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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宁清雪慌乱了

作者:黑夜中的白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大山摆了一下手后,满脸笑意地说道:“庆林啊,不用忙这些啦,这儿可有这么多人在呢,光是烧水就得花不少时间,你还是坐下歇着吧!”


    “这怎么能行!”于庆林态度十分坚决,他这小院子确实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多客人到访了,但他作为主人,也绝不能有丝毫怠慢。


    话音刚落,他便准备转身去忙活。


    “庆林哥,我和你一起去烧水吧!”懂事的李明玉顿时也赶忙追了上去。


    “李强,你们也一块儿去搭把手……”李大山刚要吩咐自家侄子,一旁已有数位村里的女同志快步跟了过去,纷纷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交给我们就行了!”


    于庆林挠了挠头,也只好把这事交给她们。


    李大山拉着他坐了下来,安慰道:“没关系,就让她们去做,你就放心在这儿待着吧。”


    “嗯!那好吧!”于庆林点点头,眼中满是希望地又看向江南征,有些惶恐不安地问道:“那个,江医生,那我现在该做点啥?”


    江南征坐在小方桌旁,手里正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微笑着回答道:“先等春荷姐吃完东西吧!”


    “……”于庆林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李春荷笑容满面地向自己的爱人招了招手。


    “嗳!来了!”于庆林赶忙走过去,接过碗,从兜里掏出帕子,轻柔且细致地为李春荷擦拭着嘴角,而后指着旁边坐着的江南征说道:“荷儿,江医生待会儿要给你看病呢,你可别乱动啊!”


    李春荷眨了眨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不用说话,我懂的!”江南征微笑着站起身,喊了一声:“胖子!”


    罗自强立刻应了一声,迅速将自己的板凳拉了过来,规规矩矩地放在李春荷身旁。


    林颜心随即将带来的医疗用品放在了地上,开始井然有序地往外拿出东西,尤其是银针和酒精灯,在找到后便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桌面上。


    范文杰则是一声不吭地蹲着,在脚边的医药背包里翻找着什么,神情十分专注,似乎已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背包里的药物。


    邬博点燃火柴,动作分外熟练地点燃了酒精灯,并仔细的调整着火苗的高度。


    陶悦从厨房里端来一盆已经调好的温开水,就这么稳稳地端着站在了江南征身边。


    韩毅见状,也立即行动了起来,接过方凌递过来的肥皂,仔仔细细地搓洗着双手,在洗净后,等陶悦再次端来一盆清水后,他便接着再次清洗。


    随后方凌打开了银针袋,韩毅则开始用已经清洁干净的手认真检查着每一根银针是否干净,并在酒精灯上进行术前的消毒。


    此刻,现场一片寂静,这支医生队伍配合得默契十足,堪称天衣无缝。


    目睹这一幕后,白照靳和蓝柏山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诧异之色,而慕田峪的领队林业安更是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惊愕。


    周围那些慕田峪的支医队员,更是不由得啧啧称奇,对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果然猜得没有错!”江南征来到李春荷的身后,已然开始查看着她脑袋的一个情况,对其头部进行了十分仔细的检查。


    “并不是外伤所导致,头皮层的状态良好!”


    “方姐,照一下光!”


    “好的!小江!”方凌迅速打开了手电,暖色系的明亮光束照耀在李春荷的头顶。


    由于这一回的距离更近,所以罗自强等人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江南征一边用手指指腹在她的头顶轻轻感知着,一边看向于庆林,问道:“庆林哥,春荷姐之前有没有说过脑袋疼或者不舒服之类的话?”


    “这个没有!从来都没说过!”于庆林紧张得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江南征轻轻闭上眼睛,接着问道:“春荷姐的父亲……之前是不是也表现出过相似的症状?他是怎么去世的?”


    为了能够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这些问题哪怕有些冒昧,也必须得问清楚。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于庆林并未表现出激动的情绪,只是十分平静地回答道:“他在后来都不认识我们了,在有一次我和春荷去山里忙事,他独自一人出了门,不小心掉进水里给淹死了。”


    听到这番话后,江南征心中的猜想已经得到了证实,点头说道:“那就对了!这是中枢系统性的疾病,确实是家族遗传性的朊蛋白病症。”


    于庆林紧张地来回走了两步,但随后又往后退了退,十分急切地问道:“江医生,那……春荷可以治好吗?”


    “她的问题并不大!”


    “……”


    此言一出,包括蓝柏山等领导在内,所有人都瞬间精神了起来。


    一旁的罗自强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得溜圆了起来。


    尤其是魏阳光这位主攻神经内科的医生,在听闻此言后,差点合不上嘴。居然连遗传病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那什么样的情况才算是问题严重啊!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于庆林眼眶不禁泛红,哽咽着声音说道:“江医生,那我们家春荷就拜托您了!”


    “嗯!放心吧!”


    江南征伸手示意,陶悦立刻将水盆端了过来,盆里此时已然换上了干净的清水。


    他一边洗着手,一边说道:“目前春荷的治疗方案初步是这样,从今天开始,每个月你都要带她来找我进行针灸治疗。同时,再搭配服用可以影响脑细胞、疏通气血以及可以阻止血小板粘附的药品,整个治疗时间预计需要持续六个月的时间。”  “现在,我就开始为春荷进行第一次的针灸治疗!你一定要记好时间。”


    陶悦紧接着端来了三盆水,让江南征洗净双手。


    直至清洁完双手后,韩毅才把消毒完的银针递到了江南征的手里。


    “手术灯!”江南征轻声吩咐道。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


    罗自强、邬博、方凌、林颜心手中的手电筒一瞬间就从不同方向照着李春荷的脑袋。


    在柔和的暖色系光照下,江南征手部的动作残影瞬间不见踪影。


    这默契配合的画面,再次引得在场的众人啧啧称奇。


    灯光汇聚之处,江南征没有一丝杂念,伸手捻起三寸七星针,精准地刺入头顶正中的三阳五会。


    三阳五会,就在两耳连线的中线,发际线正中直上五寸之处。这个穴位可治疗头痛,目眩、耳鸣,失语、精神分裂、癔病等几十种不同的病症。同时,它也是进入中枢系统区域的重要穴位。


    中枢系统,由明显的脑神经节、神经索或脑和脊髓以及它们之间的连接成分组成,是大脑后部一个关键的联合区。这个区域深藏于大脑皮层之下,通过从三阳五会刺入,可以刺激到中枢系统病灶的中心位置。


    这一针,可以堪称是治疗朊蛋白病的关键所在。


    江南征施针的手法沉稳且快速,讲究稳、准、狠,一针刺入后,就立即松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然而,别看这一针施针看似迅速、轻松,实则想要准确找到三阳五会以及中枢系统区域的中心,极其消耗心神,这不仅考验医生的眼力,更对医生的经验和魄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眼看着银针几乎没入了接近一半后,屋内所有人都紧张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村民们,他们何曾见过这般惊心动魄的场景,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两寸,30!”江南征又沉稳地喝道。


    “好的!”韩毅轻轻捻出一枚银针,将针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里。


    两寸指的是银针长度;30则代表银针的直径,即030毫米。


    “四神聪!”江南征毫不犹豫地再次下针。


    紧接着是前神聪穴、后神聪穴、水沟穴和率角穴。


    随着每一针的落下,江南征都会停顿几秒钟,借此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然而越往后,他的呼吸就愈加沉重,下针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时,陶悦已经了换事情做,她从医疗包里找出白了毛巾,在洗净后,细心地为江南征擦拭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我也来一起帮忙吧!”宁清雪也找出毛巾,接过李明玉手中的水盆,站在了江南征的身后,温柔地为他擦拭后脖颈等部位的汗水。


    此时,已经整整三十分钟过去了。


    屋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以清楚的听见,只有江南征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不停回荡。


    直到李春荷的脑袋上扎满了银光闪闪的银针,江南征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轻捏了捏有些疲惫的手腕,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韩毅,说道:“韩哥,接下来就拜托给你了!”


    “好的,我明白!”韩毅点点头,快步与江南征交换了位置。


    “你们来帮他擦擦汗水!”江南征朝宁清雪和陶悦点了点头。


    “记住我刚才施针的顺序,每根针旋动按摩半分钟,重复个三遍!”


    “好的!记住了!”韩毅在深吸一口气后,从三阳五会开始,果然按照江南征的指示,开始一根接一根地为李春荷进行着脑部穴位的按摩。


    “江医生!”


    看到江南征退了下来,于庆林赶忙迎上前去。


    在发现江南征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后,于庆林心里清楚,这场施针远比看上去要辛苦得多。这无疑是一场相当考验医生技术、经验与魄力的小手术啊!


    “庆林哥,”江南征微微一笑,走到木制房墙边坐下,“你稍微等一会儿,先看看王韩医生的操作吧!”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韩毅旋针,只见他操作特别严谨,让人十分放心。


    不一会儿,韩毅便完整地为李春荷按摩完了两遍。


    “可以取针了!”江南征微笑着,比了个大拇指赞扬着。


    韩毅点头示意,一声不吭地迅速取出了银针,陶悦则在一旁接着,每一根针都在酒精灯上进行着反向二次消毒,然后才放回银针袋中插好。


    当最后一根银针从三阳五会中拔出来后,李春荷仿佛也松了一口气,轻轻“嗳”了一声。


    “江医生,韩医生……真是麻烦你们了!”


    “???”


    “哐当!”  李春荷这下意识的一句话说出口后,于庆林惊喜得连手中空了的水壶都给扔了出去。他急忙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爱人,捧着她的脸迫切地问道:“春荷,我是谁?”


    “庆林啊!”


    “这是什么?”


    “是……板……凳啊!”


    “那这个呢?”


    “是……那个是……杯子!”


    尽管她说话仍有些感到费力,但与之前相比,症状已有了十分明显的改善。


    于庆林顿时喜极而泣,原本半蹲着的身子直接跪了下来,朝着江南征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江医生,谢谢您,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在村里向来不向任何人低头,即便是受尽了屈辱仍是铁骨铮铮的于庆林,此刻却哭得像个小孩,把脑袋重重地抵在地上。


    “哎哟!庆林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江南征赶忙放下杯子,跳起来躲开。


    “哈哈哈!”在桌边的兴文河队员们,纷纷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开心地笑了。


    晚风轻柔得恰到好处。


    院中一角的绒花树,枝叶繁茂,如同一把巨大的伞盖,粉色的花蕊互相簇拥着,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东风香吐合欢花,落日乌啼相思树。”一棵象征着夫妻和睦的绒花树,此刻与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流淌的温馨更是相得益彰。


    宁清雪静静地坐在树边,闭上眼睛,仰头轻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江南征则靠着泥瓦墙,屈膝而坐。


    皎洁的月光透过绒花树细碎的树叶,被分割成无数道银色的光线,洒落在半空。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晚风轻轻穿过树枝。


    宁静的山村,如桃源般的小院,一切都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宁与平静。


    他扭过头,望向小屋的方向。


    此时桌子边,李春荷正兴奋地与于庆林说着什么,时而微微皱眉,时而轻声欢笑,时而轻轻捶打着丈夫,时而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肩膀。


    从前,大多是于庆林说得多,李春荷在一旁听得更多。


    如今,李春荷说得多了,于庆林则听得入了神。


    虽然李春荷的语言功能尚未完全恢复好,但表达能力已经有了很大提升,完成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交流已不再是困难。


    夫妻二人轻声交谈着,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江医生,你怎么坐在地上呀?”


    沉思间,林颜心提着温热的茶壶走了过来,温柔地为江南征添水,并轻声问道。


    “这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这院落里的青石上也没有多少的灰尘!”


    江南征轻声说道,似乎生怕稍大的音量会打扰到那对久未畅快交流的夫妇。


    “我也看到了!”


    林颜心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似乎仅仅是想象着身后两人的日常,都觉得无比甜蜜。


    “真是美好啊!”江南征不禁感慨道。


    “就啊,真美好啊!”林颜心放下茶壶,也随意地靠着土坯墙坐了下来,不自觉地朝江南征靠近了一点。


    “居然又让他踩了狗屎运!烦死了!”


    院墙外头,韩聪气愤地扔掉手里的烟头,一脚踢开路边的小石子。


    绒花树下的宁清雪听到后,顿时猛地睁开眼睛,狠狠瞪了过去。


    韩聪吓得脖子一缩,赶忙蹲在路边,装作拽狗尾巴草的样子。


    “江医生,林医生,我们要走啦!”


    黎盈盈走过来打招呼,还把刘海洋也拉了过来。


    江南征笑着站起了身,走过去轻轻捶了捶刘海洋的胸口,打趣道:“咋啦老刘?是不是刚才又偷偷搁哪儿哭鼻子了?”


    刘海洋脸上微微泛起羞愧之色,但并未否认:“小江,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独当一面呢?我也渴望能够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呵呵,会有那么一天的!”江南征咧嘴笑道。


    刘海洋深深地凝视着他,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颜心趴在黎盈盈耳边低语了几句,逗得黎盈盈脸上泛起红晕,紧接着两人便笑闹起来。  “小江!”


    这时林业安走过来,与江南征握手,感慨万千地说道:“今晚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亲眼目睹了你治疗了如此棘手的疑难病症,能有你们这群可爱的医生守护着,咱们的国家真是让人充满信心!谢谢你啊!”


    “林队,这都是同志们齐心协力的成果,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江南征微笑着回应。


    “你这臭小子!”林业安轻轻捶了捶他的肩膀,知道他是在谦虚,“好了,我已经跟老蓝、老白和李支书打过招呼了,就先走了!”


    说完,他笑着招呼慕田峪的队员们一同离开了。


    兴文河的队员和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出来送行。


    白照靳挥手道别,笑道:“老林,你们可千万别落后啊!”


    “去去去,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走了!”林业安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渐渐远去。


    刘海洋和黎盈盈也不舍地频频回头,最终随着手电筒的光亮彻底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咱们也撤吧!”


    白照靳招呼一声,喊道:“胖子,小方,卫生打扫得怎么样了?”


    “白队,早就收拾妥当啦!”


    罗自强手脚十分麻利。


    这时于庆林和李春荷夫妇来到门口,看着江南征,真诚地说道:“江医生,我爱人她……”


    江南征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朝范文杰挥了挥手,说道:“范老师!”


    “来啦!”早就准备好药品的郑乾,迅速拿出四盒药,介绍道:“这是两盒特格瑞洛和双嘧达莫,是用来抗血小板聚集的,也就是预防脑血栓的。”


    “刚才你们俩聊得太投入,我们都不好意思过来打扰!”江南征微笑着,指着药叮嘱道:“这两盒药,每天晚饭后各吃一粒,药量足够你撑到一个月后来找我了。”


    说完,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小纸条,“这是我医院的地址和传达室电话,要是你找不到地方,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那不会,江城我已经很熟悉了!”于庆林满怀感激地接过地址条和药。


    江南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严肃地说道:“另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我必须提醒你!”


    “江医生,您请讲!”见他语气凝重,于庆林也一脸郑重。


    “在接下来与春荷姐沟通的过程中,你不要再使用任何提示性的行为,比如拿笔和纸让她写想说的话,或者直接用手势示意,这些都不利于锻炼春荷姐的语言功能。”


    “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与她正常沟通,即便她多次出现说不出来的情况,你也要无比耐心地等待她自己说出来,千万不要做任何提示。”


    “这一点,比吃药和针灸更为关键!”


    见江南征如此重视这一条,于庆林用力地点了点头。


    “江医生……谢谢您……”


    李春荷的脸上已满是晶莹的泪花,直至此刻,她依旧激动不已。


    “春荷姐!”宁清雪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别哭啦,你应该开心才是,晚上还有好多话要跟庆林哥说呢!我们……就不打扰啦!”


    众人告别后,离开了这花团锦簇的小院,踏上回程之路。


    罗自强那独特的公鸭嗓子不合时宜地唱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去指责他跑调。


    邬博手痒得好几次做出弹吉他的姿势,笑着说道:“胖子,现在我承认,我也想唱歌了,特别想高歌一曲!”


    李明玉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呀?”


    林颜心揽过她的肩膀,微笑着解释道:“明玉,我们医生啊,每当成功解决一次疑难杂症,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正是这种成就感,在很大程度上支撑着我们走过一段又一段艰难的时光!”


    李明玉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江南征,心中那种特殊的情感愈发浓烈。


    第二天一大早,江南征便被几声惊呼声吵醒。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稍稍松了口气。


    在李支书家的小平房里,清晨的阳光才刚刚透进来,江南征被几声惊呼吵醒,转头看去,另外三个室友也都还没起床,正睡眼惺忪、一脸懵懂地揉着眼睛。


    “嘿,你们俩今儿咋没起早呢?”江南征穿着大裤衩,悠闲地靠在土坯墙上,面带笑意地看向对面。


    韩毅顶着一双明显的熊猫眼,狠狠瞪了一眼袒露着白肚皮正在酣睡的罗自强,满是怨念地说道:“还能为啥,就这死胖子,昨晚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聊就聊到了后半夜,可把我给折腾惨了!睡着之后呼噜又打得震天响,吵得我头晕眼花,两眼直冒金星!”韩毅的床铺紧挨着房门,而罗自强的卧铺就在他脚边。


    听到这番抱怨,江南征忍不住笑了起来。


    邬博也掀开了床单,满脸郁闷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罗自强,说道:“小江,还是你的睡眠质量好,聊到一半就睡着了,可苦了我俩啊!”


    韩毅揉了揉脑袋,对邬博的话深表赞同。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坏笑,紧接着,邬博迅速跳了下床,趿拉着拖鞋,快步跑到罗自强的炕前。


    “你还真别说,这家伙真是没心没肺,把别人折磨得要死,自己却睡得跟死猪一样!”邬博看着仍在睡梦中的罗自强,顿时气得不行。


    韩毅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罗自强的肚皮上,啐了一口说道:“赶紧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罗自强猛地怒睁双眼,看了他俩一眼,仅仅三秒钟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嘿!”邬博简直惊呆了,“这样都弄不醒他?”


    “这倒霉家伙,害我们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他倒好,睡得舒舒服服的!小江,我今天非得跟白队说,怎么着也得把这死胖子扔到柴房去睡,真是太气人了!”韩毅一边恨声抱怨,一边却也无可奈何。


    江南征笑得前仰后合,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便探身从窗户向外望去。


    “就别折腾他了,咱出去看看咋回事,就让他接着睡吧!”


    邬博和韩毅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好转身回来穿上衣服,跟着江南征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江南征便看到外头站着三个人,顿时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刘科长,老朱,刘哥,你们怎么到这里来啦?”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机修总厂的刘大海、朱子建和刘峰。三人把自行车停在院门口,支好撑脚后,便迫不及待地朝江南征奔了过来。


    “小江啊,厂里今儿休息,我们几个没啥事儿,就想着一道来看看你!嘿嘿!”朱子建满脸喜色,兴奋地冲过来,一把将江南征抱了起来。


    “小江,我们可听说啦,你竟然是全国的高考状元!可把我们高兴坏了,好几晚都没睡踏实!一放假,我们就赶忙过来瞧你了!”


    刘大海笑着摆摆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跟着凑了过来。


    “哟呵,老朱,你还真来了?”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的林颜心瞬间惊讶不已。扭头一看,刘大海正对着她乐呵,一旁的刘峰也咧着嘴笑呢,“还有刘科长他们呀!”


    “林医生好啊!”刘峰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看到堂屋里陆陆续续走出不少人,赶忙解释道:“我们是机修厂的,过来探望小江。”


    白照靳和蓝柏山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众人也觉得挺神奇,刚刚林颜心还说江南征在厂里有不少崇拜者,有很多小迷弟迷妹,这不,马上就有人大老远的跑来看他了。


    “原来是小江的同事啊!”李大山赶忙招呼道,“快请进,孩儿他娘,赶紧去泡点茶!”


    林颜心笑着说道:“你们也太早了吧,我们才刚开始吃饭呢,你们一大早就出发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刘峰突然大喊一声“哎呀”,慌慌张张地朝着院子外头跑去,一边跑一边喊:“老朱,别光顾着乐呵了,冰棍儿都快化啦!”


    “哎哟!小江,你猜猜我们带啥来了!”朱子建松开江南征,挤眉弄眼地也往门口跑去。


    刘大海也跟着过去,招呼三人把自行车推进院子。


    这时,大家才瞧见,三辆满是风尘的自行车后座上,都用绳子紧紧绑着一个硕大的棉被包。


    江南征见状十分好奇,走上前去帮忙解开,问道:“老朱,刘科长,刘哥,你们这是搞啥呀?该不会里面全是冰棍儿吧?”


    “哈哈,小江,你还真猜对了!全是冰棍儿!”朱子建率先解开绳子,抱着大包被跑到屋檐下,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打开,里面终于露出几个小小的包装盒,刚从被子里面拿出来,便有着丝丝凉气冒了出来。


    刘科长和刘峰也把包被搬了过来,笑着说:“这小朱啊,昨天下班就跟我俩说好了,今早五点多就在路道口的供销社外头守着,人家一开门,他就挤进去抢了第一批的冰棍儿!”


    这种红豆和绿豆冰棍儿二分钱一根,奶油小豆冰棍儿稍微贵点,六分钱一根。在炎热的夏天,这可是江城里的男女老少都喜爱的解暑解馋小零食。然而,兴文河的村民平日里很少有机会可以接触,即便去江城办事,也不舍得花这几分钱去买冰棍儿吃。


    一旁帮忙的李强、狗剩子、八两等人,在看到冰棍儿后,眼睛都看直了,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但比冰棍儿本身更让人感动的是,这三人居然大清早五点就爬起来去供销社里抢购,然后骑着自行车,在山路上颠簸好几个小时,才把冰棍儿送到兴文河来。


    看着并排摆放的三盒冒着冷气的冰棍儿,在场的人都不禁喉咙发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朱子建蹲在地上,捧着盒子,笑着说:“小江,你给大家都分一分,你也赶紧吃!”


    “老朱!”江南征感动不已,轻轻拍了拍他,又有些无奈地说,“你是不是把厂医院的冰棍儿票全都搜刮来了?”要知道,在当时,冰棍儿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更何况是三大盒奶油小豆冰棍儿,光有钱可不行,每个月的配给十分有限。这家伙难道今年夏天不打算吃冰棍儿了?


    刘大海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我们三个把粮票兑出去了一些,又去隐市换了点,这才好不容易凑够了。”所谓的隐市,在江城就是黑市的别称,里面进行着一些不能公开交易的票据买卖。


    听到这话,白照靳和蓝柏山装作没听见,悄悄地又坐回了桌边。


    众人听后,都不禁感慨。想必是江南征平日里对他们很好,才会得到如此真心的回应。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向来都是相互的。大热天的,骑着自行车跑几十公里山路,换做谁都不太愿意。可他们不仅来了,还带来了这份饱含心意的礼物。说是来看江南征,可这几十根冰棍儿,分明是借江南征的名义,请照顾他的村里人和支医队员们一起解馋。


    “老朱,先别急着分!你们一早上都还没吃饭吧?咱先吃饭,等会儿再分冰棍儿!走!”江南征说着,便拉着朱子建往屋里走。


    李大山也热情地拉着刘大海和刘峰往屋里去。


    “清雪,颜心,你们把冰棍儿再放回被子里冰着,咱先吃饭,等会儿再吃!”江南征回头喊了一声,等两人回应后,才快步走进堂屋。


    此时,屋里李大山已经把蓝柏山和白照靳介绍给了刘大海三人,大家也都纷纷落座。


    刘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说道:“小江,你高考状元这事儿在厂里可真是掀起了一阵轰动啊!大家伙儿都盼着你回去呢!”


    “就像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媳妇所在的工人歌舞团,这次也接到邀请参加庆祝活动。团里好几个姑娘都等着你回去相亲呢!”


    此言一出,支医队员们顿时面面相觑,宁清雪和林颜心更是满脸疑惑,不约而同地想着:“相亲?相什么亲?”


    蓝柏山、白照靳和李大山年纪稍长,听到这话,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没错,小江,你如此优秀,确实到了该挑选一位好伴侣的时候了!”白照靳此刻的语气,活脱脱像一位操心晚辈终身大事的家长。


    李大山咧嘴笑道:“可不是嘛,别说你们厂了,就咱村里,这几天好多大姑娘一见到江南征,脸就红扑扑的,我看呐,八成是看上他了,哈哈!”


    蓝柏山倒是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小江这小伙子在事业上很有自己的想法,想必在感情方面,也定然有主见。


    而在旁边的宁清雪,在听见这些话后,瞬间愣在了原地,心里也是十分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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