方凛只花了半分钟就攀上了树顶,站在一根粗斜的树枝上眺望远方。
片刻后,他低头俯视常乐,指挥道:“九点钟方向。”
常乐在脑子里数了一圈才转过来。
她一边调整方向,一边嘀咕,搞什么军事术语,就不能直接说前后左右嘛。
方凛又冲她喊:“飞低点。”
常乐依言调整了高度,终于在屏幕中捕捉到了那一抹白,轻飘飘的,在树林上方飘舞。无人机跟在它后面,钻进了山林深处。
最后,白色羽毛消失在了一片松树林里。
“它不见了。”常乐急忙大喊。
“知道了。”方凛又用麻绳套住树干,双脚连蹬带滑,十几秒就从树上滑了下来。
他走到常乐身边,伸手,“给我看看视频。”
视频看完,他已经有了判断。他回过头,叮嘱方煦:“把东西带上,咱们出发。”
无人机缓缓飞回,落在原地。常乐装好设备,放回车上,眼看常建民就要跟他们一起进山了,她急忙小跑着追上去。
方凛回头看见她,奇怪道:“你跟过来干什么?”
常乐理直气壮道:“我爸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要保证他的安全。”
方凛一脸黑线。
常建民面露尬色,解释道:“方师傅,我姑娘没见过捉马蜂,想跟过去见见世面。”
方凛冷冰冰地说:“防护服只有三套,还是因为你要来,特意多准备了一套。”
常乐很快反应过来,转头对方煦说:“小弟弟,你先回去歇着吧,小孩子干这种事太危险了。”
方煦很不服气:“我已经跟我哥干了三年了!”
常乐笑嘻嘻道:“所以啊,不差这一次。你就让我去吧,我难得来一次,总不能错过重头戏吧?”
方煦哑口无言。僵持片刻,他扔下肩上的大布袋,气哼哼地说:“这袋东西归你了。”
说完扭头就走了。
常乐满不在乎地拎起大布袋,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这也太沉了,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
她用双手抓住布袋口,使出吃奶的劲儿,往肩上一甩,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布袋里丁零当啷的,像是装了许多酒瓶。
“你小心点。”方凛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里面有一壶白酒,别撞碎了。”
常建民急忙伸出援手,托住布袋的底部,说:“乐,你先扛一段路,待会儿换我。”
只能这样了。常乐郁闷地盯着方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放弃了请他出手相助的念头。
前面的山路还算好走,十几分钟后,他们钻进了林子里,脚下是厚厚的松针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幸好冬天的松树枝叶稀疏,没有挡住光线,常乐才得以看清脚下,不至于被土坑绊倒。
大布袋换到了常建民的肩上。常乐双手托着袋底,看着老父亲佝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是图什么啊?
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户外探险,这一身老胳膊老腿都快累散架了,她看着都心酸。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带路的方凛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示意父女俩将布袋放下。
常建民长吁一口气,扶着老腰坐在一棵松树下,气喘吁吁地问:“到了?”
“快了。”方凛走到布袋旁,从里面掏出三件棕色防护服,扔在地上,“先把衣服换上。”
他捡起一件,先将双腿塞进去,然后提起裤子,穿好上衣,戴上兜帽——兜帽前面用一块透明塑料板挡着脸,口鼻处有细密的小孔——最后,他将胸口的拉链拉到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常乐挑了件干净的防护服,按照他的步骤,将自己包裹进来。
这衣服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很厚实,挂在身上简直像穿了一件吸满水的浴袍。幸好面罩能透气,不影响呼吸和说话。
“好重啊。”常建民感叹道。他吃力地抬起胳膊,感觉比平时要笨重百倍。
方凛弯下腰,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捕虫网,递给常乐,又提起一个大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透明的液体,估计是白酒——交给常建民。自己则一手拿着工兵铲,一手提着纱布袋,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十几米远,他停了下来,笃定地说:“就这儿了。”
常乐赶紧仰起头,环视一圈,头顶的树枝清瘦稀疏,只看见几个鸟窝,哪有马蜂窝的影子。
“不在上面。”方凛说,“在你脚下。”
“啊???”常乐吓得寒毛倒立,瞬间跑出去几米远。
她刚刚站在在两棵树中间,地面是倾斜的,下方有个约一米深的土坑。方凛跳下土坑,冲两人勾勾手。
“过来,做好准备。”
常乐挪动着小碎步,跟在常建民身后,跳进了土坑。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捕虫网,瑟瑟发抖。
待会儿就用这个对付马蜂吗?看起来好不靠谱啊。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常建民也怕得不行,具体表现在他拧玻璃罐的盖子时,颤颤巍巍地拧了半分钟,都没拧开。
方凛回头看他一眼,一脸无语:“反了。”
“……哦哦。”常建民尴尬地笑笑,立刻调转方向,将盖子拧开,放到一旁。
方凛向两人交代道:“待会儿我来拆马蜂窝,马蜂肯定会四处乱飞,你们就负责抓住马蜂,把它们塞进酒罐里,就这么简单。”
卧龙凤雏对视一眼。
“嗯!”他们异口同声,“没问题。”
方凛拂开厚厚的松针,松软的土壁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他用工兵铲铲掉洞口周围的泥土,渐渐地,一个足足有半米宽,四、五层摞在一起的蜂窝就显露了出来。
常乐震惊得还来不及尖叫,就看见成群结队的马蜂从洞口冲了出来,伴随着嗡嗡的鸣响,直奔她的脸。
她的头皮都炸了。
每一只都有小拇指那么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趴在她的面罩上,试图将屁股上的长刺从呼吸孔里戳进来。
常乐此生没见过这么惊悚又恶心的场面。
她吓得呆若木鸡,连哭喊都发不出声。
她一只手拿着捕虫网,在空中乱七八糟地挥舞,试图驱赶进击的马蜂。另一只手胡乱拍打着面罩,想把挡住视线的马蜂给赶走。
几只马蜂被拍死了,尸体四分五裂地黏在面罩上,黏液缓缓往下淌。
……更恶心了。
常乐“呕”了一声,稍稍恢复了理智,深吸一口气,举起捕虫网,对准空中飞舞的马蜂挥舞过去,一下子捉到了三只。
“来来来。”常建民急忙递来玻璃罐。
常乐将捕虫网罩在罐口,抖了几下,马蜂接二连三地落进了白酒里。
如此重复十几次,玻璃罐里的马蜂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浮在酒里,有的已经被灌醉了,有的还在极力扑腾。
方凛这边,也将马蜂窝整个搬了出来,装进纱布袋里,土壁上只剩一个巨大的洞穴。
常乐看到蜂窝里嵌着一个个白色卵状物,里面有黑点在蠕动。
“呕——”她又忍不住了。
最后一步,活捉蜂后。
方凛从洞穴深处揪出一只肥硕的马蜂,装进随身携带的玻璃瓶里。
常乐记得,他在来的路上说过:“只有找到蜂后,才算彻底摧毁了这个马蜂窝。”
空中飞舞的马蜂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成不了气候。
常乐起身时,看到一片白色羽毛,在空中忽上忽下。
一开始那只马蜂竟然还活着。
他们的老朋友,念在它带路有功,常乐决定放它一马。
几个人带着各自的战利品,回到分装备的地方,脱下厚厚的防护服。
常乐长吐出一口气。大冬天的,她居然闷出了一身臭汗。
“好玩吧?”常建民换好衣服,冲她挑挑眉。
常乐回味片刻,总结道:“又恶心又爽。”
就像网上那种挤痘痘、掏耳朵、抠头皮的视频,有人看了想吐,有人视若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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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方凛主动肩负起扛装备的重任。
或许是良心发现,又或许是觉得,父女俩第一次出任务,精神遭受了重创,需要休息一下,来平缓心绪。
总之,回去时,常乐提着白酒,常建民拎着纱布袋,父女俩脚步轻盈,心情愉悦,仿佛是春游归来。
很快就回到了蜂农家。方煦就坐在门口,双手捧着手机,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看到他们凯旋而归,他也只是抬了抬眼,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大婶热情地迎上来,给他们一人端来一碗面,荷包蛋煎得两面金黄,肉片和青菜相映成辉,琥珀色的汤汁清透诱人。
常建民还假模假样地推脱了一番,常乐则毫不客气地捧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大口吃了起来。
庆功宴总是格外香,这是对勇敢者的奖励。
吃完面条,方凛和方煦向大婶道了谢,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常乐将无人机和遥控器装回盒子里,端给方凛。
“你自己回去慢慢练吧,里面有说明书,很容易的。”
方凛愣了下,没接。
“给我干吗?”
“你不是点名要这个吗?”常乐疑惑地问,“你说要我爸买个无人机,你才肯收他为徒。”
方凛微微蹙眉,视线撇向别处,语气不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是方煦跟我说,你爸有台无人机,我才考虑带他进山。怎么就变成给我买的了?”
常建民赔笑道:“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方师傅,这台机器你就拿着吧,我们平时也用不上。你看你,每次都要爬那么高,多危险啊,有了无人机,就不用再爬树了。”
方凛一时没说话,似乎想捋顺前因后果。
常乐暗自嘀咕:收个礼物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呢?你让我爸买无人机,不就是要自己用吗?
她懒得再跟他掰扯,直接把盒子递给方煦。
方煦一脸喜色,正要接过来,又被方凛一个眼刀给吓退了。
“哥,你不是一直想买个无人机吗?”方煦底气不足地说,“正好常叔叔要送你一个,你就拿着用呗。”
方凛冷冷道:“你这两头骗的本事跟谁学的?我想要不会自己买吗?”
方煦讷讷地说:“那你不是舍不得嘛,装备齐全点的要一万多呢……”
“再贵也不能伸手找别人要。”方凛冷瞥他一眼,长腿一跨,骑上了摩托车,“要点脸吧。”
方煦急忙跟上去,跨坐在他身后。
方凛冲父女俩点点头,牵起唇角,勉强笑了一下。
“常叔叔,误会一场,你别放在心上。”
常建民又是点头又是鞠躬,还举起手挥了挥,“没事没事,下次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无人机一直为你留着!”
常乐:“……”
这一套话术哪儿学的?肉麻死了。
引擎轰鸣,边三轮转了个大弯,沿着小路越走越远,扬起一阵烟尘。
常建民还恋恋不舍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手都没放下来。
“爸,”常乐啧啧感叹,“上次逛街碰到你单位的领导,你可没这么热情。”
常建民终于放下手,语调恢复了正常:“这能比吗?方师傅在我心中就像大侠一样,我领导就是头猪。”
常乐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回到车上,常乐看着怀里的无人机,忽然有些后悔。
“我还一直骂他捞男呢。”她自语道,“其实他人还不错,三观很正,比他那个弟弟强。”
“是啊。”常建民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单身。”
???
常乐的脸刷地红了,“谁问了?”
“以防你对他起小心思,我都提前帮你打探好了。”常建民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如数家珍道,“他是退伍军人,父母双亡,有个弟弟,在咱们市区有房。他平时帮人捣马蜂窝,周末还会带队去徒步登山。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并没有!”
常乐冷哼一声,撇过头望着窗外,懒得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