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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替罪

作者:池峥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小姐,二姨娘给您绣的鸳鸯戏水图。”珍珠将绣品呈了上来。


    布上的雌雄鸳鸯成对,形影不离。


    方霜见正躺在摇椅上,手里抓着一大把地契,全是沈知聿的。


    她瞥了眼绣品:“二姨娘很喜欢绣东西?”


    “是啊,二姨娘的绣工在京中可是一等一的,平日二姨娘常绣些东西送到绣庄,赚得的钱就补贴侯府。”


    她坐起身,将手里那叠地契塞到珍珠手里。


    “将地契卖掉换成银钱,再委托府外人,全用来买二姨娘的绣品。”


    “啊?”珍珠疑惑道,“小姐,为什么?”


    “没那么多为什么,去买就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轻拍珍珠肩头。


    “沈知聿呢?他方才不还在院子里看书么。”


    “额……似乎在后厨。”


    沈知聿在后厨烧柴火。


    他想给方霜见做蛋羹。


    汗水顺睫滴到唇梢,双手沾上碳灰,还被碳火烤得泛红。


    他很开心。


    同僚总说君子远庖厨,还劝他身为一国首辅要十指不沾阳春水,他觉得对。


    卿卿品性高洁贵为君子,的确要远离后厨,他的手并不金贵,用淘米水洗洗就行。


    “沈郎君又下厨啊。”丫鬟端碗碟进后厨,边舀锅中酸梅汤边说,“火烤得很,沈郎君小心些,别烧着头发。”


    “多谢姑娘。”


    他挪动板凳,坐得离灶台更近,高大的身子蜷缩着,头几乎是要埋到地上。


    “……”


    小丫鬟端碗碟走出去。


    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来了人。


    “姐夫好呀。”


    方临身着萸紫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搭上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十分违和。


    沈知聿也穿紫色,不过是长衫。


    方霜见最喜欢紫色,然后是红色。


    姐夫颔首答:“庶弟好。”


    “做什么呢,”方临低头瞧柴火,“哦,烧火呀。”


    “我差点忘了,首辅以前是街头乞儿。”


    沈知聿将板凳往角落移,抓紧手里火钳,夹了坨火绒放进碳火。


    方临从篮子里拿了颗香梨,啃一口,抱臂道:“厉害呀,边乞讨边读书,还连中三元。我呢,就是一个蠢蠢的男子,读书不行,只是与府里的主母和姐姐关系甚好。”


    “可惜首辅大人……”他抬腿踢地上炭盆,“状元身奴才命。”


    沈知聿握火钳的手轻颤,刚夹起的木柴掉到地上。


    方临说得更加起劲:“首辅大人可要好好照顾我姐姐,虽说我姐姐不怎么喜欢你……成亲那日与我玩闹不慎将我推下去,她心疼得很,忙着照顾我就没和你拜堂。”


    “你别放在心上,她也没把你放心上,你再放心上……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蓦地将火钳收回,垂在地上,火钳烧得通红。


    方临仍在说。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矮小的木板凳“哐当”摔了个腿朝上。


    火钳拖地,他手背收紧,青筋紧绷。


    方临仍在说。


    “不过你还是要自足,虽然姐姐更喜欢我,相处的也与我更久。”


    “我改天会找机会与她说的,身为弟弟,是真心希望你们夫妻和睦。”


    他眉心皱成一团乱麻。


    气氛僵着之时,方临陡然飞出后厨。


    是飞、就是飞。


    沈知聿只看见一个虚影窜出门。


    更糟糕的是,后厨在二楼,一出门就是走廊。


    木围栏低得很,还没有膝盖高。


    方临意料之中地跌下二楼。


    他愣在原地,只听见惊天巨响,然后是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手中火钳掉在地上。


    他正想出门去看,偏头撞见暗处那人。


    方霜见站在门后,冷冷看他。


    “你不会反抗吗?“


    “我……”他一时失语。


    他是打算反抗的。


    还没反抗,方临就摔下了楼。


    她扯了扯皱巴巴的裙摆。


    “嘘。”


    “不要告诉别人。”


    他后知后觉。


    是她把方临推了下去。


    “不会的。”他眼角湿润。


    卿卿为什么这么好,愿意帮他……即便对方是亲生弟弟。


    他竟这般重要?


    “知道就好。”


    方霜见转身走出后厨。


    走在走廊,她无可控制地狂笑。


    耳边传来方临的嘶吼,与下人的惊恐呼喊。


    “痛痛痛痛死我了……沈知聿!你丫的敢推我!我要告诉我姐!你完蛋了!”


    “快去告诉主母,二少爷掉下楼不能动了……”


    方临每惨叫一声,她就兴奋几分,浑身血液沸腾,笑到颤抖。


    拐弯走后门下楼。


    半个时辰后,她和沈知聿被叫到祠堂。


    祠堂已聚集满府内长辈。


    其实就三个人。


    方临躺在担架上,脑袋右腿都缠满纱布。


    他白皙的小脸多了道不小的划痕:“沈知聿!你推我下楼不得好死!”


    二姨娘忙去捂他的嘴。


    “……好了方临,少说两句比什么都好。”林氏坐在主坐,“贤婿要不讲讲,你与方临在后厨发生了什么,若只有方临一人的描述,恐不能还原事件全貌。”


    方霜见倚在椅背,时不时瞟一眼自己的夫君。


    他站在中间,面色煞白,双唇也白。


    半刻后,他道:“是我推的庶弟,的确不对。”


    她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心里虽有把握,但不多,沈知聿真真切切说出来后,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说实在的,她并不在乎他是怎样想,也没空听他纠结的心音,她只想要结果。


    现在的结果,是她想要的。


    后果就不得而知。


    方临从担架上弹起:“沈知聿,我就知道是你!”


    “你以为自己是首辅就能够仗势欺人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看我姐姐不收拾你……我父亲也要收拾你!”


    文远侯将手叩在金丝楠木桌:“……要不报官。”


    “这种事报什么官,说出去岂不惹人非议。”林氏的目光落定在方霜见身上。


    “霜见,你有什么想法?沈首辅毕竟是你的夫君。”


    “我?”方霜见惊讶道。


    沈知聿面色比方才镇定,身形修长优雅,脊背挺直,全然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为卿卿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在后厨时她那样舍身维护他,他便已做好为她扛下任何的准备。


    方临又从担架上弹起:“打他!”


    语毕,他去瞅嫡姐的反应。


    她抿唇,没有说话。


    端起桌上茶盏轻尝一口,唇梢翘起。


    多亏自己有个蠢笨如猪的庶弟,为自己挡下许多仇恨。


    林氏一甩袖子:“那就取家法来。”


    珍珠忧心忡忡,在她耳边道:“小姐,要不要救救沈郎君?那个家法打人还蛮痛的……二少爷每次都被打得吱哇乱叫。”


    片刻,下人呈上一根半人高、三指粗的木棍。


    方临又又从担架上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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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这不是我的棍子吗?娘,你又把我的棍子拿去充公!”


    二姨娘瘪嘴,翻了个白眼。


    林氏接过木棍,搁在桌上。


    “霜见,你去打,打多少你定。”


    正喝茶的方霜见猛呛出一口水。


    那棍子差不多与她手腕一般粗,以平常的力道打下去……也可能会打骨折。


    更别说必须要打三十下。


    沈知聿脸上小痣像泪珠似的,挂在腊白面庞。


    他双手背在身后,手背掐出许多红印,指尖还沾有碳灰。


    捶牛肉丸都不需要打这么多下吧?


    方霜见喉间发紧。


    简直拿她当苦力使。


    她不是富家大小姐么?


    “母亲,女儿不忍心,”她顿了一下,“还请母亲让别人做这事吧,换谁都行,而且女儿觉得……打三十下就足矣,再多知聿受不住的。”她拂袖拭泪。


    这番话,行云流水,让人挑不出错处。


    沈知聿怔怔,低眸跪在湿冷的地板。


    红木地板才被下人擦了一次,还未干透,他跪在地板,身上紫袍洇湿。


    林氏:“霜见真是长大了,懂得心疼人。”


    文远侯拿书挡脸:“官府规定的打十五板子。”


    二姨娘担忧地打手语。


    林氏:“二姨娘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


    林氏道:“就打三十板子吧。还有,将二少爷抬下去,医师好好照看,这几天都不用去学堂了。”


    方临嘻嘻躺好,由下人抬了下去。


    二姨娘觉得尴尬,也行礼离开。


    壮汉上前,扛起那根木棍,绕过方霜见走到沈知聿身后。


    沈大人虽跪着,脊背却挺得直,眉目微蹙,直视前方。


    她斜倚在太师椅,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茶杯。


    珍珠在身后细声说:“亲娘呀,三十板子,会打残废吧……”


    壮汉举起木棍,猛地打在他脊背,一下又一下。


    她烦躁得很,不断端起茶杯喝茶水,温热的茶水凉透。


    过程并未持续多久,或许,对旁人来说是度日如年。


    本就没多久,方霜见一直数着次数。


    第十二次的时候,文远侯走了。


    第二十三次的时候,林氏带下人走了。


    第二十七次,沈知聿承受不住瘫在地上。


    他后背早已布满血痕。


    血腥味在厅中蔓延,珍珠忙递给她帕子。


    她抓紧帕子,没去捂鼻。


    最后一棍落下,男人倏地吐出一滩血,喷溅在地板。


    那双眼睛不似从前神采奕奕,盯着她,死气沉沉,睫羽挂着血珠。


    她走到他面前,裙摆碰触到他颤抖的指尖。


    一松手,丝绸手帕落在他微抬的面庞。


    很香。


    与她身上香气如出一辙。


    他真是昏了头,如此狼狈却无法控制欲望。


    他们是一体同心的夫妻,她帮他,他便应将她护在身后。


    然后,他得到了妻子的奖赏。


    “夫君,擦擦脸。”


    他整张脸被手帕盖住,执拗地仰头,喘着气。


    朦胧之中,他望见那心心念念的虚影不断靠近。


    她弯腰揭下帕子,塞到他手心。


    “卿卿……”他伏在地上,脸颊去蹭她裙摆,全然没有了谦谦公子的模样。


    倒像是一条缠在脚边的虚弱小蛇。


    他张唇,口中血糊糊一片。


    “手……动不了,”他声音沙哑,“麻。”


    “麻?”


    “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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