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男频文的恶毒妻子》
1. 入赘
文远侯府,十里红妆。
今日是侯府嫡女与当朝首辅大喜的日子。
方霜见站在二楼走廊,身穿婚服,垂眸凝视楼下盛景。
她的目光落在正跨马鞍的红衣男子上。
“就他叫沈知聿?”
男人一双柳叶眼,右侧面颊有颗芝麻大小的黑痣,皮肤很薄,高挺的鼻梁看得见青紫色血管,薄唇轻抿,带着笑。
那身婚服很衬他,或者说,他高挑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在人群里十分出众。
在宾客的起哄声中,他抬腿跨过马鞍。
“这地摊文学里的男主,长得怎么一副男模样。”
方霜见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系统:是畅销书《谋天下》啦!】
《谋天下》又名《开局成赘婿?我转身篡位后宫佳丽三千!》,是一本标准的男频赘婿流小说。
书中男主沈知聿开篇便入赘到文远侯府。
他虽是当朝首辅,但在侯府中时常遭受嘲讽与欺辱,随着剧情发展,他不断展露锋芒,啪啪啪打看不起他的人脸,最终黄袍加身做了皇帝。
方霜见作为沈知聿的妻子,是霸凌小团伙的头头,也是沈知聿第一个报复的人。
报复方式是觉醒异能,让她无故暴死。
蛮没有逻辑的。
“还谋天下……不就是一个凤凰男临死前的幻想嘛。”
方霜见说沈知聿是凤凰男,因为她自己是凤凰女。
她清楚地知道。
说好听点是凤凰女,不好听的就是捞女。
她从小就不安分。
父亲是下岗工人,母亲是家庭主妇。
父母希望她能够好好读书改变命运,顺便赡养他们。
可惜她不是读书的料子,夹在书页间的没有试卷只有化妆镜。
十八岁高中毕业,方霜见孤身一人去了大城市。
她将自己包装成知书达礼的富家小姐,成功钓到了一个年轻白领,除此之外,她还在不断物色对象。
一边用白领的钱满足日常生活,一边收下通讯列表送的包包首饰,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卖掉换钱去做医美。
方霜见越来越漂亮,欲望也不断膨胀。
她甩掉白领,和富二代谈起了恋爱。
男人如韭菜,割完一茬还会长出新一茬。
在嫁入豪门的前夕,她穿进了这本书。
一开始,她很不乐意,后面接受了。
自己竟成了被割韭菜的富二代,还是会被吸血到暴死的富二代。
真有趣。
“说吧,我需要做什么?”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宾客。
【系统:很简单,按照我为宿主颁布的任务,不断欺辱男主,激发男主的潜能就行,到那个时候您就能美美暴死下线啦!】
方霜见:“暴死痛不痛?”
【系统:不痛。】
那简直是奖励啊!
她以前迫不得已给每个男人笑脸,即使对方长得像河童。
如今终于翻身做主人,玩上男模。
贴身丫鬟珍珠急匆匆向方霜见走来,身后跟了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子。
“二少爷,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
“你让我不跟我就不跟啊?”
方霜见了然。
她的身份是侯府大小姐,那男子被称作二少爷,那便是她的弟弟了。
侯府正妻只有她这一个孩子,说明是庶出的弟弟。
系统似乎说,他叫做方临?
方临约莫十六七岁,眼里稚气未脱,身量倒与成年男子没什么区别。
珍珠赶到方霜见身边,刚想说话,被推到一边。
“方霏,你当真要让姓沈的进门?”
她的庶弟,唤的是她的名。
直呼其名,实为不敬,还是对嫡出的姐姐。
她是嫡子,可以发卖庶男。
她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靠近自己的庶弟。
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很喜欢推人吗?”
方临的视线落在她微张的红唇,一时失神。
“……什么意思?”
下一刻,他从二楼跌下,掉在庭院的火盆上,沈知聿的履边。
火盆中的焰苗漫上他头发,他迅速从地上爬起,像猴子般发疯乱窜。
“水、水啊!”
庭院乱作一团。
沈知聿杵在火盆边,抬头往楼上望去。
方霜见根本不想掩饰,两只手悬在半空,挑衅般晃了晃,身边的丫鬟吓得面色煞白。
她很美,几乎能算是妖艳。
妩媚的桃花眼半眯,娇艳的唇瓣微张,唇梢轻轻颤抖,连带她双肩。
她在笑,深黑的眸子却平静,平静到诡异。
“小、小姐,这样不好吧……”
“嘘。”
她转了转眼珠:“你一口咬死是他失足掉下去的,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我还没怪他,毁了我的好日子。”
“珍珠,以后跟在我身边,要学会少说话,甚至是不说话,知道么?”
“知、知道。”
方霜见没去拜堂,主母便吩咐下人直接将新女婿送到房间,自己则忙着处理方临的事。
方临的头发被火燎掉大半,洁白的小脸也被烤得黢黑。
“方霏,就是你将我推下去的!”
方临缩在生母二姨娘的怀中,眼尾挂了颗欲坠未坠的泪珠。
正厅主位坐的是主母林氏,二姨娘与方临缩在一张椅子,瑟瑟发抖。
林氏看起来还比二姨娘小些,最多也就四十岁,说话做事雷厉风行。
二姨娘安静坐在一边,眉目温和。
“人证呢?物证呢?你有吗?”面对指控,方霜见面不改色,反而挑眉故意逗庶弟。
可怜的小庶男咬紧下唇:“……没、没有。”
“我这里倒是有你欺凌下人的证据,不过嘛……”她眨巴眼睛,“我今晚忙得很,没功夫与你耗,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方临瞪大双眼:“你说话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好了,”林氏敲敲桌子,“此事以后不要再提。霜见啊,快快回房间吧,别让沈首辅等着急了。”
“虽说他出身寒门,但毕竟是当朝首辅,皇上眼前的红人,万不可懈怠了去。过几日安定下来,带着他去宫里给你姑妈问个好,知道吗?”
方霜见的姑妈,即方父的姐姐,是当今的皇后。
皇上是昏君,偏爱皇后,甚至允许她批阅奏折。
“女儿知道。”方霜见微微行了个礼。
她住的雪竹居,是府里最大的庭院,不但风水和采光好,还冬暖夏凉。
沈知聿入赘给她,自然被送到雪竹居。
珍珠带她走到房间,刚进门,她就注意到坐在床边的男人。
沈知聿依旧穿白日的婚服,眉眼温柔,抿唇浅笑。
双手攥紧衣摆,手背青筋突起。
她自然地坐到他身边,对房中下人问道:“还有什么没做的吗?”
“小姐,还要饮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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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说。
下人端上两瓣葫芦,葫芦嘴由红线缠住,葫芦里盛满清冽的酒水。
她点点头。
交杯酒嘛。
和自己的富二代男友喝过。
刚拿起一瓣葫芦,她耳畔就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新手任务已发布——给男主一个下马威,方式不限,时间不限。】
她猛地将酒水泼向身边男人。
屋内下人都看向那位刚过门的郎君,又都一言不发。
滴答滴答。
酒水顺睫滴落,沈知聿面庞被酒洗了一番,泛起淡淡红晕。
他眼睫颤抖,眉头皱起,难堪在温润的面庞上一闪而过,他竭力抑制委屈,架不住濡湿的眼睑变红,眸中酝酿晶莹。
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方霜见有点想笑。
“你们下去。”她冷不丁对下人说。
那几个下人像是渴水的鱼儿找到水源,蜂拥跑出房中。
珍珠迟疑片刻,也跟着出去。
屋内只剩两位新人。
小郎君抬起手,用袖子擦拭面庞酒渍,眸中泪光也憋了回去。
他上半身衣物湿透,整个人被酒气腌入味,闻起来像是青梅酒。
勉强擦干脸后,他默默拿起另一瓣葫芦,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
方霜见张唇正想说什么,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
青梅色,绣的是鸳鸯戏水。
“卿卿擦擦吧。”
“什么?”
她问他。
他收敛笑意,恭敬道:“方小姐擦擦吧。”
“……擦什么?”
疑惑之际,袖袍被轻轻拉住。
沈知聿弯下腰,用手帕轻柔拭去她袖袍上的酒渍。
因是方才泼他时,不小心溅到的。
微愣之后,她转而撇唇嗤笑。
原以为他会对她说什么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没想到竟是弯腰替她擦袖子。
赘婿就是不一样,懂得卑躬屈膝讨好别人。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正好能够说清楚。”她扬起下巴,“规矩自然要提前立好,免得以后旁生事端。”
“第一,我不与你一起用膳;第二,我们分房睡;第三,你是处男吗?”
他抬起脑袋,似是不解。
她提高音量:“我说,你是不是处男?”
窗外似乎响起脚步声。
他还是不明白,攥紧手心帕子。
“换一个说法,你和别的女人接触过吗?”
“没有。”
“那就好,你赘给我,当然要是完璧之身。”
她也是这样被富二代男友的母亲要求的。
她当时一直在翻白眼。
就算不说她之前睡的男人,她也一定与那位富太太的儿子睡了,怎么可能是处女。
不过她也有原则,只和帅且纯情的睡,普男只配拿来当提款机,猪头肉就滚回熟食店吧。
不过她这样问沈知聿,绝不是因为她想与他发生关系。
单纯羞辱他。
沈知聿听明白了:“……嗯,是完璧之身。”
方霜见颔首:“行,睡觉吧。”
她扭头将满床的花生桂圆拂去,噼里啪啦落了满地。
卸下发簪,脱去外袍,躺到床上去。
刚酝酿出睡意,她就闻到清冽的酒香。
一睁眼,沈知聿躺在她身边,墨发披散,颊上黑痣妖丽,与温顺的面庞格格不入。
她抬腿将他踹下床。
2. 炮灰
【系统:叮咚~新手任务已完成。】
【系统:接下来发布的任务就没这么简单了哦,系统会精确给出你要做的事,比如说,扇一巴掌、吐口水、揪耳朵……某些还会有时间限制、地点限制。最后,请尽情享受欺负男主的过程吧!】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穿到家暴模拟器里了。
“……谁让你上床的。”
方霜见扶额,质问地上男人。
沈知聿伏在冰冷的地面,怔忡道:“不是……睡觉吗……”
他声音好听,与他的长相一样,都温润如玉,还呆呆的,一没自信就细如蚊声。
“睡觉,说上床睡了吗?”
“……没有。”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将床上被子抛到地板:“自己打地铺,明天开始,我们分房。”
夫妻分居,自然会惹人非议,再加上她白日里所做的不去拜堂,和刚刚的将合卺酒泼到他脸上。
不出一周,府上的风言风语就会传遍。
调侃他?心疼他?
正是她想要的。
她太努力了,努力到系统不说就会自己安排任务自己完成。
毕竟古代实在是无聊,没有哥哥送爱马仕,也没有开劳斯莱斯的凯子能钓。
再加上,她预约了下个月的眉弓填充。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漂亮。
“……好。”
沈知聿也是没脾气,这样也不恼,乖乖将被子铺平。
方霜见坐在床上,捏了捏鼻梁。
头疼。
这样都不生气,还真是天选赘婿。
罢了,明天再想办法整他。
她从床上爬起,在沈知聿的注视下。
漱口、洁面、涂面脂。
“睡觉啊!”她边踱步边冲他吼道。
重新上床后,她平躺着,闭上双眼。
“你以后把所有俸禄都给我,一日三餐都在府上吃,出行马车也给你备好了的,哪需要留钱。”
她暗忖首辅的俸禄应该还挺多。
起码抵个大厂副总的工资吧?
“好……”他学她的样子,平躺在地面。
地板只垫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不但冷还硌骨头。
她沾沾自喜。
她现在这个样子,与书里描述的恶毒妻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难怪身边无人觉得她行为反常,也没人对她起疑心。
这么想着,她迷迷糊糊睡过去。
屋外下起小雨,雨水滴滴答答拍打纱窗。
屋内燃了几支蜡烛,烛光跃动在男人的面庞,他眼珠子黑到发亮,胡乱转动。
定格在她身上。
她躺在床上,怀中紧紧抱住的,是枕头。
足够。
足够他站起身,高挑的身躯遮住烛光。
走向床头。
轻轻跪下。
他跪在床头,纤长的小指抚过她面颊发丝。
一缕缕,拨到而后,直至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庞再也没有遮挡。
她脸上敷了软腻的面脂,鼻尖亮晶晶的。闻起来,是茉莉花香。
还很甜。
他尝了一口。
“卿卿……”
他边念叨,边爬上床。
抽出她抱在怀里的枕头,自己钻了进去。
钻进她怀中。
如同一条脏兮兮的小蛇在摇尾乞怜。
他的身体很冷,还弥漫淡淡的青梅酒香。
她分明抱不住,他却倔强地往她怀里钻,身子缩成一团。
他只是想要拥抱,为此怎样都可以,捏碎他的骨头,将他揉成一坨烂肉都行。
他只是想要卿卿抱着。
除此之外,他不在意任何,窗外愈下愈大的雨、忽闪的烛火、睁到干涩发痛的双目……都与他毫无关系。
为了见到卿卿,他已是精疲力尽。
翌日。
方霜见清晨准时醒来,怀中仍抱着那个荞麦枕头。
她从前抱的都是男人。
还会起床,给自己敷上面膜、眼膜,将男朋友送的花修剪好插进花瓶,折腾完订购的冰美式也送到了。
算了吧,喝茶也差不多。
“这个含糖吗?”
她指了指桌上那杯热腾腾的绿茶。
“啊?”珍珠愣愣将碗碟放在桌上,“没有加糖,小姐想要糖吗……”
“那就好。”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沈知聿呢?”
“沈郎君上朝去了。”
她揉了揉酸麻的胳膊:“珍珠,让几个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他住。再给他支几个下人,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做,以后不必给我准备膳食。”
站起身,她忽视满桌的珍馐美食,拿着茶杯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阳光正好,她披上外袍往林氏的院子走,撞见方临与侍从在一旁练剑。
方临看见她,甩掉剑拦住她的去路。
“我会报复你的,还有你的丈夫。”他咬牙说。
方霜见瞟了他一眼,轻抿杯中茶水。
他仍挡着路。
“喝茶吗?”
她唇上艳红的口脂经水晕染,青黛色的眉毛细如柳叶,眉梢翘起。她穿的深蓝色丝绸裾裙,露出修长的脖颈与锁骨,衣领很低,开到胸前,内里又只穿了件肚兜,肌肤莹白如雪。
这样的穿着,界限模糊,有人会觉得正常,有人会觉得太过暴露,全看对方怎么想。
方临始终搞不明白自己的嫡姐怎么想的。
他觉得嫡姐变了许多。
“我……”
清香的茶水泼在他面庞。
不、不是泼。
是唾。
他的姐姐将茶水吐在他脸上。
“好喝吗?”方霜见挑眉问他。
身边的珍珠脸色煞白。
“方霏……”他咬紧牙关。
“喜欢的话,姐姐再喂给你喝。”
方临恼羞成怒:“我会报复姓沈的!等着吧!”
他捡起地上剑,扬长而去。
珍珠忧心:“小姐……二少爷平日里就跋扈得很,万一他真的报复沈郎君该怎么办啊?”
她喝茶润嗓:“关我屁事。”
“他最好是会报复,我期待着呢。”
沈知聿被旁人怎么对待,与她没有关系。
不过,她希望他被揍。
想攀高枝,自然要吃点苦头,这一点她最是清楚。
林氏正与二姨娘在院子里赏花,方霜见过去,行了个礼。
“嗯……囡囡终于成家了。早一些的时候,沈首辅来给我奉了茶,他说你仍在梦中,不便过来。”
林氏笑道:“囡囡与他可要努努力,早点怀上个孩子来,好让我这个老太婆有事可做。”
方霜见笑了笑。
他们根本没做。
“女儿知道。”她双手合十,“母亲,我缺钱用。”
林氏皱眉:“不是刚发的月例吗?你给沈知聿花了?你给他花钱干嘛?”
“是刚发了月例,可女儿昨日刚成亲,心里高兴地很,想出门添置点东西,月例恐怕不够用。”
“的确是正当的理由,那……临儿这个月的月例还没领,你拿去用吧。”
一言不发的二姨娘蓦地想到什么,双手在空中比划。
林氏看了一眼:“你小娘让你把方临下个月、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的也领走,不要给他留一块银子,他老是花钱去买蛐蛐。”
方霜见讶然。
二姨娘原来是哑巴。
怎得生了个话多的主?
京城热闹得很,不亚于节假日的大型人造古城。
路边商贩也跟npc一样。
方霜见走在街上,旁边是拿扇子扇风的小丫鬟珍珠,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
壮汉手中提了许多东西,成衣、首饰、妆品、鲜花,大摇大摆走在街上。
所到之处,路人纷纷退到一边,退出一条路。
“为什么这些人都躲着我们?”她问。
珍珠没回答,尴尬地笑。
【系统:因为你是欺男霸女恶贯满盈的文远侯府的大小姐呀~总是仗着家族权势在京城横行霸道,在加上当朝首辅入赘给你,让百姓们深刻地意识到寒门出的贵子也只能做富家大小姐的赘婿,对生活没有了希望。】
【系统:顺带一提,您还是低调些好,毕竟您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大张旗鼓地走在街上,激起众怒的话……】
语毕,一颗包菜掷向她,差点砸中她垫的下巴。
“方霜见,你要不要脸啊!还敢上街。沈首辅凭什么赘给你啊?我要为我家哥哥讨个公道!”女人抓起地上包菜,又朝她扔去。
街上行人顿时骚乱起来,纷纷用手中最平常不过的什物掷向她,以此反抗这个不公的社会。
方霜见属于是自我意识过剩,也就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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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当回事。
本以为与男主有婚姻关系就是官配,实则不然。
她只是一个炮灰。
还是那种会被书粉将说过的话列表格逐字审判,动漫粉对着她的照片说鬼图打码的炮灰。
男读者嫌弃她阻碍男主开后宫,自动将她划为拜高踩低女,感叹起上学时有钱有颜的女神烂掉,以此达到一场盛大的集体性意淫。
女读者……这种脑残降智文为什么会有女读者?
如果影视化,她肯定高居臭鸡蛋投掷榜榜首,就像书中男主金榜题名那样。
书外都这样,书里的路人只会更加讨厌她。
她打不过路人,府里下人又提太多金贵东西,只能够边躲边撤退。
回府时天空下起小雨,府里雾蒙蒙的。
她没带伞,头发上的鸡蛋液滑在面庞,画得精致的妆也花掉。
丝绸裙摆浸水后重的很,她提起裙摆,脚上生风,将下人甩在身后。
再不甩掉,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打下人,这样不仅仅是府外,在府里都会引起众怒。
走进雪竹居,她情绪绷到极点,浑身颤抖,眼珠子烦躁地转来转去。
她忘记回房间的路了。
这破地方为什么偏偏这么大?还这么多亭台楼阁?她根本记不住路。
有点想杀人。
方霜见像个无头苍蝇般在雪竹居里乱窜,雨水打湿身上裾裙,裙子太重,她走不动道。
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发疯去扯地上青草,又抠出青石板路的石子,重重甩在地上。
正好砸在搬家的蚂蚁上,她杀掉一大片蚂蚁。
“……”
“凭什么?凭什么!”
她搞不明白沈知聿有什么好的。
凭什么啊?
她难道就乐意与他做夫妻吗?
为什么说她不配?为什么辱骂她?为什么拿鸡蛋、菜叶打她?
她们能够共情一个男人,却无法共情她吗?
不过她好像也不是啥好人。
沈知聿难道就是完完全全的好人吗?什么狗屁主角光环!
悲愤之际,她瞥见不远处的男人。
迷蒙的雨里,沈知聿撑伞半跪在草丛。
他面前站了只小狸花猫,还没有他手掌大,浑身湿漉漉的,颤抖着去咬他递过来的鱼干。
只容得下一人的油纸伞,被他倾斜,为小猫挡住风雨,自己的脊背却已湿透。
雨珠顺后颈滑落至他锁骨,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方霜见从地上爬起,颊上满是溶化的胭脂,有些悚人。
像女鬼。
他也站起身,握伞的手收紧。
腿边的狸花猫喵喵喵叫个不停。
“夫人……”
她奔上前,撩起湿答答的裙摆,猛踹他一脚。
沈知聿跌在地上,还未有反应,手里的油纸伞便被强硬抢去。
方霜见打着油纸伞,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倒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住。
她的身影愈发小,直至消失在雨雾之中。
他米白色的锦袍上,还有她踹出的泥脚印。
“喵、喵……”小猫抬起爪子,去打他的肩膀。
沈知聿这才回过神,望向肩膀,原是自己将狸花猫的小鱼干压住了。
他重新蹲起,将地上那条被水浸地松软的小鱼干搁到小猫面前,小猫立刻止住叫声。
他心中苦涩。
原来小猫不是担心他。
那卿卿踹他,应该不是担心他吧……是讨厌他吗?
可她踹自己的时候,他心跳得好厉害,甚至想要去蹭她的腿。
他以为她在与自己亲热。
方霜见跌跌撞撞回了房间,珍珠侍候她沐浴,她换了件干爽的睡袍,坐在矮桌的边的金丝羊绒毯上。
珍珠跪在她身边,替她给指甲染丹蔻。
沈知聿走进房中,浑身湿透,窘迫地很。
他杵在门口,看看地上金贵的金丝地毯,又看看满身脏污,小心翼翼去望她。
她皱起眉头。
【系统:叮咚~任务已更新:让男主□□。】
【系统:防屏蔽且划重点,一、丝、不、挂!而且必须是一层层剥开哦!地点不限,建议在大街上,这样更有冲击力,哈哈开玩笑的。时限为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于是,她瞧着指尖丹蔻:“脱掉吧。”
3. 脱衣
珍珠不解:“啊?小姐……什么意思啊?”
发现方霜见的目光落在门口的男人时,她明白了,整张脸红得与丹蔻一般颜色。
好想逃。
沈知聿愣在原地,双眼满是无措,唇梢却在颤抖中翘起。
“你先下去。”方霜见冲身边小丫鬟淡淡道。
珍珠忙跑出房间。
偌大的房中,只剩他们两人。
她指甲涂到一半,新涂的还未干透,她一边轻吹甲上丹蔻,一边解释说:“你湿成这个样子,万一把湿气带进屋,我岂不是会遭殃?所以,脱掉吧。”
声音很轻,却在雨天十分清晰,像是凑在人耳边说,湿漉漉的热气呼在脖颈。
挠得沈知聿心头痒。
原来她就是在与自己亲热。
太好了……太好了。
在她的注视下,他解开腰间的白玉腰带,掀开衣领,脱下身上锦袍,露出淡蓝色的长衫。
锦袍堆在地上,他抬起眸子。
卿卿依旧注视着他,面无惭色。
方霜见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男人。
第一次见面就称他为男模,她也是有理由的。
不得不承认沈知聿的容貌、身材,放在哪个年代都难得,更何况他还是纯天然的,没有上过冰冷的手术台,也没有为了为了好身材疯狂健身。
他的轻而易举,让她有些忌恨。
毕竟她是个没天分的人,年轻的时候读不进去书想傍大款,还只是个小美女,情商也不够。
幸亏她傍大款的心足够强烈,硬生生将自己训练成童脸狼,还通过微调让自己的颜值更上一层两层三层四层楼。
最终收获两百斤猪头肉。
三百六十行,哪行都不容易啊。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部以下、大腿根部的位置,沉吟道:“继续脱啊。”
他觉察到她在盯何处,忸怩着解开长衫的系带,缓缓脱下。
淡蓝色的长衫,与玉白色的锦袍堆在一块。
露出他天青色的中衣。
方霜见:“……继续。”
“夫人……不能再脱了,再脱就……”
她打断他:“你赘给我,不把心思放在讨好我上,倒日日留心府里有哪只猫淋了雨,饿了肚子。”
“磨磨蹭蹭的,若是换作旁人,我哪里会有这个耐心?要不是看你从未与女子接触过,不懂得男女之情,我才不会教你做这些。”
做这些?
他眨巴眼睛。
卿卿是在与他调情么?
他低头解下中衣,细心与地上衣物搁在一起。
她半眯眼眸。
皮肤很白,还做了毛发管理,那很粉,估计是因为屋子里的穿堂风,微微突起。
他脖上水渍划过胸膛,她就顺着那股水流从上往下看,看完又跟着新的水流从上往下看,看到他腰腹盘虬的青筋,正颤抖。
他被看得很爽。
像是被卿卿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当然会很爽。
他渴望她的目光。
“继续啊。”
“……啊?”
“防湿气,当然要全部脱掉。”
她走向他,抬腿将地上衣物踢到一边,指尖勾住他亵裤上的系带,轻轻一扯。
他慌忙握住她的手。
尚未干透的丹蔻,将他手心染上一抹嫣红。
“好啊,”她收回手,“你自己脱。”
他却不行动,死死咬住嘴唇,脸红到滴血。
他那里那么丑,见到她时还老是不安分,他怎么能让她看到呢。
他怨恨自己为什么会长这种东西,暴露他所思所想的东西。有了这东西,他便不敢轻易去想她。
而且现在又不太安分。
对方霜见而言,他完全就是不知好歹。
本来被路人骂淋了雨就烦得很,始作俑者还一脸生不如死的模样。
“你不愿意脱,我给你脱。”她抬手去扒他亵裤。
他被吓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愣愣收回手,低头看他。
他眼里蓄积着泪花。
“卿卿,我那里……我腿上有一条疤,很丑。”
“所以呢?”
“不想让你看……怕脏了你的眼。”
方霜见撇唇。
疤肯定是编的。
或者,说的是脊疤。
阳痿?
“……哦。”
她转身背对他,在房中踱步。
沈知聿仍旧跪着,默默用手背拭去颊上泪珠,懊悔自己的拒绝。
因为拒绝,卿卿生了他的气,不愿意继续与他说话。
她踱步一定是为了平息怒火,就和他们新婚夜他犯蠢爬到床上一样。
他又说了蠢话。
片刻,方霜见拂袖道:“你去沐浴吧,特别洗一下你腿上的疤。”
沐浴自然要脱光衣服。
系统只让沈知聿脱光衣服,又没说为什么脱光,更没有规定地点。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白白浪费这么久。
“快点去!”她冲他吼道。
他拾起地上衣物,来不及穿便奔出房间。
她站在原地,烦躁地吹指甲上的丹蔻。
“什么劣质玩意,这么久都没干。”
她气不过,用指甲去抠,扣不干净又气急败坏咬自己的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叮咚~任务已完成,奖励一个口头表扬。】
“这么快?什么口头表扬?”她饶有兴致。
【系统:啊啊啊啊啊啊啊简直太厉害了!宝宝,你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速度已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有病吗?”她黑脸。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神经病,包括系统。
为什么只有她是正常人?
【系统:啊宝宝,那怎么办呀。】
她气不过,飞奔出房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长廊,撞倒好几个下人。
沈知聿正在浴室沐浴,她破门而入。
“夫人?”
她冲到浴盆前,打了他一巴掌。
力道很大,他脸颊迅速肿起,甚至泛出血珠。
他说不出话来,凌乱的发丝黏在脖颈。
“沈知聿,我告诉你,我叫你做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以后再敢扭扭捏捏的,我把你打到上不了朝!”
“听明白了吗?”
他点点头,身子缩成一团,米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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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浴水堪堪遮住胸膛。
她抬手去推浴盆,没推动,又伸进水里揪他肩膀,没揪动,太硬了。
她又爬上浴盆边,将那只手往下伸。
没抓住,自己倒是差点掉进去。
沈知聿扶住她双肩,撑着她不让她掉进浴盆。
他艰难吐出几个字:“……怎么了?”
她冲他吼:“明白就回答我啊!”
“……明白了。”他颊上绯红,“夫人先回去吧,浴室闷得慌。”
方霜见警觉,盯着他曲起的双膝。
“你以后泡澡不许往浴缸里加浴球。”
“浴缸是什么……浴球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好蠢,连她的话都听不懂。
身体只知道发情,被她扇了一巴掌,就舒服到不成样子。
他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
“你只能用透明的冷水洗,”她强调道,“透明的。”
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看不到他腿上的疤。
无法确认他是否性功能障碍。
生得这样好看,又阳痿,那真是恭喜了,竟开出盲盒款。
梦女们没想到吧,你哥哥阳痿。
代入男没想到吧,你不需要代。
沈知聿不明所以,依然答应:“……好。”
她指着他鼻子:“还有,你以后不准穿素净的衣服,看看你今天穿的什么啊!那么素,是想卖惨博同情吗?”
“文远侯府一没欠你吃,二没欠你喝,事不过三,有一二便足以证明,你没有遭受虐待。”
“我上街买了布匹,吩咐下人给你做新衣服,你赶快把你带过来的那些素衣服丢掉,以后都不许穿,特别是白色!”
“你穿白色,你是想咒我死吗?”
“夫人……不是这样的。”他眼睑微红。
卿卿竟对他这般好。
使他更加自责。
她一心一意为他好,他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还对她有那般邪淫的思想……他想让方霜见打他,骂他,却怕自己不但无法反思,还觉得爽。
他是个贱人。
他配不上她。
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与她接触。
毕竟他等与她做夫妻的那天,等了好多年。等了好多年,就忍了好多年。
从一开始的精神寄托,慢慢堕落成欲望。最原始的欲望,最羞于启齿的欲望。
“我走了,”方霜见冷哼一声,“你明早先到我房间,给我展示一遍你的穿搭,我确认没问题了再去上朝。”
“明天是休沐日……”
“那也要好好穿衣服。”
“不是这个意思,”他轻咳一声,声音半哑,“夫人……我今晚可以与你一起睡吗?”
她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和阳痿男睡。
而且懒得调教处男。
结果还是睡一块了。
窗外依旧在下雨,两人躺在流苏寒玉床上,床幔放下,屋子里只燃了一根蜡烛,放在桌上。
“去,关灯,”她改口说,“吹蜡烛。”
她睡觉时习惯抱着东西,枕头抱着不舒服,手臂会麻,因此她破例让沈知聿与她睡一块。
但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对。
一动不动,还面色潮红。
4. 早膳
方霜见断断续续谈过许多男人。
自命不凡美术生、忧郁多金公子哥、自卑缺爱宅男、油嘴滑舌金融男……那些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猪。
精虫上脑便蠢笨如猪。
无论一开始聊的什么,最终话题都会扯到她今天穿的胸衣上。
沈知聿现在这个样子,很明显是需要吃猪饲料。
不过她可没心情哄他,从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现在可变了,她是金主,她才不愿意去哄下位者。
“不吹算了。”她闭上眼。
沈知聿后知后觉她是生气了。
他看她看得太入神,一刻都不想浪费,以至于忘记自己与她的承诺。
她说什么,自己就应该做什么。
他失魂落魄起床走到桌边,端起烛台,蜡烛燃得正盛。
跳跃的火光充斥他的眼眸,他死死盯住,不光身子一动不动,两只眼睛还一动不动。
仿若一尊石像。
说实话,他不喜欢亮光,一有亮光,他就必须装作正常。
可没有亮光,他又看不清她的面庞。
他倾斜烛台,让乳白色的蜡油一滴一滴,滴在他手背。
很痛,手背迅速烫出一块红晕,他脸上的红潮才终于消散,转身躺回床。
“卿卿……”
方霜见平躺在他身边,墨发披散,双唇微张。
她忽的转身,抱住他。
黑暗之中,他的眸子闪着亮光,唇角笑意难以抑制,被蜡油灼伤的手背环住她腰肢。
她太瘦了,他甚至摸得到肋骨与脊椎。
他低头,泫然欲泣。
方霜见睡着时很安稳,紧紧抱住他,热气喷洒在他脖间。
“我爱你……”
她动了动眼皮,眼睫轻颤。
“你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蓦地睁开眼。
怀中男人正看着她,冲她笑。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阴森森的。
双手紧紧缠在她腰肢。
冰冷的肌肤如毒蛇般,又像套索缓缓收紧,令她窒息。
觉察到他的目光,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眼皮死死撑住,不敢闭眼。
要是闭眼,岂不坐实?
她也笑。
“真是个怪胎。”
她指甲剐蹭他脸颊,垂眸轻笑。
“竟然睁着眼睛睡觉。”
他瞪大双眼。
怪胎……原来卿卿是这样想的吗?她也的确没说错,他就是一个怪胎啊。
可他好难受。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亲自下厨给方霜见做早膳。
后厨闷得慌,他坐在灶台边烧火,脸蛋被烤得通红。
“欸,沈郎君……您怎么在这里?”珍珠端着青瓷茶壶,好奇看他。
她找借口想将他支走:“夫人醒了,正在梳妆,您要不去陪陪她?”
她觉得方霜见与沈知聿之间还是有情趣的,况且当朝首辅在后厨烧柴,传出去也不合适,有损小姐的名誉。
她不想让小姐再伤心。
虽说小姐总是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但小姐待她很好,府里也只有小姐待她好。
他放下手里木柴,手背拭去满头大汗,落寞地低下头。
“……还是不了吧。”
珍珠虽不明白,也没再去追问,吩咐小厮烧茶后便搁下茶壶走了。
他继续闷头烧柴。
方霜见坐在梳妆镜前,两个丫鬟正伺候她梳妆。
珍珠将烧红的木签递给她,她边烫睫毛边说:“你找个暗卫,盯着沈知聿,不准他在外面哭兮兮卖惨。最好是找个长相普通的暗卫,方便跟踪,买人的钱我来付。”
珍珠点点头:“好的小姐。”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他真是不懂得知足,有这么漂亮的妻子,还整天萎靡不振……脑子有病。”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上位者都像她这么美,现实中的大多是难以直视。
掌权者不需要美丽,失权者才需要用美丽去讨好。
沈知聿端着乌木食盒进来,刚跨过门槛就被她叫住。
“站住,你穿个抹布是什么意思?”她隔着铜镜看他。
房里的丫鬟立刻由珍珠领着退下去。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纤长的手指抚过他墨绿色衣襟。
“你是在挑衅我吗?”
他穿着青珀色云纹锦袍,沈知聿本以为自己打扮得还好,起码不是抹布。
原来并非是他想的那样。
“我……”
“你手怎么了?”她的注意力又移到他被烫伤的手背。
他支支吾吾:“手是……”
她又打断他:“问你呢,为什么穿得像抹布!”
“快点给我换件衣服。”她夺过他手中食盒,搁在桌上,“换完再过来给我检查。”
他见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抿唇答应。
换完衣服回来,那食盒依旧摆在桌上,未曾挪动丝毫。
“这件还可以。”方霜见点点头,抚过他身上穿的织金外袍,“没什么事就走吧。”
她是一刻都不想与他多聊。
“夫人……”他欲言又止。
食盒里装的是碗燕窝粥,加了三钱冰糖。
她循着他的目光,注意到桌上食盒,转身拿起,递给他:“哦,给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银碗。
燕窝粥热腾腾的,表面还由几朵茉莉花瓣点缀。
他以为她会喜欢。
她不喜欢。
方霜见皱了皱鼻子,抬手捂住鼻尖,表情嫌恶:“以后别把这种东西带进来,有味道。”
她对气味很敏感,几乎到了神经衰弱的地步,特别是甜腻味。
因她总是要靠香水味来塑造人设,是通情达理的名媛时就喷花香,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就是果香。每晚躺在床上都能够闻到身上的香味,晚上的香水味似乎要比白日刺鼻。
她怎么睡得着,身上甜腻腻的香水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在扮演一个与她大相径庭的人物,而不是她,那个在县城的巷子里徘徊的她。
人这一生,是模仿与扮演的一生,真正的自己只有自己可知。
“……好。”沈知聿羞愧应下。
她端过那碗燕窝粥,将其放回食盒。
他彻底心碎。
一声不吭带着食盒出了房间。
雪竹居里的下人正忙着修剪竹林,他跑回东厢房,将门窗紧闭。
房间漆黑一片,他完美地掩藏在黑暗,唯独一双柳叶眼亮晶晶蓄满泪水。
他拔下头上玉钗,猛地扎在手背。
刺中了指骨,并未扎穿手背。
血淋淋的玉钗被他丢在地上,他跌跌撞撞倒在床榻,无可抑制地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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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哭,一边用渗血的手背去抹眼泪,哭得愈发激烈,拭眼泪的速度也愈发快,整张脸被磨得泛红红肿。
他张唇无助嘶吼着,喉间却被堵住般哭不出声,埋头将双手缩进怀中,又弯曲脊背,如蛇般蜷缩在床。
约莫半个时辰,他恢复精神,眼周一圈都是红的。
他走到窗边,微微掀开窗帘一角,碍眼的日光钻进屋子。
他只露出一只眼睛,转来转去,又落定,乌青眼睑抽动。
方霜见正坐在庭院里,轻咬一口手中糕点又放回碟中。
珍珠一脸担忧:“怎么了小姐……不好吃吗?”
“没有,”她扯了扯唇角,“很好吃。”
“我想起,有东西没拿。”她站起身,理了理紫蒲色裙摆。
“啊,在哪里?奴婢去给您拿。”
珍珠被她按到藤木椅。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她环顾四周,冲院子里的下人说,“你们都不许跟着我。”
她独自一人走到后院,并未回房间,而是跑进竹林里。
竹林一片静谧,她跪在地上,将手指伸进口中,眉心紧蹙。
方才吃的半块碧玉糕与喝的半盏茶,全被她吐了出来。
本就不多,吐完吐的便是胃里的清液。
她伏在地上,手肘甚至撑不住,脸上却浮现出笑意。
这种疾病,因是几年前染上的。
从一开始的节食减肥,到习惯性抗拒食物,无法接受胃部有东西。
感觉很不好受,可她没有办法。
不受控制的东西太多,她便只能够控制折磨自己的身体。
为了不被人怀疑,她总是不得已吃些食物,但都像现在一样很快吐掉。
她觉得自己是在养一个朋友,或者说是宠物。胃部总是在蠕动,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胃里有什么东西,正冲她打招呼。
不仅会蠕动,还会掐着她的痛觉,让她承受痛苦,而她反抗的方式便是控制它、狠狠折磨它。
让它无力反抗。
休整片刻,她用手帕拭去嘴边清液,站起身,掸了掸衣裙上的灰尘。
抬头望见东厢房半开的窗户。
屋子里漆黑如墨,沈知聿应是出去了。
她像没事人一样走回庭院。
珍珠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睑,愣了一下。
“小姐,我今早去后厨烧茶的时候碰见沈郎君了。”
方霜见坐在太师椅,无聊拨弄腕上玉镯。
“他去后厨干什么?”
“嗯……当时在烧柴火,还在拉风箱。”
“他不是大名鼎鼎的首辅吗?怎么还会做这个。”
她以为像他这么大的官,都是不近人情的。
“或许是因为他从前是孤儿?”
“孤儿啊……那不用过清明了。”
她无甚感觉,懒懒打了个哈欠,意外看到竹林里的人影。
那身形,极像沈知聿。
【系统:叮咚~支线任务已更新:勾搭男主上司。】
【系统:支线任务的不同之处在于,不是以事件为单位,而是以人为单位,因此战线一般十分长。任务完成的标准为,在角色下线前取走对方的贞洁,即视作完成!因此,此人必备的条件为与男主有关系且有贞洁。】
【系统:任务完成有奖励哦~不是口头表扬。】
方霜见:“……”
她是在玩合欢宗弟子模拟器吗?
5. 太子
“可以。”
方霜见打量了一遍沈知聿的穿着,点点头。
他长舒一口气:“那夫人……我去上朝了。”
刚转身,又被女人叫住。
“等等,我今天送你去,难得早起。”她打了个哈欠,走到他身边,“走吧,沈首辅。”
她从来就不是擅长等待的人,既然要做支线任务,当然要主动出击。
无论是沈知聿的上司还是下属,都不可能在街上就轻易碰见。
最保险的办法,便是跟着他,找准时机。
勾搭。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驾轻就熟。
首先,了解大致情况。
她选择与沈知聿乘同一辆马车,在闲谈中套话。
她前脚刚迈进马车,后脚就被人叫住。
“方霏!”
“要死啊!”她掀开车帘骂道。
方临打扮得像个书童,背上木笈装满书,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有墨水,看起来全然不像一个侯府的贵公子。
“快,让我蹭蹭。”他一股脑钻进马车。
方霜见和沈知聿都吓了一跳,目视方临放下背上木笈。
她躲到沈知聿身边,嫌弃道:“你人本来长得就丑,还穿这种丑衣服,简直灾难。”
“你觉得自己很漂亮吗?”方临瞪她一眼,“母亲和二姨娘都说我不学无术,把我的月例都扣了,还不准书童帮我背书,让我自己跑到学堂。”
“不好意思了沈首辅,坐一下你夫人的马车,我们顺路,到时候把我撇下就行。”
沈首辅脸上无甚表情:“……没事。”
他的注意力全在身边女人上,呆呆盯着她纤长的脖颈,与脖上的璎珞项链。
“什么学堂?”她偏头,“你学堂里有没有比我们家家世还好的?我们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家世应该算是很好吧。虽说你是个庶子,但看你的性格,身边人应该都很敬畏你。”
“一般吧,若要说家世比我们好……”方临认真思考起来,“应该就只有那几个皇子了,不过就算是皇子,母妃地位地的也需要敬我几分,毕竟我可是文远侯府唯一的儿子。”
方霜见:“有什么用?还不是入赘。”
“弟你好好赘,最好是能赘给公主,我们全家就靠你飞黄腾达。”
沈知聿轻咳一声,抿唇轻笑。
方临脸“唰”得红了。
“我有时候真不想与你说话……”
“那滚吧。”
她蓦地将手放在身边人腿间:“我要与我夫君做正事。”
“你要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做这种事。”方临羞愤不已。
他抱紧地上木笈。
“光天化日怎么了,我想什么时候日就什么时候日。”她冷哼一声。
身边男人又咳了一声,羞赧别过头。
她没好气问他:“你喉咙卡痰啊?”
“啊……不是,没有……”他更羞了,讪讪低头。
她扭头继续问方临:“你学堂在哪里?”
“……咸安宫,在外朝。”
“皇子有哪些?”
“三公主、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公主……”
“哪些满十八岁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三公主和四皇子满十八了,三公主二十一岁,四皇子二十岁。”
“四皇子成亲没?”
她袖袍倏地被拉住。
首辅大人眉心微蹙,欲言又止。
方临见到两人亲密的模样,默默背上木笈:“我到地了,再见。”
方临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沈知聿,这个男人心机深沉,很是古怪。
原本文远侯与平民首辅两者之间毫无关系,沈知聿莫名其妙在朝堂上求圣上赐婚。
赐他和方临嫡姐的婚。
当时文远侯在江南治水,府里做主的是正妻林氏,林氏百般不愿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更何况女儿还在病中。
造化弄人,沈知聿求娶的第三天,昏睡三个月的方霜见醒了,还完全不知自己昏睡之事。
林氏听信谗言,将奇迹归功于穷小子首辅,退而求其次让沈知聿入赘进文远侯府。
方临不敢苟同。
他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自己一直在为嫡姐烧香礼佛,怎么不把姐姐嫁给他?
方临一走,马车里终于安静。
方霜见撑了个懒腰,眯眼小憩。
她一只手被沈知聿紧紧握住。
男人身子僵硬,指尖抚过她手上丹蔻,望着她起伏的胸口。
她穿了件玫粉色抹胸裙,娇媚却不艳俗,很衬她雪白的肌肤。
他一时失神,身子向她倾斜,渴望离她更近。
她睁眼看他。
轻飘飘的一巴掌打在他面庞,她不是想要惩罚他,所以力道很轻,只是逗逗他。
沈知聿似乎不是这么想,他被打得缩回角落,焦虑地抠手。
他好喜欢她,担心她生气,不想让她生气。
如果有人让她生气,他定会毫不犹豫地解决,包括他自己。
他满是疤痕的手背又被他抠挖出血肉。
方霜见发现后,又打他一巴掌。
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烫的。”
他抚过面颊红印。
“你没钱买药吗?非要用手抠。”
“有钱……”
她更加恼火。
“那你就是存心不用药吧?好让我留话柄。”她抓住他那只手。
手背不仅有烫伤的痕迹,还有刀刻的划痕,血肉都翻出来。
还是右手。
“自己去买药治好,不能留疤痕,下旬还没有治好,有你好看。”她瞪道,“而且,平日里好好爱惜你的手,别再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伤痕,怪吓人的。”
他阳痿,她若是想用他便只能够用手,偏偏他还不爱惜。
这么大的人了,都能科举考上状元,她不信他不知道男女床上那点事。
说明他是存心这样做。
实在是可恶。
沈知聿感动到热泪盈眶。
“谢谢夫人……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他没想到她竟会关心自己。
而自己呢,老是让她不满。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出生天。
她补充道:“以后少写点字,勤洗手,我要你什么时候手都是好的。”
她才能够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他们是夫妻,她用他理所应当。
但不妨碍她出去找。
“你平时一般给谁做事?”
“……圣上。”
“哦。”她点点头,皇帝都有孩子了,肯定不是处男,再加上年龄还那么大,她懒得虐待老人。
“那些皇子算不算你的上级?”
“嗯……太子殿下是。”皇帝已是耄耋之年,身体承受不住,有时是太子代为处理事务。
“太子成亲没?”
“……”
“问你呢,他成亲没?”
她去揪他的脸颊,质问道:“成亲没有?”她没耐心拐弯抹角,也没耐心去处理他的别扭。
她问,他就该好好回答。
他声音闷闷的:“……没有,太子殿下就是四皇子。”
语毕,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马夫讶然,去问帘内男人。
“沈郎君,夫人这这这……要调转回去追吗?”
良久,他答:“没事,继续走。”
他能够感受到方霜见不太喜欢他,就算喜欢,也没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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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自己,是他一开始非要与她做夫妻。
他也不后悔。
只要能够陪在她身边,一开始被讨厌又何妨,他是自作自受。
其余人爱他,没有用,他自己恨自己。
喉间似乎渗出血,他尝出铁锈与腥甜,咬紧舌尖,他缩在角落说不出任何话。
他哭时睫毛簌簌抖动,泪水倾眸而出,滑过面颊小痣。
方霜见一路小跑到咸安宫。
她将抹胸裙提到领口,又趁一位小姐忙着镯园子里的蝴蝶,拿走她的外衫,穿在身上,努力将自己打扮得像个读书人。
她不知道太子长什么样,也不熟悉咸安宫,但她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当朝太子,定是走在哪里都被人拥簇。
所以直接排除小巷和小路。
她跟着人群,走在大路,边走边观察周遭的亭台楼阁。
当朝太子,压力应是很大且家庭管教严格。
虽说可以剑走偏锋用野路子,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先扮作温婉。
她拢紧外衫,抹去唇上艳红色的口脂,取下头上金簪只留几朵绒花,取下脖上的金璎珞和手上的金镯子。
跑到池塘边丢首饰时,他碰见几个少爷在喂鱼,便眼疾手快从石头上挑了本书,护在胸前,若无其事地离开。
接下来便是制造偶遇。
她选的是上下学必经之路,书斋边的一个小亭子。
千算万算,没算到午时才放课,她坐在亭子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身子坐得僵硬酸痛。
原来上课要上这么久吗?她怎么感觉自己读书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没照多久镜子就下课吃午饭了。
直到遥遥望见乌泱泱一群人往这里走,她才挺直腰杆打起精神。
日头很大,她抬手遮住阳光,等那堆人走进亭子,她直接将手中书扔过去。
“哎呀,我的书……”
她跑出亭子,嘟嘟囔囔挤进人群,并未蹲下身在地上摸索,而是提起裙边,左看看右看看。
过程中她始终低着脑袋,但露出她白皙的脖颈与优美的锁骨,像动画里的公主一样,不过更加做作,探头看啊看,时不时嘀咕几句。
很快,那本书递到了她面前。
她没有立马去接,而是佯装忸怩实则打量那人的手。
肌肤细腻又骨节分明,手上戴的玉戒成色乃是上品,同时指间的茧证明此人学习用功。
很好,起码能够排除方临。
“谢谢公子……”她接过书,娇羞地抬起头。
男人比她高一个头,眉清目秀,一身正气,貌美但让人没有什么欲望,像一朵假花。
笑起来也像假笑。
“不用谢。”
一旁书童提醒:“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让你快些回去呢。”
“不要催我,我等会走快点就行了。”他声音清雅,如和煦的阳光。
方霜见唇角扬起一个笑。
没想到一次就中。
“太子殿下?”她眉心微蹙,“您就是太子殿下吗?臣女仰慕你许久,太子殿下能否给臣女签个名……”
她翻开书页,蓦地懊悔道。
“哎呀……忘记带笔了,臣女能否将这本书给殿下,殿下带回去签好,以后再给臣女。”
“我也没带,看来今天的确是签不了了……欸,”太子殿下一拍掌,“我想起我有个朋友带了。”
他转头冲亭外的假山边说:“沈卿,借一下你的笔。”
方霜见头皮发麻。
沈知聿从假山后出来。
他面若死灰,幽幽走进人群,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毛笔,满是伤痕的手背由纱布简单缠住。
太子殿下接过笔,觉察到周身阴冷的气氛。
愣愣看着两人,问:“你们认识啊?”
6. 掐脖
方霜见抑制翻白眼的冲动,后撤一步,远离沈知聿。
烦不烦?
存心来搅黄她的计划吧?
死男人。
沈知聿去瞟她的神色,心像被十几双手揪住。
他不明白她的想法,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出实情。
或许于她而言,与他有夫妻关系是件很难为情的事。
“……不认识?”太子用蘸了墨汁的毛笔,在书上签了姓名,递给方霜见。
她接过书:“江呜?”
“江鸣。”太子撇了撇唇,“我的字很丑吗?”
“不是,是我眼睛不太好使。鸣嘛,两个黄鹂鸣翠柳。”她微笑道。
这太子的名字怎么听起来像连锁零食店?
沈知聿杵在一边,仿佛与世隔绝。
“我要回宫了,敢问姑娘住哪里?我想着……以后能去看看姑娘吗?”
“文远侯府。”她一时嘴快。
“文远侯府……沈卿是不是入赘到了文远侯府,姑娘是沈首辅的妻妹?啧,那方才为何不说?”
“额……”沈知聿唇梢抽动,空洞洞的眸子盯住她。
她不紧不慢答道:“臣女是沈首辅的妻子,文远侯府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迟早会被发现,不如现在就说出来,两人还能更加心知肚明。
有兴趣的人,不会因为已婚就放弃,这种人方霜见见多了。
她高中的时候和一个网友网恋,那网友说话风趣有内涵,每逢节假日还会给她发红包,当时对还在上学的她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她春心萌动,满心欢喜与网友见面。
竟是一个大肚腩中年男子,还已婚,一见面就带她去电影院动手动脚。
她当场就恶心吐了。
原来男人都一样,帅的一样,丑的一样,年轻的一样,年长的一样,幽默的一样,无趣的也一样。将真心浪费在男人身上,就是慢性自杀。
于是她只在乎他们兜里有多少钱,他们能为她带来多少利益,无时无刻不想着榨干他们肥腻腻的猪油。
回府的马车上,方霜见与沈知聿一直没说话。
她不屑理他,自顾自编头发。
“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他突然说,眼皮颤抖,温润的面庞带了委屈,眼睑湿润。
她打听皇子之间的事,原来是为了与太子见面。
她为什么要装作偶遇江鸣的样子?她分明在亭子里等了很久……她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只是交朋友吗?她从未那样对他笑过。
“哪个?”她扑哧一笑,靠近他,“说起来,首辅大人,您不向我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咸安宫吗?我居然在那里遇见了我自己的丈夫,我真的要恭喜自己了。”
“我……”他眉心紧蹙。
他该怎样向她说?
承认自己撒谎吗?
老皇帝身体不好,一个月有半个月不上朝,他整日装作很忙的样子,其实是想让在文远侯府的妻子放下戒备心。
方便他躲在暗处偷窥。
监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他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还怕她受到伤害。
没想到谎言在今天被拆穿。
“你没去上朝?”
他轻轻点头。
“去哪里了?”
他闭口不谈。
方霜见坐在主坐,翘起腿,仰头冷笑。
“我的丈夫真厉害,成婚没几日,便事事都瞒着我了。”
他站起身。
她一脚踢在他膝盖。
“跪下。”
其实并不痛,他是被吓到了,害怕她生气,再加上他的愧疚。
他跪在马车木板,木板硌人,才跪一会儿便觉着膝盖应有了乌青。
她声音缥缈如薄纱,落在他面庞:“沈知聿,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
“你觉得我很想嫁给你吗?”
他愕然抬头。
那双动情的桃花眼此刻凶光满溢,透过空漠的眼目,他只能够看见自己的虚影。
她俯下身,两只眼睛一动不动,极为怪异,如木偶人般。
修长的手抚摸他脖颈,撩过他滚动的喉结,迫使他抬起头。
“对我不满?”
“……没有。”
“郎君,可千万不要对我不满。”她愁眉蹙额,忧虑道,“我会伤心的。”
语毕,她唇角勾起诡异的笑,眉目间的柔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可掩饰的蔑视。
她的唇落在他脖颈,跌下座位,与他一同跪在地上,马车颠簸,她紧紧抱住他。
“和我讲讲,你都瞒了些什么,好吗?”她双手游走在他脖颈,时不时环住脖颈,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倒他将他掐死。
那是沈知聿所幻想的。
他不知为何,痴迷于她赋予的痛苦,无法自拔。
卿卿靠他靠得这般近,他再也顾不上任何。
“看你,跟着你。”他主动仰长脖颈,去蹭她的手,渴望她的爱抚。
她柔声引诱:“休沐日也是如此吗?”
“……嗯。”
她猛地掐住他脖颈,将他扑倒在地。
动静太大,帘外架马的马夫不禁去问:“夫人、沈郎君,你还好吗?”
“没什么,好好赶你的马。”他艰难吐出几个字,面色已是通红。
方霜见死死掐住他,大有置他于死地的气势。
“你看见我在竹林?”
他抬手扶住额头,痛苦点头。
脖间力道更重,几乎是要捏碎他后颈骨头。
她凑近他耳畔:“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无论是什么代价,大不了都别活。”
她绝不允许自己节食的事被旁人发现。
就算只有一人知道,也是潜在的祸患。
可惜她现在还杀不了沈知聿,或者说,永远都杀不死沈知聿。
为什么他偏偏是这本破书的男主?
她最讨厌他这种光风霁月的人,其实虚伪得很。
谁能够想到深受京中女子喜爱的首辅大人是个跟踪狂?
他猛点头,脖颈被掐到泛白。
她坐在他腰身,挺腰正想起来,大腿却被一个陌生的玩意硌到。
倏地收回手。
身下男人得以喘口气。
她难以置信地垂眸,双手毫无征兆地去扒他腰带,试图去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骇然道:“夫人!”
车帘被掀开。
珍珠瞧着车里艳景,愣了一瞬。
方霜见正好与她对视。
车帘被合上。
片刻之后,是夫人先下马车。
珍珠迎上前去:“小姐,老爷今晚回来,主母让您和……沈郎君去正厅用膳,是家宴。”
方霜见沉吟道:“老爷?”
那应该就是她爹。
沈知聿下了马车,讪讪走到她身侧。
“我父亲晚上回来,你见过他吗?”
“……没有。”
她耸耸肩,想说她也没有。
珍珠呆愣在一边,眨巴眼睛。
她刚刚掀开帘子看到的是幻觉吗?
还是说小姐方才不是在与沈郎君打架……他们是在打另一种架。
太颠了吧。
“珍珠,”方霜见拿出袖袍里的书,“这个给我放回房间,我与知聿去给母亲请安。”
珍珠接过书,往雪竹居去。
她的手搭在他领口,理了理衣襟,抚过领口下的红痕。
是她掐出来的,血红里带乌青,换作旁人早就痛得哭出声。
驯良的沈首辅却按捺不住,脖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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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蹭她冰凉的指尖,渴望更多。
他不明白,或许是被她掐得神志不清,或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好喜欢与卿卿亲热。
“你说,要是被旁人发现该怎么办?”
“嗯……求你,不要让旁人发现。”
他嘴笨得很,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这些年明明读了那么多书,面对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想让她摸他,打他也行。
“首辅大人,”她青黛色的眉头耸动,“好没有诚意,你也是这样应付皇上的吗?”
“不是……”他温柔的语调里带了难以掩饰的兴奋。
还是那句话,他只想让她摸他,打他。
还有上他。
“呵,走吧,去换件衣衫。”她撇下他往府里走。
沈知聿乖乖跟在她身后。
傍晚,文远侯的马车到了府门口。
方霜见带沈知聿站在最前面,林氏与二姨娘手牵手站一块,方临斜倚在门口的石柱边。
与其他达官显贵比起来,文远侯府的确是人丁零落。
男人刚下马车,方霜见就迎上前。
“父亲!您回来啦?”
她特意换了件淡青色长裙,米白色的褙子遮住手臂,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
男人僵住,抬眼瞧她。
文远侯穿着朴素,面无表情,手里还提了个粗布袋子,鼓鼓朗朗不知道装的什么。
“……不然没回来吗。”
他低头正想拖着袋子往府里走,宝贝女儿又拦住他。
“父亲,我成家了,这位是沈知聿沈首辅。”
“岳父好。”沈知聿尴尬地挥手,一边袖袍被方霜见拉住。
文远侯淡淡瞟了一眼:“……哦。”
方霜见迷茫了:“哦?”
这老头有什么毛病?
方临一手扶住门口石柱,一手叉腰,笑道:“方霏,你有什么毛病?和父亲讲这些。”
文远侯从不管府里的孩子,方临出生那日是林氏在陪二姨娘,他这个做父亲的甚至不记得方霏与方临的生辰。
他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
她咬紧牙关,拳头握得咔嚓作响。
她想打人。
“好了好了,快点进去吃饭吧。”
林氏接过文远侯手里的口袋,打开一看,是一大袋图纸。
文远侯话一直很少,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画图,他被派到江南治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那还在闹水患?”林氏问道。
男人摇摇头,埋头吃饭。
宴席上安静地出奇,方霜见坐在自己的丈夫和弟弟中间,望着桌上的精美菜肴,不动筷。
“你不吃啊?”方临瞥她,“去外面偷吃了吧,沈首辅不管管。”
“管好你自己。”她长叹一声,迫不得已夹了块鸭肉。
趁没人注意,迅速放到身边人碗里。
“快点吃。”她一手托腮。
“夫人……”沈知聿眼睛发酸。
“你也吃一点吧。”
“我不吃。”
她低头抠手。
她现在看到食物就想吐,特别是肉,油腻腻的好恶心。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她一直这样不吃东西,身子会垮掉的。
他幽幽夹起碗中鸭肉,停在半空。
【系统:叮咚~任务已更新:让男主吃不了任何东西。】
【此为倒计时任务,倒计时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亲爱的男主这十二个时辰里都不能吃任何东西……任何东西!】
方霜见抬手打掉他手中玉筷。
力道没控制好,筷子飞到桌面,一根插进西湖醋鱼的眼球,一根落到二姨娘碗里。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在两位怨偶身上。
7. 喂食
“大姐你干嘛?”方临放下竹筷。
“耍杂技吗?”
方霜见抬腿踢在他膝盖。
他顿时安静,痛苦地埋在桌面。
她笑得坦然:“不小心打掉的。”始终不去瞧身边男人。
沈知聿睫羽轻颤,手背拭去颊上油脂。
那块鸭肉杵在他面前,分层明显,乳白色的肉裹了层糖浆色的皮。
他莫名觉得自己与那块鸭肉没什么区别。
被推来推去,最后落得个死在这么多人面前的下场。
屠夫或许是方霜见。
她的确与他想象中不一样。
在成亲之前,他一直担心自己的阴私会被她嫌恶、惧怕。
现在看来,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是他。
“……以后小心一点。”林氏接过二姨娘递给的玉筷,又拔出鱼眼里的玉筷,递给下人。
丫鬟们又给沈知聿上了副新筷。
他沉默着夹起一根青菜,欲送到妻子碗里。
妻子瞪他一眼。
他将那根青菜放到自己碗中,去瞧她的神色。
方霜见努力抑制翻白眼的冲动。
都不听话是吧?
警告了还要吃?
众目睽睽之下,她拿起自己夫君的碗,转身叩在方临碗中,拿手拍了拍碗底。
将空碗放回去。
方临戳了戳碗里多出来的青菜:“姐姐,我不吃菜。”
“你干嘛把姐夫碗里的菜倒我碗里?”
明知故问。
“……我觉得这样有点过分。”文远侯细声道。
二姨娘迟愣点头。
林氏倒是没什么反应。
“没事的。”
方霜见偏头看他。
他重复道:“没事的。”
“我也的确不喜欢吃菜。”他双眸清莹秀澈,笑得温柔。
她的注意力却在他脖颈抽动的青筋,与绷紧的肩头。
真装。
其余人看不出来,她看得出来。
她假装正常时也这样。
“父亲母亲、二姨娘、弟弟,我吃饱了。”她搁下筷子,牵起那个装货的手。
“天色已晚,女儿先与知聿回去休息。”
林氏忙挥手:“快去快去!”
她硬生生将沈知聿拽回房中,又将门窗关上,房中漆黑一片。
“……夫人要不要喝点茶?”他去拿桌上茶壶。
她奔到他面前,猛地夺过茶壶,摔在地上。
白瓷茶壶“砰”的一声碎掉,冰凉的茶水淌在地板。
少许溅在他衣摆。
他不说话了,也不再问他缘由,偏头眼眸湿润。
“小姐没事吧!”珍珠冲进房间。
房中两人盯住她,阴恻恻的。
“珍珠,”夫人声音很轻,掩藏在黑暗,“去弄点热茶来。”
珍珠走后,方霜见蓦地抱住他。
她瘦弱的手臂抚过他脊背,不断收紧。
沈知聿虽委屈,却无法抗拒,紧紧与他相拥。
他像是被豢养的宠物,主人爱他时便给他拥抱,不爱时便狠狠折磨他。
主人的爱,阴晴不定,随时都会失去。
他没有办法,只能够竭力抓住那来之不易的爱。
“夫君。”她在他耳畔念叨,“夫君啊,我的好夫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自私?”
“既然已经知道你的夫人吃不得东西,为什么还要在宴席上那副样子,是故意让我难堪么?”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子身体会承受不住……”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纤长的脖颈,痴痴望着肌肤之下跳动的血管。
微凉的唇瓣,落在她脖侧。
“你明知我不是在说这个。”
黑暗之中,他错愣抬头。
“你不爱我吗?”她指尖在他脸庞游离,指甲在脸颊剐蹭出一道白痕,抚过他颊面黑痣。
“爱……”他喉结滚动,眼眸在黑暗中亮得出奇,额前碎发被她撩开。
“夫妻之间应该一致,不是么?”
“你不觉得自己背叛了我么?你是如何忍受那么恶心的食物的?”
“……恶心?”
她俯下身,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脖间。
“定是我比食物还要恶心,你才这样做的。”
他握住她的手:“不,卿卿……不是的。”
卿卿笑颜如花。
“可我觉得你恶心。”
“那……要怎么才……”他眼眶倏地湿润。
珍珠推开门时,屋内两人正倚在床边。
沈知聿明显颤了一下,但现下这种状况,的确不能继续装作温良。
只愿珍珠永远是霜见身边的丫鬟,到死也不要说出去。
方霜见捋了捋颊边发丝:“放下吧。”
珍珠乖乖将茶具放在桌上,还有一碟小番茄。
她并未着急走。
“小姐,坑挖好了。”
“嗯,派人守着,一有异样就通知我。”
她这才走。
沈首辅终于长舒一口气。
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夫君,做我的小狗好不好?”
他唇角笑意难以遏抑。
方霜见推开他,起身坐在床边。
纤长的腿从裙下伸出,鞋尖挑起男人下巴。
“鉴于你这几日都不太听话,我惩罚你……一天不吃东西,怎么样?”
“……好。”
“你还真敢评价啊?”
他羞愣地低下头。
她弯下腰,轻抚过他下巴。
“一直跪在这里,跪一晚上,好不好?”
他不再回答,而是理好锦袍,双膝跪在硌人的地板。
温热的吻落在他脸颊,嫣红的唇印正好烙在他颊上小痣。
“真乖。”她斜倚在床柱,“我也不睡,就陪着你。”
也不知是谁想出的非人任务,折磨沈知聿无所谓,别折磨她啊。
她不好好盯住他,万一他没忍住,在最后关头喝个茶吃个饼,岂不是功亏一篑?
身体已经够虚弱,偏偏精神还不好。
熬到后半夜,她眼皮开始打架。
沈知聿仍旧跪在地上,看不清他睡没睡着。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珍珠泡的是金花茯砖茶,有淡淡的松烟香。
端茶杯走回拔步床时,她对上那双清亮眼眸。
“起来吧。”
沈知聿眉心微蹙。
他的腿僵了。
她管不了那么多,硬生生将他拉起来。
他双腿站不住,身子不稳,将她扑倒在床。
两人鼻尖碰鼻尖。
方霜见被压得胸口闷,右手还端着茶盏,杯中茶水溢出些,洒在手背。
或许是因为困到没力气,她没有打他,也没骂他。
只是揉脑袋。
他艰难挤出一个字:“夫人……腿麻了。”
声音极为沙哑,甚至还能嗅到喉中血腥。
她垂眸。
他双唇也干得很。
少顷,她将手中茶杯移至唇畔,轻抿茶水。
沈首辅倒真像一只狗,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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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指尖绕起身下人发丝。
喝了茶水,她干涩的唇莹润起来。
他的视线落定在杯壁上的唇印。
暧昧的红被水晕染,又那么鲜活。
湿润的唇倏然落在他唇梢。
然后是唇瓣。
她温柔地引诱他,让他张开唇。
清凉的水渡入他口中。
他闭上眼,抱住她双肩。
她眸中没有情欲,睁眼在等待什么。
男人无师自通,尝完茶水还不够,去占有她的唇齿。
她睁眼等着,时不时瞥一眼他满面红潮的模样。
一、二、三……
不算犯规?果真如她想的那样。
系统只说不准让男主吃东西,又没说不准喂男主,更何况也不是吃,是在喝茶。
茶水在她嘴里,系统就算有上帝视角也没办法知道自己咽没咽下去。
人要是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一定会出毛病,她虽不吃膳食,但平日里也会喝各种各样的茶水。
相当于液断。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对沈知聿太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是最好的状态。
若狠过了头,保不齐以后会受到报复。
虽说暴死不痛,但要是在暴死前受伤……这死男人心机深沉,保不齐憋着坏。
她唇上口脂被亲干净,唇瓣微肿。
始终俑者躺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卿卿……”他轻声唤她。
她困到没力气答,交代道:“只准吃我喂你的。”然后便闭眼睡过去。
约莫是清晨。
她醒来,掀开身上的蚕丝被。
坐起身。
沈知聿跪在床头,已换了件衣袍。
赪紫色的。
她喜欢这个颜色。
“今天穿的好看。”
他疲惫的眼眸闪过丝暖意,脸色发白。
“……起来吧。”
她走到桌边,拿起一颗小番茄,含入口中。
沈知聿站在原地,身子僵硬。
蓦地意识到什么,期待地走到她身边。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他晕乎乎的,抚摸她肩头发丝。
良久,她坐到桌上,一手撑住桌面,桌上那碟小番茄被放到她双腿。
“还要吗?”
“嗯……要……”
他眼里蒙了雾,晦暗不清。
她又塞了一颗,双手主动环住他脖颈。
半推半就,倒在桌面。
“夫人,我还要……”他主动吻上去。
她颤颤巍巍,抓起一颗小番茄。
推他半天才找到空隙将果子塞进唇中,又主动贴上去。
她完全误会了。
相比于酸酸甜甜的果子,他对她的唇齿更感兴趣。
或者说,他想要的是她这个人。
喂食只是借口。
她被吻到身子发麻,垂下来的发丝落在脖颈,痒丝丝的。
瞥向窗外的那一瞬,她僵住了。
连带站在窗边的男子。
他后撤一步,扭头往别处跑。
“砰”的一声,那人掉进坑中。
第三个僵住的人是沈知聿。
他分开时两人的唇甚至扯出银丝,他整张脸满是红晕,耳根也红到透顶。
“嘘。”
“……怎么回事?”
“有人在偷看我们。”
她挑眉。
凑到他耳边,补了一句:“好像是我那个庶弟。”
8. 奖励
“方临。”
方霜见盯住坑里人:“解释一下吧。”
成亲那晚她就觉察到不对,后让珍珠在暗中调查,才知她房间的外的竹林多了几处脚印。
那人来得还很规律,只有在她与沈知聿同房时才来。
她暗忖是哪个变态。
没想到是自己亲弟。
方临站在坑里,抬眼瞪她,白皙的小脸满是泥巴。
沈知聿见气氛僵着,扯了扯她衣袖,贴面道:“要不先把庶弟拉出来。”
“凭什么?”她撇唇。
“那好吧。”他也只是客气一下。
他没有兄弟姐妹,对于方临他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明面上还是该做好姐夫的职责。
姐夫的职责,自然是与姐姐琴瑟和鸣。
方临见他们这副样子,气得直跺脚。
“我死也不出来!”
她夺过下人手里的铁铲,开始挖土。
一大铲子土砸在方临脸上。
“啊啊啊啊!土里有蚯蚓你看不见啊?”
她还在挖。
珍珠见状,也拾起地上铁铲挖土。
其余下人也跟着挖。
雪竹居的男主人迟愣片刻。
低头捡起地上锅铲,不知道是谁从后厨拿来的。
正好剩一个。
泥土带了青草的芬芳,密集如雨点,砸在方临身上。
他立刻爬出土坑。
他没解释,跌跌撞撞往别处跑。
左腿绊右腿,摔了个狗吃屎。
方霜见:“智力有问题吗?”
方临扭头看她,双眼湿漉漉的,双唇瘪起,仿佛下一刻就放声大哭。
“对,我就是有问题。”
他甩下一群人,出了雪竹居。
珍珠忧心忡忡:“小姐,二少爷要是报复,该怎么办呀?”
“一天别老是想着报复报复。”方霜见拍去手上灰尘,“去煮些茶,我要喝。”
她看向身边男人:“你今天上朝吗?”
“等会要去宫中述职。”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她凑到他耳畔:“你发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吃任何东西,茶水也不行。”
“我发誓……”他举起右手,作发誓状。
没有主人的允许,小狗不能吃任何东西。
茶水也不行。
“明天也上朝?”
“……嗯。”
她心中窃喜。
正好有机会去找太子殿下。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要腆下脸。
“弟弟,用早膳了没?”
方临听见门外声响,立马将头埋进被子,双眼一闭假装睡过去。
她提着食盒走进房间。
房间很小,又破又小,陈设简单,唯一贵重的估计就是架子上的那堆刀枪剑戟。
全然不像一个侯府公子住的地方。
方霜见记得,自己的贴身丫鬟珍珠住的下人房都比这好,起码房间里还摆着时令鲜花。
她端起一个小板凳,坐在床头,食盒搁在皲裂的地板。
“弟弟,”她轻抚棉被,“我的好弟弟,睡着了吗?”
“睡着了的话,姐姐走了。”
方临钻出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脸上闷出薄汗,发丝粘在脸颊。
“方霏,你都成家了,还不搬出去。”
“非要整日与我折腾,看我的笑话。”
“姐姐与你折腾?”她捂唇轻笑,“分明是你自己一天天没事找事。”
“你若是个安静的孩子,我哪会这般对你。”
“那你觉得自己就很安分吗?”
他又钻回被子。
她对那团鼓鼓朗朗的被子说:“姐姐亲手煮了粥。”
打开食盒,她将那碗白粥端出来。
“不吃。”
“你沐浴没?”
“没有。”
“身上有泥巴也睡得着么?”
“睡得着。”
“那有没有蚯蚓钻进你的衣服?”
他掀开被子。
冲她吼道:“没有蚯蚓!”声音很大,院子里干活的下人吓了一跳。
“哦,让我猜猜,”她一手托腮,“你是生气了,气姐姐那样对你。”
他没有反驳。
方霜见是独生子,对于弟弟的印象只停留在电视剧里。
姐姐一般是扶弟魔,被弟弟一家吃干抹净。
哥哥的话,一般是妹控。
没血缘关系两个人大部分搞到一起。
或许是家庭剧与偶像剧的区别。
对她来说,是什么走向都没关系。
只要方临能够为她所用就是好弟弟。
“但是你偷看你姐和你姐夫办事也不对。”
“我就偷看怎么了!”他整张脸喊得通红。
“噢,姐姐不提这个了行吧。”
她拿出食盒里的瓷勺,搅了搅碗里白粥。
“姐姐喂你好不好?”
他瞪大双眼,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乖乖凑到她面前。
她舀了勺白粥,送到他嘴边。
“……勺子?”
他明显没方才那么兴奋。
但还是张唇喝下。
“好不好吃?”
“难吃,米都没熟。”
她知道他在撒谎。
后厨师傅做的粥怎么可能没熟,他就是纯粹喜欢说贱话。
“你今天不去学堂么?”
“不想去,反正去了夫子也不管我。”他去学堂就是混日子,整天坐在最后一排舞刀弄枪。
她冷不丁问:“学堂里谁家公子最帅?”
他冷不丁反问:“怎么?你要红杏出墙啊?”
“算了吧,我现在日子过挺好的。”她放下粥碗,“只是无聊的很,沈知聿每天都上朝,很晚才回来。我待在府里,没人陪我说话。”
“……你又不来找我。”他睨她一眼。
“因为你要上学啊,欸……”她握住他的手,“不如,你带我去学堂,我想去认识朋友。”
他满不在乎:“好啊。”
她俯身亲了他脸颊一口。
低低道:“谢谢弟弟。”
他明显僵住。
弟弟的声音小了很多,嘟囔道:“……正好明天学堂要办曲水流觞,到时候我带你去,我们坐在一起。不要告诉姐夫……也不要告诉二姨娘!”
“我保证不说。”她当然不会说,红杏出墙怎么能够告诉丈夫。
之后她又与方临在房中待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地聊天。
“我们小时候一直睡在一起。”
“真的吗?姐姐记不得了。”
他点点头:“真的,你还会抱着我。”
假的。
他是在试探她。
看样子姐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她也记不得自己给她写过情信?
太好了。
他又可以再写一遍。
她低头理裙摆,提起食盒。
“姐姐走了,你快去沐浴吧,再换件衣服,瞧你身上,全是土。”
他坐在床上望她离去的背影,一时失神。
走出房间,方霜见唇角扬起笑。
目前看来只要一直与方临搞好关系,就能够有见到太子的机会。
方临这小子涉世未深,稍微夸夸就高兴地摇尾巴,拿捏简直轻而易举。
他就像自己之前遇到的一个弟弟。
弟弟人傻钱多还缺爱,她稍微主动一点就把她视作自己的全世界,半年下来无偿赠予她两千万。
他与她在一起时从不做出格的事,就是喜欢被她抱着,听她唱摇篮曲。
她后知后觉,那孩子是拿她当妈呢。
的确如此,对待这种年龄小的,就是需要拿出做妈的心态。
无论是亲妈、后妈,还是小妈。
出了偏房,她正好碰见林氏和二姨娘。
文远侯跟在两人身后,手里带着一本书,似乎是《天工开物》。
“才从方临房里出来?”林氏如临大敌。
“你找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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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母亲,方临早晨不小心扭到脚,女儿来看看他。”她晃了晃手里的食盒。
二姨娘冲林氏打手语。
“……你姨娘说,有空就来杏花轩找方临玩,她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姨娘。”
文远侯放下手,走到林氏身边在她耳边低语。
林氏:“……你父亲问你,为什么不和沈首辅一起走,是不是夫妻不和。”
“什么?”
林氏:“方才贤婿才从杏花轩离开。”
二姨娘指向不远处的青石板路。
林氏:“往那边走的。”
方霜见遍体生寒。
他又撒谎?
赶回雪竹居,沈知聿果真待在书房。
她拂袖将桌上书推在地上,夺过他手中毛笔。
“你又撒谎。”
“卿卿,没有撒谎。”
他阴悒抬头:“是卿卿撒谎了。”
“我去见自己的亲弟弟,有什么错?”她不依不饶,“分明是你,说去宫中述职,结果躲在暗处窥探别人,真像阴沟里的老鼠。”
“天天亲亲亲亲地说,你这么饥渴啊?亲个屁!”
方霜见也是前后鼻音不分。
“……真的去述职了,只是回来得比较快。夫人若不信,可以去问文远侯,我与岳父一起的。”他拉住她的手,摩挲她手背青筋,“夫人……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她转身抽回手,望着窗外竹林,抿唇轻笑。
很好,矛盾又被她转移到了他身上。
没人在意她去方临房中是要做什么。
这个方法是她常用的。
简单说就是胡搅蛮缠。
其他常用的,比如说服从性测试、间歇性冷漠、控制情绪、借势……都没这个好用。
不过这方法也是有门槛。
对方要么被爱情冲昏头脑,要么蠢到一定地步。
她坐在桌上,指腹抚过他干涩的嘴唇:“看来你很听话。”
“想不想要奖励?”
他双唇微张,眸中艰涩情绪翻涌。
涂了丹蔻的指尖,被他含-入口中,尖牙咬得指腹泛白。
方霜见看他这副模样,一时失神。
倒很少有男人在她面前表现出这副表情。
她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渴么?”
他抬起湿润的眼眸,轻轻点头,仍咬着她那根手指。
她挪动身子,从桌边移到他面前,与他面对面。
檀木八仙桌凉得很,桌腿边堆满书本,是她一开始拂下去的。
她弯腰,将桌面余下的宣纸也拂去,抽出那根被-舔得湿漉漉的手指。
“舔这里。”
“真的可以吗?”
她将他脑袋往下按。
说实话,他侍奉的并不好,或许因为是第一次,只会傻傻伸舌头,睁眼好奇看着,甚至伸手去抚。
“这里吗?”
“……少说些话。”
他才垂眸认真去做事,时不时偷瞟她的神色,依照她的变化,循着方法。
“不要咬啊!”她恼火的很,抬腿踢在他胸口。
“再咬把你的牙齿拔掉。”
她没在开玩笑,她一贯是说到做到。
沈知聿以为她在与自己调情。
便又咬了一口。
她身子一退,揪住他肩头发丝。
“故意的?”
他用湿漉漉的双眼盯她。
“嗯。”
她更恼,牙关咬紧。
看样子,必须要教训他。
她伸出腿,踩了上去。
沈知聿蓦地呛出泪水。
仰长脖颈,大口喘气。
“夫君,痛不痛啊?”她弯腰看他,心疼地皱起眉头。
脚上力道却愈发重。
他伸出双手,护住她脚踝,脸颊蹭她膝弯。
颊边痣沾了水渍。
是她的。
“喜欢。”
这样说着,他又低头埋了下去。
9. 暗卫
两人一直折腾到傍晚。
她躺在桌面,一动不动。
他弯腰默默去捡地上书本。
【系统:叮咚~任务已完成。】
【系统:感觉您逐渐适应起书中生活了呢,还请继续加油吧!】
她翻了个白眼,瞥见身边男人。
“给我倒杯茶。”
“我去叫水,顺便让下人煮些茶。”他将书放到桌上,捋顺她额前发丝。
她微微喘气:“你要不要吃东西?”
他抬起那双清亮眼眸。
“我允许你吃。”她扯了扯裙摆。
过会儿,珍珠端茶盏进来,身后跟了个男人。
方霜见与沈知聿睡在书房的小床上,床幔将床中光景遮得严严实实。
珍珠觉得不对劲,将茶盏放在桌上,迷迷糊糊去瞟床上人。
方霜见钻出个脑袋:“珍珠,什么茶?”
“小姐喜欢的庐山云雾,额……还有奶茶!”珍珠瞟了眼身后男人。
她也注意到那男人。
“我等会回房,你先去把房中熏香燃好。”
“好的小姐。”
下人走后,她披了件外衫下床,给自己沏了盏茶,一边扶腰一边将温暖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看向床上人。
“快点过来把你的奶茶喝了。”
“喔。”
他也下床,笑眯眯走到她身后,抱住她。
“夫人能不能喂我喝?”
明知故问。
“不能。”
她并不讨厌喝奶茶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但也不喜欢。
再加上她大半年不吃东西都没事的铁胃,她没喝过几次奶茶。
古代的奶茶或许与现代的不一样。
那又怎样,她还是不喜欢。
“喔……一小口都不行吗?”
“喝了有什么好处?”
他眉梢微动。
她立刻明白:“别给我提那个,我可不想又被你咬。”她腿上痕迹现在都未消。
真的是狗啊。
他沉吟道:“……是身体可以变好。”
“夫人好瘦,我上次摸到夫人身上的骨头,和地板一样硌人。”
“什么意思?”她不明所以。
他紧紧环住她腰肢:“我想变成夫人身上的肉。”
她更不明白,连带脊背颤抖。
身后人抱得紧,她却觉凉意无休止,从足间往脑后蔓延。
“我想被卿卿吃掉。”
她讽道:“恶心。“
他温顺地靠在她肩头,将她圈住。
“那我能吃掉卿卿吗?”
她回眸瞪他:“你不已经吃了么?”
他有一瞬的错愣。
“死男人……快点喝,等会凉了。”她端起桌上那碗奶茶,怼到他唇边。
颇有老妈妈劝儿子喝中药的模样。
“夫人喝一口吧……”他眨巴眼睛。
诚然,他年龄比她大一两岁,也比她高很多,与她站一块实在是不适合装可爱。
总感觉小狗下一刻就会露出尖牙。
“絮絮叨叨的,烦不烦。”
她架不住他的哀求,抿了一口奶茶。
不算太甜,奶香浓郁,还有淡淡的碧螺春香。
她竟不觉得想吐。
奶茶过喉,她脸颊有了血色,泛起淡淡红晕。
她好久没喝过这种甜丝丝的玩意。
“好喝吗?”
“……挺好喝的。”
他抱住她。
“卿卿喜欢就好。”
他好怕她不喜欢。
两人在桌边磨蹭了会儿,搁在门口的那盆水也晾凉了些。
他用毛巾为她擦身子,虽说是擦身子,也只是擦擦腿。
很安分,过程中两只手只敢抱她的腰和腿。
“……那里要擦吗?”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帕子:“不用,我晚间还要沐浴,帕子脏的很。”
其实也没什么好擦的,干净的不干净的全被他舔了去。
今晚她累得很,让沈知聿回了东厢房睡,自己则独自回房间。
珍珠站在房中,身边站的男人是适才在书房遇到的。
男人很高,蒙尘的发扎在脑后,脸上有道刀疤,手臂到手背布满青筋与刀痕。
看样子至少三十岁。
珍珠在旁介绍:“小姐,您要的暗卫找好了。”
男人抬起头,那张脸饱经沧桑却很英俊,鼻梁高挺。
方霜见:“……这个是普通长相么?”
珍珠:“小姐,虽然他长相不普通,但是他很帅啊!”
珍珠竭力挽留:“这个叔叔叫卫昭,是我在路上闲逛时遇见的。”
“奴婢觉得应该给帅哥一个机会!现在府上丑男太多,丫鬟们做事都没动力。而且大家的审美已经降低到觉得二少爷帅……太可怕了。”
她竟被说动:“也是。”
“珍珠,你去把沈知聿叫过来。”
珍珠高高兴兴出门叫人。
方霜见与那男人待在房中。
她打量他:“卫昭,你是哑巴吗?”
卫昭声音低沉:“不是。”
她翻了个白眼。
这人情商还蛮低的,给台阶也不下,不过正好能保守秘密。
珍珠话就属于太多那类。
沈知聿一进房间,就注意到房中男人,心中警铃大作。
方霜见托腮道:“知聿,卫昭以后是你的侍卫。”
直接走明牌,不失为智举。
他都能够理直气壮地视奸她,她在他身边安个摄像头怎么了?
他微笑道:“好的。”
她皱起眉头:“你听清楚了?”
这男人又在发什么疯。
“听清楚了,谢谢夫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看都没看那男人一眼,“我会与卫昭好好相处的。”
“……那就好。”她颔首道。
卫昭看起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应不至于受到什么伤害。
但她有点搞不懂沈知聿。
他大部分时间是温柔的,小部分时间在发疯。
还老发一些诡异的疯。
平静,如一潭死水,水里满是海藻,一坠进去就被束缚住,直至窒息。
她怀疑他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癖好。
翌日。
方临早早来雪竹居,正好撞见去上朝的沈知聿。
“哇,姐夫好。”
“方临不去学堂吗?”
他没理沈知聿,径直往方霜见房间走。
方霜见坐在梳妆镜前,身边几个丫鬟为她梳妆打扮。
方临坐在桌边,将小竹笼子里的蛐蛐放出来,搁在桌上玩。
“我刚刚碰见姓沈的了。”
“哦,怎么说。”她敷衍道。
他抬起脑袋:“我当然没说了!”
“姐姐,快一点,迟到了夫子又要打我手板。”
她睨道:“你不知道化妆的时候催不得啊?”
他枕在桌面,理直气壮:“不知道。”
“你以后成亲,也这样催自己的妻子吧,她定会揪你的耳朵。”
他不说话,埋头逗蛐蛐。
差不多半柱香后,她打扮好。
穿了件淡青色的外衫与水绿色下裙,很是素净,就连发髻也是最简单的,由一支玉钗盘起。
方临:“姐你被夺舍了吗?”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装扮为什么要花那么久。
“嗯,被夺舍了。”她认真回答。
珍珠从书房拿书回来,将挑好的书递给她。
她护在胸前,倒真像未出阁的少女,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
珍珠高兴地拍手:“小姐看起来像是二少爷的妹妹呢!”
方临耸肩:“呵呵,那太好了。”
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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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更喜欢姐姐,妹妹的话,他就不能装作小孩子撒娇。
咸安宫今日聚集许多富家子弟,她紧跟在方临身后,打量过路行人。
自己打扮得与那些人差不多,应瞧不出端倪。
她揉揉眼睛。
太子在哪里?
看这么久,始终没看到。
“方临,我想去湖心亭那坐坐。”她指了指湖中央的凉亭。
方临嘟囔道:“那儿有什么好玩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湖心亭走。
亭中视野开阔,她终是望见湖岸边一群人所簇拥的。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江呜。
名字真难听。
那群人正在岸边喂鱼,叽叽喳喳吵得很。
她的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玩木棍的方临。
抬腿将他踢下去。
水面飞溅起几丈高的水花。
方临手足无措,在水里扑腾:“啊啊啊啊啊有鬼踢我!救命啊!救命!”
霎时间,湖岸边的人都抬起头。
他声音太大,以至于不远处放风筝的都好奇地来看热闹。
踢人的鬼站在亭中,焦急地直跺脚。
只跺脚。
“哎呀,怎么办……方临你坚持住!”她在原地踱步,时不时瞟向岸边。
岸边已有几人跳下水,另外的人匆匆忙忙往湖心亭赶。
方临在水里边扑腾,边咕噜咕噜吐泡泡。
人群越来越近,她忙转身理颊边发丝,回眸冲那人皱眉头。
江鸣看清是她,严肃的脸上难得有笑容。
“这位公子,救救我家少爷吧!”
她弯腰行礼,江鸣忙伸手将她扶起。
“别怕,我已让人下水去救。”
“姑娘先坐下歇息吧,莫要太着急。”他握住她手腕,引她到一旁。
她注意到地上的木棍,迅速踩在上面,一个趔趄跌进身边男人的怀抱。
还泡在水里的方临一个白眼差点仰头沉到水里。
他嫡姐脑子有病,不救他还跟人搂搂抱抱。
方霜见偷偷看了眼水里男人。
几个壮汉正拉住方临,将他往岸上拽。
她放下心来,扭头钻进男人温暖的怀抱。
细声抽噎道:“公子,小女实在是太怕了……还好有公子,要不然小女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一头撞死在这儿。”
他轻拍她颤抖的脊背:“喔,没事的……你家少爷已经被捞上岸了,瞧。”
方临正四仰八叉躺在岸边,生无可恋。
方霜见欣喜道:“太好了……”
她确认了一件事。
江鸣不是正经人。
起码不需扮清纯。
第一,习惯被人簇拥说明他不是清心寡欲之人。
第二,他们分明认识却不拆穿她,说明他明白自己是偷偷出门。
第三,光天化日之下与有夫之妇搂搂抱抱,正经人早就弹开。
细微知著,他抱她时紧紧抓住她胳膊,抓得她生疼,拍她背时也只是做样子,装模作样拍了两下就将手覆在她脊背。
他远不像表现出那般友好。
而且估计有点好色。
“敢问姑娘叫什么?”
“沈呜。”
他低头轻笑:“真是个好名字。”
“不知姑娘愿不愿意让我陪着歇息?你家公子估计需要去换件衣衫。”
她打断他:“公子叫什么?”
“唤我列岫便好。”他双眼半眯。
“湖心亭风大,姑娘与我去梨花苑等待吧,那儿正在办曲水流觞。”
“好……还要多谢公子。”
他走在前面,她安静地跟在身后。
人群簇拥着他们,她抿唇,轻轻拉住他袖袍。
他只淡淡瞟一眼,没说什么。
等到了梨花苑,她才发觉不对。
怎样看都不像是文人喜欢玩的曲水流觞。
10. 整顿
各家少爷落座于水边,酒觞从小溪上游缓缓往下漂。
她与江列岫站在溪边。
溪水潺潺,她眉心却紧蹙。
酒觞停在位橙衣少爷面前,他端起酒觞一饮而尽。
而是让身边女子捧着琵琶去主坐弹琵琶。
其余人身边都有像这样的女子,穿舞裙的、拿古萧的、抱古琴的……方霜见明白了大概。
男子穿着随意,女子盛装。
这些富家少爷是拿这些女子当菜。
她的目光不禁瞥向身边人。
江列岫带她来这的心思,若隐若显。
她年龄还小时参加过类似的酒局。
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个富二代,她被他带着与他的朋友见面。
她出门前已开始紧张,挑了半天的衣服首饰,头发卷了一次又一次,妆容也改了一次又一次。
真正见面的时候,那些富二代都穿着随意,只是普通的体恤短裤,而她穿着礼裙,浑身戴满饰品,整个人格格不入。
善良的小姐姐见她落单,牵起她的手,而她只能看见她腕上的百达翡丽和自己的水钻手链。
自那时起她便下定决心,终有一天要做那个善良的姐姐,能在大场面游刃有余,受到自己善意的女生还会崇拜她。
女人的崇拜比男人的有用得多,也更难得。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她温言道。
江列岫低头笑道:“那,去坐坐吧。”
她跟在他身后,找个块软毯坐下。
少爷们见太子殿下来了,还带了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好奇得很。
“殿下也要玩吗?”
“好啊,那便玩玩。”
他偏头瞥向方霜见。
她淡淡一笑。
正好手痒。
酒觞重新从溪边投入水中,流经几人,最终停在她前面一位。
是个纨绔公子,他拾起酒觞一饮而尽,身边女子快速写了首诗。
方霜见觉得很有意境,不过在坐的男人都不笑。
破防了。
再来一次,酒觞停在江列岫面前。
她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小女不才,只会煮茶。”
江列岫饶有兴致:“好啊,上茶具。”
她坐在主坐,认真摆弄茶具,清香烟雾从铁壶中溢出,片刻后她烧好茶。
给在座的的少爷都倒了杯。
江列岫端着那杯茶,只嗅了下。
“倒是新奇,东宫也不见得有这样好的茶。”
太子殿下这么一说,几个本有些担忧的少爷仰头将茶水饮尽。
方霜见刚坐回软垫,前面的那位少爷便捂腰问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茶?怎么喝完……肾痛。”
其余几人正哈哈笑,蓦地腰背也痛起来,痛苦地捂着,蜷缩在溪边。
“正常的,只有肾好的人喝完才痛,说明几位公子身体健康。”
其实是她往茶壶里加了几钱雷公藤。
雷公藤剧毒,少量的话只会引起肝肾损伤。
她父亲下岗后开了家中药铺子,她放学有空就会帮忙,因此知道这些中药知识。
热闹的曲水流觞立马变成病友会,富家少爷捂着肚子缩在地上,颇像几只背壳的蜗牛,陪同的女子捂唇偷笑,间或笑出一两声。
她也笑,悠闲地理肩头发丝。
“诸位公子体格健硕,实乃可塑之才。”江列岫眸中神色复杂,带了笑意。
几位少爷痛苦道:“谢殿下夸赞!”
欻然,不远处传来人声。
江列岫立刻警觉:“不好,是风纪整顿的,没想到查到咸安宫来了。”
几个少爷愕然抬头,忙拉着身边女子找地方躲。
下人则忙着收拾现场。
江列岫带着方霜见,躲进小巷之中。
说是小巷,其实就是两墙间的小缝隙。
两人躲在里面,肩贴着肩,鼻尖碰鼻尖。
她沉默地低下头,靠在他肩头。
他抱住她腰,她双脚甚至没沾地。
这个姿势,她只能够去仰仗他,如菟丝花般倚在他肩头。
她暗暗翻白眼。
说他好色,没有一点问题。
真正的正人君子,应是让她躲着,而不是与她挤这个狭小的缝隙。
“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整顿风纪啊?”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他轻抚她脊背:“有几位公子的女伴,是烟柳巷的艺妓。”
“这样啊……”
看样子他是驾轻就熟,她开始怀疑面前男人是否还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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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洁。
折腾半天发现不是处就好玩了。
她故意问他:“艺妓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沦落风尘的女子,姑娘不知道也正常。”他刮了刮她鼻尖。
方霜见闭上嘴。
想吐。
爹味好浓。
在他的眼里,她是纯情小白花,单纯地仰慕他,那些艺妓就是风尘女,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实则不然。
她们都拿他当猪。
男人的区别只在于一部分是家养大白猪,一部分是野生小豪猪。
江列岫是死猪。
表面彬彬有礼,内里满是烂肉死油。
巷外人声渐进,她缩着身子,细声问:“我们万一被发现该怎么办呀?我怎么向我夫君交代……”
“即便是被发现,也没人敢说出去。”他顿了顿,“沈首辅博学多识,与他做夫妻应很有趣。”
“才不是呢,他在家都不理我,也只有太子殿下您愿意与我说这些话了。”
“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也不知道文远侯府有这样一位小姐,真是可惜。”
江列岫当然不认识她。
她不读书识字,整天在街上鬼混,恶名只流传于市井,特别是年轻女子的口中。
其余的富家公子哥与他这样的皇子,皆不知晓,甚至是不认识她这个人。
认识的也是通过方临的描述。
“方临老是在学堂说,自己的姐姐很漂亮,”他凑到她耳畔,“果真如此。”
方霜见不信方临会说这种话,讪讪笑道:“真的吗?”
“他经常这样说。”
“不是哦,是太子殿下真的觉得小女漂亮么?”她眨巴眼睛,一双桃花眼妩媚动人。
“方小姐觉得呢?”
她额前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高挺的鼻梁。
她低头轻笑。
失神之际,挡在巷口的软布被掀开。
方霜见视线上移,最先看见的是那只扶在墙面的手。
手背伤痕呈现淡粉色,指节带了只玉戒,指腹扣住墙面,红里泛白。
愤怒、委屈、羞愧,竟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那张俊美的面庞,此刻无比扭曲。
江列岫眸光轻转:“咦,今日怎是沈首辅当值?”
11. 红肿
自己竟中了江列岫的圈套。
方霜见别过头,偷摸低声骂了几句,转过头镇定地望向巷口男人。
又羞赧地埋进面前人胸脯。
太子殿下愣了下,下意识抚摸怀中女人脊背,冲沈知聿挑眉。
“首辅大人不会声张吧?”
声张毁掉的也是她的名节。
江列岫高估方霜见了。
她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清高。
她能够偷摸来见他,自然不在乎名节。
她只在乎他到底有没有贞洁。
要攻略的对象是江列岫,她便要狠下心来,始终偏袒他。
肢体接触便是最简单的。
而沈知聿,就先放一边。
她黏在江列岫身上,死活不出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沈知聿也不恼,阴恻恻盯她,握玉笏的手颤抖,臂上青筋紧绷。
回府后,那玉笏打在他手心。
“痛不痛?”
方霜见坐在床边,把玩手中玉笏。
“……不痛。”
沈知聿跪在她面前,双手被打得红肿,脖颈覆了层薄汗。
他说话时头微微仰起,脖上喉结滚动不停,凌乱的发丝覆在颊面,可怜巴巴冲她笑。
她一回府就抢占先机,没等他出声质问便夺过他手中玉笏让他跪下。
这招还真有奇效。
首辅大人不问了,不仅不问,还乖乖伏在她膝头,用打得红肿的手替她捏腿。
她指尖拂过他额前粘湿的发。
“一个人入赘进来,没带奴仆和田产,被府里人嫌弃也是应当的。”
“知聿呀,你要争气,明白么?”她眯眼笑,笑得灿烂,脸上肌肉却僵硬,如冰冷的瓷娃娃。
她说:“在这个府上,也只有我喜欢你,其余人都恨你恨到牙痒痒。所以不要惹我生气,这样就没人护你了,你又会变成孤儿。”
她毫不畏惧地对上他悲戚的双目。
“那样该多可怜啊。”
他弯下腰,埋在她双膝,止住抽噎。
双手环住她腰肢,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至她喘不过气。
她笑得干涸,腰身如被一条冰冷的蟒蛇缠上,反抗只会越收越紧。
她相信他是那种人,也从未打算反抗。
只俯下身子,轻声在他耳边道:“去用晚膳吧。”
“一起去。”他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不吃。”她将手中玉笏放到床铺。
“卿卿,”他抬头道,“不是说只有你爱我吗?我想让你身体健康,如果你都离开我……我便没有人爱了。”
他说着,拿出藏在袖袍里的一沓银票,奉给她:“这是我这个月的俸禄,我把俸银、禄米全换成了银票。”
“哦?”她接过那沓银票,全是一百两面额的,估摸着应有一百多张。
那就是一万两。
一匹绸缎二十两,她可以拿去买五百匹。
“行吧。”她随手将那沓银票塞进枕头下。
“什么时候发的月俸?”
“今天。”
“以后都是今天发?”
“差不多……”
“哎呀我的夫君,”她蹲下身,轻抚他红肿的手心,“我是为你好,你明白吧?”
“可不要记恨我。”她亲了他脸颊一口。
“我们一起去用晚膳,等用完晚膳,我让卫昭出府买些上好的药膏,给你抹。”
“夫人……不必对我这么好的。”他耳廓微红。
她阴晴不定,他有时感觉她好恨自己,有时却觉得自己被爱着。
沈知聿迷茫了。
方霜见用了晚膳,虽只是喝白粥嚼豆芽丝,也已是很大的进步。
沈知聿坐她对面,瞧她喝粥,一时失神,手中竹筷掉在桌上。
她抬眼瞪他。
“姓沈的,你给我出来!”
方临气冲冲走进正厅,刚走几步就被拔剑的卫昭吓住。
他举起双手:“姐,你什么时候找了个练家子啊?”
“有事说事。”她接过沈知聿递来的手帕,擦拭唇角。
“庶弟要一起用晚膳吗?”沈知聿温言问道。
闻言,方临握紧拳头,气呼呼走到她身边。
弯下身去观察她的手。
方霜见:“……你到底要干嘛?”
方临:“珍珠说姓沈的打你,是不是?告诉我。”
到底在装什么霸道总裁。
她双手抱胸,挑眉问他:“方临,你想不想被打?”
方临惊讶道:“我有毛病吧想被打,受虐狂啊?”
沈知聿:“……”
“那就走。”她低头用勺子搅粥。
白粥里加了枸杞和莲子,清香阵阵。
方临暗忖那白粥怎么与从前自己喝的不一样。
不过他的是方霜见亲手煮的,就算是白粥也是琼浆玉露。
“这粥看起来,比你上次亲手给我煮的那碗好吃。”他实话实说罢了。
她蓦地僵住,与对面男人对视一眼。
沈知聿果真注意到端倪。
……这死小孩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后面几天方霜见都没做正事,待在府里陪沈知聿,顺他的意不见方临,等他上朝后又全副武装上街采买。
自然是花他的俸禄。
说实在的,沈首辅的月俸可比自己庶弟的月例多得多。
所以她不怎么喜欢与年下弟弟约会,特别是男大学生或者男高中生。
一没规划,二没钱。
她高中时喜欢的类型,是麦斯·米科尔森、杰瑞米·艾恩斯那种,不过遇到的男人一般只占老和有钱两样,根本与帅不沾边。
卫昭倒是与帅沾边,与她相比也足够老。
她出门逛街的这几天,一直是他在切扔过来的包菜与鸡蛋。
珍珠感叹好几次太浪费。
“卫昭叔叔长得帅,就是人老了点,不过倒是挺灵敏。”珍珠边沏茶边说。
方霜见坐在桌边,桌上摆满买回来的首饰。她拿起一支金钗:“那你说说,卫昭和沈知聿谁更帅。”
珍珠思索道:“硬要比,当然是沈郎君,他可是公认的美男子啊,京城好多女孩子都喜欢呢,就连府里也有小丫鬟喜欢!”
“但是卫昭叔叔胜在有一种破碎感,他身份不像沈郎君那么高贵,也没沈郎君那么有钱,皮肤风吹日晒布满疤痕,正因如此,让人心生怜爱,与他亲近。”
“更好得手对吧。”方霜见将金钗插在发间,“这种人,玩玩就行,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不值当。”
正说着,卫昭捧花进来,默默走到架格,将手里花枝插-进上面花瓶。
她瞥了一眼:“喂猪吗?”
男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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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插花的手藏到背后。
她接着说:“不好意思,没看清,以为是油菜花。”
珍珠忙窜到架格,夺过卫昭手里的黄牡丹,又将花瓶里的花枝抽回来。
“去去去,你去沏茶。”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小姐是在讥讽他不会插花,她心里明白得很,自己果真是最懂小姐的人。
方霜见认真端详桌上饰品,又拿了只玉镯,戴在手腕。
玉镯质地通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玻璃似的,戴在手上,很衬她。
水蓝色的莲瓣茶杯搁到她面前。
端杯的那双手,指根指敷布满厚茧,手背爬满青筋,如错综复杂的树根。
滑稽的是,不平的指甲上涂了丹蔻,是她前几日无聊给他涂的。
那晚沈知聿在东宫与江列岫用晚膳,她闲得无聊,把他当作沈郎君,使劲作弄。
没打他,只是玩玩游戏。
看了看他的奶。
茶水沏得像漱口水一样,她刚喝一口就吐出来,吐在他手上。
他手背湿淋淋的,握拳收回去。
大小姐仰头叹息:“珍珠……”
“来了来了!”
珍珠插好花,忙忙叨叨坐回桌边,将卫昭挤到一边。
“小姐我马上沏好。”
卫昭抿唇,迟愣起身。
她接过珍珠递来的茶杯:“知聿马上要回来了,你去府门口候着,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样。”
“好。”
她在房里挑了半天首饰,珍珠就待在一旁犯瞌睡,过会儿她听见院子里的声响,蓦地起身。
珍珠吓了一大跳,爬起来跟在她身后。
院子里多了头牛,正瞪着黑眼睛嚼巴芹菜。
见到方霜见,它哞哞哞叫出声。
沈知聿站在台阶,身边小厮将账单递给他。
她冷不丁来句:“你要种地啊?”
“……这牛是郊外一个老妪养的,前不久老妪死了,她儿女便将牛卖掉凑棺材钱。”他卡壳道,“我想着……拿来炙烤应不错。”
“哇,这么大的牛拿来烤。”珍珠好奇地摸了摸黑牛。
“府里的厨子不会杀牛,你不如去买现成的牛肉。”她自知冷血,却也不忍心亲眼见到动物死在自己面前。
人随便,特别是男人,反正都贱得很还不像动物一样可爱听话。
他将腰间尖刀收到身后:“一切听夫人的……那我就命人将这头牛放生到牧草茂盛的地方。”
府里下人又重新去菜场买了牛肉,以及鱼虾。
丫鬟们在雪竹居架起炉子,先烤了些新鲜蔬菜。
方霜见尝了一口,咸得很。
她端着茶杯在院子里逛。
沈知聿坐在板凳,桌上案板搁着一坨牛肋排。
他手里拿着刀,刀刃细长锋利,银光闪闪,缓缓剖开肋骨间的罅隙,猛地一劈。
肋排就这样被他分成好几块。
血糊糊的。
她头皮发麻。
手里的茶水也不喝了,总觉得茶面漂了层油腻腻的浮沫,恶心得很。
肉味混血味,还有烟熏味。
头要炸掉。
他扭头冲她笑。
“夫人。”
白皙的脸颊沾满飞溅的血渍,从唇梢蔓延到额头。
“要试试吗?”
12. 奖励
“呜呜呜,小姐,你对我太好了……”珍珠边哭,边咬下签上牛肉。
“太好吃了!”
她面前摆满烤串,都是小姐亲手做的。
方霜见不作声,右手握砍骨刀,重重砸向案板肋骨。
盆中堆满她砍好的肋排,摞成小山。
砍这么久,她不觉得累,而是前所未有的爽。
砍骨刀每砸一下,她就幻想案板躺着的是自己的仇人。
不还她钱的高中同学、偷她气垫的舍友、嘲笑她穷的油腻男、背地阴阳她的下头男、拆穿她假名媛身份的女装男……越砍越爽。
沈知聿则在她身边,将鱼肉片成薄片。
砍完一根肋骨,她睇他一眼,抬手戳他脸颊。
他呆愣道:“……怎么了?”
她指尖晃了晃:“脸上有鱼鳞。”
蓝紫色的鱼鳞粘在她指腹。
他拿出帕子,裹住她手指,替她擦去。
“谢谢夫人……”
“怎么报答我?”
他抿唇,凑到她颊边。
手里还拿着刀,刀上沾满血,滴答滴答滴在案板。
方霜见推开他,没让他亲自己脸颊。
“我不喜欢这个报答方式,换一个。”
“那……书房有戒尺。”
“那是奖励你自己。”
他思索道:“……我名下有铺子和田产,夫人都拿去吧。”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她抬手抚过他脖间系得一丝不苟的柳叶扣,轻声道,“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
无论是用什么态度,能达到目的就行。
方霜见清楚自己要做的是,让沈知聿明白他是需要付出才能让感情更牢固。
一开始怨他折磨他,为的就是隐藏意图,让他乖乖将一切双手奉上,只为那短时间的温存。
她倚在他肩头,语气温柔:“夫君,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除了你,府里也没人与我解闷,庶弟老是来找茬,你有时候去上朝,我待在府里怕得很,生怕他来找我麻烦。”
“与你成亲前,都没有人像你一样喜欢我,府里下人都怕我。”
“你怕不怕我?”
她笑时一双桃花眼水光粼粼,睫羽落在眼尾的倒影如扑闪蝴蝶,灵动美好。
那一闭一合的双唇,让他失神。
“霜见,我怕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她捧起他脸颊,“我最喜欢你了。”
“夫君教我片鱼吧,你真厉害,在哪里学的呀?”
他迟疑片刻,用刀划开鱼肚。
“小的时候,一直在渔村流浪,哪家丢死鱼了,我就去捡。”
“鱼不去内脏满是苦腥味,之后便学会了。”
她有点感慨,觉察到他的伤感,转移话题:“欸,那你知道猪肉有时为什么会有骚味吗?我觉得好恶心。”
“应是没放血,骚味……公的会比较骚,所以要多加些料酒。”
“确实,公的还更肥,而且总会有一大坨白色的肉……你知道那叫什么吗?”
他皱了皱眉:“……油脂吧,牲畜都有油脂,只是颜色会不太一样。”
“你懂得好多,真厉害。”她抱住他胳膊。
沈知聿眼里漾出笑意,片鱼肉的动作也更快:“是啊……猪油是乳白色,鸡油是姜黄色,人油是淡黄色。”
方霜见面色凝住。
……人油?
他面不改色,骨节分明的双手沾满鲜血。
笑意止不住,颊上小痣被阳光照成青绿色。
方霜见不怀疑才奇怪。
正常人怎么会知道人油是什么颜色?
沈知聿是首辅,又不是法医,怎会知道这些?而且他还十分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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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动物……或许能够推出他也擅长解剖人。
解剖人干嘛?
她不得不防。
她挑了个沈知聿上朝的日子,将卫昭叫到房间。
“在他身边的这些天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
方霜见倏地将手中书砸向他。
“我买你回来是干嘛来了!”
书重重砸在他胸口,他后撤半步,弯下腰:“夫人,的确是没有。”
“首辅每天上完朝就赶回府,上街也是给夫人买衣服首饰。”
“他没朋友吗?”
“没有。”
她摸了摸下巴:“卫昭,你去和他做朋友,再套他的话。”
“……不去。”
大小姐奔到他面前,踮脚打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不去?“她笑脸盈盈。
男人风吹日晒的面庞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不知是打的还是什么。
他一字一句:“卫昭不愿与首辅有关。”
“大叔,”她双手抱胸,嗤笑道,“你以为年龄大就能压住我吗?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该干什么,装什么清高。”
“我让你脱衣服你不还是脱了。”
她抬眼瞟他胸口。
“买你回来不是让你整天待在后院的,不需要你插花也不需要沏茶,看好知聿就行。”
他别过眼:“好。”
她转身坐回藤椅。
现下还不知道沈知聿是否有见不得光的怪癖,她觉得最近还是安分些,少打他。
【系统:叮咚~好久不见呀,任务已更新:打男主三十板子,限时一周,也就是七天。】
【系统:每一板的标准为,打板者需消耗两百千卡,你知道千卡是什么吧?】
方霜见:“……”
这系统存心与她对着干吧?
13. 替罪
“小姐,二姨娘给您绣的鸳鸯戏水图。”珍珠将绣品呈了上来。
布上的雌雄鸳鸯成对,形影不离。
方霜见正躺在摇椅上,手里抓着一大把地契,全是沈知聿的。
她瞥了眼绣品:“二姨娘很喜欢绣东西?”
“是啊,二姨娘的绣工在京中可是一等一的,平日二姨娘常绣些东西送到绣庄,赚得的钱就补贴侯府。”
她坐起身,将手里那叠地契塞到珍珠手里。
“将地契卖掉换成银钱,再委托府外人,全用来买二姨娘的绣品。”
“啊?”珍珠疑惑道,“小姐,为什么?”
“没那么多为什么,去买就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轻拍珍珠肩头。
“沈知聿呢?他方才不还在院子里看书么。”
“额……似乎在后厨。”
沈知聿在后厨烧柴火。
他想给方霜见做蛋羹。
汗水顺睫滴到唇梢,双手沾上碳灰,还被碳火烤得泛红。
他很开心。
同僚总说君子远庖厨,还劝他身为一国首辅要十指不沾阳春水,他觉得对。
卿卿品性高洁贵为君子,的确要远离后厨,他的手并不金贵,用淘米水洗洗就行。
“沈郎君又下厨啊。”丫鬟端碗碟进后厨,边舀锅中酸梅汤边说,“火烤得很,沈郎君小心些,别烧着头发。”
“多谢姑娘。”
他挪动板凳,坐得离灶台更近,高大的身子蜷缩着,头几乎是要埋到地上。
“……”
小丫鬟端碗碟走出去。
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来了人。
“姐夫好呀。”
方临身着萸紫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搭上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十分违和。
沈知聿也穿紫色,不过是长衫。
方霜见最喜欢紫色,然后是红色。
姐夫颔首答:“庶弟好。”
“做什么呢,”方临低头瞧柴火,“哦,烧火呀。”
“我差点忘了,首辅以前是街头乞儿。”
沈知聿将板凳往角落移,抓紧手里火钳,夹了坨火绒放进碳火。
方临从篮子里拿了颗香梨,啃一口,抱臂道:“厉害呀,边乞讨边读书,还连中三元。我呢,就是一个蠢蠢的男子,读书不行,只是与府里的主母和姐姐关系甚好。”
“可惜首辅大人……”他抬腿踢地上炭盆,“状元身奴才命。”
沈知聿握火钳的手轻颤,刚夹起的木柴掉到地上。
方临说得更加起劲:“首辅大人可要好好照顾我姐姐,虽说我姐姐不怎么喜欢你……成亲那日与我玩闹不慎将我推下去,她心疼得很,忙着照顾我就没和你拜堂。”
“你别放在心上,她也没把你放心上,你再放心上……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蓦地将火钳收回,垂在地上,火钳烧得通红。
方临仍在说。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矮小的木板凳“哐当”摔了个腿朝上。
火钳拖地,他手背收紧,青筋紧绷。
方临仍在说。
“不过你还是要自足,虽然姐姐更喜欢我,相处的也与我更久。”
“我改天会找机会与她说的,身为弟弟,是真心希望你们夫妻和睦。”
他眉心皱成一团乱麻。
气氛僵着之时,方临陡然飞出后厨。
是飞、就是飞。
沈知聿只看见一个虚影窜出门。
更糟糕的是,后厨在二楼,一出门就是走廊。
木围栏低得很,还没有膝盖高。
方临意料之中地跌下二楼。
他愣在原地,只听见惊天巨响,然后是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手中火钳掉在地上。
他正想出门去看,偏头撞见暗处那人。
方霜见站在门后,冷冷看他。
“你不会反抗吗?“
“我……”他一时失语。
他是打算反抗的。
还没反抗,方临就摔下了楼。
她扯了扯皱巴巴的裙摆。
“嘘。”
“不要告诉别人。”
他后知后觉。
是她把方临推了下去。
“不会的。”他眼角湿润。
卿卿为什么这么好,愿意帮他……即便对方是亲生弟弟。
他竟这般重要?
“知道就好。”
方霜见转身走出后厨。
走在走廊,她无可控制地狂笑。
耳边传来方临的嘶吼,与下人的惊恐呼喊。
“痛痛痛痛死我了……沈知聿!你丫的敢推我!我要告诉我姐!你完蛋了!”
“快去告诉主母,二少爷掉下楼不能动了……”
方临每惨叫一声,她就兴奋几分,浑身血液沸腾,笑到颤抖。
拐弯走后门下楼。
半个时辰后,她和沈知聿被叫到祠堂。
祠堂已聚集满府内长辈。
其实就三个人。
方临躺在担架上,脑袋右腿都缠满纱布。
他白皙的小脸多了道不小的划痕:“沈知聿!你推我下楼不得好死!”
二姨娘忙去捂他的嘴。
“……好了方临,少说两句比什么都好。”林氏坐在主坐,“贤婿要不讲讲,你与方临在后厨发生了什么,若只有方临一人的描述,恐不能还原事件全貌。”
方霜见倚在椅背,时不时瞟一眼自己的夫君。
他站在中间,面色煞白,双唇也白。
半刻后,他道:“是我推的庶弟,的确不对。”
她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心里虽有把握,但不多,沈知聿真真切切说出来后,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说实在的,她并不在乎他是怎样想,也没空听他纠结的心音,她只想要结果。
现在的结果,是她想要的。
后果就不得而知。
方临从担架上弹起:“沈知聿,我就知道是你!”
“你以为自己是首辅就能够仗势欺人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看我姐姐不收拾你……我父亲也要收拾你!”
文远侯将手叩在金丝楠木桌:“……要不报官。”
“这种事报什么官,说出去岂不惹人非议。”林氏的目光落定在方霜见身上。
“霜见,你有什么想法?沈首辅毕竟是你的夫君。”
“我?”方霜见惊讶道。
沈知聿面色比方才镇定,身形修长优雅,脊背挺直,全然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为卿卿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在后厨时她那样舍身维护他,他便已做好为她扛下任何的准备。
方临又从担架上弹起:“打他!”
语毕,他去瞅嫡姐的反应。
她抿唇,没有说话。
端起桌上茶盏轻尝一口,唇梢翘起。
多亏自己有个蠢笨如猪的庶弟,为自己挡下许多仇恨。
林氏一甩袖子:“那就取家法来。”
珍珠忧心忡忡,在她耳边道:“小姐,要不要救救沈郎君?那个家法打人还蛮痛的……二少爷每次都被打得吱哇乱叫。”
片刻,下人呈上一根半人高、三指粗的木棍。
方临又又从担架上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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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这不是我的棍子吗?娘,你又把我的棍子拿去充公!”
二姨娘瘪嘴,翻了个白眼。
林氏接过木棍,搁在桌上。
“霜见,你去打,打多少你定。”
正喝茶的方霜见猛呛出一口水。
那棍子差不多与她手腕一般粗,以平常的力道打下去……也可能会打骨折。
更别说必须要打三十下。
沈知聿脸上小痣像泪珠似的,挂在腊白面庞。
他双手背在身后,手背掐出许多红印,指尖还沾有碳灰。
捶牛肉丸都不需要打这么多下吧?
方霜见喉间发紧。
简直拿她当苦力使。
她不是富家大小姐么?
“母亲,女儿不忍心,”她顿了一下,“还请母亲让别人做这事吧,换谁都行,而且女儿觉得……打三十下就足矣,再多知聿受不住的。”她拂袖拭泪。
这番话,行云流水,让人挑不出错处。
沈知聿怔怔,低眸跪在湿冷的地板。
红木地板才被下人擦了一次,还未干透,他跪在地板,身上紫袍洇湿。
林氏:“霜见真是长大了,懂得心疼人。”
文远侯拿书挡脸:“官府规定的打十五板子。”
二姨娘担忧地打手语。
林氏:“二姨娘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
林氏道:“就打三十板子吧。还有,将二少爷抬下去,医师好好照看,这几天都不用去学堂了。”
方临嘻嘻躺好,由下人抬了下去。
二姨娘觉得尴尬,也行礼离开。
壮汉上前,扛起那根木棍,绕过方霜见走到沈知聿身后。
沈大人虽跪着,脊背却挺得直,眉目微蹙,直视前方。
她斜倚在太师椅,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茶杯。
珍珠在身后细声说:“亲娘呀,三十板子,会打残废吧……”
壮汉举起木棍,猛地打在他脊背,一下又一下。
她烦躁得很,不断端起茶杯喝茶水,温热的茶水凉透。
过程并未持续多久,或许,对旁人来说是度日如年。
本就没多久,方霜见一直数着次数。
第十二次的时候,文远侯走了。
第二十三次的时候,林氏带下人走了。
第二十七次,沈知聿承受不住瘫在地上。
他后背早已布满血痕。
血腥味在厅中蔓延,珍珠忙递给她帕子。
她抓紧帕子,没去捂鼻。
最后一棍落下,男人倏地吐出一滩血,喷溅在地板。
那双眼睛不似从前神采奕奕,盯着她,死气沉沉,睫羽挂着血珠。
她走到他面前,裙摆碰触到他颤抖的指尖。
一松手,丝绸手帕落在他微抬的面庞。
很香。
与她身上香气如出一辙。
他真是昏了头,如此狼狈却无法控制欲望。
他们是一体同心的夫妻,她帮他,他便应将她护在身后。
然后,他得到了妻子的奖赏。
“夫君,擦擦脸。”
他整张脸被手帕盖住,执拗地仰头,喘着气。
朦胧之中,他望见那心心念念的虚影不断靠近。
她弯腰揭下帕子,塞到他手心。
“卿卿……”他伏在地上,脸颊去蹭她裙摆,全然没有了谦谦公子的模样。
倒像是一条缠在脚边的虚弱小蛇。
他张唇,口中血糊糊一片。
“手……动不了,”他声音沙哑,“麻。”
“麻?”
“麻。”
14. 爱抚
“那为什么腿不麻,还能往我裙子下爬。”她扯了扯裙摆,蹲下身,抽回他手心帕子。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傻乎乎用脸去蹭她的手背,扯开一个惨淡的笑。
去讨好她。
珍珠哪见过这种场面,端着茶杯跑出正厅,还不忘赶走往正厅走的下人。
方霜见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将他颊侧发丝捋到耳后,亲手用帕子擦拭他脸上汗渍、血渍。
她没耐心,敷衍地擦几下便完事。
脏兮兮的手帕被甩到一边,她伸手抱他。
【系统:叮咚~判定成功,任务已完成!】
“夫君,以后都要像这样听话。”她抱得紧,双手抚他的脊背,抚过一道道伤痕。
无可讳言,她怕沈知聿报复她。
所以选择粉饰自己的行为。
若一直像成婚那晚泼合卺酒那般坦然,是很爽,可风险也大。
她定是打不过沈知聿,再加上系统也不会保她,能信任的只有文远侯府的几个名义上的家人。
可沈知聿神出鬼没,还有食人的嫌疑,对外又一直是温柔的公子形象。
没有人会信他弑妻。
只认为她自作自受。
不过看人被打的确是很爽,特别是看沈知聿这种天生丽质的高岭之花。
挺香艳的,虽然什么也没露,还血乎乎恶心得很。
她只是喜欢打人。
他双眸空洞洞的,心神恍惚。
“夫人……谢谢你。”
她骇然点头,欲挣脱开怀抱。
男人双手拤住她腰肢,她筋骨生疼。
太紧了,喘不上气。
她痛苦地仰头,蓦地想到。
手麻原是装的。
那双手正牢牢锢住她。
两人摽在一起,越伏越低。
如两滩烂泥。
沈知聿伤得重,起码是比方临重。
方临不用去学堂,整天在府里挟瘸腿以令下人,还去找方霜见的麻烦。
她一般不理,有时会直接一脚踹在他瘸腿,方临仰头摔在地上,又好几天不用上学堂。
沈知聿没那么好运,他脊背到腰臀全是伤痕,依旧要上朝。
他一瘸一拐的模样自然引得同僚好奇,他糊弄说自己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背上伤痕是小猫抓的。
同僚指了指他手背蜡油,问这也是小猫弄的吗。
方霜见弄的。
她也不是出于欺负他。
是他自己讨的奖励。
她只是照他说的做。
他身上伤痕好得格外慢,方临都能够蹦蹦跳跳舞刀弄枪了,他还整日杵个拐杖。
特别是连续几日的大雨下完,他身上伤又受潮恶化,昏沉沉站在屋檐下,后面几天彻底起不来床。
方霜见怕他死掉自己回不去,带着几位医师就往东厢房奔。
破开门,他正躺在床上,唇色泛白。
“快大夫,给他看看。”她将老医师往床边扯,扯完一个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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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
罗汉床边站满人。
她挤进人群:“大夫们快看看,他为什么一直都好不起来。”
老医师挠挠头:“方小姐,这外伤开些药膏就行啊,其实不必让我们来看的。”
她双手抱胸。
“好……看!”
过会儿,几个医师看完沈知聿肩上伤痕,得出结论:“方小姐,伤口好得慢一般来说是正常的,有些人体质就是这样,但……你要是总沉迷纵欲也不行啊!”
“什么意思?你认为那伤口一直好不了,是我在逼他上床?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不应该是你们调的药膏效果不好么!”
她将杯中热茶泼向医师:“老不死的,招摇撞骗!开的什么破药膏……还将问题怪在我身上。”
几位医师大惊失色,跌跌撞撞跑出房间,赶来送药的珍珠差点被撞倒。
“小姐,您吩咐的药。”
“下去吧,把门带上。”
东厢房采光本就不好,全靠开门透进亮光。
一关门,房中便黑黢黢的,只依靠几盏蜡烛燃起的火光。
盘里装满各种碗碟瓶罐,光是汤药就三大碗,咕噜冒热气。
“先涂药膏,等会儿再喝药,烫得很。”她拿起一个小瓷瓶,拔掉玉塞,里面是乳白色的药膏。
宫里御医开的,这些天一直是用的这瓶药膏。
他躺在床铺,见她为自己忙前忙后,鼻子一酸,刚要哭出来。
她说:“裤子脱了。”
15. 迷药
“……啊?”
她重复道:“裤子脱了。”
“沈知聿,别让我说第三遍,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都腆下脸,像丫鬟一样伺候你给你上药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快点给我好!”他不好就不能去上朝,不上朝老皇帝一生气定要克扣俸禄。
他平躺在床,默默缩进被子,闷声道:“腿没有受伤……不用……”
她立马打断:“屁股呢?”
沈知聿像个老封建似的,自己涂药只涂腰背,也只给她看腰背,多看一点就跪下求饶。
她还是看见了,有一条疤从腰窝往下蔓延。
往下自然是屁股。
她不明白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遇到的男人多了,没一个像他这样。
说他纯情,他舔她舔得如鱼得水。
说他放荡,又十分抗拒她看自己的身体。
暂且称他为吝啬。
哪都不给看。
“……那你不要睁眼。”
“大哥,你搞笑吗?”
她怒极反笑,猛地掀开丝绸被。
“我……我马上脱……”
他只穿一件睡袍,许是因为独处穿得随意,领口比平时低,弯腰看得见胸腹,肌肤洁白如无瑕美玉。
她坐在床边,直接将手从衣领里伸进去。
好热、还在颤。
“原来你根本没穿裤子呀。”
她隔着睡袍捏他的腿肉,双眼带了明晃晃的撩逗。
另只手向下,在半道被握住。
“我……趴着,可以吗?夫人先转过去。”他哀求道。
对她没有抵抗力,他一直知道自己是这副德行。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自己被打的那天,她坐在一边,他情不自禁幻想惩罚他的是卿卿。
这样想,他硬了。
如今她将手伸进衣袍之中,他再一次重演那日的状况。
他不想让她看见。
那是很丑陋的东西,他也很丑陋,包括他的思想……他的思想是最丑陋的!
怎么可以臆想得那般下流。
她没回答,手上滑回去,狠掐一把。
他胸口浮现出一抹红晕。
“这样啊……”她偏头笑道,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手捂唇。
分明在笑,还是大幅度的笑,却没有任何声音,只一双黑亮的眸子睁着,眼都不眨。
“夫君,”她倚在他肩头,亲呢道,“我是不是给了你一种……很温柔的错觉?还是说你拿我当玩物,根本不怕我呢?”
她凑到他耳边:“告诉我,好不好。”
那只掩藏在衣袍下的手,扇了一巴掌。
他呼吸一滞,胸前肌肤迅速红肿。
“不是的……我是怕……”
“你以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力吗?还能够拒绝我?”她抽出手,拿起床上玉瓶,“说给你做丫鬟服侍你,你就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她双指伸进瓶中,抠挖一大坨药膏。
扯开他衣袍,全抹在他胸口。
笑道:“不想抹就不抹,不要勉强自己。”
自那之后,她不仅不再去找他,还让下人断了他的药。
沈知聿明白霜见是在生他的气,气他忸怩作态,他也气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渴望她更多的关心,就不会往药膏中加盐,伤口也不会拖着一直不好。
两人就不会不欢而散。
都怪他。
没用沾盐药膏后,他身上伤疤好了大半,也不用杵拐杖走路了。
鲜少在雪竹居闲逛的沈首辅,成了最喜欢逛的人。他只在院子里逛,目的明确。
可惜好几次他站在庭院里等她出来,都直接被她忽略。
他往前几步,又去站在她房间门口,依旧是被忽视,还被下人推了一把。
于是他再往前几步,爬上了她的床。
方霜见掀开蚕丝被,撞上沈知聿的目光。
“……你发情啊?”
“嗯。”
“那为什么穿衣服。”
“啊?”他低头瞧身上的淡青长袍。
她俯身去扒他衣服,一边扒,一边吻他唇角。
他蓦地从床上弹起,挣脱束缚,跳下床。
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床边。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唇角烙上嫣红唇印。
“……妃子跑到皇帝床上待着,一直待到晚上,皇帝掀开被子发现妃子。他们下一步做什么?”
“睡觉。”
“你爬我床上来,不就是想和我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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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装什么。”
“对……也不对。”他只是想让她理自己。
如果可以,再亲亲他,抱抱他。
方霜见可顾不上这些,见他犹豫不决,倒头就睡。
“快点滚。”
“……”
他不会走的。
怎么可能走。
确认她睡着后,他重新爬上床,没有过多的言语,直接钻进她怀中,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眸中泪光闪闪。
不该拒绝她的亲热的。
可是,他肮脏无比,怎么能够玷污她。
她一定会觉得他恶心。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恶心,他厌恶自己,无时无刻不想将灵魂剥除。
如果是鬼该多好,能够肆无忌惮地抱她,吻她,陪在她身边,还不会用肮脏的身体玷污她。
一坨烂肉也行,悄无声息地钻进她的身体,成为她的一部分,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至死不分离。
“如果爬上床的是别人,你也会与他做那种事吗?”
“我到底在装什么……到底在忸怩什么。对不起,我好想要你理理我……可我又好害怕,害怕脏兮兮的自己污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生气……”
沈知聿又不敢与她见面了。
方霜见不在乎,如果系统一直不更新任务,她可以一辈子不和他见面。
空闲的这段时间,她跟着方临去咸安宫,偷偷与江列岫见了几次面。
也不知沈知聿知不知道,是否还在跟踪她。
江列岫很注重隐私,每次与她都是在阁楼、小巷、佛堂等隐蔽的地方见面,按理说沈知聿偷窥不到。
她便逐渐放下心。
大晴天,她起得早,打扮一番后准备去找方临,让他将自己带进咸安宫。
她与江列岫约好今日相见。
“小姐,茶来了。”珍珠将茶盏放在桌上,“是您昨日念叨的六安瓜片。”
“嗯,下去吧。”
她端起白玉茶杯,轻抿一口茶水。
茶香浓郁,她边喝边在抽屉里翻找东西。
还未找到那支新买的金钗,她就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手里的茶杯也摔在地上,茶水溅在银狐地毯。
沈知聿翻窗进来。
16. 窥视
头好晕。
好晕好晕。
方霜见从榻上醒来,望见窗外夕阳,猛地弹起,张唇想叫人,唇瓣痛得很。
嘴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喝酒了?
没有吧。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刚想冷静,抚杯壁的手沾上粉末。
深棕色,如香灰一般,有淡淡香气。
她闻了一下:“……曼陀罗花。”
杯中冷茶是淡黄色,看来被下了蒙汗药。
珍珠刚好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碟糕点。
“小姐,二姨娘送的糕点,说是亲手做的。”
她瞥一眼桌上那碟雪花酥,抱臂道:“珍珠,雪竹居没有六安瓜片吧?”
“对呀,也是二姨娘送的,二少爷喜欢喝这个,二姨娘不让他喝,只让他喝温水。”
方霜见抽出枕头下的玉笏,昂首出门。
沈知聿正坐在院子里赏画,她经过时怯怯低下头,抓紧手中画卷。
……似乎并未发现。
方临正在杏花轩练剑,莫名其妙就被冲进来的女人揪住衣领往房间拖。
“方霏,你吃错药了啊!”他被拉到房间,手里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掉的。
他衣襟被揪得皱巴巴的。
方霜见松开手,环顾方临住的这间破烂房间。
床边的矮凳上果然摆了杯茶水,茶水碧绿清透,正是六安瓜片。
方临嘴唇也肿着,嘟嘟囔囔小声嘀咕。
“有毛病吧……我受伤的时候一次都不来看我,现在来……”
玉笏打在他膝盖,他吃痛跪地。
喝道:“方霏你疯了!我的腿才好!”
屋外下人听见二少爷的叫声,匆匆忙忙走到房门口,却隔窗望见大小姐阴鸷的眼神,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绕过跪地的庶弟,关上窗,狭小的房间暗下来。
方临怔忡道:“你关窗户做什么?再这样我喊人了啊。”
他唇瓣蓦地被按住。
她半跪在他面前,指尖轻柔抚摸的唇瓣。
“弟弟,我发觉我们生得很相像。”
他不禁垂眸,将欲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当然会相像,他们可是姐弟啊。
亲姐弟。
“当然像……”
他瞪大双眼。
姐姐亲了他。
亲了他的唇。
过程很短,只有一瞬,她的唇贴紧他的唇,软乎乎的。
她的唇好软、好嫩,和亲在脸颊完全不同。
他想要去抓她的手,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落在颊侧。
他瘫在地板。
“喜欢吗?”
她用玉笏轻拍他颤抖的背。
“以后想要姐姐亲,就直接来找姐姐,姐姐会满足你的,只不过要付出些代价。”
“霜见……”
玉笏打在他颊面,他唇边带血。
“因为你,让姐姐今日误了良人,怎么办啊……姐姐只能欺负你一下了。”她用玉笏挑起他下巴,“不要告诉母亲父亲哦,不然姐姐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仍在回味唇上的触感,躺在地上,难以抑制微笑。
又被打了一巴掌。
“玉笏都沾上你的脏血了,让我怎么向知聿交代啊?”
“贱货,姐姐觉得你更适合做奴才。”
“衣服脱了,姐姐看看你背上有没有被打出印子。”
“不要……你爬我身上来做什么!我还没成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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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娘推门进来,见到此等情景,手里端着的菠萝片掉在地上。
瓷盘摔裂,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大小姐这才从二少爷身上站起,瞧着一地狼藉,冷不丁说:“自己收拾干净,自己解释,我回去了。”
方临捡起地上衣衫挡在身前,拉住她裙摆:“我怎么解释啊!姨娘都看见了……她一定会打我的!”
早知会这样,他就不闹着吃什么菠萝了,不仅嘴肿了,姨娘还被吓得晕倒。
“我也不会,”她冷笑道,“我把你姐夫叫过来解释吧?”
“……”
她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她在考验自己。
同时也给他留有机会。
只有有责任心的男人,才能够做她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姐夫。
他定要胜过沈知聿千万分。
他的姐夫,只能是他自己。
方霜见回到雪竹居,沈知聿还在院子里赏画,朝她浅浅一笑。
她没理他,径直走回房间。
珍珠替她卸首饰,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问:“知聿一直待在院子里?”
珍珠:“回小姐,沈郎君一直待在院子里,哪都没去。”
“二姨娘倒来了一次,来送菠萝的,见小姐不在,与郎君聊了聊刺绣。”
“……哦。”
她的疑心依旧未消退。
夜晚躺在床上,她睡不着,总觉得有事藏在心中一直没有发现。
她烦躁起床,倒了一杯茶,茶水清澈,没有奇怪的沉淀。
茶杯刚送到唇边,她嗅到香味。
生硬的竹叶香,夹杂土腥味,粗暴盖住屋内熏香。
她脖颈一僵。
有人在房间。
17. 开窍
……是鬼吗?
她冷哼一声,回自己的拔步床睡觉。
又不是没遇到过鬼,她才不怕。
或许是体质的问题,她从十八岁起就老是被鬼魂缠身。
那鬼,还是只黏糊糊的色鬼。
一开始只在梦里折腾她,后来跑了出来,每晚都在她耳畔低语,紧紧抱住她。
有点像沈知聿呢。
翌日,她像往常一样早起。
沈首辅已去上朝,丫鬟们为她换衣衫,珍珠蓦地发现了什么。
“小姐,你被蚊子咬了一个包。”
“啊?”
方霜见偏头。
肩头红印突兀得很,她认得那不是蚊子咬的。
是人咬的。
是谁,不得而知。
何时出现的,也不得而知。
“……弄些驱蚊的药草吧。”她扯了扯肚兜,穿上一件兰纹碧绿外衫。
“有信吗?”
“有,有两封,”珍珠拿起桌上信封,“一封是卫昭寄来的,一封没有名字。”
她淡淡道:“先放着。”
等换好衣衫,她屏退下人,拆开两封信。
卫昭被她派去调查沈知聿的身世背景,南下去了沈知聿小时生活的小渔村,已一月有余。
今天是第一次传信。
信上说,沈知聿在渔村流浪为真,捡烂鱼烂虾也为真。
京中女子盛赞的容貌品行却为假。他小时黑如煤炭,还喜欢偷渔民的米面、小孩子的麦芽糖、甚至寡妇的银手镯。
方霜见:“……?”
她还真想象不出夫君黑如煤炭的样子,偷东西的话……一开始就说他是踩别人上位的凤凰男,果然没错。
她又去看下一封。
无名信封里夹了个玉制的小玩意,她仔细一看,原是一朵兰花,与她今日穿的兰花纹外袍很相配。
信上说,虽不知她昨日为何没来,但他担心得紧,也思念得紧,待在宫中花一整日的时间雕刻出一朵兰花,送给她。
江列岫没跑了。
“什么破玩意。”
她拉开架子下的抽屉,将那朵兰花扔进去,又把两封信烧掉,不留一点痕迹。
杏花轩不像平日那般闹腾,方霜见出府时恰巧路过,遥遥望了一眼。
没看见方临,院子里的刀枪工整摆在架子上。
“咦,还真奇怪,平日里杏花轩都闹腾腾的,就算是二少爷受伤的那几日也很吵。”珍珠喃喃。
府门口已备好马车,她像从前一样戴上帷帽,粉纱遮住面庞,一直垂到腰间。
她懒得与那些沈知聿的狂热粉争斗,也没那个力气。
几十个人打十几个人,她还是清楚哪方处于劣势。
况且基本都是些未出阁的女子,若被府里下人动手动脚两方都说不清。
戴好帷帽,她正想上马车,听见不远处的窃窃低语。
大概几十步外,站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她都认得到。
只是声音听不太清。
“方皇后一直看我母妃不顺眼,现今联合朝臣给父皇递弹劾我的奏折,意料之中的事。本宫只希望沈首辅不被情爱蒙蔽双眼,分得清良莠。”
“如今朝中满是亲贵之势,攀附之举,臣只愿在浩海中有一片天地,苟留一线生机,多的不敢奢求。”
沈知聿拜别江列岫,转身往府门走,半路撞见方霜见。
她摘下帷帽,冷脸道:“你少跟太子接触,他不是什么好人。”
与江列岫密会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清楚地知道太子冷血,且从不在乎旁人的感受。
一开始还装作善解人意,后面便当着她面打下人、杀主持了。
古代大多数人都信佛,而他贵为一国太子却敢与她在寺庙幽会,被主持发现,就让侍从将和尚拖下去解决。
对身边的服务者态度不好,对身边女人温柔的男人,都很可怕,因他的温柔百分百是伪装。
闻言,沈知聿眼睑一红。
卿卿已许久未正眼瞧他,也许久未与他说一句完整的话。
她撇下他,面无表情地上马车。
珍珠跟在后面:“沈郎君,小姐最近心情不好,您要不试着主动一些?小姐不是很严肃的人,平日奴婢撒撒娇她就会理奴婢。”
“……谢谢。”他恹恹道。
怎么没主动,他可努力去主动,却还是犯怵。
霜见一瞪他,他魂就吓没了。
珍珠着急道:“奴婢记得永安巷有一家卖书画的,大人不妨去看看。”
“或许有关于夫妻之间的书玩具什么的,沈郎君可以买来看看,学一学。”
“……啊?”
傍晚方霜见采买完回府,身后丫鬟提了一大堆东西,珍珠则是抱了束花,是方霜见一眼便相中的绿牡丹。
她去正厅给林氏送布匹,正好遇上沈知聿。
他脸色怪得很。
她没理,走进正厅。
送完出来,他还站在原地。
也许挪动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
她依旧不理睬,与珍珠往雪竹居走。
“小姐,沈郎君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您说……”
“关我屁事。”她白眼道。
珍珠把话咽下去。
沈郎君也是不争气,非要天天端着做高岭之花,要是主动一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任谁见到她家小姐都要上赶着,当朝首辅又怎样!京中女子的梦中情人又怎样!
方霜见回到房间,又开始喝茶。
边喝边念叨:“珍珠,为什么有男人这么贱的东西存在?”
“啊?”
“你下去吧,我想睡会儿。”
珍珠讪讪答:“……好的小姐。”
方霜见一直睡到亥时。
雪竹居已安静下来,她的房间被竹林环绕,窗外是幽静的竹林。
和昨晚一样,她又闻到了那股竹叶清香,混杂土腥味。
一定是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房间里的屏风柜子衣架都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才喝一口,窗边的黑影将她的注意力全引过去。
动静太大了。
根本不懂什么是悄悄。
方临跨在窗口,才将一条腿伸进来。
他墨发披散,冲她笑。
“姐姐,我来找你。”
“二姨娘说什么没?”
“她把我关了禁闭。”
他谄媚地笑:“不准来找你,怕我把你带坏。”
“那你还来。”她心烦意闷,掀开床幔躺回床。
方临走到床边蹲下:“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睡。”
“又欠打了?”她扯回他抓住的床幔,“别来烦我,我没心情。”
方临迷茫了。
或许是考验。
他笑得更加谄媚:“姐姐,姐夫不在,我陪姐姐睡嘛,姐夫会的我也会。”
“我认真学了的,姐姐试试我嘛。”
憋了十多年,若不抓住机会,恐怕以后就没可能了。
他怎能不着急,再过一年他及冠,父亲就要为他物色别家小姐了,甚至是公主。
她答得直白:“来癸水了,没兴趣。”
她对方临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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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他的时候纯粹觉得他嘴巴肉肉的亲起来应该不错,逗逗他。
再多一点,就是想睡他吧,反正她只是穿书人,血缘关系对她没用。
想睡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是不一样的,她分得很清楚。
她有很多想睡的男人,喜欢和爱的人只有自己。
说实在的,她真没空与男人纠结什么情爱,与男人交心简直就像是被吸食灵气。
拿来当玩具消解欲望就行了,切忌自我奉献。
遇到非要走死胡同的男人,就嘴甜夸几句。
我最喜欢你了,我好爱你呀。
哪怕心里只有一两分爱,也要表现出有十二分。
“你躺床上来吧,和我睡一块,其余的别想。”
不过她倒是需要个能抱的家伙,好让自己安心些。
毕竟屋子里可能有鬼。
方临一改往日的跋扈模样,高兴地直点头,脱掉鞋袜爬上床榻,钻进她怀中。
他没枕枕头,脑袋埋在她胸口,由她搂着。
“嫡姐,我再过几月就十八了。”
“哦……”她打了个哈欠,拍拍他胳膊,“生日快乐,快点睡吧。”
他闷闷合上唇。
过会儿,他又继续说:“方霏,你能不能收我做偏房,外室也行。你与母亲和二姨娘讲讲嘛……还有父亲。”
“我先和父亲断绝关系,然后我们就能够在一起了。”
她一声不吭。
是睡过去了。
“……”
深夜,方霜见被热醒。
实在是太热。
还格外的挤。
上下眼睫似黏在一起,她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去推男人的胸膛,男人却抱得更紧。
她胸口被挤得生疼,透不出气。
湿润温暖的什物舔舐过她脸颊。
像蛇一样,蛇的信子。
再然后,她耳垂被咬住。
痒丝丝,还带了刺痛,她又去推男人的胸膛。
什么东西,硌着她的小腹。
她猛地睁眼。
黑暗之中,那双眸子格外显眼,像是看猎物的眼神,却沾满情欲。
她就是他的猎物。
她张唇想说话,被他压下身堵住唇,呜咽发不出声。
微凉的舌尖撬开她牙关,她难以置信地任男人在自己身上肆虐。
良久,他松开唇。
她喉间干涩:“沈知聿你疯了?!”
“不要让他做偏房,”他靠在她颈窝,吻她修长的脖颈,“卿卿,我一定会改,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要让他搅进来。”
方临睡在床内侧,外侧两人纠缠在一块,动静实在不小。
他浑身只罩件薄纱,什么都不能完全遮住,在微弱的月光下起伏的弧度明显。
他皮肤很白,又薄,看得见平滑的青筋。
“对不起……我太犹豫不定了,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他止住抽噎,抬手解开腰间系带,薄纱堪堪盖住。
隔着一层纱,她看了个大概,抬腿一脚踩上去。
很烫,还很湿。
“你一直藏在我房间?”
他抬手捂住唇,眼尾绯红:“……嗯。”
“藏哪里的?”
“床底……”
她脚背蹭他腹肌,将水液全抹上去。
抱臂道:“你没认真听我说话吗?”
他眨巴湿漉漉的柳叶眼。
她哂笑道:“来癸水找我,搞笑呢。”
“沈大人,我有时候真不懂你脑袋里装了什么。”
实在是有心无力。
更何况方临还睡在一边。
18. 受伤
“老实睡觉,别动手动脚的。”
“哦……”
沈知聿躺到床外侧,她睡在中间,一边是他一边是方临。
拔步床不大,三个人睡有点挤。
她抬腿,将四仰八叉躺着的方临往里踹,腾出一块空间。
方临睡得沉,即便是被踹也没动静,安静得像死人。
沈知聿圈住她腰肢,靠在她肩头。
她脖颈覆了层薄汗。
“夫君,不介意吧?”她理了理他半敞的衣领,“我弟弟年纪还小,一个人睡怕黑,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护着他,不介意睡一起吧?”
他抛出一个幽怨的眼神:“不介意。”
“你爱我吗?”他接着问。
她最烦被问这种问题,答得迅速:“当然爱了夫君,我最爱你了。”
最爱是假的,爱也是假的。
非要论爱,她爱他给自己带来的财富。
还有他奄奄一息时的凄惨神情,跪地低声下气讨好她的献媚样。
让她很有成就感。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溢出的尾音发颤。
他自己都不信她爱他。
或者,不是最爱,她有其他选择。
他不想这样。
“夫君,安心睡吧。”她语气温柔,吻上他颊面小痣。
“……好。”
第二日沈知聿起得早,天没亮就起床,泡了冷水澡,换好衣袍在书房看书。
方霜见是第二个起床,彼时天已微微有亮光,她放下床幔将床上男子遮得严严实实。
珍珠进来插花,好奇望向床幔掩映的床铺。
沈郎君学得还真快,昨日白天买了书,晚上就派上用场。
难怪是能中状元的人呢。
“小姐,主母请了戏班子来侯府,就在碧云厅。那戏班子可厉害呢,常在香满楼搭台演出,座无虚席,奴婢每每想去看都挤不进去。”
霜见指尖拨弄额前细发:“你要去看啊?好啊,我今天正好没事,去看看也无妨。”
“让母亲给我留两个座位。”
“好,沈郎君也要去?奴婢要不要现在去叫他。”
“不,就我们两个去看,你看戏不坐?”她拿出匣中玉梳,梳理肩上发丝。
肩头的发丝不知为何,断了一截,十分违和,她只能将短发往后梳。
珍珠感动道:“小姐您太好了!”
她太激动,以至于声音大到院子里的洒扫下人都吓了一跳。
方霜见闭上眼。
方临从床上弹起。
“姐姐,你好吵啊……”他边揉眼睛,边掀开床幔。
头发乱糟糟的,睡袍也穿得乱七八糟。
珍珠:“啊!”
方临:“啊?”
他意识到问题,倏地合上床幔。
“珍珠,你去叫知聿吧。”方霜见面不改色,指尖蘸取胭脂,涂在唇瓣,“让他一起去听戏。”
珍珠眨巴眼睛,点头应下。
碧云厅临时搭的戏台子不算大,但也够府中人坐在一块看。
方霜见与沈知聿坐在第一排,她旁边是端了个矮凳坐着的珍珠。
方临来之前告诉她,要与二姨娘好好辩论一番,解释自己那日与她在房中是在检查身体。
他便与二姨娘坐在后排石凳。
两个人刚开始一个一个地打手语,后面方临着急了,不等二姨娘比划完就比划,二姨娘也生气,站起来与他比划。
过会儿林氏与文远侯过来,下人们抱了两把藤木椅,搁在方霜见身后。
戏台子上正唱《天仙配》,戏台子下只有下人们是在认真听,毕竟难得休息。
方霜见听不懂这种高雅的艺术,低头抠指甲上已褪色的丹蔻,想着回去让珍珠再重新涂一遍。
沈知聿应是想要认真听,奈何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看几眼戏就瞥她一眼。
林氏与文远侯坐在他们后面,一开始还正常聊天,后面就拌嘴斗舌起来了。
“都说了按我说的做准没错,澧州王氏这几年在朝上地位颇重,别人满月宴邀你去,你还不去。行,不去就不去,起码要提前打招呼吧,你这样不就是故意不给人好脸色看吗?而且,我都给你列好了到宴席上要怎样做,穿什么也是让下人备好了的……你把那张纸弄丢了?”
“不是,忘记起床了。”
“表哥,你一天哪里那么多觉要睡?我让你去清清房里睡,你又不去。行,不去就不去,还是那个问题,你要提前说啊!她不会说你不会说吗?让别人苦等一晚上。”
“有方临已经够吵了……方霏也很吵,为什么你非逼我与白清清开枝散叶。”
方霜见被吵得耳朵疼,偏头与沈知聿对视。
她将手搭在他膝弯。
他表情有些奇怪,唇梢微动,眼珠子转个不停,停在戏台子上。
她暗忖自己夫君侧脸还挺好看的,鼻梁又挺,唇瓣不涂唇蜜都那样粉,不知坐上去是什么感觉。
按他的性子,肯定会边哭边舔。
这样想,她搁在他膝弯的手不老实起来,撩开他衣袖。
他僵了一瞬,想抽回手,却被牢牢抓住。
他用另只手捂唇,瞳孔颤抖。
她指尖抚过他手臂肌肤,探到一处泥泞。
黏糊糊的,还硌人,抚过时他明显颤了一下。
她将手抽出。
五个指头都沾满鲜血,与丹蔻一般红。
浓腻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他在笑。
她浑身皮肉紧绷,鲜血顺着指缝流到手心,白瓷般的肌肤染作鲜红。
她也笑。
刹那间,周遭都与他们脱离,他们犹如沉入寂静的深海。
一片死寂。
“夫君,”她伸手,将鲜红抹到他颊侧,轻声问,“这是什么?”
是血啊,是血。
“我好爱你。”他眉梢下弯,握住她的手,颊上小痣凝了血珠。
出乎意料,她没有打他,目光久久落在他面庞。
看他纤薄的肌肤,被鲜血浸透。
珍珠本想拿矮桌上的蜜饯,瞥见沈郎君满脸的血与自己小姐诡异的神情,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
是真的,不是幻觉。
她仰头吓晕过去。
下人觉察出异样,林氏也起身去看。
沈知聿方还含情脉脉的双眸被慌乱笼罩,松开手,拂袖去拭脸上血渍,越拭晕染越开。
他身子缩成一团,像是要缩进椅背裂隙。
“哪里来的血?!”
林氏扯帕子揩方霜见手心的血。
“噢……”她双唇翕张,一边唇梢翘起。
男人高大的身躯缩在一把旧椅子上,半张脸埋在扶手,另半张脸是眉眼,眉心微蹙,柳叶眼直直盯住她,眸中水光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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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就是任她宰割的羔羊嘛。
她不知道他在袖子里藏了个什么玩意。
死老鼠?还是一颗人头呢……她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有他的把柄在手。
她掩鼻叹息:“嗯……刚刚流鼻血了,许是因为天气干燥。”
林氏狐疑:“鼻血?”
方霜见站起身,拉住沈知聿的手,将他从椅上拉起。
“母亲,我与知聿先回去歇息,母亲父亲不用管我们。”
沈知聿有一瞬的错愣。
再然后,紧绷的神经舒展。
他紧抓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感受她的手心、手指、指节,甚至是每一块指骨。
如果自己是一坨烂肉就好了……那样该多好。
她打他,他能够吻遍她的肌肤,或许拳头还能够钻进他的身体,他则会覆住她的一缕一寸。
她能够短暂地属于他。
回到雪竹居,方霜见什么都没说,径直往书房走。
沈知聿跟在她身后。
“你没事做么?”
“没……有,有。”
“有还是没有?”
“有……”他双手藏在身后,“我也去书房,看书。”
她懒懒抬眼,一步一步,靠近他:“我替你解了围,你不报答我么?”
“……怎样报答?”他睫羽轻颤,暗藏期待。
她瞧他双唇:“现在暂且不行,过几天吧。”
她是喜欢血,也喜欢看他满脸鲜血的凄惨样,但打算将血喷他脸上。
除此之外,她都有打算。
谁让沈大首辅执意要入赘进来呢,谁让他非要玩山鸡变凤凰的把戏呢。
谁让她自己蛇蝎心肠呢?
她最大的乐趣,便是看上位者摇尾乞怜,碾碎他们的自尊。
低头算什么,低头有得选,她要让他们抬不起头,终日匍匐在她裙边。
接下来的几日,她照常与沈知聿相处,一同用膳、读书、赏月,日子过得平常又惬意。
方临自从在她床上睡过一晚后便没再来,估摸着是被二姨娘关了看守更严格的紧闭。
让她不满的事也少了许多。
除了每天都要喝的茶水。
“珍珠,闻到了么?”
珍珠双手捧茶杯,凑到鼻尖仔细闻:“哇,茶好香啊。”
“……别的呢?”
“额,没有了,只有茶香。”
方霜见皱眉,端起翡翠茶杯又闻了一下,猛地将茶杯扔在地上。
杯中茶水溅在银狐地毯。
“为什么我闻到一股腥味?呕……”她捂唇,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呀!”珍珠一拍掌。
“或许……有人在茶杯里打过鸡蛋?奴婢去换一套茶具吧。”
她捡起地上茶杯,端着翡翠茶具兴高采烈出了门。
沈知聿恰巧路过。
“沈郎君!”珍珠奔到他面前,“小姐有身孕了!”
他手中书简“啪嗒”落地。
“……恭喜。”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方霜见半天才止住吐意,起身去开窗户。
踩过银狐地毯,她蓦地一顿。
蹲下身。
银狐地毯的雪白毛梢,凝了几滴红色的东西。
粘稠、浑圆、鲜红。
……血?
19. 同居
“小姐,沈郎君好奇怪呀。”珍珠放下茶具。
换的是一套羊脂玉茶具,通体洁白如玉,玉壶中装好热茶。
沏好茶,珍珠将茶杯递给方霜见。
“他又怎么了?”她接过茶杯,警惕地闻了一下。
没有腥味。
“他好像不喜欢小孩。”珍珠含糊道,“我告诉他小姐您怀孕了,他丢下书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什么时候怀孕的?”她捏住杯壁,蒸腾的水汽上升,蓄在眼睫。
“我没有怀孕,那茶杯就是有腥味,”她喝了口茶,又猛地吐出来,“这杯也有。”
“啊?”
方霜见不敢喝茶了,渴了只吃些汁水多的果子,可她总觉得果子也有腥味,每咬一口就要闻一下。
她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但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别去想。
就是有腥味啊,为什么只有她自己闻得到?
不可能是幻觉,就是有。
深夜她正躺床上睡觉,又闻到那股腥味。
“有完没完!”
她从床上弹起,抬腿踢向床边烛台,烛台倒地,焰苗将丝绸床幔与银狐地毯燎出几个大洞,火焰向周边蔓延。
她从抽屉里翻出玉笏,大摇大摆出了火光满面的房间。
东厢房没点灯,她“哐当”一声把门推开。
走过黑漆漆的屋子,倏地掀开床纱。
沈知聿躺在床铺,与她对视。
“下来。”
“……好。”
他下了床,在睡袍外又披了件外袍,月光下露出的脖颈莹白如玉。
他伸出双手。
她坐在床边,没有动作。
良久,他小声去问:“……不打吗?”
她将玉笏放在荞麦枕:“我改变主意了。”
“哈?”
“我要睡觉。”
“……好。”他低头去解腰间系带。
她补充道:“你就站着。”
沈知聿恹恹点头,眸中失落难掩。
他床铺与她的金丝楠木拔步床比起来窄些,床板也硬,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整洁到纤尘不染。
被褥还有淡淡的清香,与她平日闻到的熏香花香不同,是让人很心安的香。
具体的描述不出来,她没有文化,反正闻起来舒服。
“你躺上来吧。”她又改变主意。
荞麦枕头抱着总归没有人舒适,荞麦枕头还没有他听话。
他们像从前一样抱着,窗外传来下人的叫喊。
“走水了!走水了!”
他偏头想去瞧,被方霜见扳回脑袋。
“下人说走水了……”
“你是龙王么?其实无人在意你知不知道,你去帮忙只会添乱,他们会处理好的。”
“哦……”他闷闷将头埋在她胸口。
“夫人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我不能来找你么?哇塞沈首辅,好大的官威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你老是故意说这种话。”
“我就故意说,不服?”
对于她莫名的火气,他只是默默轻抚她脊背。
“夫人……不要生气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能听听你气从何而来吗?”他试探道。
“我老是闻到怪味。”
他身子一僵,抚背的手也停住。
“……什么味道?”
“腥味,闻多了就想吐,但我没怀孕,珍珠那小丫头乱说的。”
“你也应清楚我没有怀孕,我又没在外面偷腥。”
“那里面……”他意有所指。
她轻扇他一巴掌:“沈首辅,拿我当禽兽啊?况且,我对方临没有男女之情,不过他是怎样想,我就不知道了。”
“你要不去问问他?”
他目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道你是怎样想,”她白眼道,“我只在乎我怎样想。”
言外之意,她想打就打。
沈知聿白皙的颊面染上红痕,她想起:“你是不是敷粉了的?”
毕竟他小时可是黑如煤炭,现在皮肤又白又嫩,直接从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呵呵。
沈知聿:“……?”
方霜见房间被她自己烧了,下人赶去救,并没有完全救回来,起码她的金丝楠木拔步床成了焦炭。
她本打算挑间宽敞的屋子暂住,回想起沈知聿床铺的那股清香。
那香气让她心安,她只有在那张床上才不纠结自己是否闻到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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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决定与他同居。
如此,服侍她的人从珍珠变成了沈知聿。
珍珠表示非常好,快快乐乐和府里的小姐妹扫院门去了。
沈知聿好像也挺喜欢。
只是有时表情怪得很。
“为什么要用青瓜片敷脸?”
他睡在床外侧,里面躺的是方霜见。
她整张脸贴满青绿色的青瓜片,脖上也贴了几片。
“我想敷。”她懒懒答道,闭眼睡觉不理他。
脸侧的几片青瓜随吐息掉在她发间,他悄悄拾起,端详片刻贴回她脸颊的空缺处。
一手撑在软枕,侧身痴痴看她。
他越看越难受。
她太漂亮了,太耀眼了,走在哪里都会有人向她投向目光,他好不喜欢。
他喜欢她微蹙的双眉、扑闪的眼睫、鼻尖的一抹粉嫩,唇瓣的一颗唇珠,却不喜欢她这张脸。
他会因为她的容貌喜欢她,别人自然也会。
他不想要这样。
同居几日,方霜见逐渐习惯他的陪伴。
清晨由他叫醒,由他梳洗,再由他换上衣衫……用膳也一起用,她不怎么吃,只简单喝几口他喂的酒酿桂花。
晚上,他帮她卸发饰擦身子,或是为她在浴桶里放满水,再然后两人躺在床上,他犹豫地说,她敷衍地答,一天就这样过去。
平淡的清晨。
方霜见醒来,伸手探探旁边,没有人,应是去书房看书了。
她没睁眼,右手无意识伸进枕下,却摸到一个硬邦邦的家伙。
她一扯,扯出一根头发。
食指般长、乌黑靓丽。
枕头掀开,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脑袋上缝了几根稀疏的头发,双眼血红,十分渗人。
木偶的身子上,写了两个字。
方霏。
紧接着,她又嗅到那股腥味。
浓重的、难以抵挡的,灌入她鼻腔。
胃里在翻滚,是在空翻腾,她双手捂唇,还是吐出几丝清液。
木偶掉下床,在地上滚过几圈后身子裂开,流出一滩粘稠的红。
还夹杂几根细发。
她唇齿发苦,牙尖止不住颤抖。
“沈——知——聿!”
20. 玉笏
那日珍珠的建议,确确实实很有用。
沈知聿按珍珠说的,去了永安巷尽头的书画摊子,说是书画摊子,其实是卖蛊术书还有蛊虫的。
老板是个苗疆少男,向他展示了蛇蛊、情蛊、梦蛊、人偶蛊,他选了人偶蛊。
夜晚他潜入方霜见房间,剪掉她的一缕头发。
又割开自己的手臂,放了些血,一部分灌进木偶中,一部分下进她日常喝的茶水。
苗疆少男说,这样蛊灵就能进入她的身体,而他,可以通过操纵那只木偶来间接控制她。
于是他每晚的深夜都抱着那只木偶,望向那双眼睛,对她说:
你要爱我呀,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不要嫌弃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而且,你只能够爱我一个人……不爱我,我就咬你,我真的会咬你。
不仅咬你,我还会困住你,让你每天只能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就是我。
所以你要爱我。
蛊咒没过几日就显灵,夫人的房间意外起火,与他住到了一起。
他欣喜若狂,同时打算再去永安巷买两个木偶,一个刻方临,一个刻江列岫。
可惜,没等他再去两个,买了的一个已经被发现。
“解释一下,这什么意思。”方霜见坐在楠木椅,扶额苦道,“沈知聿,你最好好好说,我现在火气大的很,保不齐做出些什么。”
桌上搁着断成两半的木偶。
沈知聿站在窗边,眉心紧蹙。
“说话,嘴长着不说话只知道吃逼吗?不说我帮你把嘴撕烂。”
她正烦懑,耳畔传来许久未闻的声音。
【系统:哈喽亲爱的,好久不见呀~我休完年假回来啦。】
【系统:言归正传,任务已更新:打男主三十板子。上次是过到这里的吧?】
“嗯。”
他抬眸望她。
“对不起……”
她定是对他很失望。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莫名让她想笑:“你觉得说对不起有用?诅咒我被发现了,就只知道说对不起?沈知聿,拿出一半你诅咒时的勇气啊,怎么?敢做不敢当?”
他巴巴凑到她跟前,跪坐在她裙边,伸出双手。
“……”
她一掌打在他脸颊。
他被打得偏头,身子也倾斜,不敢动弹,就歪着头跪在她裙边。
她掌心烧的慌:“把玉笏拿过来。”
那白玉笏板本是他上朝时持的,自从她用那家伙打过他一次后,玉笏就带了血,他也没再带出去过。
方霜见一手拿玉笏,一手去抚他脖颈,轻捏他通红的耳垂。
“你真的很贱,知道吗?我都不想要打你,”她嗔道,“打你还沾我满手血,脏死了,弄半天都弄不干净。”
她将玉笏丢到他腿边。
“自己打,打四十下。”
“把次数数清楚。”
他愣愣盯住地上笏板。
“动起来啊。”她抬腿踢在他胸膛。
“你不是最喜欢这样么?有什么好犹豫的。沈大人,你做正事的时候也这样么?或者说,你下属知不知道你在家里过得跟狗没什么区别?”
“你现在不打,可以,等会儿我把雪竹居的大家叫过来,看你现在这副放浪样。”
“霜见,”他哑声道,“这板子打过别人。”
玉笏的裂痕里有不属于他的血迹。
她目光凝滞。
自己用这板子打过方临。
“所以……”
他撩开衣袖,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肌肤。
抬手抓住她裙摆,乞求道:“霜见,亲手打我吧……”
像在乞怜,又像在讨赏。
她眸色渐深。
不知为何,她心头弥漫难以言状的恐惧。
不安、失常。
她跌到地上,蓦地抱住男人。
“为什么?”
“因为,爱……”
话未说完,他受了一巴掌。
那巴掌与方才的扇在同一侧,脸上尚未消退的红痕愈重,他的眼珠子转个不停,正积蓄泪水。
“爱?”她扑哧一笑。
“真的吗?”
他机械点头。
紧接着,又一巴掌扇在他面庞,这次是另一边脸颊。
“你觉得这样是爱?”
她的指甲刮过他鼻梁肌肤下若隐若现的青筋,越靠越近,与他紧贴。
“回答我呀。”
泪水从紧绷的眼角滑落,蓄在眶骨。
“嗯……”
又一巴掌打在他脖颈。
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他脖侧,缓缓移至他脖间凸起。
那手抚过他滚动的喉结,上移,轻拍他红肿的脸颊。
她没有打四十下,只是三十下,不多不少三十下,每一下都打在他脸庞。
到最后,她手心都痛到颤抖。
沈知聿也浑身发抖,无力倒在地上,平日的温柔矜持荡然无存。
瞳孔涣散,喘息不停,发髻散乱,整张脸红到透顶,脸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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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干涸。
【系统:叮咚~任务已完成,小姐姐还真狠心呢,哇塞好喜欢。】
“……又不是把你上了,至于吗。”她起身找药。
男人仰躺在地,脸颊满是掌印,他抿唇将唇角血渍咽回腹中。
微叉的双腿,隔着顺滑的衣料,那弧度格外显眼。
他咬唇拭去眼眶泪水,夹紧双腿,羞愤缩作一团。
经这一遭,沈知聿再也不出门了,甚至还向老皇帝递了折子,上朝也免了。
整天待在房间不知道干什么,膳食不用,也不涂药,连最喜欢的方霜见都不见。
方霜见倒无所谓,只是觉得少了个乐子。
还少了张漂亮的脸蛋,可以被自己捏。
她有点后悔打他的脸。
万一落下伤痕,岂不是会变丑?早知如此,就该在此之前就用他的脸爽一遍。
她没有打鼻梁……鼻梁应该不会塌吧。
过了几日,珍珠为她染指甲时倏地想到沈知聿,不禁喃喃:“别死在屋里,臭了难收拾。”
“小姐您说什么?”珍珠眨巴眼睛。
“……没什么。”
“你等会儿让几个下人,去东厢房看看,不要被沈知聿发现。”
肯定会被发现的。
他都是善于偷窥别人的人,自然能够发现藏在暗处的目光。
发现了又怎样?
他能拿她怎样?
下人偷窥完回来,顶着满脸肿包。
“……怎么回事?”
“夫人,东厢房的房檐下有个马蜂窝啊!奴才刚走过去,马蜂窝就掉到奴才脸上,蛰得奴才满脸都是包!您瞧。”
方霜见捂鼻答:“好恶心,别给我看,去管事那领点银子买药,快走快走!”
真恶心。
沈知聿怎么这么恶心。
是又在房间里养蛊么?看都不让看一眼。
死男人。
贱货。
傍晚,她叫了几个壮汉,强行踹开东厢房上锁的隔扇门。
“沈知聿,出来!”
房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也没人应答她。
“欸夫人,这啥意思啊?”
“你们都走。”她冷不丁说。
下人走后,她孤身进房间,关上门。
“出来。”
还是没人应答。
她抬腿走进幽深的黑暗。
一手扶墙,摸到窗框,刚想开窗将阳光引进房间。
一双手覆在她腰间。
21. 怪病
那双手抱得紧,腕骨硌着她的肋骨,她偏头去看。
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够感受喷洒在脖颈的气息。
“放开我。”
她脊背被压住,上半身难以控制地往窗台倒。
再倒,脸就要贴在琐窗上。
腰间那双手真的消失了,连带黏在背后的重量,以及温热的吐息。
拥抱她的又只剩黑暗。
“沈知聿?死哪里去了……”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
她转身推开紧闭的窗户,阳光洒进来,她方看清房中模样。
整洁,没有异常。
桌上书籍整齐摞放,铜熏香炉里没燃香,博古架上的青瓷花瓶里有几朵木槿花,拔步床的床幔绑在床柱,床上被褥叠好。
就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屋子,这样的屋子她在府里见到过许多间。
可,人呢?
冰冷的指节抚过她脖颈。
她猛地扭头。
身后没有人,可方才确确实实有人摸了她脖子。
“别逗我玩。”
“没有逗你。”
循着声音望去,沈知聿正站在门后,脸上蒙了层面纱。
他穿一身纱制黑袍,领口半敞,肌肤冷白,眸色也冷冽,望着她,不似从前那般含情脉脉。
“你今日怎么了?怎么打扮成这样?”她捂唇轻笑。
打扮得有点……禁欲?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他还挺适合的。
“方霏,你找我干什么?”
“你直接叫我方霏?找抽吗?”
她走向他,他忙去躲。
“……夫人,若无事就离开吧。”
“你是不是出轨了?是不是正和情人情意绵绵,所以想快些赶我走?”
她冷哼一声:“我先不走,待我检查完房间里有没有别人再走。”
说着,她开始掀被褥挪屏风,动静之大。
沈知聿站在原地,看她翻箱倒柜,眸色渐深,气息也变得紊乱。
“那女的在哪里?”她抬头问。
他急促地咳了一声:“真的没有……夫人快些离开吧。”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么?等我把房间找完,还没找到,就打死你。”
“……”
房间找完,她什么都没找到,又不死心地去找第二遍。
从被她弄乱的床铺找起。
这一次她更加细致,爬上床去翻床内侧被褥。
一手伸进缝隙,刚摸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挺起的腰肢就被压下去。
她的唇,也被捂住。
整个人被压在床铺。
“不……不要动……不要回头……”颤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对不起……卿卿,对不起……可我、可实在是控制不住……等我做完,就打我吧,我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扒开捂唇的手:“沈知聿你中邪了吗?叽里咕噜在说什么,一个都没听见。快点起来!”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闷哼。
以及,双手被抓住,举过头顶压在床上。
“……你在干什么?”
她其实猜到大概。
果然如她所料。
她听见窸窸窣窣声。
“你……”她被气笑了,刚转头还没看清就被扳回去。
他头靠在她一边肩头,身子完完全全压下来。
“求求你……不要看……”他抿唇小声啜泣。
她偏头瞪道:“敢做这种事却不让看啊?咦,那说明还没有完全神志不清,可喜可贺呀。”
“不过沈大人,你这样对待我,想好代价没?毕竟,我这条裙子估计以后都穿不得了。”
“你恶心死了。”
他陡然僵住。
他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原以为不见面就没问题,怎料她闯进来,还在他身边晃啊晃。
原本今天是最后一天,马上就可以过去……她还是来了。
他的丑陋嘴脸,被看见了。
如设想的那样,他被嫌恶了。
“对不起……”他低头,松开她的手。
“霜见,你快些走吧……明天、明天我来找你领罚。”
“不行,就现在。”
“现在不行……我、我……真的不行。”
她不依不饶:“为什么?”
“我,”他犹豫半晌,还是开口,“我患了一种怪病,或者说,是瘾……”
那日过后,他便被灾厄缠上。
他一直觉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对于这个惩罚,他并不排斥,毕竟人生有得必有失。
他想要的太多,又不切实际。
在某些时候失去理智,只能怪是他自己作下的孽。
“每半年,总有一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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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她挑眉道,“这是什么瘾。”
这能算是瘾?
那她每天都想要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
“我也不知是什么瘾……”
“你早说呀,早说我会帮你的,不过现在不会了。”
她不喜欢被强迫,她认为自己应有知情权与选择权。
即便强迫她的是自己的男友、自己的丈夫,即便他们相爱。
她说不要,就是不要。
如果拒绝被当作欲情故纵,那她们的痛苦呢?享受到快感,痛苦就不存在了么?
沈知聿磨蹭着穿好衣衫,松开她,她从床上坐起。
他站在床边,羞赧将身子别到一边。
“你那个瘾发作的时候,都像刚才那样么?”
十天,那便是十次。
她嗅了嗅,房间里竟然还没有味道。
他脸上的面纱已经掉了,脸色绯红,颊上伤痕好了大半,只脖颈处还有红印。
“快走吧……”他声音沙哑,不敢回头看她。
“哦,忘了你还在发作。”她双腿交叠,抱臂道,“我不想走,在这儿睡一觉,你随意。”
“霜见……”
“要想我走,就转过身子来,让我看看。”
她在说什么,他很清楚。
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定是不能被她看见。
她声音又轻又柔,每说一句,他身子就热几分。
从前他都是自残,很少做这种事。
从前发病也与今日不同,更多的是痛,撕心裂肺的痛。
现在却……他宁愿是痛。
她单手托腮:“要不要我帮你?”
“我的技术,应该比你更好。不过,我方才都说不帮,现在又说帮,岂不是出尔反尔?”
“所以,你要付出些代价。”
他竟下意识去问:“什么代价?”
她冲他勾手:“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沈知聿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想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法思考,是欲望驱使。
他好想让她摸摸自己。
于是他乖乖坐到她身边。
又想到什么:“等等……”
他扯下系床幔的素色丝带,搁在床铺。
“夫人能不能将双眼蒙上……我有点、有点害羞……”
她翻了个白眼:“呵呵,真能装。”
22. 风寒
余韵消退后,沈知聿抽出帕子,为她擦拭手上污渍,从手心到指缝,帕子吸满水,黏糊糊的。
“不用擦,洗掉就好。”她抬手去扯眼前丝带,蓦地被抓住手。
“不……不要揭,我来洗。”
他害怕被她看见。
实在是太恶心,自己为何如此恶心……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恶心的。
如她所说,他脏死了。
她无甚情绪:“那你快点。”
沈知聿叫了水,送水的丫鬟来时愣了一下。
隔着屏风,她瞧见大小姐躺在床上,床边的两条腿晃啊晃,房中还有很糟糕的味道,像是某种花香亦或者是麝香。
沈知聿走出屏风,穿一件青袍,温和道:“麻烦了。”
沈郎君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不同,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小丫鬟暗暗想,行完礼转身出去。
他端着水盆走到床边,方霜见正躺床上,拿了一本书翻着玩。
他坐在床边,用沾湿的帕子替她擦手。
“你什么时候继续去做事?”她担心他这个月缺勤太多,领不了月俸。
“皇帝年老,精神不振,已许久未召见内阁。”
“内阁?”
她觉得这两个字好熟悉,上学的时候似乎学过。她努力去想,但就是想不出。
“内阁是谁?”
“……皇上已经许久未召见我。我想着,现今天下太平,晚一些赴班也无妨。”他垂眸道,“想多陪伴夫人。”
“我银钱不够花了。”她抬腿轻踹他膝盖,“你不好好给皇上做事,我怎么有钱花啊?你现在年轻,就要多为国家做事,为百姓做事。”
她是一个贪慕虚荣习惯不劳而获的女人,从小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有钱且死了丈夫的寡妇,每天的乐趣便是去各大奢侈品店消费。
她讨厌上班,很早便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上班,唯一上过的班是在网上做了半年女主播。
但乐意嫁给一个整日忙着上班的丈夫,自己则孤独地花丈夫卡里的钱。
这一点,沈知聿还挺符合。
“对不起……”他抓住她脚踝,“夫人若是不嫌弃,我名下还有几间铺子,是出租给旁人的,好像已大半年未收租……”
她猛地弹起:“你连收租这种事都能忘?铺子在哪里?”
他为她擦完手,解下她眼前丝带。
“由一位姓薛的管事管着的,在成婚之前,也是他在管我府中的大小事务,改日我让他来见你。”
她笑得灿烂:“好,那就准许你继续在府里待几天。”
之后的几天,沈知聿仍是像之前那样待在房中,谁也不见。
东厢房不论白日黑夜都门窗紧闭,下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房间里有妖怪,沈郎君已经被吃掉了,有的说沈郎君是妖怪,大小姐发现后将他幽禁在房间。
甚至有人说,清晨路过东厢房时,听见了笑声,和一些很诡异的声音。
事实是,方霜见每天和薛管事收完租,回府后都会走小路,走到东厢房的一扇窗户边。
小路鲜少有人,沈知聿每次都会打开窗户,让她翻进房间。
之后便是颠鸾倒凤。
今日窗户却未开。
“沈知聿?”
“沈知聿。”
“沈知聿!”
她一脚踹开窗户,抬腿迈进去。
屋内和平时一样,一片黑,弥漫清甜花香,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春晓百媚香。
她直往床头奔去,扯开床幔。
沈知聿果然躺在床上。
他不似平常那般有生气。眼皮耷拉,双目无神,两颊还绯红,时不时咳嗽几声,唇瓣微微吐出热气。
毛绒绒的裘被盖在他身上,将他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
“怎么了?”
“好像……染了风寒。”
她点点头,应是昨晚染上的,昨晚她非要在刮风的窗边玩,还故意将他上身衣衫扒了个精光。
“想不想吃东西?”
“嗯……可是,万一将疧症传给夫人……而且我的身子,好烫……”
她白眼道:“我去给你弄碗粥来,是粥,听清楚了。”
这男的一天怎么只想得到那点事。
“……好。”他将头埋进裘被,只露出通红的耳根。
雪竹居的小厨房没有人,她便去文远侯府的后厨找人。
“大小姐要吃粥?好嘞,马上做。”
“白粥,不要放其他的,盐糖都不要。”
她冲厨师笑,转身撞见方临正蹲在灶台边,拿馒头。
不,是偷。
怀里抱了七八个,嘴里还叼着一个。
对上她的目光,方临忙取下嘴上馒头,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瞟一眼忙着煮粥的厨师,大喊一声:“呀!方临,你怎么在这里?”
“二少爷?”五大三粗的男厨师警惕地举起菜刀,探头道,“二少爷在哪里?”
方临瞪大双眼,抱着馒头就往外跑。
“嘿!我恁个亲娘哎!可不能让二少爷跑了,可可可可我锅上还煮着粥……”厨师举着菜刀,进退两难。
她轻笑一声:“我去帮你追。”
语毕,她跑出后厨,穿过走廊。
走到楼梯口,她双唇被捂住。
那人长得快,比起一开始,已比她高了大半个头。
练剑的手臂结实有力,她双手抱着,低头瞧他手背青筋与刀疤。
他身子靠过来,半束的墨发垂在她肩头,滑在她胸前起伏。
她抬眸,对上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覆在唇上的手又收回去。
“你真坏。”方临骂道,脸上却并无怒意。
“你偷馒头做什么?”她抬手将胸口那缕发丝甩到一边。
“他们没给你饭吃吗?”
他鼻子一酸:“……没。”
“二姨娘说我性子顽劣,还老是沾花惹草,每天就只给我吃一块青稞饼,还断了我的糖水。”
“母亲和父亲不管?”
“不……母亲一直都不大喜欢我,父亲一开始还准我去他书房蹭糕点吃,后面嫌我吵,不准我去找他了。”
他埋在他脖颈,声音闷闷的:“姐姐,连你也和他们一样坏。”
姐姐的确是和他们一样坏。
小的时候,他总是被府里的下人欺负,姐姐每次都视而不见,不给他眼神。
那个正妻生的嫡女,不在乎他。
他却千方百计去讨好她,送她自己舍不得吃的茯苓糕,后来他发现,自己送的糕点全被她送给了贴身丫鬟。
后来,他就偏要与她作对,私底下却……他才是那个坏人,口是心非的坏人。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以为你偷馒头是要去做坏事。”
她伸手拭去他眼角泪水:“馒头呢?”
“藏在包袱里。”他指了指一边台阶。
石阶上放了个鼓鼓朗朗的灰色包袱。
“二姨娘为什么对你这么差,还是因为之前那件事?”
距离她与方临在房中被二姨娘发现那日已过去许久,她一直以为那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姐弟,小时难道没在一起洗过澡吗?
光着身子又怎样,再说也不是完全光着身子……她当时只扒了上半身。
“嗯……”他更委屈了,眼圈粉红。
“你怎么同她讲的?”
“我说我就恋姐怎么了。”
她推开他:“方临,你脑子有问题吗?”
“我让你和她好好讲,心平气和地讲,你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应该饿死你!”
她一巴掌扇在他脸颊。
他眨巴眼睛,难以置信地抚过颊上红印,嗫嚅道:“那你呢方霏?你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对我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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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吗?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
她嘲讽道:“我哪里看光了?”
“怎么没有……”他蓦地顿住,循着她的目光低头。
红晕迅速漫上脸颊。
“你是流氓!流氓流氓流氓!”他拾起地上包袱,“再见,我们以后都别见面了!不要来找我!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他背着包袱,连跑带跌地下楼。
方霜见站在原地,勾唇不语。
年轻就是好,生起气来都像撒娇。
她莫名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像小猫,总是用爪子挠她。
自以为凶悍。
送走方临后,她提着食盒回到雪竹居。
怎料,碰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隔着一片竹林,她望见那人正坐在庭院之中,身后站了三四个侍婢。
穿着玄色阔袖蟒袍,墨发高束,气度不凡。
她皱起眉头。
江列岫怎么跑这来了?
她忙提了提衣领,又抹掉些口脂,取下头上、手上的大部分饰品,清了清嗓,才提食盒走到院中。
“太子殿下?”她眉梢轻挑,福身道,“小女不知太子殿下前来,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不会的。”江列岫放下茶杯,笑道,“怎么会舍得怪方小姐。”
“本宫是来与你父亲议事,议完事,听闻你在府上,便来看看。”
“沈大人在否?”
“沈大人……自是在房间。”
“这样啊,欸,方小姐提食盒是要?”
她捋了捋鬓边发丝,柔声道:“夫君犹在病中,小女下厨做了些清淡饮食,正准备给夫君送去。”
她在暗示他。
今天没空陪他,快点走。
江列岫也听懂了她的暗示。
他半眯眼眸,眸中闪过一瞬的失落,颔首道:“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方小姐,等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小女送殿下到府门口。”
他转眸,唇角带笑,眸中却无笑意:“好啊。”
周边人敬他、畏他,方霜见偏不同。
当然不同。
于她而言,江列岫只是猎物,一只棘手的猎物。
相处这么久,虽说两人每次只是玩乐,从未交流过内心,但她确信,江列岫这种聪明人已将她心中图谋猜到大半,只是无法猜出她身怀系统。
而她也清楚他的伪装。
两人都心知肚明。
江列岫走后,她又回到雪竹居,去了东厢房。
这一来二去浪费不少时间,她推开门,床上男人已睡过去。
眉心微蹙,双唇翕张,应是在做噩梦。
“不怪我……你凭什么怪我……是你自己要去死的……”
她将食盒放到矮凳,坐在床边,轻扇他脸颊。
“沈知聿,起床了。”
他止住梦呓,缩回裘被。
“别睡了!”
她刚想掀开裘被,瞅见他发间的一抹白。
毛茸茸,还在动弹,颤颤巍巍缩进裘被。
与他一样。
他在被子里藏了什么?
方霜见反手又扇他一巴掌:“沈知聿,起床。”
“啊?”
他从裘被里钻出:“哦……夫人……”
他额前蒙了层薄汗,双眼迷离,连眼睫都蓄上汗珠,颊上青筋微微跳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难受与欢愉时是同一副神情。
“我给你煮了粥,吃完再睡,”她一顿,“被子里藏了什么?”
他声音沙哑:“什么?”
“我不太明白夫人的意思……”他视线游离,低下头。
她偏头,抬手去碰他脸颊。
他身子一僵。
颊边发丝被捋到一边,那人越来越近,他嗅得到甜腻的脂粉香,望着那双妩媚动人的桃花眼。
她轻戳他脸颊。
23. 烫伤
搦起黏在颊面的白毛。
“毛……”她拈着指尖白毛。
“这不可能是你的吧?也不是我的。”
她平静道:“所以,你在被子里藏了什么?”
“额……这个……”他双眼闪躲,似是十分难为情。
他胸前裘被微动。
她猛地掀开裘被。
“喵。”
是一只猫。
一只小猫,蜷缩在他胸膛。
雪白的小猫,只有巴掌大小,身子抖个不停,也喵喵喵叫个不停。
方霜见认得那只小猫。
是雪竹居的流浪猫,从前在庭院用膳时总来。喜欢用脑袋蹭她的小腿,她每次嫌烦都会让下人给它喂东西吃。
她眉目柔和了些:“你把猫藏被子里做什么?”
“这猫澡都不洗,还整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脏的很。”她抓起小猫,将它抱下床,放在地上。
他胸口衣领还有被小猫压出来的痕迹:“它非跑进来的,非要让我抱……洗澡的,我每旬都给它洗……”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反驳,只是在陈述事实,还有些乞求的意味。
“那除虫了吗?”她双手叉腰,“万一这猫身上有跳蚤,该怎么办?是想要让我染病么?况且你把它藏被子里,万一闷死怎么办?”
说着,她低头看了眼猫。
小白猫趴在她履上,用爪子踩她。
“喵……”
她弯腰将猫放到一边,又抽出手帕揩手。
“先把粥吃了,再说。”
食盒打开,她刚端起粥,耳边就响起催命声。
【系统:叮咚~任务已更新:将滚烫的粥泼向男主。要求为,粥的温度不低于70摄氏度,至少造成一级烫伤,限时两个时辰。】
“……”
她杵在原地,迟迟未有行动。
沈知聿不知,安静躺在床上。
房间里只听得见小猫在喵喵叫。
她目光定格在手里那碗粥。
过会儿,她走向他。
他从床上坐起,伸手去接瓷碗。
滚烫的粥却泼在他手臂,手臂迅速烫出一片红。
她将碗甩在地板:“夫君,我方才手滑。”死死盯着他臂上冒热气的粥,与肿起的烫痕。
……应该足够烫。
【系统:叮咚~任务已完成。小姐姐还真是狠心呢,我都有点心疼男主了,呵呵才怪。】
白粥烫过的地方肿得老高,还生了好几个指甲盖大小的水泡,用手帕一拭,他痛到发喘。
他自顾不暇,却依旧应答她:“没、没事……”
她扯下架子的罗帕,坐到床边为他擦拭碗上白粥,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
“……去沐浴吧。”
“不……咳、咳咳……”他忙将头别到一边,双手捂唇,身子都在颤抖。
他声音带了哭腔:“不用……夫人先走吧,我可以处理好的……”
自己真是懒货、蠢货,应该早点伸手去接的,也不会让夫人的心意泡汤。
而现在,粥不仅没吃到,还被看见了如此狼狈的一面……自己为何如此愚笨。
“哦,那我走了。”
她捡起地上瓷碗,放回食盒,又抱起地上小猫。
一手提食盒,一手抱小猫,出了门。
珍珠正在院子里逗鹦鹉,见方霜见路过长廊,忙迎上去。
“小姐,卫昭叔叔的信。”
珍珠好奇打量她怀中小猫:“哪里来的猫呀?这么小,才几个月吧?”
“你问我我问谁。”她将猫和手里食盒塞给她,接过那封信,边拆边说,“去给这猫好好洗个澡,再找大夫过来,给它驱虫。”
“好嘞!”
珍珠走后,她拿出信封里的信纸,倚靠柱子看信。
信上说,沈知聿幼时性格恶劣,被村中人唾弃。他曾去偷过学堂里的书,被发现后非说自己只是窃书,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是偷。
他虽偷书,却从不看书,大字不识几个,整天念叨着莫欺少年穷,说自己要考取功名,得高官厚禄,村里人都拿他当傻子,对他避之不及。
卫昭还说,渔村已调查得差不多,他通过学堂老先生的口,得知沈知聿幼学之年离开渔村去了北面的稼苗镇。
卫昭休整几日后便会继续去稼苗镇调查。
信封里,还有一支木钗。
是崖柏木做的,木钗上的雪花花纹小巧精致,有一股薄荷凉花的香气。
“……什么破玩意。”她将木钗塞回信封。
这种华而不实的礼物她收得多了,从小就收。
高中的时候,老是有其他班、其他年级的人来看她,她还坐在最后一排,每次课间都有一大堆男生从后门给她塞东西。
红手绳、心形石头、手写信、明信片……她每天都要背一书包,跑到学校的大垃圾场丢掉,因为班委嫌石头太重废纸占地方,不准她丢班上的公用垃圾桶里。
【系统:哇塞还收到礼物了呢,真有魅力~】
【系统:提醒你一句,你已经快在书里待半年了。一开始的规划是一年就完成所有任务,之后就死遁脱身,现在看来,你恐怕不太行啊。】
“你是在质疑我?”
她双手抱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系统:当然没有,只是怕你……忘记自己。亲爱的,你真名不叫方霜见吧?】
她眸色微凝。
自己的真名的确不叫方霜见。
方霜见这个名字是她为自己取的,她一开始的名字叫方胜男。
方胜男,她不喜欢。父母为她取名叫胜男,是因为他们真正想要的是男孩,父母爱她,又没那么爱她。
她甚至都没那么爱方胜男,多想忘记从前的自己,那个迷茫痛苦的自己。
十八岁进入社会后,她给自己改名叫霜见。
冬十月,陨霜杀菽,万物凋敝。
恰好,书中男主早逝的妻子也叫方霜见。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又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就是文远侯府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眉头紧皱。
【系统:我欣赏你呀,所以暗中调查你。】
“呵,”她扑哧一笑,白眼骂道,“神经病。”
沈知聿手臂被烫伤,再加上感染风寒,复工又延误了好几日。
方霜见对此没怎么反对,也不赞成,不像从前那样翻窗去找他。
既然生病,就好好养病,再说他手臂上还有水泡,万一自己一不小心坐下去……
那日从沈知聿那抢过来的白猫由大夫驱好虫,珍珠修剪好过长的毛发,便一直养在她房中。
猫窝由鹅绒制成,躺在上面很舒适,白天放在窗边晒太阳,晚上小猫就叼着窝睡到床边。
珍珠挑了个好日子买来聘猫契,送到房间时,方霜见正抱着小猫玩球。
“小姐给这猫取个名字吧。”
珍珠摸了摸小猫银白色的胡须。
她低头瞧小猫的水雾雾的眼睛、柔软的毛发,和细长的爪子。
“沈知聿。”
“啊?沈郎君还在病中呢,小姐要见他吗?”
“这个猫,叫沈知聿。”
“……”
珍珠唇角微动:“小姐,这是只母猫。”
她长叹一声:“那我暂时还想不到……不如让知聿取,你等会让人给他传个话,别把猫抱过去,万一把病传给猫。”
傍晚,下人递上来一张宣纸,是从东厢房递过来的。
纸上的两个字,工整又暗藏锋芒,方霜见还是第一次见他写的字。
很好看,一看就是古人的字,后世挖到会放博物馆展览那种,倒是与她想象中的一样。
“兼湘?真难听。”她抬手抚摸膝上小猫,“你以后就叫兼湘。”
她将那张写着“缣缃”二字的宣纸撂到一边,抱着小猫出房门。
今日清扫日,雪竹居比平时热闹,院中下人不仅有雪竹居的,杏花轩也派来几个,说是二姨娘叫过来帮忙的。
她抱着猫走在回廊,忽撞上一个丫鬟。
那丫鬟身高八尺,手上力道大得很,眼疾手快将将要摔倒的她拉进怀中。
她手里的猫叫了一声,跳到花丛中消失不见。
“欸,兼湘……”
她心里窝着火,抬头刚想骂人,瞅见那人的面庞后愣住。
“方临?你打扮成丫鬟模样做什么?”
见到心心念念的姐姐,方临眼眶顿时湿润,小声道:“姐姐,我好饿……”
每天一块青稞饼,根本不够吃,他告诉白清清,白清清也不理他。
他好饿,还好想她。
“你不是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吗?”她指尖抚过他衣领,推开他。
“现在又来与我讲这些,什么意思呢?方临,姐姐不太懂。”
“你饿,就去后厨拿啊,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宝宝,姐姐也没有奶水喂你。”
他语无伦次:“什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想……”他咬唇。
最终还是妥协:“我想见你。”
她淡淡瞟他一眼:“跟我走。”
她将方临带回房中,又差下人送来几碟糕点。
方临一见到糕点就挪不动道,坐在软垫笑眯眯吃糕点,方霜见给他倒了杯茶水,坐在一旁的藤椅。
“你偷跑出来的?”
“嗯。”
“没去上学?”
“早放春假了。”
她点点头,把玩手里折扇。
过会儿,方临吃完糕点用完茶,她开口了。
“弟弟,姐姐这儿的糕点都是花银子从外面买来的。”
“难怪这么好吃,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又好吃又好看的糕点……姐姐我能不能打包一些回去吃?”
他扭头看她。
她坐在窗边,笑意盈盈。
他明白了。
“所以说,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她偏头,扇柄抵住一边脸颊:“你上次说,姐姐把你看光了。”
“分明姐姐还有地方没看过。”
他从坐上弹起,却没走,站在原地,去摘头上绒花。
“你个臭流氓、死流氓,不知道一点礼义廉耻,凭什么母亲那样喜欢你!我不会脱的,上次被你扒光衣服按着打已经够耻辱。”
“君子从不委身于人,除非是妻子,你不是,你是我嫡姐……”他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哭出声。
“我才不要你这个姐姐,你成天欺负我,和他们一样,都不喜欢我!”
“哪里不喜欢你?姐姐最喜欢你,就算我不是你姐姐,我也最喜欢你。”
她站起身,踮起脚尖捧起他脸颊,温柔道:“姐姐和妻子有什么区别呢?弟弟和丈夫也是一样,甚至你更重要,姐姐一生可以有许多丈夫,却只有你一个弟弟。”
“你于姐姐,是很特别的存在。”
他呼吸一滞。
“真的吗?”
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真的很特别吗?
他比谁都更希望是真的。
没等方霜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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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低头去解腰带。
她轻笑一声,拉着他到床上,放下床幔。
赤条条缩在床铺的时候,方临极为紧张,不安地去抓肩头发丝。
他不知这样做对不对,可这样做,方霏会高兴,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高兴。
或许是看他无措的模样,很高兴。
她一直都喜欢戏弄他。
她靠在他肩头,耳语道:“把腿分开。”
“可是……”
“你是不放心姐姐吗?”
她憋嘴,扯他的头发:“你不是说,想姐姐吗?姐姐也很想你,想看看你的身体,你连这种小要求都不满足姐姐吗?”
“不是你说我们小时常睡一起吗?”
“那你肯定,趁姐姐睡着时,偷偷摸过姐姐的胸脯。”
“我没有!”
“哦?那为什么总是盯着姐姐的胸口看呀。”她掩唇笑道。
每次见面都这样。
她第二次就发现了。
其他人都不这样,就他一人的目光总是落在她那两团软肉上,盯半天都不带移开的。
明明自己最好色,还总骂她不知礼义廉耻,欲盖弥彰。
陡然被拆穿,方临面庞立刻泛起红晕,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因为你胸前有一颗痣,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你以前都没有。”
是了,以前方霜见胸口的确没有痣,也从不穿那样露骨的衣裙,更不会与他像现在这般……他做梦都不敢做如此娆乱的。
“你别说了,张开就张开……”
他下定决心,闭眼缓缓张开腿。
方霜见却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
他睁眼瞧她。
她坐在他身边,目光久久落在那处,并不惊讶,冷静地打量。
“弟弟长大了啊。”
他眉头一松,又皱起。
……就这样?
她轻抚他脸颊:“以后想吃东西,就来找姐姐。”
他眉心沟壑欲深。
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难道是自己没让她满意?
她穿好鞋,下了床。
他呆愣在床铺。
自己真的很差劲吗?
他多希望不是真的。
“我还有事,你休息好就回去吧。”她面色如常。
“今日之事,姐姐不会说出去的。”
几句话的功夫,他眸中已满是晶莹。
想要奔上前抱住她,却害怕她失望的眼神,只得咬紧舌尖,将苦楚咽进腹中。
出门后,方霜见捂唇狂笑。
未社会化的小孩子,就是好拿捏。
当他脱下衣衫的那刻,他便已落入了自己为他量身定制的圈套。
纠结她言语中的含义,必然会渴望更多认可,而获得她的认可,是有代价的。
“欸,小姐小姐!”
珍珠奔上前,抱着浑身湿透的兼湘。
“小猫刚刚跑池塘抓鱼去了,奴婢恰巧路过,就把它捞了上来。”
“嗯。”
方霜见接过猫,挑去它胡须上的浮萍,讶然道:“金锁呢?”
“啊?什么锁?”
“戴在它身上的锁,准备刻上它名字的。”
珍珠倒吸一口凉气:“完了完了,定是掉在池塘里了!”
两人抱着猫匆匆往池塘边赶,行至回廊,方霜见猛地扭头。
“怎么了小姐?”
“喵……”怀中小猫用爪子挠她的手背。
身后是假山,假山旁鲜花盛放,蝴蝶环绕。
“……没什么。”
她回首,继续与珍珠往前走。
等到了池塘边,她再次扭头。
这一次,看见了。
“沈知聿。”她叫住他。
那人站在池塘边无处可躲,怯怯转身。
他看起来比平时憔悴许多,墨发披散,额上戴着玉白色抹额,倒是与他毫无血色的面庞一般颜色。
鼻头红红的,声音也闷得慌:“……嗯。”
“你身体好些了么?”
“……好了,好了的。”
语毕,他又捂唇咳嗽起来,眼眸咳到湿润。
方霜见撇唇。
又撒谎,显然没好。
登时,那烦人的声音出现。
【系统:叮咚~福利任务已发布:让男主下水泡一炷香。】
她怒喝一声:“什么?”
什么鬼福利任务?
院中下人齐刷刷抬眸望她。
沈知聿眉心微动:“……还没有完全好。”
“但是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咳,总是咳嗽。”
珍珠在旁问询她:“小姐,沈郎君看起来病病殃殃的,要不要先让他回去歇息?”
她恼火道:“你下去。”
珍珠怔忡:“哦,好的。”
她拉住想走的珍珠,重复一遍:“你下去。”
指尖指向池边那人:“沈知聿,你下去。”
他眸中有欣喜,也有担忧:“下……哪里?”
“水。”她说。
她又指向生满浮萍的池塘。
“兼湘的金锁不见了,你下水找找。”
珍珠被吓了一大跳:“这这这这小姐,奴婢下水找就行,池塘水很脏还冷,沈郎君承受不了的。”
其实,无论谁下水都受不住。这池塘年久失修,池水脏的很,不知带有什么蝇虫病症,病人身体本就脆弱,再下水,恐怕要备棺材。
方霜见瞪道:“闭嘴。”
她现在很烦,非常烦,说不上来的烦躁。
24. 强迫(含入v通知)
沈知聿却面色如常,仿佛听到的,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他微哑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兼湘的金锁……是什么样的金锁。”
懵懂的小白猫躺在她怀中,爪子踩在她胸口。
“蝴蝶形状的如意云纹锁,镶了几颗淡水珍珠。”
她的目光落在他被风卷起的袖口。
手臂上的疤痕如火燎过,烙在玉白肌肤,格格不入。
烫伤怎么可能好得那么快,也不知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祛疤膏你用了没?我让下人你给你送过去那瓶。”
他不说话,咬唇提起衣袍。
颤颤巍巍,下了水。
竟然不理自己?
她气的很,将猫塞给珍珠,提起裙摆走到池塘边。
那个臭男人近在咫尺,她只需要迈出一步,就能够揪住他的衣领教训他。
方大小姐却迟疑了。
沈知聿佝偻着背,低头将双手浸入冰冷浑浊的池水,淡青色衣袍迅速染上污渍。
她站在池塘边,不后退,也不前进,看着那个颤抖的背影。
池水很脏,她靠近后更加发现这个问题,所以不敢往前,再往前就要下水。
池塘水脏得像后厨的泔水,光风霁月的沈首辅栽进去也无法出淤泥而不染,衣摆染上污泥。
“沈知聿。”
“沈知聿!”
沈知聿没理她,远处修剪花木的下人齐刷刷看过来。
“欸,沈郎君怎么下水了?那池水可脏,我拿来浇花花都死一片。”
“应该是夫人要求的吧……唉,谨言慎行,我们就别掺和夫人和沈郎君之间的事了。”
“大小姐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十年如一日地跋扈,老爷过来都要被骂几句才能走。”
珍珠厉声道:“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再多舌不用小姐吩咐,我来掌你们的嘴!”
方霜见回眸瞟珍珠一眼。
珍珠立马说:“小姐,奴婢先去给兼湘小主净身。”
“去吧。”
她视线移回水中那人的身上。
男人依旧背对她,赌气似的。
她不再喊他名字。
什么都不说,双手抱胸,听涟涟水声。
直至那缕蛛网般的红血丝,在脏污的水面扩散。
他清雅的衣袍染上鲜血。
“哪里来的血?”
她终还是跳下池塘,拖着浸湿的丝绸裙摆走向他,抓住他手臂。
染了满手血。
那血,原是手臂上的血。
水中的枯树枝割破手臂上的水疱,脓液混杂鲜血,从小臂一路滴到水面。
“你不知道说吗!”
她扯他的手臂,迫使他转身面对她。
他已经哭完,脸上只剩泪痕。
见到她,他抿唇微笑,摊开攥紧成拳头的手。
“找到了。”
亮闪闪的金锁,躺在他手心。
她抓起那只金锁,丢进水里。
“不要了!你给我滚回去!”
她冲他吼。
他眼眸再次湿润,却什么也没说,摊平的手攥紧成拳头,垂到身侧。
“滚回去啊!”
她又吼。
庭院中的下人不敢抬头,斜眼偷偷看着,看府里的大小姐是如何推搡那位赘婿的。
片刻后,大小姐将他赶了回去。
长廊满是水渍,大小姐拖着湿漉漉的裙摆,独自坐在那儿,没人敢去问。
直到珍珠回来。
“珍珠,”方霜见平静拭去颊上污水,“煮点酒。”
珍珠虽不懂,但还是欣慰应下:“好的小姐。”
傍晚她与珍珠一同喝酒,一直喝到半夜,两个人喝到伶仃大醉,开始称姐道妹。
珍珠虽只有十五六岁,对待感情却有独到的见解。
“喜欢一个人,当然要经常黏在他身边啊,就像小猫猫小狗狗那样,黏在主人身边,好乖好乖……姐姐觉得呢?”
方霜见喝酒喝得头晕脑胀,趴在桌上。
“不清楚,我没喜欢过人,况且我喜欢又有什么用?那人该烂还是烂。”
“黏在身边的话……要是好看的人。”
好不好看一眼就能看出,而人品如何却需要很多时间去试探,她很肤浅,也没空了解别人的内心。
珍珠打了个酒嗝:“就像沈郎君那样?”
“算了吧,怪恶心的。”她嫌恶地挥手,面色一滞。
恶心?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说,或许说的是他身上的伤痕,看起来的确渗人。
他为什么总是受伤?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好像是因为自己。
“……”她啧声道,“妹,我出去逛逛。”
夜晚的雪竹居阒然,只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是隐蔽在竹林的山雀。
她拿着酒杯,大摇大摆走在长廊。
木地板一尘不染,她打滑好几次。
循着记忆,她来到那扇窗户前,推开窗户翻进去。
房中漆黑如墨,她粗重的喘息在寂寥黑暗里格外明显。
没有人会不察觉。
待她掀开窗纱,她才止住喘息,收敛气息脱鞋袜上床。
她满身酒气,即便是隔老远都能闻见。
没有人会不察觉。
偏偏她担忧那人,始终没有动作。
黑暗中,她触碰到枕边发丝、滚烫的脸颊、和那双干涩唇瓣,她指尖又抚过他鼻梁,依旧没有动静。
或许已然熟睡。
她放下心,躺在床上抱住他。
他身子好烫,不正常的烫,仅是抱一小会儿,她就被烫迷糊。
风寒还没好,被脏水一泡更加严重。
她张唇道:“我有时候,真想杀掉你。”
“杀掉你,我就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杀掉你,或许这一切能快些结束。”
“我真的好不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你,现在也不喜欢你,你整天烦死了,不是这痛就是那酸……问你话也不认真回答。”
身子那样烫,她却抱他抱得更紧,埋在他脖颈。
“贱人,你最好让我快点死,希望你这种糟粕也快点死。”她噗嗤一笑,吻上他脖颈。
醉醺醺的吻,从脖侧一直亲到喉间,她双唇滚烫,眼皮也烫。
“……敢把感冒传给我,我明天就继续让你下水捞东西。”
“过得什么破日子,感冒灵冲剂都没有,止疼药也没有,香槟也没有……只有一个受虐狂。”
什么破日子。
她仰头长叹一声,抱着他睡过去。
翌日,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
穿睡袍,头饰也卸下,身上还没有酒味,只有淡雅的芙蕖衣香。
珍珠端水盆进来,与她的姐妹关系只在昨晚:“小姐,要洁面吗?”
她难得累得很,迷迷糊糊钻进被子。
“不要,我再睡会儿。”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勉强起床。
许是因昨晚喝了太多酒,她喉咙又哑又痛,如同吞了干涩的沙子。
喝茶润喉后,她蓦地想到:“沈知聿身子怎样?”
昨晚她去找他,他身子烧得那般烫。
可不要烧成个傻子。
“沈郎君……”珍珠给她添茶,“一直待在房中,下人也进不去,不知道怎样,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两人对视一眼。
“……下午,请医师来府上给他看看,看完把结果告诉我。”
“好的小姐。”
下午宫里的太医来了文远侯府,是方霜见从自己那个素不相识的皇后姑妈那儿借的。
和医师一同来的,还有凤仪宫的女官。
医师进了东厢房,方霜见则与那位女官一同站在门口。
“方大小姐,”女官拿出袖袍中的请柬,“皇后娘娘要在远郊行宫办夜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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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请柬。”
“皇后娘娘吩咐,要您务必前来,与沈学士一块。”
“哦,谢谢姑姑。”她接过请柬,瞟都没瞟一眼,塞进袖袍。
过会儿医师出来,行礼说:“沈大人所受的内外伤都有,烫伤用药就好,只是恶寒发热,头身疼痛,再加上情绪低落,肝郁气滞,气血不通,恐怕要休息个一旬半月。”
“每日按时服药是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心情,心情好,气血也就顺了大半。”
她扯了扯唇角。
这老头是在阴阳她么?
她怎么知道他心情为什么不好。
整天哭,又没人惹他。
“……谢谢太医。”
珍珠将医师开的中药方子递到小厨房,傍晚厨房将药煎好,送到她面前。
她简单看了一下,有金银花、连翘、黄芩……开的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材,很正常。
不过份量倒是惊人。
“小姐,这药碗比奴婢脸盘子都大呢!”
“……多喝好得快,给他送过去,让他趁热喝。”
“哦,好!”珍珠刚端起那碗药,就被她叫住。
【系统:叮咚~关键任务已发布:作为男主的妻子,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更何况你在书中的人设还是一个喜欢欺负人的变态。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请您在二十四小时内,和男主做……】
【系统:爱。】
“怎么了小姐?”
“我去送。”
她补了一句:“再去后厨的药材柜里找点鹿茸,有鹿血是最好。”
十二个时辰内……她等不到他身体完全好了。
其实强上也挺不错。
傍晚院子里凉爽,微风拂面,方霜见提着药盒火急火燎往东厢房赶,过路下人纷纷避让。
厢房门窗紧掩,她推门进去。
房中熏的是由十几种香料混合制成的解郁安神香,闻起来有药的苦涩,也有馥郁花香。
她并未直接步入内室,而是坐在桌边,打开药匣。
药匣里不仅有药碗,还有一壶鹿血酒。
她一咬牙,将那壶酒全倒进药碗,用勺子搅和,棕褐色的药汤与鲜红的鹿血混在一块。
那味道,正好被房中甘苦熏香盖住。
收拾好药匣,她边走边说:“夫君,该喝药了。”
隔着一层轻纱,她瞅见床上那人坐起,散落在枕的发如黑绸般。
面色煞白,眼角与双唇艳得出奇。
她掀开纱帘,坐到床边。
沈知聿病恹恹倚靠在枕上,眼皮耷拉着,提不起精神。
声音也哑,因是老是咳嗽的缘故:“谢……咳,谢谢夫人。”
他言谢,却不正眼看她,故意别过眼似的,语调也比平时冷漠。
她打开药匣,暗忖这男人是不是在与她置气。
有什么好置气的,她给他找医师,还亲自送药,她为他做这么多,他竟如此不知感激。
竟还与她置气!
她端出那一大碗咕噜冒泡的药汤。
他伸手去接,手腕被她打了下。
“我喂你,你坐着顺气。”
她拿起玉勺,指尖捻了捻。
方才打他手腕,摸到他肌肤,好烫,还是好烫。
那里应该也一样烫……舌头估计也是。
她没耐心,舀汤舀得快,喂得也迅速。
沈知聿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急匆匆将滚烫的药汤咽下,新的一勺就已递到唇边。
“咳咳……咳……”
他呛得直咳嗽,药汤顺着唇角流出,双眸激出泪水。
方霜见双眼放空,用手里帕子去擦他的唇梢下巴,端碗的手颤抖。
药洒在她衣裙。
他还是泄了气,垂眸轻唤她小字:“霜见……洒出来了。”
她低头看了眼裙上污渍:“嗯,洒出来了。”
她将才喝了一半的药汤放回药匣,爬上床,跨坐在他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