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一行人出了咸阳之后,并没有直接就迫不及待地奔赴三川郡。
他从咸阳向东出函谷关,沿黄河以南的崤山通道东行,经弘农郡、陕县,也算是时隔多年,再重新看看这片曾经浴血奋战过的土地。
三川郡是秦控制关东(六国旧地)的核心区域,东通中原,南扼荆楚,北临赵魏,王翦当年灭燕、灭赵、灭楚的时候都有经过三川郡。
一路慢行,寒风凛冽,王翦也穿上了赵凌为他准备的棉衣和羽绒服,并不觉寒冷。
路上各地皆有新建民院,这些民院由混凝土和砖石建造,不似那种风一吹就冷得没边的茅草屋。
王翦也领着人进去看了,官吏竟然负责为百姓提供早已准备好的柴火,每人都还有热粥,百姓不知他身份,只知他是咸阳来的,旁边的官吏却战战兢兢再左右候着。
“这位大人,您一看就是朝中的大官,您回咸阳之后,还请向陛下传达我等贱民的谢意。”一位老叟热泪盈眶地望着王翦,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我等贱民此生见不着陛下,若有来世,愿为陛下做牛做马。”
“大人,万请定要将我等对陛下的感激和崇敬传达,若无陛下,我等不敢奢望能活过这个冬日。”
民院中的百姓并没有更多的诉求,他们只希望这位从咸阳出来的大人物能为他们传达一下对皇帝的感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此生住过最好的房子,竟然是皇帝提供给他们这些灾民的民院。
祖祖辈辈多少年来,也未曾听说过这等好事,皇帝竟然让灾民住这种能挡风挡雨,结实无比的房子。
郡县中多少显贵还没能住上这等房子呢。
王翦面对这些跪在他面前不住叩首的百姓,内心百感交集。
曾经是有不少人向他叩首,但不是效忠于他,便是求饶命。
他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却也从未曾想过有生之年能见到今天这一幕。
百姓对皇帝和贵族绝大多数只是畏惧,却谈不上敬仰。
秦武帝这也算开了先河。
王翦并没有在某地久作停留,二十余天,踏着风雪来到三川郡。
他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刚到三川郡,郡守郦食其,西以珏和孟浩林就已经在城门口等候。
这可是王翦啊!
赵凌早就通知了郦食其。
郦食其也将这消息告知了西文彦他们二人。
王翦和王迎下了马车,郦食其连忙迎了上去:“武成侯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在下乃是三川郡郡守郦食其,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候。”
西以珏和孟浩林也不甘落后。
西以珏忙上前行礼:“拜见武成侯,晚辈西以珏,家父令晚辈在此等候。”
“拜见武成侯,晚辈孟浩林,家父令晚辈在此等待武成候。”
武成侯之威名响彻大秦,他亲至三川郡,西文彦和孟巍然怎敢怠慢?
就拿之前他二人在咸阳时为了雕像的那么三分高低争得死去活来,若王翦出面,就算将他二人雕像砸了,两人连屁都不敢放。
郦食其瞥了那二人一眼,然后说道:“武成侯,陛下令下臣安排将军的衣食住行,还请随下臣入城。”
“不可!”孟浩林连忙挡在前面,“武成侯,家父有要事相商,还请武成侯随晚辈同行。”
郦食其打量着孟浩林,语气有些不善:“孟公子,本郡守是受陛下之名在此迎接武成侯,孟家族若有要事与武成侯相商,理应登门拜访,岂有让武成侯登门的道理?”
这听起来属实有些荒唐。
西文彦和孟巍然的确曾是朝中老臣,如今也得陛下重用。
可他二人在王翦面前还真不算什么大人物。
皇帝安排在先,王翦年事已高,刚至三川郡,西文彦他们自己不来相迎,差两个晚辈让王翦去找他们? 他们哪来的胆子?
王翦盯着孟浩林,他从孟浩林的脸上看到了紧张。
孟巍然要见他?
让他过去?
孟浩林在王翦的注视下,只觉浑身发抖,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盖聂也在……”
王翦淡淡地说道:“孟巍然若是有事,让他明日再来见老夫,老夫倦了。”
说完就要跟着郦食其进城,“盖聂有事,也明日再来。”
哪怕之前在朝堂上的时候,王翦都没将孟巍然放在眼里,更不要说现在。
什么盖聂?
剑圣又如何?
王翦没心情搭理他,他现在只是想进城看看城里的变化。
上次经过三川郡还是灭楚之战,那该是十三年前了。
王翦一路见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条平整的柏油路结实如钢铁一般,马车经过上面,根本就不会留下车印。
若天下的道路皆是如此,便不比车同轨了。
途径三川郡治下的县乡,他竟发现百姓住的房子都是结实的砖瓦房,不少百姓家中还有煤炭供暖。
这条件比起其他郡县好了不知多少倍。
随便进入一处百姓家中,他们家中竟然都有吃不完的存粮,小孩都穿着棉衣。
这合理吗?
咸阳城中,一两棉花可值半铢金啊!
寻常百姓都穿上了成衣,三川郡究竟何等的富庶?
沿途郡县,皆可见到官家修建的民院,里面挤满了灾民,三川郡却是没修,但家家户户皆有房屋,根本没有挨冻受饿的迹象。
这便是传闻中的人间仙境吗?
王翦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城看看,
乡里尚且如此富庶,城里呢?
他不想理会西文彦和孟巍然,但孟浩林却急了。
这可是始皇帝交给他们的任务。
在不暴露始皇帝身份的前提下,将王翦请到始皇帝的院中。
虽然这个任务在始皇帝那里看来,明日见王翦与今日见王翦并无区别,但任务已下,他们完不成的话。
可能会死人的吧?
孟浩林心一横,望着王翦的背影,咬了咬牙,大声道:“武成侯!家父近日练就无敌神功,特令晚辈前来向武成侯下战书,并问武成侯是否老迈,已提不动刀了?若当真如此,那便不去也罢!”
西以珏近乎痴呆地望着孟浩林,这话也敢说?
那可是王翦啊!
王翦闻言,顿珠了脚步,缓缓回头,咧嘴笑道:“当真?”
孟浩林吓得连忙踢了西以珏一下,西以珏也咬牙道:“家父亦想与武成侯一战!不知武成侯敢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