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去寒本想在考后给办个庆功宴的,但转念一想,她是知道容姝的考试结果,但别人不知道,颇有些半路开香槟的感觉。
况且那两个兔崽子还没回来,容祁也忙的根本不见人影。
容姝看着家里孤零零的三个人,默默收拾了包袱后就打算离开:“我回学堂了,准备明年春闱。”
“你还是要好好注意休息,别太拼了。”
姜去寒跟上前唠叨了一句,这话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操心孩子的老母亲。
容姝没有停下脚步,但是点了点头。
回来住几天,竟都有些习惯了嫂子的话唠。
姜去寒知道,她还是暗暗期待庆功宴的,于是琢磨着等着中秋,大家都在的时候给容姝准备一个惊喜。
好巧不巧,容姝前脚刚走些时候,容祁后脚就回来了。
彼时姜去寒已经洗漱完回房休息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有些睡不着,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捂着被子试图让肚子闭嘴。
叫的更大声了。
……姜去寒认命地坐起身子。
穿来这么久,怎么还改不了吃宵夜的毛病。
打开门,一阵湿冷的风吹来,刚刚送容姝的时候还没觉得,天气闷闷潮潮的,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她晃晃悠悠地走到膳房,正好碰到福伯在煮药汤。
“少夫人,可是饿了?”福伯看见姜去寒就立刻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小扇子,走到一旁,“阿秋刚刚就嘱托我了,要是碰到您下来寻吃的,就告诉您这里温着赤豆圆子汤。”
福伯掀开木盖子,一阵红豆的香气扑鼻而来,姜去寒凑上去一看,是她爱吃的那种浓稠的沙沙的,秋嬷嬷还考虑到晚上吃太多小丸子不消化,只放了三粒。
嗯,都怪秋嬷嬷。
怪秋嬷嬷太宠她了,她才戒不掉爱吃宵夜的毛病。
姜去寒还是觉着心里暖暖的。
“欸,福伯,是阿祁回来了吗?”
姜去寒端起碗,忽然嗅到了安神汤的味道,从福伯手底下的药炉里散发出来。
容祁有睡前喝安神汤的习惯。
刚穿来没多久她到膳房找宵夜,碰到福伯煮安神汤,意外得知了容祁的这个习惯。
当时为了讨好容祁的时候,抢了福伯的工作,每天晚上都勤快地给容祁送安神汤。
姜去寒还纳闷着,原来太医的压力这么大么,每晚都要靠安神汤入眠。
只是自打‘疑似搓背事变’后容祁晚上不怎么在家,就没送过了。
“是的,大少爷今日难得早回来了。”福伯应道,心里默默责怪这孩子回来也不第一时间去找夫人。
这感情能好好发展就怪了。
“您要帮大少爷送药吗?”福伯问,以为是跟往常一样。
姜去寒咽下刚入喉的赤豆沙,摇了摇头:“今晚就麻烦福伯啦。”
“这本就是老奴的工作,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福伯乐呵一声,将安神汤从药炉里倒进碗里。
“那我先回房了,福伯晚安~”
姜去寒捧着碗,心情甚美地准备回放享用她的宵夜,配上她新淘来的话本。
等容姝的这几日,她几乎将京城的东街西街逛了个遍,居然发现了类似于现代小说的话本。
她随手翻了翻。
花间藏娇,田间种花女捡到的流浪汉竟是本朝首辅。
春闺锁海棠,阴湿贵公子配金丝雀。
巫山云雨慢,渣男状元追妻火葬场。
这不现代网文嘛!
她是土狗,她爱看。
姜去寒正想着今晚该看到女主反击时,膳房忽然传出碗破碎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连忙放下碗折回去,就见福伯倒在地上。
“福伯!”
姜去寒三步并两步,急忙上前将福伯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哎哟,我这腿,老毛病又犯了。”福伯抱着膝盖,痛苦地流下几滴冷汗,“上了年纪后就老这样。”
这还算是好的,容祁给他针灸几次前,每次犯病疼的简直要晕厥过去。
姜去寒一看,这不是风湿病吗,正好外面又马上要下雨,症状吻合。
现代风湿病都无法根治,更何况古代呢。
“福伯,我先扶您回去吧。”她道。
“这怎么行!”
福伯连忙摇头,大少夫人平时就待他们够好了,又是同桌吃饭又是院里聊天的,这下还要主子扶下人,完全便是僭越了。
“这汤撒了,老奴还得赶紧重新煎一壶,给大少爷送去。”
姜去寒知道福伯这把年纪,礼制早就刻入血液,定然是不会答应,索性也不再提,便道:“不然您先回去,我来给阿祁煎药,到时候再给他送去。”
“这……”福伯还是犹豫。
“我也好久没见到阿祁了,感情都疏远了。”她又苦恼道。
福伯一听,这哪行啊,于是立刻就应下了。
他从膳房的角落抽了根木棍,拄着一拐一拐地离开:“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好,对了福伯,泡个脚会好很多,热水最好没过膝盖。”姜去寒挽起袖子轻车熟路地开始煎药,顺口说道。
“多谢少夫人,老奴记下了。”
福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姜去寒叹了口气。
阿宵,怪我没能力守护好你。
恋恋不舍地和美好的宵夜时间说再见,认命般地将药捣碎。
姜去寒在等药煎好的期间,还返回去拿了她心爱的赤豆小丸子。
怕药煎糊她都不敢跑回房间拿话本。
就这药味就吃完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安神汤煮好,姜去寒提溜着放着瓷碗的食盒往外走。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就是一道雷鸣。
细密的雨被风吹的飘进长廊,很快打湿了她的半边衣袖。
没想到这雨下的这么大。
她加快了脚步,一道道雷从空中打下,接连的闪电把天空都映白了。
到容祁放门口的时候,衣裳已经成了阴阳色,一半被雨水浸的深,一半干的浅。
房间里是暗的。
姜去寒抬起的手一顿。
不会已经睡了吧?
福伯不是说他没有安神汤就无法入眠么?
姜去寒还是敲了敲,顿了两秒,推开门。
“阿祁?”她轻唤了一声。
没有任何动静。
适应了一会黑暗,她凭着印象和感觉摸索到案边,放下食盒,点了蜡烛。
她端着蜡烛往床榻的方向走,果真看到了半倚在床头的容祁。
姜去寒将食盒放在他床头边,却发现他垂着眸并没有睡。
“阿祁,怎么不点蜡烛坐在这里发呆,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姜去寒见他这般低沉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关切地柔声问道。
听到声音他抬起眼皮,眸中晦暗不明道不清神色。
姜去寒被他地眼神吓了一跳,呼吸一滞,就算之前容祁冷漠疏离,带着些压迫感,却从对她未有过如此令人害怕的神色。
窗外又是一道白光,紧接着便是巨大的雷鸣声。
容祁瞳孔骤缩。
眼前闪过飞溅的血迹,滚落的头颅。
雷鸣声中夹杂着久远的来自周围的叫好声。
还有跪在泥泞里哭喊却发不出声音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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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地。
在姜去寒看不见的地方,衣袖里他的的拳头紧紧握住,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却毫无知觉。
“阿祁?你怎么了?”
姜去寒有些担心地搭上他的肩膀。
容祁地喉咙间发出一声呜咽,却又一道的雷鸣碾碎,零落地听不清。
又被困在那一夜,心脏犹如被一只巨大的手捏住,让他难以喘息,痛苦不堪,又觉得头痛欲裂。
“阿祁——”
“砰!”
容祁将床头的药碗扫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淹没了姜去寒的一声呼唤。
姜去寒被吓得退后两步。
少女的惊呼令容祁微微清醒了些。
他抬手指着门。
另一只手藏在衣袖里死死攥着,为了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姜去寒见他面上蒙着一片阴翳,目光森冷,冷硬的下颚线似乎都在叫嚣着死寂般的冷怒。
像个阎王爷似的阴沉地坐在那,姜去寒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再迟钝也明白了,他让她滚出去。
姜去寒一刻不敢停留,生怕下一秒容祁就要掏出匕首架她脖子上,闪现一般出了房门。
好可怕。
合上房门好一会,姜去寒才稍稍缓了过来,安抚了一下有些心率不正常的心脏。
容祁好端端地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自己有哪里惹到他了?最近两人也没见面啊。
不会吧……
她一顿,不会就因为她拒绝了他服侍沐浴地请求吧?
这人心眼就芝麻大小啊?
不就是没帮他搓背嚒,至于这么生气吗。
本来以为容祁只是淡漠了一些,没想到是个这么暴戾的人。
姜去寒啧啧了两声,以后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做回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
要是个家暴男就麻烦了。
她长舒一口气,就见秋嬷嬷匆匆赶上来,气还没喘匀就匆忙忙开口。
“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她眨了眨眼,很平静又有些疑惑。
秋嬷嬷一顿,有些奇怪。
每到雷雨夜大少爷就会因为儿时的事儿犯病,无法自控,今夜打雷打得这么厉害,怎么没有犯病?
“哎呀,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被这些吓到。”
姜去寒失笑,秋嬷嬷怎么还会觉得她怕电闪雷鸣。
已经默认了容祁是在生气,并对她发脾气,根本没有联想到秋嬷嬷是在问容祁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
秋嬷嬷松了口气。
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讲了这么几句,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说你的,我回我的。
“那大少夫人快回去休息吧。”
秋嬷嬷虽是存疑,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容祁的房间。
“好。”
和秋嬷嬷分别回到房间后,才抬起手臂。
衣袖已经被血染了红。
挽起袖子,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赫然映入眼中,是被飞溅地瓷碗碎片给割伤的。
简易地包扎了一下,忽觉的一阵凉风吹过。
摸了摸手臂上的起皮疙瘩,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户被风吹开了。
她站起身去关窗。
触碰到窗户框的一瞬间,一张帕子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姜去寒眼睛顿时瞪大,接着缓缓合上。
渐渐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躲藏的人露出身影轮廓,接住姜去寒倒下的身子,往窗外闪去。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地最后一个念头……
她该帮容祁搓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