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难道有人想借机把他溺死……
“……裴言卿?是裴言卿对吗?哈尼, 我没看错吧!”
从身后盯住裴言卿的是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和他对上视线后,立刻红着脸激动地抓住了身边的男人。
“天哪, 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平时都不会参与这些活动呢。之前好几个姐妹向他伸出橄榄枝都被拒绝了, 连他那个姓莫的经纪人都不怎么见得到。今天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竟然能请动他?”
她裹的干发帽和浴巾都是大牌限定款, 脖子上的项链和腕上的手链一看也非凡品,裴言卿思索了一阵, 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娱乐圈本就不纯粹,其中掺杂了太多旁的因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显得极为复杂。譬如以这位女人为代表的富婆圈子,就是大多数人趋之若鹜, 他却敬而远之的一类。
自从摘得金虹奖影帝桂冠后, 这种邀约就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平时他大多都请莫戎珊帮自己推掉,却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正主之一。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这些人身家雄厚, 任何一个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主儿,倘若他不顺了人家的意,来日各种资源就很可能受影响,一旦闹得严重, 甚至惨遭封杀也有可能。
裴言卿正思考着应对措施,却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肩膀。
“这位小姐姐,你认错人了吧?”
金发碧眼、欧美骨相的唐千翼从身后笑眼弯弯地凑上来, “我们是ABC娱乐的知名coser,都是素人出身,今天是应邀来这拍摄温泉风广告的, 你懂得,我们coser界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看上去像谁都不奇怪啦。”
“诶,可是……”
女人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尚存疑惑的视线在裴言卿明显是素颜的脸上来回打量,“的确发色发型都不同,可长相明明和裴言卿一模一样,看上去也没化妆……”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咱们有浓妆系的coser,也就有淡颜系的coser啊!”
唐千翼搁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别看他脸上没什么妆容,其实这鼻子、下巴都是用同色系软泥垫的。裴影帝那么好看的明星,我们素人的骨相怎么比得上,当然得来点非常手段咯,你说是不是?”
他用小臂戳了戳裴言卿,后者听得颇为无语,但为了应付眼前的麻烦,也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
“哦,这样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没找到预期中的目标人物,女人顿时失去了兴趣,拉着身边的男人走远了。
三人屏气凝神等着他们走远,才终于松了口气。
“小幺,还好你反应快,否则被这富婆缠上,今天不把她伺候开心,咱们谁都讨不着好。”
白成蹊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女人消失的方向,“他们应该是去那边的豪华私人汤池了,保险起见,咱们离他们远些,去另一头吧。”
甄选再三,裴言卿他们才找了处相对人少的汤池泡进去,为了避免刚才的场景重演,他也没敢摘下头上的假发。
“得亏我平时真有这爱好,扯起谎来才像那么回事,”唐千翼掬起一捧水淋到颈肩,“不过话说回来,四哥你真没考虑过和这些富婆和资本搭上线吗?凭你的条件,拿资源可会比现在容易得多哦。”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掺和那些。”
裴言卿轻声叹息。
娱乐至死的时代资本为上,不论是同行还是同司的艺人都或多或少开始为自己运作,他却依旧不愿蹚这趟浑水。
或许这份坚持在其他人看来有些可笑,但他内心总觉得,对理想的追求一旦染上了铜臭味,便会逐渐背离初心。
所以即使比起同期他能接到的戏约更少,担纲的主角也更少,但经过精挑细选后的本子往往质量不低,角色更少也有利于思考揣摩,避免同质性,长此以往,演技和心态都得到了长足的磨炼。
更何况这些收获,也已经有了金虹影帝作为最佳的注解。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认定了什么就会按着自己的步调走,不撞南墙不回头。”
白成蹊笑着靠在池边,“但好在咱们仨都还走在理想的道路上,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啊。”
三人颜值出众,即使尽量压了声音保持低调,也逐渐吸引了来自附近的关注。
“小哥哥,你好帅,是coser吗?”
过了一阵,就有几名二次元小妹妹凑了过来:
“你这套金发和美瞳是莱因哈特的cos款吗?我们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
“诶,是的是的!你们也是同担吗?”
唐千翼本来被温泉泡得昏昏欲睡,听到这些话瞬间精神起来,神采奕奕地挪到池子另一边,和她们聊起了自己集谷心得。
白成蹊看他们聊得实在开心,便碰了碰裴言卿的肩:
“老四,泡这么久该渴了吧?我去拿点饮料来。”
在温泉浸得头昏脑胀,裴言卿也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白成蹊离开后,身边的水池显得空空荡荡,他正想闭上眼稍事休息,脚底却莫名其妙传来一股拉力。
温泉池水不浅,靠着池壁也能没到胸口,他一时没来得及抓住池壁,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连惊呼都没发出就陷进了水里。
即使他迅速反应过来屏住呼吸,也猝不及防地呛进了好几口水,身边更没什么能借力的地方,即使想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形也做不到。
他整个人往下沉,双手很快触碰到了池底,裴言卿刚想借力起身,后背却被人用力摁住,根本动弹不得。
难道有人想借机把自己溺死在温泉池中?
他拼命地挣扎,奈何水底本就很难用力,不仅体力急速流失,胸腔里的氧气也逐渐告急。
摁着他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力道反而越来越强,渐渐又呛进几口水,裴言卿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不……他不能在这里……
意识在咸涩的水流里渐渐朦胧,脑海中残破的画面却逐渐清晰,沉闷的水流化作耳畔荜拨的焚烧声,伴着男人沉痛嘶哑的呐喊:
“殿下,殿下,你醒醒,求你,别丢下臣一个人……”
耳边传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慌乱,裴言卿眼前景象一变,视野里映出一张沾着血渍尘灰的俊美面庞。
男人眼窝深陷,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透着风尘仆仆的疲倦感,又仿佛将要被极致的绝望压垮。
“是臣来迟了……边塞铁骑内部龃龉,平定纷争整合队伍便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等到臣赶回长歌,傅容璋的叛军已经……”
“殿下,您答应过臣,待天下太平,要和臣一同看尽长歌盛景,游历大齐山水,现在臣赶回来了,您怎么能食言呢?”
“……”
耳边的低语逐渐模糊,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水中忽然涌来一股力道,牢牢托着裴言卿的后背,将他从混沌的窒息中拽了出来。
第52章 第 52 章 “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老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裴言卿费力睁开眼,映入视野的是两张焦灼的面容。
白成蹊和唐千翼都换回了常服, 坐在床边,四周环境看上去像是游轮的客房, 装饰华美, 房中也弥漫着舒缓的清香。
身上除了溺水后的乏力和眩晕, 已经没什么其他难受的感觉,他轻声答应了句, 环顾左右,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
“四哥,你在找什么?”
唐千翼还不明所以, 白成蹊眼眸一眯, 已经猜出了他心里所想,“是在找老二么?”
“队长你……”想到这两人大概率还不怎么对付,唐千翼心里一慌, 本能想捂住白成蹊的嘴,却没想到裴言卿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定:
“嗯,是他救了我吧?”
即使意识不清醒,但那种不由分说的霸道, 又隐含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怎么会让人分辨不出来。
抿一下嘴唇,还能感受到细微的刺痛, 这绝不是单纯浸水能导致的,更像是被急切地啜吻过所留下的痕迹。
裴言卿眨眨眼,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
“瞧我太着急忘说了, 刚才你被人拉下水,送你到客房休息后,我们也赶紧问了在场的安保人员。他们说没见到什么可疑人士进入,请我们过一阵去查查监控。”
白成蹊轻咳几声,给身边的唐千翼使了个眼色。
以他对初时越的了解,就算几年前那家伙是个迟钝的呆瓜,如今的心眼早已多得他自己都自愧弗如,哪怕用脚趾头想想,现在的他和唐千翼就是最碍事的两个存在。
既然已经确认了裴言卿没事,也是时候找个官方理由离开,给他和裴言卿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队友间的默契不是空谈,下一瞬间唐千翼就心领神会:“诶对对对,他们刚还催我们来着。四哥刚醒,就先在房里好好休息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嗯。”裴言卿点点头,拉着被沿盖到鼻尖,缓缓闭上了眼。
之前他灌了不少温泉水,虽然后面大多吐了出来,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痛,他忍不住蜷起身体,把被子攒成一团,抵住胃的位置。
但很快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贴着睡衣轻轻摩挲。
熟练老道的动作,好像对这副身体熟悉得不得了,却半点没有以往的小心翼翼,而是不容抗拒的霸道。
“……我开始相信,你不是初时越了。”裴言卿没睁眼,轻声动了动嘴唇,毫不意外感觉到对方的动作一僵。
“我当然是十月。”
很取巧的回答,换了别人压根听不出错处,可偏偏他曾经精读过的剧本和史书都在叫嚣,眼前这个人的身体里装着的,恐怕并非现世的灵魂。
那么,曾经的“初时越”又去了哪里?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裴言卿启眸,注视着面前那双冷峻的丹凤眼,语气有些艰涩。
不论过去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些日子里无微不至的关怀都真实存在,他就算再厌恶痛恨对方,也做不到对那人的逝去毫无波澜。
毕竟白成蹊说,初时越曾经投江自尽,甚至一度失去了生命体征。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早在那时,来自过去的灵魂就侵占了这副早已失去生机的躯体?
胸口空空荡荡,裴言卿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把这五年来的恨意也排出了一样。
如果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背叛自己、伤害自己的初时越,这绵绵不休的恨意,似乎也没了纠缠不休的意义。
初时越的眼眸则微微亮起,过了这么久,他总算感觉到,眼前这人高耸的心墙裂开了一道足够宽的缝隙,让他能够肆意深入。
“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第53章 第 53 章 他唤着裴言卿的名字,又……
“……别打岔。”
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裴言卿语气有些急,态度也顿时变冷了许多。
“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还是说, 队长之前告诉过我,你曾经因为溺水一度丧失了生命体征, 就是那时候……”
说到这里他心口忽然毫无预兆地一阵揪痛, 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过去那些伤害背叛尚且不论, 作为队友相处的几年时光里,他也真真切切感受过“初时越”对自己的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 就算他再是努力厚筑心防,也没办法对那个人的死讯无动于衷。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轻轻颤抖的手腕被捉住,初时越直接无视了裴言卿眼底的抗拒和别扭的姿态,侧身靠坐在床边, 长臂一伸, 把人搂进了怀里。
动手动脚数次,他早已轻车熟路。
控制自己的动作虽然温柔,力道却大得不容忽视, 裴言卿挣了几下没动静,念着刚溺完水还有些头晕,索性放空自己,任由他摆弄。
初时越很满意他这种乖巧的姿态, 修长手指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声音压在胸腔里,沉沉地道出了尘封的旧事。
……
“你说什么?监控录像意外损坏?”
唐千翼接过监控室电脑的鼠标, 不信邪地在文件夹中翻找,依然一无所获。
其他时间的监控视频都完好地储存在原处,只有裴言卿出事前后的文档不知所踪。
“亏你们还号称是国际水准的豪华游轮, 连监控设备什么时候坏了都不清楚?还好今天四哥及时被人救了起来,不然真出了事该怎么办,谁能负责?”
他连珠炮似的一阵输出,说得工作人员额头冒汗,语气越发心虚:
“我们……我们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今天早上监控还好好的,就在不久前突然黑屏,紧急修复后,这段时间的监控就完全消失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
“老幺,先别急,听起来确实有点蹊跷。”
白成蹊轻轻按住唐千翼的肩,“游轮监控系统很先进,工作人员也很熟练,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黑进来,对方肯定不是个简单角色,甚至……有可能和拉老四下水的凶手有关联。”
“难道是黑客?”唐千翼眉头一皱,
“哪来的家伙这么大动干戈地黑进豪华游轮害四哥,什么仇什么怨?”
白成蹊在心中默默排除了几个人选,毕竟那些人就算贼心不死,也已经被某人制裁得有心无力,不可能再出面找死。
但除了那些人,这么多年来,尤其在重返娱乐圈后,裴言卿的口碑可谓相当好。不卑不亢、淡漠疏远的姿态让他自然而然地远离了很多纷争,虽然说没什么死党,也同样不会树敌。
到底是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害他,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呢?
如果不是初时越及时跳进水池救人,他很可能已经溺水,面临生命危险了。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老四那个小助理,似乎认识个了不得的黑客,说不定那家伙能帮忙瞧瞧这受损的监控,看能否恢复些数据出来。”
“这样吗?太好了!诶,我接个电话。”
唐千翼的表情刚多云转晴,兜里的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听筒凑近耳边,他脸上先是露出惊讶,随后立刻被满满的喜悦所占据:
“……天哪,天哪,真的是你!咱们都好几年没联系了,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我来?”
“这话说的,咱们可是并肩作战过的好队友,我怎么会忘了你呢?这不是这些年混得磕磕绊绊,如今情况总算是好了点,才顾得上联系你们嘛。”
从另一端传来的男声微哑而富有磁性,语气含笑,却又隐约能听出金属般微腥的冷冽。
“听说你们最近都加盟了一档综艺?叫做……”
男人把尾音拖得很长,似乎真的在认真回想,又似乎是为了吊着唐千翼的神经,不肯放松。
“《直击!名侦探》,是不是?”
……
“之前你是怎么沉到水底的?”
初时越抹了把眼前人水光润泽的唇,温热的气息拂在裴言卿面颊上。
刚才裴言卿忽然又喘不上气,他索性直接来了场人工呼吸,又趁着对方没有反抗能力,将唇齿舌尖来来回回地磨了个遍。
裴言卿脸色涨红,长睫上凝了泪珠,眼神都有些失焦,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有人箍着腰,使劲往下拽……”
说着初时越皱起眉,毫不犹豫地解开他的浴衣。
只见窄细腰身中间晕开刺眼的青紫,衬着洁白细腻的肌肤,十分刺眼。
“还好只是皮外伤,应该没有伤及内脏,不过你还有上镜需要,还是尽早上药,避免留疤为好。”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出一堆理由,说罢也不管裴言卿同不同意,右手直接蘸了把医疗箱里的跌打药膏,涂抹在后者小腹上。
“……唔!”
清凉的触感铺陈开,揉按的手指温热有力,截然不同的感受让裴言卿全身的神经都紧张起来,连脚趾都不受控制地蜷起。
初时越宽阔的手掌正正好好覆盖住他整个腰身,被牢牢钳制住,就算是有心躲开也不能够。
更何况他心肺本就孱弱,溺水后稍微心绪起伏,就胸闷气短,很快就按捺不住地轻喘起来。
“呼……哈啊……”
唇瓣微张,莹润的粉沿着面颊蔓延,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渐渐蓄了一汪泪,意识也一点点变得模糊。
裴言卿从一开始的侧躺,缓缓地滑进初时越臂弯里,抓握着他衣袖的手指也无力垂落,浴袍被揉得散开,露出大片雪白无暇的肌肤。
初时越揉按的手也随之挪到身后纤细的腰窝,向内一推,裴言卿整个人就被他牢牢缚在怀中。
“言卿,言卿……”
他唤着裴言卿的名字,却又恶劣地含住唇不让对方回应,裴言卿被铺天盖地的热流激得浑身颤抖,又沉溺在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中不得脱身。
眼前渐渐发黑,又隐约浮现出破碎的画面,依稀是同样的姿势,只不过置身的环境截然不同,浮动的纱帐和熏人欲醉的沉香,分明是古色古香的味道。
这是……自己和初时越?他们……又是在哪里?
眼泪缓缓沁出眼角,裴言卿低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初时越怀中,失去了意识。
而也就在同时,初时越豁然抬头,冰冷的视线扫向门口,哪里还有半分沉溺的温存。
“是谁?!”
第54章 第 54 章 “你是十月,我的……贴……
门外躲藏的人显然没预料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 愣神了刹那,迅速拔腿就跑。
怀里裴言卿双眸紧闭,初时越不放心将他独自留在房间里, 只能割破自己的手指,又在对方细白的指尖上浅浅划出一道血痕。
他既然能超脱生死来到这人世间, 必然保留了些不寻常的法门, 只不过受到世间规则限制, 无法多用,且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时他使用的血液禁法, 效果是能在一小时内感应到彼此安危和大致方位,可仅仅是伤口流血,就足以让他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全身冷汗直冒。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纠结身体状况的时候, 确认禁法生效, 他迅速为裴言卿穿衣盖被,再落下了房间的安全锁,随即沿着门外偷窥者逃走的方向追去。
即使状态不佳, 初时越的体能也远非普通人所能比拟,从游轮船舱绕到甲板短短几十米,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
“站住!”
逃窜的人头戴兜帽,黑色口罩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能看出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
他动作很敏捷,不断推倒身边陈列的摆设,也随手将不明真相的服务员拉扯过来, 阻挡初时越的进路。
但就算是这样,两人间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近,即将到达甲板边缘时, 初时越长臂一伸,将对方的兜帽扯了下来。
男人凌乱的中长发散成狼尾,遮住了前额和双耳,初时越还没来得及看清,左肩忽然一麻,居然被对方借势偷袭,不留神中了招。
“不想重蹈覆辙的话,还是老实点吧。”
短短一句话,听上去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含着沙哑和恨意。
麻醉针的药效来得极快,转眼间初时越就闷哼一声,动作变得迟缓,而也就是慢了这一步,男人瞬间撑着身后的护栏纵身一跃,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游轮停泊在海边浅滩,船下水流湍急,即使水性再好,跳下去也很难全须全尾。
附近巡逻的保安和救生员急忙带着设备下船营救,但根本没看到人影不说,甚至连那人身上的物件都没发现。
换言之,此人要么人间蒸发,要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接应离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到底谁能如此嚣张?
船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白成蹊和唐千翼推开人群,看着依然有些站不稳的初时越,眼底写满担忧:
“听说那家伙手上有麻醉针?老二,你没事吧?”
“不碍事。”
初时越摇摇头,用纸巾拭去指尖发黑的血渍。
麻醉剂基本上被他逼出了体外,心头的懊恼却经久不散,如果刚才自己更谨慎些,那家伙根本不可能逃之夭夭。
更何况,对方的一句话也让他不得不在意。
……重蹈覆辙?
他们曾经认识吗?
初时越眼眸幽深,来到这世上后,除了初家人和生意往来,还有组合的几个队友,基本上没什么人有着太深的交集。
但那个人的语气里,怅恨酸涩根本掩饰不住,强烈的执念几乎立刻就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这个人,会和伤害裴言卿的凶手有关吗?
他沉浸在思索中,因此和其他人一样全无察觉,在游轮最底层的地下室中,男子重新戴好兜帽,目光落在闪动的手机屏幕上,犹豫良久,才按下了接听键。
“……想什么呢,我当然付得起。”
听筒那端似乎传来了严厉的质问,但男人不以为意,“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而且那时候我没什么助力都能成功,当下更是如此。”
“更何况,除了那两人,可供我利用的资源,还不少呢……”
他抬起头,摘下墨镜,眼角一颗泪钻光彩熠熠,为原本稍显寡淡的面容平添几分蛊惑。
“很多事,才刚刚开始。”
……
裴言卿这次昏迷后一直没苏醒,到了夜里还发起了高烧,初时越实在放心不下,和方子舜一道送他去了医院。
初步检查并没有什么结论,无非是溺水受寒、体质虚弱云云,陪着在病房里挂完了消炎针和营养针,方子舜已经连连点头,昏昏欲睡。
“天色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陪着就行。”
初时越很是自然地道,语气明明是温和关心的,却平白让方子舜听出了一股逐客令的味道。
搞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一直陪着言卿的私人助理诶,怎么会被这个前队友兼死对头轻易反超?
他瞪着眼刚想反驳几句,余光忽然瞥见床边,被褥下那只纤细苍白的手正紧紧攥着初时越的手掌,十指相扣。
……嘶。
没想到自家boss这么不争气,之前就算虚弱得不行也能坚定地保持距离,现在却能这么放心地把自己交托出去……
这样一来,他当然不便再自讨没趣。
“那好吧,多谢初老师,言卿的药我都放在床头的背包里了,您记得按时喂他吃药。至于小程那边,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明天他就会去游轮看看监控的事。”
“嗯,麻烦你们了。”
按平时初时越并不会这么温柔可亲,但此刻握着裴言卿的手,心中盛着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他也实在维系不住高冷的姿态,满心满眼都是化不开的温存。
方子舜一边咋舌一边赶紧关门退场。
初时越伸手试了试裴言卿的额头,热度依然没退下去,感觉到他的触碰,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晕着雾气的眼眸缓缓睁开。
他似乎注视着初时越,眼神却朦朦胧胧的没有焦距,后者忍不住担心,附身问道:
“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裴言卿直直凝视着他,半晌没接话,眼角的水汽渐渐蓄积,化为泪珠不住滑落。
“……十月……”
同样的发音,初时越却从中听出了截然不同的含义,他瞳孔巨震,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你方才……叫我什么?”
“你是十月,我的……贴身影卫。”
裴言卿喘息着,慢慢撑起身体跪坐在床上,用因高烧滚烫的双臂环住初时越的腰,整个人一寸寸埋进他的胸膛。
“我答应了要等着你,可是,可是我还是食言了……”
他蹙着眉低低咳嗽了几声,泪水沾湿了衣襟,“当时事发突然,我受伤太重,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没法阻拦他们派兵阻截你,也没能完成我们的约定……”
“不,不……殿下……衍青,这怎么能是你的错?”
七百年未再提起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仿佛带着尖锐的血气,将初时越整颗心刺得鲜血淋漓。他再也按捺不住,将裴言卿紧紧抱在怀中。
第55章 第 55 章 原来,这场盛大的奔赴从……
没人比初时越更清楚, 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如假包换的齐衍青,那个他遍寻700年而不得的深爱之人。
之前裴言卿尚未恢复记忆, 他凭着那丝微弱的灵魂凭依,想尽办法超脱生死来到对方身边, 又因为那人迟迟无法恢复记忆而踌躇不前。
好在如今一切都有了转机。
“不要道歉, 不要道歉, 你能记起我,能再唤我一声十月, 此刻我便是死去,一切也都值得了。”
他自诩铁骨铮铮,不论是做暗卫还是想方设法重返人世,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折磨, 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此时时刻却因为心上人温柔的一句问候泣不成声。
“十月,你别哭,我们好不容易再相见, 不该是这样悲悲切切的样子。”
裴言卿泪中含着笑,轻柔地拭去他的眼泪,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面庞,忍不住柔声叹息。
“我们十月, 还是和当初一般英俊,能看到你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也算了无遗憾了。”
“衍青, 你这是何意?”初时越眉眼一凝,当即攥紧了他的手腕。
“聪慧如你,总该能看出来, 我不过是寄居在裴言卿体内的残魂,如果不是零碎记忆的激发,根本不可能现身,和你说上话吧?”
裴言卿摇摇头,眼底并没有哀伤,只有释然与欣慰,“他本是我,我亦是他,即使经历有所差异,内里却是相同的,所以即便意识散了,我也不会消失,而是和他彻底融为一体。”
“实际上,我的存在也确实让他承受了许多不该承受的痛苦,比如比一般人更加孱弱的身体,时不时发作的疼痛,还有灵魂根基不稳……但好在这一切都会在我消失后逐渐痊愈,你不必太担心。”
“可是……可是……”
初时越微微哽咽,许多话语噎在喉头不得而出。
虽然他很清楚,裴言卿和齐衍青就是同一个人,灵魂深处的烙印毫无差别,但七百年前那段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的记忆,同样是无可取代的。
当初他没来得及赶回来见上齐衍青最后一面,这也正是他始终无法与自我和解的根源,如今夙愿得偿,但眼前人即将永远消逝,对于他而言更是无尽的痛苦与迷惘。
“十月,你要想清楚。”
裴言卿,或者说是齐衍青认真地注视着他:
“如果只是对无可挽回的往事难以释怀,我只能劝你放下执念。七百年前的一切早就流风散云,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该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左右言卿的人生。”
“他一路走来已经受了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走上上坡路,我们不能也不该成为他的阻碍。尤其是,十月,你需要正视自己的心。”
“就算我和他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他也会在我的意识消失后,逐渐想起以前的事,但他是否会如我一般心甘情愿地接受你,或者换言之,你又能否做到毫无保留地对待他?”
“我……”
初时越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论是七百年前还是现在,他的心意都没有丝毫改变,但不可否认的是,长期以来毫无希望地追寻、经年痛苦的折磨、生死边缘的煎熬,已经让他的感情变得炽烈而尖锐。
但裴言卿无疑是柔软的。
贸然接近,会灼伤他,刺痛他,自己唯一能做的,是等待他彻底开启心房。
“看来你有好好思考过我说的话。”齐衍青面露欣慰,“而且你也别气馁,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真实心意,并非像表面那样抗拒。这种不善表达的性格,还真是和当年的我没什么差别……”
“……衍青?”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初时越顿时哽住。
七百年前国仇家恨横亘,他们即使彼此倾心,却也没有过逾矩的言行,诸多情愫都默默藏在心底,直到最后也没机会吐露。
属于他自己的那份说不出口的心意,早已被时光侵蚀、湮灭,直到与裴言卿重逢,才开始肆无忌惮地萌芽生长。
“我的时间不多了,记得看清自己的心,十月,否则不论对我还是对他,都不公平。”
齐衍青虚弱地笑笑,抬手摩挲着他的面庞,眼里的光采渐渐散了:
“比过去更成熟,更英俊了呢……很好,很好。”
“和言卿好好说说吧,他和我有些不同,可不会由着你任性胡来,惹人生气了……”
感觉到抚摸着脸颊的手指向下滑落,初时越紧紧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腕,眼底不由自主地蓄上了水汽。
多年夙愿在这一刻终于传来了回响,原来,这场盛大的奔赴从来没有辜负过他。
哪怕那个人早已在几百年前逝去,却依旧保留着对他的赤诚之心,将沉甸甸的心意最后传达。
“衍青……言卿……”
两个如此相似的名字磨着唇齿,汹涌的泪意再也按捺不住,他捧着裴言卿的手背抵住额头,隐忍地哽咽起来。
第56章 第 56 章 “喜欢就多闻闻。”……
游轮事件后, 在莫戎珊的坚决反对下,裴言卿在家足足休养了三天,等到高烧彻底退了, 才被允许前往德尔福公司租用的摄影基地拍摄巧克力广告。
根据当时合同的安排,他负责录制的是大天使加百列款酒心巧克力, 这个系列分为双生款, 考虑到场地不菲的租金, 今天另一位录制的明星也该到场才对。
目光撇向身边稳坐钓鱼台的初时越,裴言卿嘴角微微上扬, 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游轮事件后,即使不明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譬如以前的事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他也不再那么抗拒初时越的接触, 后者反而比起当初的恣意妄为收敛了不少, 只不过占有欲依然很强。
就像上车前,非得监督着他将刚熬出锅的红枣银耳羹吃得干干净净。
现在这家伙之所以八风不动地跟着自己到拍摄基地,想必早就做好了安排, 准备稍后和自己来一场搭档演出。
“手怎么这么凉?还难受吗?”
车辆颠簸,两只手不自觉地触碰,初时越被清凉的温度冰得皱了皱眉,抬手试了试裴言卿的额温, 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没事。”裴言卿话音未落,身上就被罩了件宽大的呢子外套。
“你烧刚退,身体还虚着, 不能受凉。等会到了基地,我让他们提前打开……热风。”
关于热空调这种现代化的说法,某人显然还不太适应, 联想到他刷手机的笨拙动作,裴言卿忍不住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总是冷着脸,这抹笑容于是显得格外珍稀,亮得初时越眼中光芒陡然变深,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才克制着没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
恍惚间,一张同样的面孔与之重合。
比起齐衍青惯常挂着的轻松慵懒的笑意,裴言卿的笑更像融化的新雪,清冽冰凉,却又婉转动人。
他发现,自己的认知也似乎更加清晰了些,不再是通过过去的记忆投射,而是真真切切穿越幻影,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或许齐衍青说得对,不仅仅是裴言卿,他更需要直视自己的心。
初时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
摄影基地里,工作人员和布景设备已经就位。
“欢迎裴老师、初老师,我是德尔福公司的艺术总监夏伦,你们叫我Sharon就好。”
一名身着酒红色包臀裙西装套装、妆容精致的女子向他们微笑着伸出手:
“今天由我来协助二位老师的拍摄,希望接下来五个小时的拍摄过程中,我们能合作愉快。”
说着Sharon转过身,引导着裴初二人向里走:
“咱们今天要拍摄的广告是大天使加百列款和堕天使路西法款酒心巧克力的宣传片,大致剧情是,路西法和加百列原本是天界两位无忧无虑的年轻天使,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路西法为了保护加百列坠落深渊,加百列不顾一切闯进深渊,最终救回了自己的挚友。”
“大天使款酒心巧克力是椰椰奶露味,主打清甜爽口,适合最初轻松甜美的氛围;堕天使款则是葡萄酒酿口味,入口微微酸苦,回味甘甜悠长,与后段波澜起伏的剧情更加吻合。”
“这是今天拍摄的台本,二位老师可以在妆造期间熟悉熟悉台词,准备好了咱们就开拍。”
Sharon带着两人在化妆间落座。
天使服装都是古希腊样式,只用亚麻布遮住半边上身,另一侧手臂和半个胸膛则全无遮挡。
尽管明知道化妆师只是再单纯不过的肢体接触,当裴言卿脱下外衣,站在妆台上任人摆弄时,初时越的眼底还是氤氲起了危险的光芒:
“这件衣服我和裴老师可以互相帮忙穿,就先不麻烦妆造老师了。”
明星难免有些古怪脾气,加之初时越冷面男神人设在外,脸色沉凝地往那一站,气势瞬间爆棚,几个化妆师忙不迭点头,手脚麻利地退出了化妆间。
化妆间帘子后是专门的更衣区域,空间很宽敞,容纳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们彼此的表演服就悬挂在房间两侧,初时越换下外衣,眼神止不住地往裴言卿那边瞟。
裴言卿不爱户外运动,皮肤远比一般男生更白,纤细修长的双臂双腿是常年爱豆刻苦训练留下的资本,骨骼匀亭,肌肉线条流畅,远远看去泛着玉石般温润的质感。
他最近因为生病瘦了些,窄瘦的腰窝更加明显,两肋隐约的骨感若隐若现,让人平白生出伸手拢住的冲动。
察觉到身后过于炽热的视线,裴言卿立即飞过去一记冰冷的眼刀。
就算心底不再抗拒,但这家伙毕竟是属猛犬的,稍不注意就容易得寸进尺,还是得好好箍紧止咬器才是。
他快速换上拖地的半身裙,系好橄榄叶腰带,然而在挂上半边上衣时还是别着手难以使劲。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契机,飞也似的捞住坠落的衣带,温热掌心抵着圆润的肩头,将半截上衣牢牢地在背后扎紧。
另一只手掌则贴着流畅的背脊,一路缓缓地往下摩挲。
“初时越,你别太过分。”
他的名字几乎快要被裴言卿在牙缝里咬碎,偏偏这种威胁根本没被他当一回事,反而顺势将人一捞,裴言卿顿时失去平衡,双手撑在了他的膝盖上。
“先别动,我检查检查背后的系带,等会还得扎上天使翅膀,松开就不好了。”
手指的温度铺陈在后颈,接着是暖热的气息,初时越凑近裴言卿逐渐泛红的耳垂,含着笑将一吻贴在他的侧颈。
“用的什么香水,这么好闻?”
明知故问,仿佛早上给裴言卿洒上冥府之路的并不是他本人。分明是两人身上暧昧地共享着同样的味道,某人食髓知味,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炫耀起来。
“喜欢就多闻闻。”
裴言卿蓦地一声冷笑,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他反手一记肘击,力道拿捏得正好,初时越立刻吃痛松手,他也趁机站起身来。
可惜试衣间里铺着的红绸地毯太丝滑,裴言卿刚站直就不由自主地踉跄,整个人斜着向下栽倒。
初时越担心他摔着碰着,赶忙躺下做了人肉垫。
刚退烧的身体毕竟虚弱,裴言卿这一摔摔了个七荤八素,头脑晕乎乎地提不起力气。
手指撑着的地方温热而富有弹性,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按着什么,冰雪般的两颊顿时染了粉色。
第57章 第 57 章 “我就说他俩是真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无可否认, 初时越的眉眼极其俊朗,深邃眉眼透着刀锋般料峭的冷,偏偏眼里的情愫又如同岩浆那样灼热, 冰与火极致的对比之下,让人很难挪开目光。
裴言卿轻轻咬住嘴唇, 脸颊的温度渐渐烫起来, 一时却也没办法撑起身体离开。
那一夜之后, 他能明显感觉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某种变化。
很难说是回想起了什么,但是对于自己曾经完全不信的所谓穿越、灵魂之说已经逐渐能够接纳。
甚至在面对初时越不加掩饰的炙热眼神时, 他也根本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冷硬的拒绝。
是这家伙对自己做了什么?
但过去那些细致入微的关心,不顾一切的袒护,都绝对不是假装。
他其实根本做不到那样铁石心肠。
裴言卿的眼睫颤了颤。
自己不得不承认的是,过往那些恨意和误解都在逐步消融, 现在的初时越正在以不可一世的强势姿态, 将那些遗憾和痛苦尽数击碎。
他在用行动证明,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言卿。”
暖热的手掌覆盖住裴言卿的手背,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劲力道。
“我知道你可能依旧很难接受我的来历, 但请你相信,任何人若想害你一分,我必百倍奉还,不问代价护你周全。”
“即使我们的缘分肇始于700年前, 也请你放心,我绝不会以前尘种种牵绊你的脚步。”
他说得很诚恳,整个人看似强大不可撼动, 却将最为柔软无害的一面留给了裴言卿:
“我不希望你将这份情谊作为负担,反之我更希望你能自由坚定、无所顾虑地走下去,只要放心将身后交给十月就好。”
十月, 同样的读音,裴言卿却很清楚它意味着那个名字。
桩桩件件的事实已经足够让他肯定,现在的初时越和曾经那个单纯笨拙的家伙并不是同一个人。
面对曾经哥哥般温和的初时越,他自问能做到克制守礼,保持距离,但是面对眼前这个嚣张又强势的家伙时……
“既然你真的这么想,那就先放开我。”
裴言卿语气骤冷,用力挣了挣,初时越也顺势卸了劲,扶着他站了起来。
更衣间里短暂的小插曲没人察觉,但当事人心中的悸动却久久无法平静,直到两人来到第一幕的布景前,裴言卿耳根的热度也还没退干净。
……
“广告的第一幕主要拍摄的是在仙境中,天使们追逐嬉戏的场景。二位老师,群演已经就位,布景中有喷泉池、小树林、秋千等等,你们可以任选其中两个地点,自然表演少年无忧无虑玩耍的状态,说出脚本前两段的台词即可。”
Sharon此刻已经戴上了眼镜,俨然一副专业导演的架势。
看得出德尔福巧克力这回是下了血本,现场四五十个群演各个妆造精致、颜值优秀,加上满屋缭绕的干冰云雾效果,还真有几分希腊风仙境的味道。
考虑到某人的身体状况,初时越主动拒绝了水池嬉戏这一选项,选择了秋千和小树林。
藤编的秋千不多不少恰好能坐下一人,裴言卿别无选择,只能认命上座,双手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铁索。
“就这么不相信我?”
初时越含着笑咬他耳朵。
他选的角度很狡黠,摄像机和工作人员都察觉不到异常,只有当事人被热气吹拂着耳后的敏感带,指尖不由自主地刺进了掌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初时越竞变得这么放肆大胆?
虽说以前的他也是强势的,但远不如此刻鲜活,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这样亲密无间。
更奇怪的是,裴言卿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相处模式。
并不是脑海中凭空多出的记忆,更像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久到自己已经忘了,或许曾几何时,这就是他们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
初时越推着裴言卿身下的座板,让秋千随着他的力度悠悠晃荡起来。
柔顺的发丝随风摇曳,勾勒出裴言卿白瓷般薄透的下颌轮廓,又不经意间拂过淡红的柔软的唇。
秋千起落的节奏舒缓又轻柔,心底萦绕不散的紧绷一丝丝化开,他素来有些向下的唇角逐渐平直、扬起,最终绘就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柔和地注视着远方,嘴角含笑,身后的初时越则垂下眼眸,眼中除了他再无第三个人。
“快,快抓特写!”
Sharon拼尽全力才克制住涌到喉头的尖叫,急忙拽了拽身边摄影师的衣角,让她赶紧把这美好的画面定格下来。
“这里的生活真是无忧无虑,你说是吧,加百列?”
初时越饰演的路西法缓缓停下摇荡的秋千,从身旁的道具架上取下一颗椰椰奶露味的酒心巧克力,送到裴言卿唇边。
“那不如让我们把这美好的时刻定格下来?”
所谓的定格美好,按照剧本的安排,其实就是由演员一口吃下巧克力,接着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但面对巧克力这等大腻之物,裴言卿可没办法大快朵颐,他先是咬了一小口,浓白的酒心立刻从孔洞中溢了出来。
淡粉的舌尖灵巧卷动,将清甜的酒心舌忝得干干净净,随即柔软的唇瓣轻轻下抿,蹭过指尖,将巧克力完整地包裹在内。
初时越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抖,仿佛有一股电流倏地从指尖弹射到心脏,连神经都在簌簌颤动。
恍惚间眼前又浮现了密室逃脱过程中,裴言卿低血糖晕倒后,被他半强制地喂下巧克力的画面。
裴言卿长睫轻颤,似乎也联想起了什么,但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泛着湿润水光的唇挽起一抹笑容:
“果然,滋味清甜甘美,让人回味无穷呢。”
对此情此景有触动的当然不止他们两个,Sharon和摄影组的小伙伴们交换过眼神,彼此都险些按捺不住兴奋的尖叫。
要知道,公司之所以不惜斥巨资也要大力促成他俩合拍广告,正是看准了《直击!名侦探》女鬼惊魂那期,两人在衣柜里投喂巧克力的名场面。
当时直播间的点赞量一度爆棚,铺天盖地的弹幕几乎把直播画面遮得严严实实,剪辑后的节目也创了M站播放平台的收视记录。
这可是德尔福一举破圈、乘着cp东风狠狠赚米的好机会啊!
……
裴言卿和初时越虽然是时隔五年第一次合拍广告,配合却依然默契。
第一幕的拍摄很快结束,等到二人回到休息区时,早已有工作人员将预热的花絮po到了微博,并贴心地加好了各种相关tag。
很快,评论区和转发区有不少cp粉闻着味就过来了。
“哎哟喂哎哟喂,看我午休摸鱼摸到了什么好东西!”
“新鲜的裴猫猫……还有初老师???”
“我就说他俩是真的!!出了综艺还这么亲密!!”
“呜呜呜姐妹好看爱看多多来点嘛~~”
……
Sharon看着工作人员凑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见点赞量和热度节节攀升,忍不住赞许地点了点头。
很好,一切都在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
第一幕的拍摄顺利结束,裴言卿和初时越重新回到化妆间化了受伤特效妆。
尤其是初时越,背后的翅膀道具都被扯落半根,浇上了暗红的血浆,看上去更加惨烈。
于是他趁着化妆师去加涂料的间隙,悄悄抓住了身边人垂落的手,回忆着之前初怀宁让自己看的某些“攻略”,可怜巴巴(并不)地道:
“人家翅膀断了,真的好痛,需要宝贝呼呼才能好。”
裴言卿:
……?
第58章 第 58 章 被泪水浸透的唇瓣柔软又……
就算他们之前的关系有所恢复, 也不至于让某人得意忘形到崩了人设。
裴言卿有些僵硬地扭过头不予理睬,却也没把手抽回来。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加之体温比一般人低不少, 握在掌心有种玉石般温润的质感。
初时越食髓知味,留恋地摩挲了好久, 直到化妆师返回室内, 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第二幕的剧情是路西法为保护加百列深受重伤, 为了保护对方,不惜将唯一的救命药(葡萄酒酿味酒心巧克力)留给加百列, 自己则坠入深渊,和袭击仙境的魔族同归于尽。
为了营造出下坠的真实感,德尔福公司还在摄影棚内搭了个五米高的圆台。
台下铺着近一米厚的充气软垫,确保即使威亚操作不当落下来, 也不会摔伤。
虽然按照初时越的真实水准, 威亚什么的根本用不上,但这里显然不是暴露伸手的地方,还是老老实实任由工作人员在腰上和后背扎紧了威亚束带。
台下鼓风机就位、威亚就位, 初时越单膝跪地,“艰难”地借助圆台边缘断裂的栏杆支撑住身体,整个人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裴言卿手握长剑站在他身后,状态只能说比他略好一点, 身上同样伤痕遍布。
“加百列,这样下去,你我很快都会用尽力气, 是没法和越来越多的魔物抗衡的。”初时越轻声叹息。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毁灭我们的家园,路西法, ”裴言卿摇摇头,面容憔悴疲惫,神情却很坚定,
“我必须在这里与他们对抗到底……”
剩下的话被一根温热的手指止住。
初时越伸指抵住他的嘴唇,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不一样,加百列,你的灵力天赋远超其他天使,是下一任大天使最适合的继承人,你不能也不该折在这里。”
“那你呢?”裴言卿的声音在发抖,“你想过你自己吗?”
“我的话,没关系的。没有你和老师,我只不过是天使仙境里,始终被嫌弃的那个异类罢了。”
“谁人不知路西法生来一对漆黑的羽翼,被视为不祥的象征,你看,甚至魔族兽潮来袭,他们还觉得我脱不开干系呢。”
初时越轻声笑着,唇边溢出血沫。
他受的伤远比裴言卿更重,可以说绝大部分兽潮的冲击力都被他一个人阻挡化解,现在破坏性的能量已经侵蚀了他的全身,再过不久,就会彻底覆盖他的精神世界。
那时的他将不再是天使,而是比魔物更加危险百倍的堕天使。
“这是最后一粒能够抵挡魔气毒素的灵药,你把它吃下去,然后立刻离开这里。我会趁着兽潮消退的瞬间,将两界的通道彻底封印。”
一粒爱心形的酒心巧克力(灵药)被送到裴言卿唇边。
“不,路西法,我不允许,老师也不会同意的!”他奋力想要推开,眉宇紧蹙,秀丽的眼梢也泛起薄红。
“接受吧,加百列,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自由、安全地活下去。”
初时越依然不肯,半是强硬地喂他吃下。
明明是写在剧本里的台词,也没有进行任何艺术加工……
脱口而出的刹那,他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七百多年前的某个场景。
那时齐国深陷异性王傅容璋谋反的漩涡,战火连绵,甚至都城长歌也没能幸免。
当时夜明宫被破,他陪着齐衍青逃亡长歌东郊的行宫,没想到傅容璋早就在那里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瓮中捉鳖。
雪上加霜的是,当时齐衍青染了时疫,逐渐体力不支,身边的亲卫人数也根本不够和傅容璋抗衡。
情急之下,他只能提前在悬崖壁上凿出一方小洞,将那个人、亲卫和几日的饮食药物藏好,自己则伪装成齐衍青坠下悬崖,假死骗过傅容璋。
那时,他便是掰开了齐衍青拼命拉住自己的手,毅然决然跳下悬崖,闪躲时还被崖上的碎石刺伤了右胸口,留下一处难以磨灭的狰狞疤痕。
直到多年以后,齐衍青每每见着他这处伤疤,都依然忍不住唏嘘感伤。
“多保重,加百列,我先行一步了。”
按着剧本安排,初时越身体后仰,借助威亚和鼓风机营造出高速坠落的效果,朝着圆台下倒去。
顺利的话,他将直接落在布置好的软垫上,这一幕就算圆满结束。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在即将坠落的瞬间,他的手腕却被人死死拽住。
“不,不能,决不能……”
完全没有借助威亚的力量,裴言卿削瘦的身体迸发出惊人的力气,生生让初时越悬在了圆台边缘。
他乌润的眼眸大睁着,眉尖颤抖,似乎看到了让人绝望无比的画面,脸色雪白,眼尾的晕红却越来越浓郁。
湿漉漉的水汽在眼底积蓄,逐渐化为盘旋的泪滴,汹涌地滚落下来。
回想起过去的不只是初时越,还有他自己,而且此时的他远不如初时越那般冷静。
当年十月坠落悬崖生死不知,等到傅容璋撤军,他们终于能下山搜寻时,那个人已经被碎石洞穿肺腑,鲜血染透了附近崖壁,若非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早就没了命。
即使如此,他也是拼尽全力寻医问药,将各国大大小小的名医召集了数十人,没日没夜地施救,才勉强为十月抢回了一线生机。
他险些就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惊恐、绝望、懊悔,裴言卿被这些疯狂的情绪攫住,浑身忽冷忽热,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溺水的人攀紧眼前的浮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宛如重锤狠狠敲击在初时越心房,胸口抽痛得难以自抑,他恨不能一把将裴言卿抱在怀中,安抚那人的惊恐和痛苦。
而也就在这时,裴言卿的身子忽然晃了晃。
初时越加上道具的重量本来就不是他能承受的,加上生病初遇还虚弱着,强烈的情绪刺激下,他还是力气耗尽,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眼前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身下是毫无遮挡的圆台,更没有威亚的保护。
也就在此刻,初时越猛力一拽,将他拥入怀中。
“噗通!”
两人相拥着落到了充气软垫上。
“初老师,裴老师,你们没事吧?!”
Sharon带着道具组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本来他们沉浸在裴言卿流泪的绝美镜头中不可自拔,哪知变故突然发生。
即使软垫绝对承受得住两个成年男人体重的冲击,毕竟裴言卿没佩戴安全措施,他们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然而还没冲到近前,初时越忽然冷冷喝了一声:“你们都别过来!”
不容置疑的命令式语气,背后却透着令人胆寒的森森冷意,似乎再近一步触及那人的雷区,他们将要付出的代价,绝非一场演出事故的责任那么简单。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初时越手臂一挥,悬在圆台内的遮光布落下,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住。
没有了旁人打扰,初时越才能沉下心查看裴言卿的状态:
“言卿,醒醒。”
裴言卿长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的泪水始终没有停,仰头痴痴地望着初时越,手指缓缓抚上他的侧脸。
“我没事,这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吗?别担心,那些事都过去了。”
初时越握住他冰凉颤抖的手,贴近自己毫无遮挡的右侧胸口:
“你看,根本没有疤痕,现在的我们再也不会面对七百年前那种危险了。”
“十月……”
裴言卿轻轻哽咽,秀丽的眉紧皱,面颊抬起,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好一阵,忽然喘息着吻上了初时越的唇。
被泪水浸透的唇瓣柔软又苦涩,又仿佛沾了露滴的玫瑰花瓣一般清甜芬芳,他开始急切地啜吻,仿佛想要迫切地确认眼前人的存在:
“呜……不能……嗯……离开我……”
虚弱的身体很快支撑不住,眼见着裴言卿眼神逐渐迷离,慢慢向后栽倒,初时越托住他的背脊,整个人拥覆而上,加深了这个吻。
遮光布内面的反光足够他将裴言卿泛着细汗的额头、苍白的脸和红润的唇看得清晰,也足够他舐去对方眼角的泪,再将唇齿辗转细致地摩挲一遍。
“呜……唔……”
裴言卿被吻得快要窒息,即将晕过去的瞬间,意识又被清冽的气息拽回,浑身滚烫又发冷,连脚趾尖都紧绷得蜷曲。
初时越揽着他的腰,将人缓缓放倒在柔软的气垫上,再和裴言卿双手十指紧扣,两具身躯中无缝隙地紧紧贴在一起。
“难受……呜……”
裴言卿细细弱弱地挣扎着,直到初时越触及了什么,他浑身一颤,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粘稠深沉的黑暗席卷而来,他眼睫垂落,嘴角溢出餍足的轻哼,沉入了黑甜的梦境之中。
第59章 第 59 章 这回居然是言卿主动的?……
无人知道舞台幕布落下之后的五分钟里, 德尔福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在场的群演们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活动。
毕竟幕布遮光效果确实好,隔音效果却不怎么样。
他们虽然什么都没看见,对于某些暧昧的响动却避无可避, 老司机们早已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稍显懵懂的年轻人也难免微红了脸。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直到幕布从里侧被主动掀开。
初时越单手抱着裴言卿从软垫上走下来, 面色还是那样波澜不惊, 只是眼神中透着掩藏不住的款款柔情。
靠在他怀中的裴言卿双眸紧闭,鬓发散乱, 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却红润潋滟得不像话。
不言自明的暧昧氛围震得人头皮发麻,Sharon很自觉地没敢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弱弱询问裴言卿的身体状况。
“他前几天重感冒高烧, 今天强撑着来拍摄, 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初时越答得坦然,“两款产品的拍摄应该都完成了,还需要补拍什么镜头么?”
“这个……”
Sharon有些为难, 毕竟按照原本的安排,这个广告还有第三幕,也就是加百列到深渊中救出了路西法。
但是刚才裴言卿显然也没严格走剧情,直接跟着初时越跳了下去, 再强行加上结尾难免会突兀。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拍摄出的画面,冲击力和感染力都比他们预想得强上太多。
“没事没事, 既然裴老师身体不适,咱们今天就拍摄到这里吧。稍后我们会将原片交给剪辑老师,如果有任何需要二位老师协助补拍的部分, 我们会严格按照合同约定执行,支付二位额外拍摄的费用。”
稍加思索,德尔福公司给出了合适的解决方式,初时越对此还算满意,迅速带着裴言卿卸妆更衣,便联系了等候在摄影棚外的方子舜和司机。
今天他们搭乘的是初怀宁特批的Prevost房车,所以刚上车,初时越就将裴言卿好好地安置在了一张软床上。
“这……这是怎么了?早上分开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
方子舜担心得很,习惯性就要在背包里找药,却被初时越阻止。
“他没事,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加上有些劳累,所以需要休息。”
他略微不自在地调开视线,似乎不愿解释得太深入,
“别担心,这里有我在。”
方子舜:???
他总感觉初时越没说实话,但眼看裴言卿眉目舒展,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香甜,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在附近的沙发上坐下。
“呜……”
车辆轻微的颠簸惊醒了昏睡的人,裴言卿缓缓睁开眼,视线茫然的四处巡弋,仿佛正寻找着什么。
“言卿,你醒了?”
初时越守候在床边,第一时间凑了过来,“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十月……”
过于刻骨铭心的情感余音不绝,他此刻还沉浸在沉重的悲伤中,加上身体虚软得厉害,泪水很快潺潺地涌出。
“别难过,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心底酸涩又柔软,初时越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搂在怀中,捏着他的拳头轻轻捶向胸口,“心跳稳定有力,健康得不得了,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嗯……”
裴言卿点点头,他其实神志还没完全清醒,目光有些失焦,沿着初时越的五官轮廓细细描摹,最终停留在对方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不久之前,自己好像……筋疲力竭地晕了过去。
人生二十余年,他从未这样随心所欲、放纵恣意地感受这种禁忌的欢愉,强烈的快感让灵魂都为之战栗,越是索取就越是贪婪不知足。
这些还不够,根本不够。
“十月,十月……”除了眼前这个人,裴言卿好像什么都看不见,扬起脖颈,又一次贴上了他的唇。
拂在脸上的呼吸急促又细弱,初时越不敢再次弄伤他,只能克制温柔地回应。
他们相拥着躺倒,所能听到的只有密密啄啄的亲吻,以及彼此急切的呼吸。
与此同时,沙发上一道人影迅速地蜷缩起来。
卧槽,我屮艸芔茻,这回居然是言卿主动的???
方子舜死死捂住嘴,被雷得外焦里嫩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谁都看得出来,自从上次裴言卿落水后,初时越和他的关系就悄然发生了变化。只不过他性格偏冷,所以才迟迟没什么实际进展。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被自己撞见这样一幕……
但联想到裴言卿之前茕茕孑立的模样,以及提及过往背叛时,竭力掩饰的黯然神伤,他又不免为眼前的状况感到欣慰。
至少那家伙不用再继续自顾自地强撑,愿意向另一个人袒露心声,能够重新开启尘封已久的花园,让人信步深入。
方子舜闭上眼,忍不住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还是,暂时不要打扰他们了吧。
……
摄影棚位置偏远,车开了快两个小时才抵达裴言卿所住的小区。
也就在这两个小时之内,德尔福工作人员又上传了几条猛料,包括引人遐思的舞台幕后,以及初时越抱着裴言卿冷脸离开的暧昧场面。
曾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却因为综艺再次结缘,进而发展到合拍双人广告、亲密接触的程度,这种展开即使放在两个素人身上也足够有吸引力,更何况是曾经风靡一时的Rise Mission组合呢?
热搜榜很快不出意料地被cp粉和唯粉攻占,各家疯狂洗广场,针尖对麦芒,但依旧止不住越来越多的嗑学家层出不穷地扒糖点,逐渐形成压倒性声势。
方子舜看着热搜词条下不断往上冒的新视频还有照片,又悄悄瞧了眼身后相拥的两人,莫名有种现场吃独家大瓜的快感。
他正想伪装成cp粉水几句热度,微信聊天里某个置顶头像却忽然闪了起来。
1:在?
1:你让我查的ip有眉目了。
看到消息源,方子舜的眉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跟你说了几次,把昵称换掉!!!!!
○:每次看到你消息我都要吓一大跳!!!!
1:。
1:内心纯洁,看什么都是纯洁的。
1:不说废话了,上次远程破坏游轮监控摄像头的ip我追踪到了,和你一年前委托我查的ip是同一个。
○:???什么一年前??
1:……你是金鱼吗?
1:就是你老板被全网黑,你不死心地一直想找出最初爆料的人究竟是谁,我这边可以确定,他们至少使用了同一个设备。
……什么?
方子舜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顿时僵住。
第60章 第 60 章 那过去并肩患难的队友情……
直到踏进裴言卿家门, 方子舜都始终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
按说眼下裴言卿和初时越正浓情蜜意,他不能也不应该打扰人家的好兴致,但幕后黑手同一个ip这件事, 他也没法瞒着对方。
好在裴言卿在初时越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从那段过于沉重的情感中脱出, 他整个人仿佛刚刚溺过水, 整个身心都累到麻木。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观察力, 很快察觉到自家小助理魂不守舍的模样:“子舜,怎么了?”
“我……”
方子舜张了张口, 脑海里飞快闪过眼前两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些拿不准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在初时越面前挑明。
毕竟当初裴言卿走得决绝,摆明了不想和组合里的人再有任何联系。
初时越本人更是当初的漩涡中心,目前他们甚至拿不准, 他和散发恶评背后的ip是否有联系……
“没事,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没想到裴言卿一眼看穿方子舜心底的小九九,目光瞥向身边的初时越,无奈中带着丝温柔缱绻, “初老师可以信任。”
“刚刚十月叫得顺口,怎么到了小方面前,就变成初老师了?”
考虑到裴言卿身体还虚弱着,初时越没舍得让他独自下车, 而是将人打横抱了一路,到玄关了也没舍得放手。
在方子舜看不见的角度,他恶劣地磨着裴言卿的耳垂, 直到雪白的皮肤被红色浸染,怀中的人也有些不安地扭动起身体:
“……说正事呢,你别瞎闹。”
“好, 那一会再说。”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初时越眼底的笑意更深,抱着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方子舜还纠结着ip的事,顾不上面前两个人异常暧昧的举动,一屁股坐在裴言卿对面,将室友程颐查到的结果如实汇报。
听着听着裴言卿的表情逐渐凝重,微冷的视线也再次飘向了身边那人:
“当初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十月穿越的节点,应该是组合分崩离析后,初时越来见自己未果,投江溺亡之后。
“‘他’因为魂魄有损,我刚苏醒那阵的记忆确实混乱不堪,但如今已经趋于稳定,也能依稀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初时越正色道,“那段广为流传的、所谓我指责你队内骚扰的视频,是有人掐头去尾刻意剪辑而成。”
“可当时视频流传这么广,就是因为没人看得出任何剪辑痕迹,怎么会……”
方子舜还想再问,初时越却直接摇了摇头,“当时有人告诉我,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就会要了言卿的命,还直接向我展示了不少……尺度极大的私密照片,威胁我如果不配合,就会将他们全部曝光。”
私密照片?
裴言卿蹙起眉,他过往一向洁身自好,也早早和家里断了联系,那些追债人按月用钱打发,也没对他进行过近身骚扰……
除了那些人,还有谁能拿到他的私密照片?
“那时我吓坏了,担心言卿是被黑恶势力盯上,完全没怀疑过身边的人,在他们的引导下口不择言,说了不少撇清关系的话……”
魂魄残缺的自己单纯又愚钝,思维逻辑也简单粗线条,当时只觉得裴言卿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想也不想就着了道。
现在仔细回想,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对方的身份。
“私密照有可能是技术合成,也有可能,是那些朝夕相处、能轻易接近我身边的人。”
太阳穴隐隐传来刺痛,裴言卿皱眉隐忍,脸色一片苍白,“比如……朝夕相处的队友,我们同吃同住,亲密无间,说不定……”
“但谁有动机这么做呢?”
尽管当初分开得并不愉快,但在RM成团出道的五年,所有与队友有关的记忆都是美好鲜活的。
不论是看上去心眼贼多却又格外靠谱的白成蹊,温柔诚挚的初时越,寡言孤傲的苏文若,还是活泼热情的唐千翼——
他都无法想象,其中任何一个人会对自己做出这种恶毒的事。
倘若目前的猜测是真的,那过去并肩患难的队友情又算是什么?
“我不明白……”
头痛一阵紧似一阵,加之刚从情绪的狂潮中缓过来没多久,裴言卿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本能地想站起身,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种种,可脚尖刚碰到地面就眼前一黑,无力地倒了下去。
“言卿!”初时越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搂在怀中。
裴言卿微仰着头,急促地喘息,失神的眼里渐渐蓄了水光,他紧攥着初时越的衣领,浑身都止不住地发颤。
“十月,你说,到底会不会是……”
始终得不到答案,沉重的思绪几乎将他的精神压垮,捏得泛白的手指倏地一松,他闷哼一声,失去了意识。
……
等到裴言卿再次苏醒,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初时越就守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端了杯温水凑到他唇边:“我让小方先回去休息了,渴了吧?先喝点水润润喉。”
“对不起,我又……”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被水冲淡了些,裴言卿忍着强烈的晕眩,摩挲着握住初时越的手掌。
不论是内心的恐惧还是身体的虚弱,都让他格外离不开眼前这个人,只有通过触碰确定对方的存在,才能略微安心。
初时越显然清楚他心中所想,轻叹口气斜倚在床边,圈着裴言卿靠在自己怀里,又亲了亲他苍白的唇:
“别道歉,言卿,这样感觉舒服些么?”
“嗯。”裴言卿点点头,长睫垂落,不知是不是受身体状况影响太过,他竟然又有些落泪的冲动。
“十月,你说,”沉默片刻,他轻声开口,“曾经的我,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吗?”
“冷冰冰的脾气又坏,有话从来不肯好好说,总是别扭又纠结,背着一身债务整天苦大仇深,还总是生病耽误排练进度,怎么看,都不怎么讨人喜欢。”
感受着初时越的沉默,裴言卿按着胸口,手指渐渐紧握成拳。
或许多年前他就在心底种下了名为黑暗的幼芽,哪怕竭尽全力地伪装,也依旧没能遏止它潜滋暗长。
“如果不是前世的纠葛,你也不会爱上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