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春说完这段话,便是不再言语,反而似笑非笑地望向江意晚,似是在观察她会有什么反应。江意晚被她看得有些全身发毛,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溪妃娘娘,你说了这么多,好似都不是重点。所以,谢云停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话?”
“意晚小姐,你不明白,你不知道他到底为你放弃了什么。当然,我也没有蠢到要将一切全盘托出。我只能告诉你,如今司羿拥有的一切,云停本该至少拥有一半。”明确她并未意会,溪春答非所问,颇为感伤地叹了一口气,“云停啊云停,你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了她放弃所有退路,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江意晚当然能觉察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可偏偏那份感觉太过微妙,令她心神起伏,却全然抓不住要点。她只得追问道:“溪春,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为何今日一定要收回他的尸体吗?”溪春未再解释,只是静静一笑,道,“那是因为,他并不想被你安葬,更不想你为他建冢祭拜。意晚小姐,云停留给你的,只有一句话——‘不必记得我。’”
“……不必记得他?”
江意晚眼神空洞地重复了一遍,思绪却好似早已超脱于战场之外。
对大多数人而言,在最初得知亲近之人逝去的时候,通常会因为太过突然而凭空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漂浮感,江意晚也不例外。之前她显然已亲自确认过谢云停死在了她的面前,可直到此刻听见溪春所言,她才终于意识到,他已经彻底地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人死魂散,能够身归故里留下坟茔给未亡人祭拜,也算是给予在世之人一些微薄的慰藉。可谢云停为了让她忘记,竟连一具尸体都不愿被她带走……明明不久之前,还是他死缠烂打地不让她离开。
江意晚浑身僵硬地停留在原地,甚至都未能发觉溪春不知何时已自她眼前悄然离去。至于后来,她是如何被季将离抱上马带回大周军营的,她已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浑浑噩噩地昏睡了几阵,最后一次睁眼时,便是被搂在他的怀里。
季将离睡眼惺忪地望向她,温声道:“怎么了,晚晚?放心吧,我们已经回来了。天还没亮,不如再睡一会儿。”
此刻江意晚正躺在他营帐中简易的木床之上,这床仅是单人尺寸,要放下她们实属艰难,故而二人面对面地侧躺着,两幅温热的身躯几乎紧紧贴在了一起。她身上的衣物已被他替换,季将离也已卸下了那身血迹斑斑的护国金甲,此刻只穿着松垮垮的单衣。他单手撑起了脑袋,衣襟处便自然而然地滑落,露出线条紧实的胸口肌肉。胸口中央,那道利尖贯穿的伤口至今仍未好全,只是未再出血,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尚未脱落的痂。
她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那处伤疤,问道:“阿离,你这伤,还会痛吗?”
“不会……早就不疼了。”被触碰的那瞬,他的身子轻微地抖了抖,面上倒不动声色,只笑了笑,“等掉了痂,便算好全了。”
眼前望着的,分明是季将离的胸口,江意晚却十分烦躁地发现,自己居然会在此时想起谢云停——他死的时候,也是如此被刺穿了心口,那时,他又有多痛?……江意晚明白,她这等行为几乎算得上可耻。即便会偶然想起谢云停,也总不该是如现在这般躺在季将离怀中的时刻。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竭力想将这些画面甩出脑后,可始终苦试无果。
如果一个人无法承受的话,索性摊开来说明白好了。
她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抬眼望向季将离,一本正经地问道:“阿离,你不问谢云停为何会在那里吗?”
季将离神色一暗,不着痕迹地垂下了眼:“晚晚,你若是不想说,我可以永远不去问的。”
“不,我想告诉你。”江意晚捧起他的脸,逼着他视线交错,“交换人质,就是谢云停出的主意。你还记得我们在城门那家面馆曾听到过的关于拜月楼的事吗?谢云停便是当初那花家掌柜花闻之子……”
“他的身世,母亲已同我说过了……”季将离将额头与她相贴,闷闷道,“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花闻,他们好像谁都有错,又好像谁都没错。到我们这一代也是一样,我没有办法指责谢云停,可我同时也无法原谅他。如今他已身死,过往的一切,就都随他灰飞烟灭吧。至于其他的事,晚晚,你就别说了,我……不想听。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便已心满意足。”
江意晚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季将离明显误会了她与谢云停的关系。实际上,不仅仅是他,就连她自己,好像都因为谢云停的突然离世,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感情。
无论是什么人,在付出的时候,通常都会期待回报,谢云停却与众不同。他确实曾向她索取过很多,她也从未应允过任何,可他却依旧心甘情愿地一如既往。这种行为实在太过奇怪,以至于江意晚自己深受其利,都心虚地想不通到底为何。
她确实对谢云停的死抱有遗憾,也仍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来得及做完——可这些感觉,并不是爱。谢云停于她,更像是皮肤上意外被蚊虫叮咬后浮起的一个鼓包。虽然会痛会痒,却全然无伤大雅。只要抹些药酒,甚至放任不管,时间久了,便可以轻易地自我消退……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唯一超出江意晚预料的是——他最后一次期盼的,竟是要她彻底忘记他。如今千帆阅尽,一切皆已是过往。这一回,她好像终于能够实现他的心愿——这也大概,是她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阿离,我和谢云停,什么也没有发生。”江意晚收敛心神,正色道,“他或许是对我抱有别样的感情,可我自始至终心中所思所念,都只有你一个人。正是因为如此,今日我才一定要与你说清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任何误会,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折磨自己受这些没必要的委屈。溪春唤我私谈,是因为谢云停死前留下了一封给李行风的信托我转交。我有预感,这封信,与我母亲的死有关。待天亮后,你便陪我一同去寻李大夫吧……”
江意晚话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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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是被季将离一把紧紧抱住,他的手掌用力地扣住她细弱的肩膀,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曾经的他,尚可以意气用事为所欲为地冲她宣泄自己的不满,可如今失而复得,他才终于明白江意晚于他究竟是何等珍贵。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无法袒露他的心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吻向她,深情又破碎地喊着她的名字:“晚晚……”
……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差点是生离死别。久别重逢的喜悦混着亟待发泄的渴求,彻底冲昏了她们的头脑。后半夜,谁也未曾再睡着,二人不知疲倦地紧密贴合着,谁也不想放松。直到天终于完全亮透,她们才终于梳洗得当,移步迈向了伤兵营。
大战得胜,此时的伤兵营也变得生机盎然起来。大多数先前伤员都已痊愈,只留下几个受皮外伤的士兵还在营中换药。李行风刚刚放下药箱,便是瞧见了江意晚与季将离二人的身影,连忙欣喜地冲燕儿道:“燕儿你看,这是谁来了。”
“小姐!”燕儿一抬头望见江意晚,便是忙不迭地冲上前,眼含泪花地喊道,“您终于回来了!燕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呸呸呸,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见着你家小姐了开心是开心,可不能瞎说啊!”李行风连连摇头,恨不得过来直接捂住她的嘴。
“我没事,燕儿,让你担心了!”江意晚与她拥抱着,又瞥了一眼李行风,调笑道,“数日不见,李大夫似乎与燕儿亲密了不少喔哦,现在都直呼其名啦?我记得之前有些人还会装模作样地喊‘燕儿姑娘’呢。”
燕儿面上一红,轻轻捏了捏她的后背,羞涩道:“小姐……您就别取笑我们了。”
世间有情人能成双成对的属实太少,如今眼见燕儿得偿所愿,江意晚心情也瞬间明媚了几分。只是欢快时光终有尽时,谈话终究还是要回归主题。江意晚拿出那封信递给李行风,道:“这是谢云停留给你的信,要你亲启,你快打开看看吧。”
“云停?诶?他现在还好吗?”李行风一怔,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季将离。只见对方居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顿时觉得太阳怕不是从西边出来了——这大周醋王如今也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听着情敌的名字了?
但很快,不能心平气和的人,便变成了李行风自己。
谢云停这封信并不长,所述内容却是惊天动地。首当其冲的,便是当李行风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已魂归西天。说实话,李行风不是没有怀疑过谢云停的身份——将军府失火那夜,谢云停曾随他一同出诊,那之后便是留下一封信自此失踪。此后两国开战,除却偶尔有书信往来,二人便是再未见过面。如今大周终于获胜,李行风本想着又可再与好友相聚。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已然阴阳相隔的消息,甚至他还是以大周奸细的身份,死在了两军战场之上。
李行风绝望地意识到,严格来说,他竟都没来得及与谢云停做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告别……
他接着往下读,殊不知接下来的内容愈发令他神魂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