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这天,常乐和父母开车回老家拜年。
山路崎岖蜿蜒,车身一颠一颠,常乐开了一小段路就颠得受不了,下车跟常建民交换了位置。
“怎么滴?”常建民得意地挑挑眉,“姜还是老的辣吧。”
常乐靠着车窗,抚着胸口,缓解晕车带来的恶心感。
常建民风轻云淡地开完了剩下的路程。
常乐的爷爷奶奶早已过世,老家只剩下大伯一家。小车在一处空地停下,一家三口提着礼品盒和早上刚买的猪肉,沿着小路往上爬。
大伯老远就看见了他们,不一会儿,一条长鞭炮就甩了出来,“噼里啪啦”炸得满地红红火火。
“大伯大妈,过年好!”常乐一边躲着鞭炮,一边笑脸迎上去。
大伯大妈将他们请进屋,端上三杯红糖水,上面漂浮着白色的米泡——这是一种用糯米制成的膨化食品。
大伯知道常乐喜欢吃这玩意儿,特意将装米泡的铁罐摆在她面前,不停地劝她多吃点。
“唔唔,好吃,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常乐边嚼边说,手还不闲着,又抓了一大把。
一屋子人都笑了。
大妈将她端详一番,问:“常乐还是在江城?干什么工作的?”
常乐不好意思说自己失业的事,便敷衍道:“还是老样子,在一家小公司打工。”
“一个月到手多少啊?”
“嗐,没多少。”
正闲聊着,表姐常悦从二楼下来了。她从小就长得漂亮,个高腿长,盘靓条顺,高中毕业后就去了杭城,做起了淘宝模特,几年后又进了一家mcn公司,现在是一名带货主播。
大伯大妈见女儿发展得不错,也跟着她去了杭城,在一家服装厂打工。
“悦悦姐,你从杭城回来了?”
常乐起身准备迎接她,突然意识到两人身高的差距,又悻悻地坐下。
林文娟起身拉着常悦的手,亲切地说:“悦悦啊,刚刚你妈还跟我们说呢,你今年赚了四十多万,真是厉害啊。”
常悦尴尬地笑笑:“嗐,哪有那么多啊,大头都被公司拿走了,我就是个打工的,也就拿个零头。”
聊了几句,大妈又把话题转到常乐身上:“乐乐应该也赚了不少吧?”
“没多少,跟表姐不能比。”常乐打着哈哈。
大妈不依不饶:“没多少是多少啊?毕竟是大学生,一个月至少也有两、三万吧?”
常乐感觉胸口被扎了一箭。
她讪笑道:“哪有那么多啊?还得扣除五险一金和税费呢,实际拿到手也就两万出头吧。”
“哟……”大妈目瞪口呆,一时竟词穷了。
常乐露出厚颜无耻的微笑。
不是爱打听吗?我年薪五十万,你难受去吧。
林文娟幽幽地瞥她一眼,仿佛在说:
吹这么大的牛,也不怕兜不住。
几个人都不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常建民赶紧打圆场:“走,咱们去老屋看看。”
老屋是以前爷爷奶奶住的一栋红砖小平房,前后都有院,已经荒废多年了。
打开铁栅门,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常建民常念叨着,等他老了就在这宅基地上建两栋房子,两家人住在一起,种种菜,钓钓鱼,日子不知过得多清闲。
可惜,这话说了十几年,一直是纸上谈兵。
小平房的红砖墙面早已褪色,推开两扇木门,屋里的陈设依旧如昨,地面和家具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穿过前厅,后面是厨房,有扇小门连接着后院。
常建民走进去,环视一圈,忽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常乐紧跟在他后面,走进后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屋檐下挂着一只土黄色、瓮形的马蜂窝,主体部分居然有篮球那么大。
常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抱着胳膊,催促常建民:“快走吧,马蜂蜇人可疼了!”
小时候,她每次放暑假都要回老家待一阵子。有次,她不小心被马蜂蜇了,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一样,送医院打了几瓶吊针才好。
常建民一动不动,仰头观察着马蜂窝,半晌才说:“冬天马蜂都冻死了,这个蜂巢多半已经空了。我去找根竹竿,把它弄下来。”
“啊?”常乐大惊失色,差点落荒而逃。
林文娟严肃地说:“你别逞能,万一里面还有马蜂,你就成了活靶子。”
大伯也劝说道:“对啊,你别瞎折腾了,孩子们还在这儿呢。我记得乐乐小时候被蜇过,疼得哭爹喊娘的。”
常乐用力点头。
面对众人的反对,常建民英雄梦碎,只能惋惜地叹了口气:“行吧,我再想想办法。”
从老屋出来后,大伯忽然想到:“对了,咱们村有个蜂农,一年四季都在外头跑,过年了才回来。他肯定有法子对付这种马蜂窝,我去问问他。”
大伯所说的蜂农,住在村子的边缘。几个人走了十分钟的山路,才找到一栋小矮楼,门口摆满了蜂箱,有零星几只蜜蜂飞进飞出。
“方大爷。”大伯朝屋里吆喝道,“家里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从房子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老头,眯眼看了看大伯,又转头打量着常建民和常乐。
大伯迎上去,三言两语跟他说明了来意。
方大爷略略点头,转身回屋里,拿出了老式手机。
“我有个侄子是专门干这个的,大家都叫他马蜂猎人。”他说,“我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今天有没有空。”
常建民急忙说道:“大爷,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家应该有那种防护服吧?你借我穿一下,我自己就能把马蜂窝搞下来。”
大爷一边低头在手机上翻找,一边摆摆手说:“我们穿的防护服很薄,根本防不了马蜂。马蜂的刺长,能穿透衣服扎你皮肤上。”
说完,他拨通电话,寥寥数语便说明了情况。
“我侄子过来一趟很快的,你们回去等着吧。”
在大伯家吃完午饭,那位神秘的大侄子还没出现。
林文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小声催促常建民:“咱们先回去吧,下午家里还有点事。”
“别啊,再等等吧。”常建民一心想见识下这位马蜂猎人的身手。
常乐也不想错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
林文娟只好又坐回去,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又过了半小时,门口终于传来动静,一阵摩托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大伯家门外。
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
从摩托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皮肤略黑,身材瘦长,长相略显稚气。
他正从摩托车后座上卸下一个硕大的包裹。
常乐走到门口,“咦”了一声,语气不太确定:“你就是方大爷的侄子?”
小伙子抬眼看向她,笑出一口白牙,解释道:“我哥正在赶大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他就喊我过来了。反正是个死窝,好搞。”
常建民也来到门外,略显担忧地问:“你还是个学生吧?”
“我都成年了,跟着我哥干了好几年,放心吧。”小伙子用力一甩,将包裹扛在肩头,“马蜂窝在哪儿呢?”
常建民仍不放心。他带着小伙子来到老屋,一路上反复确认:“你有安全措施吧?你是徒手去摘吗?摘下来的蜂巢你打算怎么办?”……
小伙子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解释,后来都烦了,懒得搭理他。
他到后院看了一眼,把包裹放在地上,对两人说:“你们在前院门口等着吧。”
常建民大失所望:“我不能在旁边看看吗?”
小伙子拧眉瞪眼,“当然不行,万一里面还有活蜂呢?你们又没有防护服。”
说完,他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件厚厚的连体衣,两条腿先伸进去,然后是胳膊,最后戴上防护帽。
胸前一道拉链,从下往上拉好,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冲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常乐忽然灵机一动,掏出手机问:“我能把手机摆在这里,录个视频吗?”
小伙子思忖片刻,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常乐打开手机视频模式,在后院的墙上找了块凸起的砖头,将手机稳稳地架在上面。
常乐和常建民退出了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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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外等待着。
这时,方大爷爷也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了。
看到两人担忧的神色,他笑呵呵地安慰道:“放心吧,我侄子是退伍军人,干这一行五六年了,熟练得很,不会失手的。”
“大爷,”常乐指着屋里,“来的好像是个小孩。”
方大爷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哦,方煦啊,他也不错,不过比他哥还是差远了。”
默了片刻,常乐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大爷,他们怎么收费啊?”
方大爷摆摆手,“免费的。”
“啊?志愿者啊?”
常乐顿时对这个小伙子肃然起敬。
方大爷解释道:“收回来的蜂巢、蜂卵都可以卖钱,还有马蜂泡酒,集市上好多人都抢着要呢。他们主要是靠这个赚钱。”
这下常乐放心了。
她心想,这一行还不错,既可以赚钱,又能帮村民解决麻烦,可谓是双赢。
唯一倒霉的就是马蜂了,不过,谁让它们在别人家私搭乱建呢?还敢出来骚扰主人,实在可恶。拆除违建,合理合法。
她正想着,小伙子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他已经脱下了笨重的防护服,一身清爽,肩上还扛着那个大包。
常建民惊奇道:“这么快?”
“小菜一碟。”小伙子从包里拎出一个白色网罩,里面是个完整的蜂巢。
他又举起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四、五只马蜂。
“看,这几只还活着。”
常建民顿时感到一阵后怕。要是他刚刚逞强硬上,肯定会被这几只大马蜂叮成猪头。
他仍有些疑惑:“不是说马蜂冬天都会冻死吗?”
小伙子解释道:“今年是个暖冬,气温一直没有低于零下,所以马蜂比往年冬天要活跃一些。”
说到这事,倒提醒了马大爷:“方煦啊,你上我屋里头看看,我家蜂箱口最近总有蜜蜂尸体,我怀疑是被马蜂咬死的。”
方煦豪迈地将包裹甩到肩头,跟在方大爷身后,“走,去看看。”
常建民注视着他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几分羡慕。
“哎,等等!”常建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追上方煦,“小兄弟,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们去收蜂窝,可以叫上我。”
“你?”方煦疑惑又好笑,“你去干嘛?”
常建民举着手机给他扫码,一脸真诚道:“我去观摩学习嘛。”
微信加上了。方煦跟在方大爷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常乐跟常建民又回到大伯家。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一家三口坐上车,跟大伯一家告别。
小车刚驶出几米远,常乐突然爆发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机!”
林文娟和常建民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把脑子也丢了呢?
一行人又返回老屋、打开院子大门、再推开木头门,常乐一个箭步冲进后院,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机,正孤零零地立在红砖墙上。
她连忙取下手机,一看,视频还在录制中。
她倒回到半个小时前,几只脑袋都凑过来,一起观看。
只见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方煦从包里抽出一只带网罩的长杆,罩住马蜂窝,用巧劲轻轻一勾,整个蜂窝就落进了网罩里。
几只落网之蜂飞来飞去,想要攻击他,被他用另一只小网罩一一捕捉,塞进了塑料瓶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常乐:就这?
她还以为能看到什么飞檐走壁、徒手捉蜂的绝活呢。
什么马蜂猎人,也不过如此嘛。
常建民看完后唏嘘不已:“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常乐不服气道:“我要是穿着那身铠甲,别说摘马蜂窝了,就是徒手抓蛇都不怕。”
常建民嗤笑:“你就吹吧,就你那点胆子,真要有条蛇,你肯定跑得比过年的猪都快。”
常乐忿忿道:“爸,你也太小瞧我了,想当年,我也是——”
话未说完,林文娟突然指着墙角一截枯树枝,尖叫道:“有蛇!”
“啊啊啊啊!”常乐发疯似地惨叫,一溜烟跑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