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野梅短暂地哀嚎了一声,他舔舐着糖果,喉间开始往外分泌口水。“所以你为什么来教会啊?”他再一次询问道。野梅对教会几乎没什么喜爱,每周都像是在公事公办。
悟愈发觉得野梅像是乡野间的一条小狗,他湿润的眼睛正盯着他,渴望着得到答案。悟伸出手指,面无表情地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在野梅吃痛地捂住脑门的时候,悟故作高深地说:“听了你也不懂的。”
八岁之间自有门槛。
就像野梅只知道吃喝玩乐,而悟已经发现了加茂夫妻的一个秘密。
那双令人不快的红眼睛此时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悟一早就发觉了那股视线的存在。没有舌头、无法说话的加茂桔子只是看着虚空,脸颊上的肌肉微微动弹着,像是在和谁说着话。
回去的路上,悟搭上了加茂家的顺风车。野梅一上车就睡着了,他早已被祷言催眠,勉强撑到了上车。他在睡梦中微微张着嘴巴,平稳地呼吸着,整个人几乎倒向身旁的男孩。
悟没有任何遮掩,直接了当地问向主副驾的二人,“你们不会真的相信献祭一千二百个人,就能够得道飞升吧。”
他年幼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连作为孩子的他都不认同这是真的,竟然有一大帮成年人信得死去活来,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
作为东京最大的关系户之一,悟(通过松风的关系)轻而易举地从警察局得到了与「极乐净世」以及它的前身「真言正宗」相关的消息。前任教主麻耶正宗在长达八年的任教时间里,教唆三百十一名教众自杀,在1899年12月31日,共计66名教众一同饮下毒酒,当场死亡,麻耶正宗被警察当场击毙。两年后,「真言正宗」改名为「极乐净世」,伊藤流水是继任来的第十一位教主。伊藤流水每年向政府上税超过百万,是个十足的纳税大户。
再畅销的小说家,也无法通过版税获取如此大的资源,伊藤流水是以「极乐净世」教会的名义缴纳的资金。
悟又发现,教会的负责人,也就是教主虽然有多次被警视厅传唤的记录,但每一次都以“教众自杀”作为案件的结尾。
“只要不闹到别人眼前,死多少人都没关系吗?”悟愈发有名侦探的姿态,说不得意绝无可能,他花了至少半个月去看那些又臭又长的卷轴文件。堇子见他如此勤奋,还以为他未来的梦想是当一名警察,或者检察官,还念叨着家里要变天了。
名侦探五条悟的出现似乎为眼前的气氛带来一丝紧张,秀介握着方向盘,通过头顶的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两个男孩。
“教主大人一直处理得很好,钱就是权势啊,只可惜我们默默无名,既没有钱,也没有权力。不过悟君,那并不是杀戮,而是奉献。每一位信徒都是自愿奉献自我的,那天你也看到了吧,难道是我们在逼迫那位教众吗?不是的吧。我们只是倾听了他的声音,藤村先生,他说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是神给予他的,所以他要将这条被拯救的性命还给神,这是多么合理的故事啊。”
“你将奉献你甘奉献之人,这并不需要值得恐惧。”秀介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同行的桔子的眼珠翻了上去,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她的灵魂是否停留在这个世间,还是一个未解的问题。无法说话的她,谁能知晓这个瞬间她的世界里又在发生着什么呢?恐怕只有同为精神障碍患者的人类能够理解她吧。
听到秀介如此直白地讲着歪理,悟抱住了双臂。
“既然你认为牺牲是崇高的,那么你会奉献吗?”他在“奉献”一词上加重了语气,言语中的讥讽不言而喻。
秀介的眼睛从后视镜上移了回来,轻轻地瞥了一眼神游天外的桔子。他的嗓音轻得像是被风吹跑的蒲公英,漂泊了半天,也没能重新降临在土地上。
悟只听见他说:“马上就要到那个时候了。”
……
天际线逐渐消失了,即将入夏的太阳藏在悟的兜帽后。
经过一路的颠簸,野梅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了。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回荡着哒哒哒的剁菜声。
父亲让他先下车去,他还要把悟送回五条家。但野梅扒着车窗,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悟又从口袋里拨出一颗糖来,野梅看了看父母的脸色,小心地接下了。他往里探着眼神,央求道:“给我打电话呗。”他背了好几遍家里的电话号码,只不过兄弟姐妹们甚至都不愿意和他玩,而且也压根用不上电话。
悟既没有当场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
“我考虑考虑。”
直到汽车的身影全然消失,野梅才意识到,考虑考虑,其实就是下次一定。
听说了这回事的美桃与美兰当场讥笑道:“人家才懒得陪你玩呢。”
“连大哥都不乐意和你待在一起。”美兰说。
“放宽心啦,谁让你能力低微呢。”美桃说。
野梅不仅没能从姐姐们那里得到安慰,反而被嘲笑了一番,他当场挂下脸来,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只有母亲在卧室里扫地。
那真的是在扫地吗?扫帚扫过地面发出的沙、沙的声响,像蛇尾摇曳着行走。
野梅扒开纸门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行动却像小偷一般,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费解。
透过纸门间的缝隙,野梅向卧室窥视着。声音忽然暂停了,就连空间也一并冻结在了原地。
妈妈呢?
野梅四处寻找着,纸门却被猛地拉开了,他差点摔倒在榻榻米上。
桔子像尊人偶一般立在门的一侧,手里还捏着一柄长柄扫把。
野梅露出唇间的牙齿,撒娇地抱住了对方系着蝴蝶结的腰间。
桔子的身形稍微摇晃了下,她抓住野梅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野梅误以为桔子是忙着打扫卫生,自觉地松开了手,跑去拿另一把扫帚。他不经意地踢到了床尾的柜子,抽屉被绊了出来,一堆不同品种的药瓶和药盒掉了出来。
抗精分、治疗焦虑、助眠……这些大小和形状都有所不同的白色药片都有明显的使用痕迹。
野梅并不具体地认识这些药物,他只知道桔子一日三餐都要吃这些,包里也携带着至少两天的份量。
几乎整个下午,他们都在打扫卫生。野梅勤碌地擦拭着书柜,堆积在上层的灰尘被扑向两边。桔子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嘴唇上下蠕动着。
叮铃铃——
野梅丢下了手里的抹布,满心欢喜地提起听懂,“喂!”其实时间才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却像等待了很久那般激动。可不遂人愿,并不是野梅的朋友打电话来了,而是从教会打来的。
“是加茂秀介先生吗?”
野梅听了听,总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不是,我是野梅。”他紧贴着听筒,耳朵里的电筒声嗡嗡的。
“噢,是加茂家,对吗?”对面的男子再一次确认道。
有了导向,野梅连连应声。教会的人让野梅留句话给他父亲。
“可以重复一遍吗?”教会的人员再三确认道。
野梅点点头,“教主大人说,已经等不及了。”
电话挂断了。
野梅不由地发惑,究竟是什么等不及了呢?不过,等到秀介回来时,野梅也如实将这句话转告给了他。
“是什么呢?”野梅趴在父亲的膝盖上,留影机里传来明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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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播报,这难得的温情时刻让他眯上了眼睛。
秀介在看报,镜片后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报纸上正在介绍东京的连锁企业——大成,也即是五条家的家产。据说,大成将在明年把企业开展到名古屋市。
“家主真是有为啊。”
野梅仍然困惑地眨着眼睛,安于如今的生活中的他,与富饶的环境相去甚远。
看完当前的一页,秀介指着报纸的一角说:“最近又发生□□事件了。”野梅支起身子看了看,发现上面的标题写的是“镰仓连环袭击犯竟是精神病人?!”。他扫了一眼,又重新趴了下去。黑白色的《东京日闻》上有太多的民事、刑事案件,野梅不是那种对案件很感兴趣的孩子。
秀介对此似乎有所想说的。
“绝大部分人是无法理解精神病人的。病人的行为、心理,在普通人看来古怪而无法理解,实际上,每一个普通的时刻,对于这些病人来说,他们的世界里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
“大多数的精神疾病是无法被完全治愈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永不复发,那么坏一点呢?反复地发作,每一个外人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给当事人致命的伤害,谁都无法理解谁的内心,这样很痛苦,对不对?”
野梅用手指抠着榻榻米上的一个小点,含糊地点了点头。他勉强地知道,母亲桔子患有精神分裂症。但她除了有些忧郁,有些茫然,有时候会半夜起来磨刀、扫地外,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野梅只见过一次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可她没有舌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响来。她砸坏了所有的东西,地面上铺满了瓷瓶和玻璃的碎渣。野梅看到她在原地不停地转圈,最后茫茫然地看向头顶的吊灯。
她现在好多了。
只要每天都吃药就好了。
也许是有了印象,晚餐前牛奶的色泽带给野梅一种奇特的别扭感。当他将空空的玻璃杯推向水池的时候,加茂秀介换了外套,正在玄关处穿鞋子。
“爸爸,要出门吗?”秀介不仅要出门,还带上了透明雨衣。
野梅嗅了嗅空气,干燥,并不湿润,怎么看都不是个会下雨的夜晚。但成人的智慧总是高于儿童,野梅便这么说服了自己。
加茂秀介推了推眼镜,语调柔和,“对,我去一趟教会,你和妈妈先睡吧。”
这么晚了还要去教会吗?野梅注视着门扉被关上,父亲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宅院里。
……
1185……1190……1196……1197。
加茂秀介穿上了透明雨衣,这时候,他又希望自己是一名高明的能操纵家族术式的咒术师了。
教会的办公室内,教主伊藤流水正点明着台灯,等待着教众的到来。
距离重逢之日只剩下四名奉献之人,而他必须作为第1200名牺牲者。
从古坟时代开始,这项仪式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必须要一个时代里献祭1200名衷心之人,最后牺牲的求道者,将得道飞升,达到充满欢愉的神灵的世界。不再作为人类困囿于这无法抵抗的生老病死之中,那一日,已在他的面前。
只差三位了。
名为加茂秀介的教众,希望教主将这个机会留给他们。
办公室内,教主见到了压轴之人。他如同叔父一样宽厚的情态下,藏着一种无端的焦虑。
“秀介先生,你那边已经结束了吗?”
献祭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后,按照约定,加茂秀介应当奉献在这里,构成进度之中的1199。
加茂秀介的声音比动作来得更快。
他说:“快了。”
现在只差最后三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