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定根本还没来得及去看姜去寒有没有事。
因为容祁抱着姜去寒，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一直等到睡着了，也没见到姜去寒出来。
第二日一早，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到那戴麻子真按信上说的，砍了姜去寒的一根手指头。
“不要！”
他惊叫着醒来，坐在床上大喘粗气，缓了一会连滚带爬地下床，扒开房门往外跑去。
大哥和姐姐都已经出门了。
他终于在内膳厅找到姜去寒。
她右手拿着调羹，那大拇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赫然是短了一截！
容定惊恐地后退两步，将架子上的花瓶撞到地上。
姜去寒闻声回头，眼下覆盖的一层纱布更是令容定有些站不住脚。
看见容定腿肚子打颤的模样，姜去寒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去幼安堂了，你在家好好上课。”
“嫂，嫂子……”
容定仔细一看落在他肩上的手指。
大拇指真的短了一截！
他抖着声音叫了声，姜去寒却跟没听见似的，带着小褚就出了门。
昨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他哥早上也没有把他拽起来痛批，他嫂子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云淡风轻的。
可嫂子身上的伤痕，明明就是发生了！
他更觉得恐怖。
巴不得两人拿着竹条给他喂顿双人混合竹笋炒肉来的痛快。
旁敲侧击地询问了秋嬷嬷和福伯，可两人都是一副对此事闭口不谈的模样。
他一直心惊胆战地熬到了晚上姜去寒回家。
姜去寒一进家门，就听扑通一声。
容定跪在她跟前了。
“嫂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只是容定伏在地上许久，都没得到一句责骂或是赦免的话，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就见姜去寒沉默地看着他。
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良久，她才开口。
“跟我来。”
说完就抬腿往容祁的书房里走，容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跟在姜去寒身后。
姜去寒坐在以往容祁坐的位置上，抬眸看了眼站在一边畏畏缩缩的容定，指节敲了敲桌子：“坐吧。”
容定坐下后，姜去寒又继续保持缄默。
他实在是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嗫嚅开口：“嫂子，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容定，之前不是跟我说好了，再也不赌了吗？”
“我，我是不想再赌了，但是回了学堂之后，那几个人又撺掇我说，输赢不过几文钱，我就想我就再去一次……”容定自知理亏，声音越说越小。
“之前那群人都堵到家门口了，你还敢再借，我也挺佩服你的勇气。”姜去寒用左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所以我这次没找赖光头了，没想到他们都一样……骗人。”
容定感到有些委屈。
之前被赖光头的霸王条约给骗了，这次特地换了人借钱，没想到这戴麻子也不是个什么善茬儿。
“容定啊，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姜去寒苦口婆心地叹了句。
“我读不懂，嫂子，真的很枯燥很没意思。”容定小声腹诽道。
姜去寒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容定一机灵，连忙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上，“嫂子你的手……”
“我的手？”姜去寒举起自己缠着纱布的大拇指，“还成吧，凑合用吧。”
容定心里一紧。
嫂子真的是很好的人，为了不让他自责，被砍断了大拇指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真的再也不赌了，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后果。”
昨天晚上他简直害怕死了，在赌场差点被打都没这么害怕。
他当时肠子都悔青了。
恨不得被砍手指的是他自己。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被绑这一遭也算值了。”姜去寒盯着自己裹着纱布的大拇指，说道。
“还有我输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赚回来，填上我们家开支的大洞。”他急急发誓道，像是要立马赎清他的罪过一般。
“行了，你拿什么还啊？要去当苦力？”姜去寒眉梢微挑。
“我可以去幼安堂扫地，打扫卫生！”容定立刻道。
“算了吧，钱花都花了，再赚就是了，你现在就好好学习，听到没？”姜去寒拍拍他的大臂。
“嗯，我会的。”容定低下头，闷闷应道。
书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缝，姜去寒扭头，原来是容祁回来了。
她走到门外，将书房的门拉紧，拉着容祁走到一边墙角，免得被容定偷听他们讲话。
“有找到合适的人吗？”
姜去寒急着问，都顾不上自己还抓着容祁的手。
容祁轻咳一声，任由她抓着，也不出声提醒。
“找到了。”
“哎呀，那就好，那你和他说说吧，我去给他做点吃的，等会进来。”
姜去寒一下子放下心来，愉悦地转身往膳房走去，自然而然松了手。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容祁的手一翻转，反而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姜去寒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我也饿了。”
他扯谎不眨眼，其实挺饱的。
“小事小事，我多做一些。”
姜去寒比了个‘ok’的手势，忽然想起来他看不懂。
于是又把手背到身后。
容祁站在原地许久，想着等会应该得给自己配个消食丸。
容定在书房里发着呆，追悔莫及之时，房门又被打开。
“嫂……大哥。”
看清来人后他忍不住一哆嗦。
挪着凳子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
感觉他哥看他就像看一团烂肉，短短几秒钟已经做好了被打的下不了床的准备。
容祁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倒是没理他，而是自顾自的翻起了架子上存放的整整齐齐的草药包。
太久没用到消食丸，要用的草药都被压到底下去了。
容定瑟缩着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心跳的飞快。
他哥好像没工夫理他。
过了约莫一刻钟。
“容定。”
“诶大哥。”容定的心跳在一瞬间变成一条直线，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把身后的凳子撞翻到地上。
心惊肉跳地又飞快扶起来。
“给你换了个夫子，明天会有个新的来。”容祁抽出最后一包草药，说道。
容定的肩膀耷拉下来。
“我知道了。”
“师父姓林，以后你就跟着他学武。”容祁又说道。
“学武？”容定一听，身子又挺直了起来。
“嗯，昨晚我跟你嫂子商量了一下，她说你跟容安不一样，学武更适合你，”容祁看向他，“喜欢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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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喜欢！”容定兴奋地简直要跳到桌上。
之前瞒着他哥买了许多习武的书，不过最终也只是纸上谈兵，只会一些花拳绣腿。
他老想学武了，奈何只能在学堂里学一些枯燥的算数、论文，之前在宫里看到练兵，那威武的一招一式，看的他哈喇子都要流出来。
不敢想学会了这一拳一个容安会有多爽！
“学了武不准拿来对付容安。”容祁像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一语道破。
“……哦。”容定还是有点遗憾的，看不到容安被他揍的求饶。
“学武不代表其他的不学，基本的常识算数还是要学。”容祁提醒他。
免得又被骗。
“嗯嗯！我会的哥！只要能学武，其他都是小事！”容定一口答应下来。
“这么激动，你哥都跟你说了吧？”
姜去寒隔着道门板，都能听到容定兴奋的声音。
她琢磨了几天，容定在读书这一块不怎么开窍，但是十分好动，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倒是很适合学武。
因材施教嘛。
“嫂子，你真是我的好嫂子。”
容定激动地扑上来，差点撞翻姜去寒手里端着的托盘。
“诶——饭饭饭，要给你撞撒了。”
容祁‘啧’了一声，揪着容定的衣服，给人拎回了位置上。
容定嗅了嗅，好香。
肚子立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响到大家很难不注意到。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
“听秋嬷嬷说了，一天都还没吃饭吧。”姜去寒将碗分别放到两人面前。
容定捧着碗。
是姜氏蛋炒饭。
热气熏的他鼻子酸酸的。
“快吃吧。”姜去寒将手掌放在他头上轻柔一按，然后坐到容祁身边。
容定执着筷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着饭，眼泪却忍不住往碗里掉。
他将头埋的更下去，不想被人看到。
另一边姜去寒和容祁悄悄交头接耳。
“我做的蛋炒饭真的很好吃，你看容定头都埋到碗里了，一看就是为我的手艺倾倒。”姜去寒朝容祁挤眉弄眼。
容祁半信半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顿时有被惊艳到。
“怎么样，还不错吧？”姜去寒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妥了，拍了拍胸脯，“还有剩菜一锅炖我也很擅长，以后咱家隔夜饭都有着落了！”
容祁默默又吃了一口。
咱就不能吃新鲜饭菜吗……
算了，她拿手就让她做吧。
“还有，你这包扎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姜去寒露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指，竖了一个假断指版的大拇指，“看起来就真的跟断了一样。”
“折着不难受吧？”
容祁碰了碰那手指，问道。
继假装家里破产之后，他夫人又想了一出假装断指的戏码。
给容定骗的团团转。
“不难受不难受。”姜去寒靠着他抿唇笑道。
“假哒？！”
容定抽噎着吃了半天眼泪拌蛋炒饭，抬头一看发现两人怎么吃着饭吃着吃着头凑一块去了，竖起耳朵一听，自己居然被骗了！
“嗯……”
哦豁，被抓包了。
有些话还是要避着点孩子说啊……
容定哗啦一声站起来，嘴角还粘着一粒饭，他这么真情实感的自责！虽然本来就是他的错。
他又在两人的注视下讪讪坐下来。
不过，幸好嫂子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