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 191 章 前往京城
眼看天气越来越凉, 秦润又没坐过船,许云帆并不想秦润跟着去,“润哥儿, 你不去了吧, 我跟修泽他们一块,你还不放心我吗?”
不放心肯定是不放心的。
秦润:“可是我……你要离开那么久, 我不放心, 也舍不得, 我怕你去了京城就舍不得不愿回来了。”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
蒋云深说过,京城繁华到可以让人迷失自我,多少学子到了京城之后,见识到他们不曾见过的繁华一面后, 有多少人还愿意回到村里的?
得知许云帆要参加科举,蒋云深眉头皱的差点能夹死苍蝇,他替秦润感到欣慰的同时, 同时也为秦润担忧着。
欣慰是, 秦润没看错人, 许云帆就不是一个会安于现状的人,他敢想更敢做敢拼, 这样上进的汉子, 哪个哥儿不得爱到迷糊?
不知道前段时间许云帆同他二叔说了什么, 蒋岚方第二天直接就离开了学院, 在离开前,蒋岚方找到蒋云深, 他知道自己同秦润他们走的近,特意与他说,让他没事多跟许云帆聊聊, 许云帆这人年纪小,可人家脑子里的学识却不少。
能得蒋岚方这样夸的人,在大晏朝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许云帆能得蒋岚方一句夸,蒋云深就知道,许云帆是真的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要是许云帆参加科举,没准真能考上呢?
到时候,许云帆要是被人榜下捉婿,许云帆若不愿,形势所迫,容不得他不低头,秦润又该何去何从?
蒋云深拿秦润当朋友,有些不当说的话,蒋云深说了,多少有点挑拨离间的感觉,但面对未离开过清陵县的秦润,蒋云深欲言又止,终究将自己的顾虑说出口。
“榜下捉婿?”秦润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事存在,以前的记忆他不记得了,后来八年的记忆,他为了生活,陷入艰难困苦的处境,被困于大梨村与清河镇这一隅之地,平时听到最多的,无非也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哪里晓得这种事,“这是什么?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蒋云深发现秦润一副大为吃惊的模样,“就是那个意思,润哥儿,你可能不知道,被榜下捉婿的学子,只要娶了高门大户人家的哥儿女儿,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条捷径,足以让他们少走十几甚至几十年弯路,而且,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有的人即使不愿意,最后也不得不低头,否则,得罪了人,仕途这条道,没有运气加持,能有几个人往上爬?”
“润哥儿,你认为像许云帆那样的,不说其他,就他那张脸,不可否认,多的是哥儿姑娘为他倾心神魂颠倒,你可知咱们大晏朝第一门面的那位?”
“大晏朝第一门面??”秦润听都没听过这号人,更遑论认识,“谁?”
“萧王爷。”
说到萧王爷,蒋云深眸中不□□露出一丝惋惜,“这人可是京城的这个。”
蒋云深竖起大拇指,“你都不知道,每一次他出现,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多少人想嫁给他,就是外朝使臣入京时,那些随行的皇子公主都起了联姻的心思,可惜咱们萧王爷眼光高着呢,不是什么莺莺燕燕都能入他的眼。”
萧王爷?
那不就是萧叔吗?
大晏朝的皇氏乃是缚姓,所以,萧王爷,除了那位异性王,是他的萧叔,还能是谁。
而且,萧叔确实也很好看,虽然还是不及许云帆。
“所以,萧王爷一直未成亲?”秦润很想知道有关萧衡之的事多一点,每一次想起萧衡之,那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就好像他们本就是命定的亲人,因为血缘牵引,让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一点。
有的事,身为晚辈,秦润不好过问,但与蒋云深,这些话就容易问出口了,而且蒋云深来自京城,看他这样子,好像知道的事还不少。
事实证明,蒋云深一个哥儿,哪怕平时不怎么与其他哥儿来往,但他所耳闻的事不比其他人少,“嗯,萧王爷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不过听说萧王爷早年有个爱而不得的人,听说对方似乎早已同萧王爷在一起,甚至还有了孩子,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在萧王爷被人夜袭救回一命后,萧王爷派人去请了好几个术师来做法,听说是萧王爷那个爱而不得的人把孩子打掉了,萧王爷请那么多术师来就是为了给尚未来到世间的孩子超度的,润哥儿,这些事,是我那在萧家的好友偷偷告诉我的,你万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一个不甚,妄论王爷,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得起的。”
蒋云深所说的有关萧衡之有过一个孩子的事,与萧衡之告知许云帆的话确实对得上了。
“云深,你知道那个与萧王爷在一起过的人是谁吗?”
对于秦润的问题,蒋云深并未觉得奇怪,这件事,不说秦润好奇,他自个也好奇的不行。
蒋云深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女人或者哥儿眼光那么高,居然能够狠心拒绝萧衡之这样如谪仙般的人物。
换做是他,只怕都舍得碰萧衡之一根头发,谁让萧衡之长的太合他心意了。
蒋云深摇头,“不知道,不说我不知道了,只怕萧家知道这事的人都不会超过十个人,有时候我也在想,能狠心拒绝萧王爷的人,那得是怎样的一个人?萧王爷这些年还孤身一人,说不准就是受了情伤,听说以前玩的越花的人,一旦动情,那必定是比谁都要深。”
“而且润哥儿,你可能不知道,萧王爷身上的毒听说很厉害,这么多年了,萧王府不知请了多少御医,就是民间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他们都请了不少,可对萧王爷身上的毒,他们都束手无策,听我那个好友说,萧王爷因为这毒,没个月都会毒发一次,每一次毒发都会要他半条命,说句不好听的话,萧王爷身体不好,下一次毒发能不能熬过去,都得看运气,听说萧王爷放弃过几次,但每一次都被大夫拉回来了。”
要蒋云深说,萧衡之那般活着,也许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可萧家人不会让他死去,哪怕他再疼,哪怕他们明知萧衡之每一天都疼的没办法好好睡一觉,他们也不会让他死。
“不会的,他肯定会坚持下来的。”秦润的话脱口而出,他不敢认同蒋云深的话,他记得萧衡之曾对他笑的模样,那样的人,怎么会放弃呢?
他说过的,他会在京城等他们的。
可秦润在听过蒋云深的话后,特别的害怕。
他怕萧衡之有一天会因为疼的受不了,出尔反尔,将他的承诺作废,不等他了,他该怎么办?
秦润这段时间都在想着,寻个机会去京城一趟,哪怕只能偷偷的见萧衡之一面也好啊,偏他又放不下许云帆,秦安两个弟弟,他还可以将他们托付给秦大伯等人帮忙照看,可许云帆呢。
比起对萧衡之那份莫名的特殊感情,秦润必须承认,在他心中,还是许云帆更重要。
如今得知许云帆要去京城一趟,秦润说什么都要跟着。
见秦润这么坚持,许云帆诧异了,以前秦润不会这么固执的。
哎,许云帆有点点小愁了。
这夫郎太粘人,还真是一个会令人感到甜蜜的烦恼呢。
是了,秦润要跟着去,肯定是放心不下他,也舍不得与他分开这么久。
自从来到小秦家,他们从未分开这么久,秦润会不舍,那太正常了。
许云帆有点臭美:“润哥儿,你去京城应该不单单是为了生意的事吧?是不是还为其他事啊?”比如因为我?因为舍不得我,不想同我分开?
这话,许云帆明知故问。
既然许云帆问了,秦润干脆点头承认,“嗯,云帆,我想去看看义父,云深说……我怕他熬不下去,等不到明年我们去京城的时候。”
许云帆:“……啥?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才想跟我去的?”
真是自作多情了。
“啊?”被许云帆反问,秦润抿了下唇,在触及许云帆诧异震惊的目光时,秦润还是笑出了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有的话,你非要我说的那么直白吗?”
“要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许云帆傲娇的扭头,“哼,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把我放第二位了呢,有了义父,夫君都得靠后站了。”
“怎么会,许云帆,你在我这里,不管以后还有谁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你要永远记住,你的地位,无人可取代、撼动,你永远都是第一位,是最重要的存在。”秦润把许云帆抱住了,低头靠在许云帆肩膀上,深深摄取属于许云帆身上的味道,“关于这一点,你不能质疑,你也不用怀疑你在我这里的份量。”
“你这哥儿……”许云帆心满意足的反手搂紧秦润的腰,“真的越来越会哄我高兴了。”
这种话,他娘的,听着可真太让人上头了。
许云帆乐的晕头转向,被美色蛊惑的昏君,哪还有理智可言,不让秦润去京的初衷直接被抛之脑后。
隔天,在秦安秦慕恋恋不舍的相送下,许云帆带上秦润坐上装载两千袋银霜炭的船只从清河镇码头出发了。
秦润见过船,却没坐过船,他以为坐船就跟坐牛车一样,直到他胃中阵阵翻滚,脑子晕乎乎,浑身不舒服时,才明白许云帆为何不让他跟着了。
许云帆拿着一个痰盂进来,见秦润面色发白,“又想吐了?来,吐这里边,待会我拿去倒就好了,别往肚子里咽,那样只会让你更恶心。”
秦润不想麻烦许云帆,好几次他想吐,都会忍着,可许云帆还是发现了他的不舒服,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再回来时,许云帆不仅拿了痰盂还拿了一壶茶水回来。
秦润实在憋不住了,呕的一声。
直到吐完了,秦润才白着脸问道:“你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的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出去干嘛了?”
“我以为你觉得恶心,忍不住。”秦润知道许云帆这人很爱干净,刚来小秦家那段时间,这人除非忍无可忍,实在憋不住才会跑茅房,每一次上茅房,许云帆也是快速解决完了就跑出来。
有时候,秦润会看到许云帆从茅房里出来时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他在里头干了啥不能为人知的事。
可秦润知道,许云帆憋着一口气呢,每次出来,跑远了些,他才会大口换气,每次去了茅房,要不是尿尿,条件允许,许云帆肯定要打水洗个屁股,毕竟小秦家就那条件,厕纸这种玩意,不说小秦家了,只怕村里人都没哪家用得起。
村里人大多数用的还是晒干搓软的玉米外衣,再不然就是小木棍。
许云帆嫌弃这些东西擦不干净,如厕出来,他还会使劲的洗手,许云帆还自我娱乐说,要是他那地方的人见他这样,指不定还以为他大号后没纸用的手指呢。
那么爱干净的许云帆,怎么忍受得了这些酸臭的呕吐物?
秦润又道:“你那么爱干净,不觉得恶心吗?哪怕是看到了应该都受不了。”
“别人的话,我肯定觉得恶心的,但是你的,我不觉得有什么啊!”
见秦润漱好口,许云帆掏出从沈如溪那顺来的手帕给人擦拭嘴角,很是理所当然的说:“你是我夫郎,我还能嫌弃你不成?要是以后你生孩子了,我还要伺候你坐月子,如果你疼的下不来床,我还要给你端屎端尿伺候你呢,这有什么了?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你不是坐月子,平时的时候吐了还是怎么了,我能嫌弃你?你忘了,我可是个好男人来着。”
不舒服的秦润一下子觉得舒服了,秦润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因为许云帆一番话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快速冷静下来,胸口处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大,秦润甚至怀疑,许云帆会不会听到。
既然控制不住,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呢?
他就是喜欢许云帆喜欢的不行,会因为许云帆的几句话失控,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秦润没忍住笑了出声,探出身在许云帆嘴边亲了又亲,“云帆,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啊?好到我真的想把你揉进骨血里去了。”
许云帆被秦润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固定,任由秦润亲到满足了为止后,这才同秦润额头相抵,炙热暧昧的呼吸在两人之间缠绕,说出口的话生生破坏了这一似暧昧的绚丽:“你以前眼瞎是不是?居然今儿才发现我的好,你这迷人漂亮的眼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呵呵……”
秦润呵呵笑起来,狭长的双眼里都是笑意,肩膀因不甚剧烈的动作微微上下耸动着。
“你笑什么?”
吸了一口气,笑声平息后,秦润才道:“我笑,难怪当初秦大娘他们都觉得你这人靠不住,是个只会花言巧语哄人的小白脸。”
“什么?秦大娘这是……我哪里得罪她了?她居然背后给我捅刀子。”
见许云帆瘪嘴不高兴的样,秦润捧起许云帆的脸,眷恋的在他唇上落下一触即分的吻,笑道:“谁叫你嘴巴跟吃了蜜似的。”
“嘿,合着喜欢你,喜欢到说那些情不自禁,发自肺腑的话还是我的错了?那可怎么搞?”许云帆状似苦恼道,可与秦润对视的双眼却带着明晃晃不加掩饰的笑意。
秦润:“还能怎么搞?我说了,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八字不合也得是你了,你说还能怎么搞?”
许云帆低头不好意思的抿着唇,眸底的得意忘形几乎化为实质,“哎呀,我耳根子软,我夫郎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都非我不可了,我还能不要你不成?吐了那么多,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盛点粥来垫垫?”
“我吃不下,还有几天才能到沂平府呢?”秦润总算知道,为什么平时齐修泽四人不常回京城了,不论是坐马车还是骑马乘船都是一件磨人的事。
许云帆:“还有两天,到了沂平府,咱们坐马车就舒服些了,你要是忍不住就跟我说,我带你上岸。”
他们坐的船是齐家的商船,货留在船上,许云是一点儿不担心。
“没事,两天而已,我忍得了,对了,他们四个呢?”
“他们跟你一样,晕船的厉害,一个个在房里躺着呢。”许云帆幽幽叹气,一个个都不禁晕,船上的伙计各有各的职责,许云帆连个谈话的人都没有,无聊到半死。
早上从清河镇出发,下午时,船只在一县城停下了。
这不应该。
出发前,许云帆向齐修泽打听清楚了,如今他们这只船已经装满了货物,再装就该超载了。
而且,这是货船,并非商船,才半天时间,根本不需要靠岸进行补给,而且这会距离天黑尚且还有两个时辰,按照行船速度,完全可以在下一个县城码头停泊,可他们的船就是停下来了。
“船长,这是怎么了?”许云帆见船长居然出来了,不由问了一声。
船长挠挠头,一手指向码头上迎风飘扬的特殊旗帜,“我也不晓得,可我看到这个码头竖起齐家停船专用的旗帜,我也只能停。”
许云帆顺势看去,可他看的不是什么旗帜,而是在岸上站着的几人。
领头那人,一手曲于身前,一手背于身后,周身气势逼人,给人不怒自威之感,却又端的风度翩翩,儒雅凛然。
对方身上穿着裁剪得体的衣物,佩戴的饰物无一不精美,啧啧,许云帆已经不屑得用优美的词汇来做形容了,通俗易懂直白点的说,这人穿的同齐修缘一样,一看就知道精美贵气,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奢侈品。
再看这人的身后,站着的几个身着统一劲装的汉子,许云帆百分百肯定,这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
第192章 第 192 章 撒泡尿照照自己
岸上那气质不凡的男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 对方眼睛一亮,随后打量起自己来,一副很是欢喜满意的样。
许云帆鼻孔一哼, 一个转身, 开头几步尚且走的稳重,没一会就跑了起来。
完犊子了。
许云帆百分百确定, 他被人看上了。
感到船只停了下来, 齐修泽忍着不适出来查看, 待看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的人时,齐修泽揉了揉眼睛,一度以为自己晕的太厉害了,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
如果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怎么会在这地方看到理应远在京城的那位?
不说齐修泽当场傻眼了,就是在齐修泽身后出来的谢柏洲三人在看到来人时,脚步皆是一顿。
他们之所以出来看看, 也是因为许云帆跑进去时喊丫丫的说他被一个登徒子看上了, 那人一见他, 眼睛都亮了,对方还是个身份不简单的, 这可咋整?
换别人说这种不要脸极度自信的话, 谢柏洲他们听见了, 只怕要吐一口口水过去, 并让对方撒泡尿照照自己,可说这话的是许云帆, 就许云帆那张比之齐修泽、萧王爷还要更胜一筹的脸蛋,谢柏洲三人可不得出来看一下。
这一看,三人与齐修泽一样傻眼了, 几人习惯性的膝盖一弯,然,不等他们他们跪下,那位矜贵的汉子竖起手。
浅显易懂的手势制止了齐修泽四人下跪的举动,来人行至船上,将他们四人扫了一眼,“在外,你们几个就当我是前来乘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缚老爷,而不是九五之尊,更不用向旁人说起我的存在。”
缚青雩这话的意思就是,大家要装不认识了。
皇命不可违。
齐修泽四人只能回房。
许云帆发现,那位气质不凡的男人居然搭乘了他们的货船,自己再出现时,对方站在夹板上,看着两岸倒退的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出来对方都没发现。
许云帆去问过林萧然,林萧然脸色怪异的告诉许云帆,让他少自信一点,那人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上一头母猪都不会看上你的,人家多看你一眼,不过是单纯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并非抱有杂念,你大可放心。
这话,林萧然说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可没两天,他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
“那人是谁?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一缘。”林萧然胡扯完不忘提醒道:“这人,他旁的事,我所知甚少,但我只知这人身份不简单,你切记不能得罪到他身上,否则我们也救不了你,还有,这人学识过人,你没事别卖弄到人跟前去,不然到时候就丢脸了。”特别是你小子日后还要考科举呢。
“此人这么厉害?”
“自然。”林萧然想,大晏朝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会是个草包?
许云帆放心了。
一放心就待不住。
看到夹板就这人一个人,许云帆闲来无聊,社牛症一上来,站在缚青雩不远不近,是一个适合陌生人聊天的距离,他咳了一声,装做在看河景的样子。
许云帆就喜欢跟很厉害的人打交道,不是该死的胜负欲作祟,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人厉害到什么程度才会让林萧然那般提醒他。
这人估计上面有人。
不然林萧然怕个毛线。
许云帆断不会将缚青雩的身份往九五之尊身上想,毕竟皇上那么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呢。
就算人家微服私访也好,有事出宫也罢,放着舒适的马车客船不坐,做什么非得受罪跟他们挤这货船?
一声故作轻咳的声音,使得缚青雩右眉不禁一挑,适时的转过头,“小兄弟,又见面了。”
喔靠哦!
听听这充满磁性的声音,这嗓音,听的人耳朵差点怀孕了。
许云帆忍住掏耳朵的动作,浑身一个激灵,“你好啊朋友,你也是要去京城吗?”
“嗯,因为赶的急,只能动用一些关系拦下齐家的货船,不然等其他商船出发,得后天才能离开,我等不及了。”
这么说就通了
这人一看就是个雍容尊贵的,没点权反而说不过去。
“原来如此,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呢?”
“我姓缚,小兄弟呢?”
“我姓许。”
缚青雩:“……原来是许小兄弟,许小兄弟是齐家三少的朋友吧。”
“是的呢,我跟齐修泽还有谢柏洲、林萧然、沈如溪他们都是兄弟,缚大哥可都认识他们几个?”
缚青雩颔首道:“认识,京城四少嘛,只要不是孤陋寡闻之辈,应该都认识他们几个,我比你大很多,你喊我大哥好像不太合适。”
“不会吧,你这么年轻,看起来也才二十几岁吧。”女人喜欢被人夸年轻,男人也是人,自然也喜欢听这种好话。
果然,缚青雩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脸,“真的?”
自打登基后,缚青雩是一刻不敢懈怠,每天奏折批到凌晨,就这样了,还得往后宫去交个公粮,否则,没几个皇子出来,大臣又该操心他是不是不行了,那帮大臣整天不知体谅他工作忙也就算了,还要催他开枝散叶,不行就多纳几个妃子。
每一天,缚青雩都累的够呛,可谓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老黄牛都不如他辛苦。
缚青雩不是没照过镜子,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比两个皇兄还小几岁的他,怎么看都比他们还沧桑年老,他曾一度为此伤心难过过,毕竟就是男人,面对日渐衰老的容颜,再看其他好似容颜未老的同龄人,心里多少也不是滋味,更不用说,以前的缚青雩在京城的美男排名榜上也是占据一席之地的男人。
“当然,我这人最是老实,从不轻易骗人。”许云帆说的不假,他少有骗人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他骗的都不是人。
缚青雩自认自己老了,不过是因为心理原因,其实他本人看起来,还真不怎么像三十几岁的人。
“你小子很有眼光。”
“那是,我这双眼睛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这双眼睛,特别善于发现美,别人看不到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看你就很俊,虽然与我比起来还差了一丢丢,但我长的什么样,你也亲眼所见了,所以,比我还差一点的你,已经把绝大多数的汉子甩出几条街开外了。”
好一个不要脸的人。
缚青雩闷声笑起来,果然,蒋岚方说的没错,许云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平时三句不离自夸的话,好像无论你说什么事,最后,他都能把话题一转,再见缝插针的夸自己两句。
笑完后,缚青雩一改方才的爽快,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变的愁容满面,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困惑的事。
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候主打的就是一个莫名其妙。
这不,两人你捧我两句,我夸你两句,两人一下子就好了,就像当初许云帆与齐修泽他们认识不过几天就哥俩好,相见恨晚了。
许云帆犹豫了会,在见缚青雩对自己欲言又止的神色后,干脆趁了他的意:“冒昧问一句,看缚大哥好像有烦心事呀!我能好奇一下吗?你看我们都认识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聊聊,没准我能替你想想办法呢,如果是不方便对外人说起的事,你就当我没问过,也千万不要对我提起。”
主动打听他人的烦心事,着实不太好,但许云帆说话不失礼貌,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至少在缚青雩听来就很舒服。
“我确实有一事不知该如何解决。”望着船前波光粼粼随着船只的前进荡起层层叠叠涟漪的河面缚青雩不禁然想到了当年那场令他彻夜难眠又大为震惊失色的水灾。
“哦?”
寻了个由头的缚青雩:“我有一侄儿,前儿被夫子考校,他夫子出了一个问题,问我侄儿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就是几十年前巴陵府水灾一事,在有限的物资提供下,要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更多弱者的生命,以待物资援助到来之日?”
许云帆愣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就这?”
“怎么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值得你愁成这样?”
“简单吗?”缚青雩非常认真严肃的道:“你可知,当年因为那场水灾,北上的那批人,在恶劣的气候下,在饥寒交迫之下,死了多少妇人幼儿?你又可知,在灾荒年间,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在那段日子,多少人易子而食?吃人肉都是常事,在灾荒年间,要想保护这些人并非易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被她们视为顶梁柱的枕边人乃至爱子的汉子会在饥饿之下做出怎样毫无人性的事。”
巴陵府水灾爆发那一年,像秦氏方家的人尚且还算好的,哪怕一路磕磕绊绊,但他们损失的人却是最少的。
而北上的那批人的处境以及种种行为才是真的令人感到恶寒发指。
在朝廷终于把水灾控制下来,并处理好其他受灾情况不算严重的地区后,在朝廷人马寻到北上的那批灾民后,大家伙发现,活下来的,清一色的都是犹如恶鬼附身,阴测测的汉子,一个妇人幼童皆看不到。
后来他们顺着这批灾民来时的道路一路往回查时,才发现,很多人不是因为饿时冷死了,而是被吃了。
人吃人啊!
这种事,缚青雩听说过,却不曾亲眼所见,在国泰民安的社会下,久而久之,自然将其当成一个传说。
当年这事引起的轰动不小,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缚青雩让人把这事给压了下去,但他却从没忘过。
明明大臣们都下令了,在各个府城摆设救济点,可他们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也低估了人在极度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会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来。
面对缚青雩的严肃,许云帆同样认真的道:“我知道,因为我永远不会低估人性骨子里的自私,人性也是往往最经不起考验,当年那场水灾,是不是生存下来的,最多的就是精壮的汉子?而死的最多都是妇人夫郎幼童亦或者老人?”
“是的。”
许云帆:“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在救助物资尚未到来,在有限的救助粮的条件下,分发救济粮的官员就该制定领取救济粮的条件,那就是,能来领取救济粮的人,非夫郎、妇人、老人、幼童不可领,而且,官员分发救济粮时,分发足够他们几天的量便可,不可多发。”
“为什么?”以前的官员们分发救济粮时,一般为了省事,都是有多少,发多少,不管是谁来领取都可以。
“为什么?”
许云帆叹气道:“你可听过,‘芙蓉肌理烹生香,乳做混沌人争尝’这句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你方才自个就说了,在灾荒年间,你所说的易子而食,还有所谓的人吃人,被牺牲的人,永远都是弱势之人,而弱势之人都是哪些人,是女性哥儿老人幼童,如果领取救济粮的前提是只有这些弱势之人方可领取,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在能维持生存的情况下,只要不是灭绝人性的人,大抵是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出手,也不会容许其他人对自己的家人虎视眈眈。”
这些道理,可都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经验之谈。
缚青雩沉默了。
许云帆所说的对策,几乎是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而当年,满朝官员还是想了一天才想到解决之法。
倒不是说官员们不如许云帆,而是在灾荒面前,需要考虑的事实在是太多,有些事很难顾虑周全。
加之,一些事情,未身临其境,如何做到感同身受?
因此,他们才会低估了在生存面前,人性的丑陋。
许云帆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想得很深。
这一点,深得缚青雩的欣赏。
一次简单试探,足以证明,许云帆这小子看起来年纪小,可思考之深,足以令人敬佩。
“其实,我那侄儿不解的问题还有另外几个,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你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咱们站这里聊总归不是个事,正好,我房间里带了一些上好的茶叶,你要不要尝尝?我喊人给咱泡上?”
缚青雩让人找来茶桌椅子,就在夹板上同许云帆喝上了,但缚青雩并未操之过急,与许云帆天南地北闲聊着。
两人聊的越多,缚青雩面上表情未有丝毫变化,内心却震撼不已。
缚青雩因为坐在那个位置上,所知之事自是比之其他人更多更全面,也能从一本奏折中窥探到其他人未能发现的问题,这样的本事,是身为皇子,从小就被培养出来的最基本的能力,更不用说继位这么多年,身处高位纵观全局的大局感。
可许云帆才多少岁?
说句不夸张的话,很多人在他这个年纪,眼界,见识,经历,可以说是刚刚起步,但许云帆所表现出来的,说出口的话,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无论缚青雩谈到什么话题,许云帆总能接得上,在缚青雩“不经意”间提问一些问题时,许云帆给出的见解总能让缚青雩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缚青雩必须承认,与许云帆聊天,他是真的感到很舒服,无论是许云帆的谈吐还是言论中体现出来的行事作风都让缚青雩感到很舒服,两人聊的欢畅,好像很有话题。
可越是感到舒服,许云帆所表现的高情商才会让缚青雩感到可怕,他这不是遇到了知己,恰恰相反,这些事反而证明了许云帆不过是在向下兼容他罢了。
缚青雩深深的注视着许云帆,在许云帆略感不适时开口道:“许小兄弟,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太明白。”
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
许云帆喝了缚青雩那么多茶水,要不是看在这些茶叶确实不便宜的份上,许云帆说不定早拍拍屁股走人了,“你直说就是。”
缚青雩转动着大拇指上青亮的玉扳指,并未看许云帆,“这事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只跟你说,你切不可转头同第三人说知道吗。”
听听,这话怎么那么像,“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一样?
往往这样的秘密,本就不算秘密可言。
“你少框我,你确定你要说的事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缚大哥,你莫不是欺负我一个村里来的汉子,啥也不知道,所以以为我很好骗?”
缚青雩一噎,“好吧,其实也不止你我两人知道,但这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多,而且此事事关重大,是不可外传的大事,实话告诉你,这可是大晏朝的国之大事。”
“什么?”
许云帆惊呼出声,换其他人,只怕会赶忙制止缚青雩再说下去,老话说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第193章 第 193 章 天潢贵胄
可许云帆不一样, 他好奇的眼睛都亮了,八卦之魂冉冉升起,“什么事咧?好好奇啊, 缚大哥你快说, 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缚青雩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咱们皇上花费重金请人研制可降低己方人马损伤,攻击力强大的武器, 但几年过去了, 那帮人还是毫无进展, 银子是往里砸了大把,很多大臣对此意见不一,但绝大多数都劝皇上收手,不要继续浪费银子了, 此事你怎么看呢?你觉得是皇上的决定错了吗?”
许云帆一个激灵,想都不想,“缚大哥, 你不要命了?居然敢质疑皇上?皇上是什么人, 他做的决定能有错?”
闻言, 缚青雩有点失望了,许云帆难道和其他人一样, 是个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人吗?
虽说普天之下, 无人不畏惧皇权, 但缚青雩一开始对许云帆抱有的期望太高, 以为他与蒋岚方一样刚正不阿,错就是错, 对就是对,哪怕错的是当今圣上,蒋岚方怎么也要暗里点上两句。
许云帆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吗?
缚青雩不死心, 他好不容易再遇上一个人才,“可他砸了很多银子进去,国库都被他挥霍了。”
“缚大哥,不是我说你,但比起皇上,你的眼界,考虑还是差了一截,皇上考虑的就很长远了,眼界也要比你长远,这一点,你得认。”
缚青雩:“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许云帆端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落后就要挨打,居安要思危,纵观历史,那些被灭的国家,他们为何被灭?缚大哥,你要记住,实力才是维护正义的基础,尊严只建立在剑锋之上,国家没有实力,国防跟不上,人家不打你打谁?如果我们有比之其他国家还要先进且令人畏惧的武器,你就说说,谁会那么想不开想侵占我们的领土,敢欺负我们的人?只有国家强大了,身为这个国家的子民,我们才能昂首挺胸做人,哪怕有一天走出国门了,有强大的国家作为后盾,何人敢欺我大晏朝人半分?”
“他娘的,你说的可太对了。”缚青雩激动的直拍桌,连自小培养的礼仪都忘了,竟是接地气的来了一句粗话。
缚青雩胸膛剧烈震动,许云帆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他愿意砸钱建立武器制造地,为的就是许云帆说的那般,可有的人却只看到了他在浪费银子。
那帮老东西,坐上那么高的位置,结果呢,想的都没许云帆长远。
听听,许云帆说的多有道理,想法简直是与他一模一样,每一句话细品起来,哪句话没有道理?
可是:“许小兄弟,你说太对了,但这事,进展委实太慢了,好些年了,那帮人连把威力更大的箭弩都造不出来,也不怪大臣们反对。”
许云帆:“缚大哥,古往今来,如果武器那么容易改进,如今咱们所使用的的武器也不会就来回那几样了,这是一项耗时的工程,你想短期内得到回报,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看再过几年也未必有收获。”
“怎么说?”
缚青雩好激动啊,是不是许云帆又发现什么问题了?
赶紧说说,他好记下,回去立马就改。
许云帆曲指敲打桌面,思考着要不要组织一下语言,否则,太过直白的话未免太伤人,可好像,无论他怎么组织,核心点都不会改变。
许云帆只好先问,“皇上请的那些人才,应是各个军营里或者民间乃至兵器监里颇富盛名的铁匠吧,可是皇上有没有想过,因为思维固化,这些人很难做到创新呢?当然,我这话并不少全盘否定每一个人,而咱们大晏朝好像就是这样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专门的教学机构,有的人甚至是半吊子,有的也是半道出家,有的铁匠,大夫等等都是从学徒做上去的,这些人,有没有出现认知固化?”
之前许云帆与孟大夫沟通,孟大夫时不时就冒出一句“教我的师傅就是这么说”,后来,他去打铁铺让铁匠帮忙打东西,那的师傅看了图纸半晌,开口就来一句,“我没打过玩意,而且我师傅也没教过我打这种玩意”之类的话。
两人这一聊,从武器又聊到科举上,缚青雩高兴的连晌午饭都顾不上,但他又怕许云帆饿着,特意命人给许云帆备了几道菜,此举明摆着是不想放过许云帆了。
许云帆一看缚青雩这架势,不太合作了,“晌午饭时间到了,我得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你我相谈甚欢,何不一起吃个饭,饭后咱们再继续。”
许云帆随意扫了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缚大哥成亲了吗?”
这话题跳的太快,缚青雩显然跟不上,神情都出现片刻错愕,“成了,怎么了?”
成不成亲,跟他们一块吃顿饭有啥关系?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许云帆:“那肯定有啊,我也是有夫郎的人,虽然我们还没正式成亲,但已经同在一本户籍上了,我夫郎就在船上呢,到了饭点,我这个夫君不回去陪他吃饭,不合适。”
“你夫郎也要去京城?怎滴不见他出来?”缚青雩又道:“你可以把他带出来同我们一块吃。”
许云帆摇头道:“他晕船,估计没什么胃口,我想熬点清淡的粥给他喝。”
“你还会熬粥?”缚青雩想,真是难得,这年头居然有不是大厨,还愿意进厨房的汉子。
海外来的汉子就是与他们本土汉子不一样。
这话问的,许云帆离凳的屁股又被吸了回去,缚青雩这问题问的好,许云帆方才吹的太嗨,以至于都忘了自己厨房杀手的身份了,他面带涩容:“不会。”
缚青雩:“……我让我的厨娘去做吧。”
“那感情好。”许云帆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屁股又起来了,“我还是得回去跟他说说,我出来很久了,他肯定想我了,哎,我家夫郎有点粘人呢,缚大哥你先吃,待会我回来了再吃。”
缚青雩:“……”
许云帆这话说的,当他夫郎是三岁小孩吗,还是不会走路了?要是人家想他,早出来找人了,许云帆着一刻都坐不住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他说的话吧。
秦润是知道许云帆性子的,这人,你让他安安静静待半个时辰,就跟要他命似的,他跟齐修泽几个都晕船,没人陪许云帆唠,现在来了一个不晕船的,秦润自是不会拘着他,甚至还鼓励许云帆多交些朋友。
被当成小孩子照顾的许云帆摸着下巴,垂下眼眸,淡淡开口,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话,“那人可不是普通的官家少爷或者商贾之人,要是我没猜错,这人应是天潢贵胄。”
之前许云帆完全没把缚青雩往皇上这一层身份上想。
后来说到武器的事,许云帆记得缚青雩说起兵器一事时,脸上故作的紧张,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过都是故意装出来给他看的。
什么人敢背后妄议九五之尊?
那自然只有不惧皇上,或者身份远在皇上之上的人。
前者,少,后者,如今更是没有。
太上皇,还是皇太后都已不在,所以,地位在皇上之上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缚青雩他凭什么不惧皇上?
只有他本身就是那个人,要不就是个不怕死的,可普天之下,不怕死的能有几人?
不过许云帆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猜测说与秦润知道,如果秦润能自己猜到,那就是他的本事,如果猜不到,徒然得知,自己能与皇上同乘一船,秦润只怕冷静不了,容易露出破绽。
谁让缚青雩明摆着不想暴露身份呢,他装,他便陪着他装好了。
缚青雩的身份,秦润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就想对方是皇室人了,“他是王爷?天呐,云帆,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离王爷这么近,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这王爷长的啥样。”
说完,秦润还真的要下床,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王爷,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如果不是许云帆,不说什么王爷,就是齐修泽这样的学子,只怕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也难怪秦润会激动成这样。
眼疾手快的许云帆把人按回去:“王爷还能长啥样?自然长着个人样呗,有啥好看的,就跟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两个鼻孔一双耳,没什么好看的。”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五官人人都有,但长的肯定不一样,就像你,你有的,其他人都有,可你的五官就是好看,最好看了。”
许云帆:“……”
这家伙,真是够了。
为了看个王爷,居然还知道哄人了。
许云帆乐了,被秦润的一句话哄的心花怒放,“我家夫郎还真有眼光,那我带你去偷偷看一眼。”
缚青雩身居高位久了,为人警惕心很重,在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缚青雩快速的扭头看了过去,他的动作快,秦润的速度也不慢,缚青雩堪堪只见到了一仿若晃影一闪而逝的容貌。
吱!
椅子腿与夹板发出剧烈摩擦声响起,缚青雩瞳孔一缩,半天没眨眼。
他是眼花了不成?
秦斐俞不是找儿子去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不,不是,那个人不是秦斐俞。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眼,哪怕那个人像极了秦斐俞,但他不是秦斐俞。
秦斐俞没有那么嫩,更不会露出那副惊慌失措像小鹿一样的神情来。
身为大晏朝的守护神,毫无疑问,秦斐俞是强大的,强大到,哪怕身为一个哥儿,他也不比其他汉子差,甚至,他比绝大数汉子还要勇敢。
如果秦斐俞是个汉子,就他那张棱角分明,犹如被天人精心雕刻过的深邃五官,与萧衡之这个大晏朝第一门面比起来,只怕不相上下,不过他们两人,各有各的的魅力。
萧衡之属于阴柔却不失英气的俊美,而秦斐俞绝对是刚毅的代表。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们会惋惜,惋惜于秦斐俞是个哥儿。
但缚青雩从不在意这一点,他不在乎什么汉子、哥儿的性别之分,他看重的只有实力。
要是可以,但凡有能力的哥儿,给他个官当当也不是不可以,但当初为了秦润,缚青雩已经把右相一派的人惹急,再把人惹急了,就是兔子都得跳墙。
缚青雩揉了揉眉心,暗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结果许云帆出来了。
“不好意思啊。”许云帆还没坐下就先道歉了,“我家夫郎太紧张我了,你也知道我是从海外来的,他老不放心我,得知我遇上了一位俊美无铸,才华横溢且见多识广的大哥,好奇心起来了,这才出来看看,要是给缚大哥带来冒犯,我替他给你道个歉。”
俊美无铸?
才华横溢?
见多识广?
许云帆这小子果然很有眼光。
说的还真他娘的贴切。
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同许云帆这样的人聊到一块,自己能差到哪去?
缚青雩下意识的昂首挺胸,不在意的摆摆手,“瞧你这话说的,什么道不道歉的,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什么宝贝,难道还看不得了?”
又一通吹后,许云帆不知不觉说了很多,什么划分专业一事啦,针对不同领域培养专业的人才啦,能进入国子监的,一个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那就该把这些天才充分利用起来,让他们发光发热,成为大晏朝的中流砥柱,根据每个学子的特长意愿,国子监可以划分出医学院,工学院,理学院,所谓的工学院又包括哪些专业,理学院又含括哪些专业等等,听得缚青雩记都记不住,只能让人拿来笔墨纸砚,像个认真的学子一般,许云帆的每一字一句,他都给认认真真给记了下来。
可能是当了夫子后有些后遗症或者习惯,见状,许云帆下意识夸了一句,“对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一点,你做得非常,继续保持。”
说完这番话,反应过来后,许云帆差点没咬舌头。
他是疯了,居然敢将权势滔天的人当成他的学子去夸?
他是有几斤几两?
缚青雩这会满脑子都是许云帆所说的关于国子监改革一事,哪还在意这些,继而又问了许云帆一些问题后,这才满意的收拾纸笔。
许云帆看着缚青雩小心翼翼将本子贴身收好,眼珠子一转,熟悉许云帆的人都知道,许云帆眼珠子一转,大抵是他要出手了。
“其实,有时候,比起教育,师德也不能忽视。”
同许云帆聊了这么久,缚青雩大抵对许云帆有所了解,如果不是自己引导,许云帆不会为他主动“出谋划策”,许云帆主动提起这事,缚青雩一听就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他顺势问了,“怎么说?”
“缚大哥对国子监的夫子怎么看?”
缚青雩沉思了一会,斟酌着道:“尽职尽责,虽不是个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能进国子监的夫子大抵都不会差。”
“嗯。”许云帆对这一点是认同的,“学识过人,不代表这人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有的话,讲究一个点到即止,说太多,便有背后嚼舌根的嫌疑了。
缚青雩看了许云帆一眼,一开始不明白许云帆做何突然说到所谓的师德一事上。
转念一想,许云帆之前同孟夫子说过的所谓的关注患者心理的话,在联想许云帆同齐修泽几人交好,而齐修泽四人就是从国子监里被劝退的。
要不是对齐修泽四人有所了解,许云帆这番话,缚青雩指不定会觉得许云帆这人帮亲不帮理。
缚青雩却知道,不是的。
谢柏洲当年被夫子那般说,十几岁的小汉子,更何况还是官家小少爷,谢柏洲不要脸的吗?
如果夫子只是私底下说他也就算了,但不是,那夫子在课室内当着其他学子的面当众怒骂算错题的谢柏洲算术课都不用脑子的吗,这么简单的题,他是不带脑子来听课吗,为什么算不对?
轰……
谢柏洲面红耳赤到大脑一片空白。
其他学子噗嗤就是哈哈大笑。
要知道,这样的丢脸的事,如果是其在他学院,有的学子也许一辈子都踏不进官圈,日后能不能再见不得而知,谢柏洲倒也不用太过在意,可在国子监就不一样了,如果谢柏洲他们日后真的当官了,大家就是同僚,这件事情,说不定会成为大家日后耻笑议论他的话柄。
谢柏洲丢脸至极,回到谢家闭门不出好几天,在谢父苦口婆心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说起那件丢脸至极的事,谢柏洲才委屈的哭着把这事告诉了谢父。
谢父当时是差点没气晕过去。
第194章 第 194 章 出手大方
自家儿子居然被一个夫子这般羞辱, 谢父恼怒不已,他们谢家好歹也是官家,他虽只是副二品官员, 可他父亲可是左相, 夫子此举,训的是谢柏洲吗, 不是, 他这是打了他们谢家人的脸。
左相知道国子监的一些夫子, 其实都是右相的人,没有右相撑腰,他们哪来的底气?
不是左相干不过右相,而是这种不入流对付孩子, 把手伸到那等教书育人的地方争权夺势,左相不屑得干,他只想让这些夫子专心的, 心无旁骛的教导他们大晏朝未来的希望, 可他没想到, 自己的顾全大局会让自己的孙儿在国子监里,连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他了。
怒不可遏的左相找到了皇上, 但缚青雩却提议让谢柏洲离开国子监, 毕竟出了那种事, 谢柏洲对国子监的夫子必然是抵触的, 而且国子监的学子又会不会私底下嘲笑他?
种种考虑之下,缚青雩把太子太傅拉了出来, 得知此事,太子太傅才给左相推荐了清风书院,并且给蒋岚方去信, 让他亲自教导谢柏洲,对外,左相没说谢柏洲在国子监受欺负的事,毕竟对他们这等家族亦或者对谢柏洲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值得炫耀,想被外人知道的事,所以,外头只知,谢柏洲之所以去清风书院就读,是因为左相教不了他了,国子监夫子又忙,根本没精力专心教导他。
可真实情况如何,缚青雩却是知道的,许云帆说到师德一事,缚青雩就知道,他不是在胡说八道,也不是单纯的借此机会要给谁穿小鞋。
正如谢柏洲他们之前告知许云帆的那般,能进入国子监担任夫子的人,对比其他夫子,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少一个都是损失,也正因此,右相才会拉拢国子监的夫子。
缚青雩要管的事实在太多了,很多事,哪怕他看到了,知道了,有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朝堂之上就是这样。
尔虞我诈!
各有心思!
争权夺势!
总之,京城官圈就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这里的人,有的趋炎附势阿谀奉承,有的刚正不阿,总归,大家都是八面玲珑,心眼子贼多。
缚青雩叹气道:“我知道,可,皇上……有时候知道了,却无力改变这种情况,国子监里的夫子,哪一个个都是佼佼者,少了一个,想找一个补上去,不容易的,而且,其他学院也需要夫子,皇上总不能把其他学院最好的夫子全部聚集到国子监吧?”
“国子监里的夫子,听说一个个都比较全能。”
许云帆口中的全能,无非就是一个夫子,算术会,律法会,军事会,总之就这个会那个会,就跟他一样的全能型人才。
可能他们不说全部精通,但至少比其他夫子强,因此才是不可多得的夫子行业的人才。
缚青雩不语,只是对着许云帆点了下头。
许云帆慢慢的抿了一口热茶,明明刚才已经干了三碗饭,在缚青雩身边伺候的人将几盘时令水果放在桌上时,许云帆居然还能干去了一大半。
缚青雩已经吃不下了,可看许云帆风卷云涌又不失优雅的将几盘水果干了大半,他是吨吨的咽口水,抹了额上并不存在的细汗。
怪不得,老一辈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果然,老一辈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其实你可以……”许云帆吃饱喝足后,这才给缚青雩出谋划策,缚青雩又记了厚厚的几页纸。
在船上的两天,缚青雩总会找各种借口把许云帆从客房里约出来。
许云帆又是个受不住诱惑坐不住的,每一次,他都出去了,缚青雩的东西,他是吃饱了还要顺走几份。
对此,缚青雩只是笑笑,暗觉许云帆挺会疼夫郎的,也很讲义气,自个吃好喝好,还不忘给夫郎跟几个兄弟带一份回去。
可他不知道,齐修泽几人看着他带回去的水果,那是食之无味。
这都是皇上的东西,许云帆他怎么敢……又吃又拿?这不是丢人丢大了吗?
小秦家是缺他肉还是少他水果吃了?怎么见点好的就控制不住了?
缕缕被缚青雩拿着东西给骗出去,一去就是大半天,哪次许云帆要是空手回来,皆是一副焉了吧唧的样子,好像很累似的,可要是手上没空着,这小子就笑的贼甜,好像赚大了似的。
要不是知道缚青雩的为人,齐修泽几人只怕早坐不住了,可后头,看着许云帆每次从缚青雩那回来,一脸的疲倦,齐修泽几人内心又满是大骇。
明早就要到沂平府了,接下来就是走的陆路,缚青雩的身份摆在那,为了不暴露身份,缚青雩自是不会与他们同行。
缚青雩确实不会与齐修泽他们一道回京,毕竟没借口也没理由,因此这几天,他是恨不得把许云帆脑袋里的东西全部压榨出来,可终究是不行。
有的问题,许云帆给他答案,可有的事,许云帆闭口不谈,显然是有所保留。
就比如,谈及农事,许云帆说到了风车引水灌溉农田,还有什么因地制宜,套种种植方式等等,缚青雩听的云里雾里,好似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刚拿笔写两行,许云帆思维一跳又说到别的事上去了,摆明了就是不给缚青雩记录的机会。
缚青雩深知有的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眼睁睁听着许云帆东扯西拉,有的话题挑起个开头,偏偏就是不给他一个结局。
几天的行程很快就要结束,缚青雩整理好记录下来的册子,心满意足的同时又备感惋惜,怎么这么快到沂平府了呢。
就许云帆给的这些启发建议,都不是能拿金钱来衡量的。
若是许云帆日后科举入仕,脑子一抽,就想回县里做个地方父母官当如何是好?
也许对其他人来说,放着京官不做偏要申请外放,无疑是蠢货行为,如果外放在天高皇帝的山里小县,成为地方知县或者六部主事,其升迁速度自然不是身处翰林可比的。
一个小小知县,不仅需要定期受到吏部考核政绩,要是上面没人,自个又没有门路关系,只怕连升迁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小知县,又没有一定的政绩引起皇上的注意,一辈子按部就班地慢慢升迁,只怕混到老也就混到个知府。
缚青雩如何能错过许云帆这样的人才,但蒋岚方说,许云帆这人,有时候好像很安于现状,不愿争,毫无进士之心,很是享受村里的安逸生活,是一个异常讨厌麻烦的人,就比如夫子大比一事,要是没点甜头,他会参加?
不会,肯定会鸟都不带鸟一眼。
许云帆是个聪明的人,在大晏朝,他这根浮萍还拖家带口,在京城落脚,就翰林院那点微博的月例,只怕混不下去,而且,在京城做生意,要是做的好,赚得盆满钵满不是问题,但同时的,京城的生意同样不好做,一个不甚,就得得罪人,亏的连底裤都不剩,齐家同许云帆做的生意,好像在村里更适合许云帆大施拳脚,这小子想进仕,该不会就想当个地方父母官好方便自己大刀阔斧的挣钱吧?
哎,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只要许云帆身份上来了,山上的树、竹子他想砍多少就砍多少,哪个村民敢说个不字?
之前到了清陵县,缚青雩派人去打听过许云帆的事,得知他离开了清河镇,这才着急忙慌半路捞船。
缚青雩身边暗卫打听到,许云帆在村里砍的树太多了,碍于许云帆的身份和手腕,很多村民敢怒不敢言,但有的会暗中给负责砍柴的秦氏人使绊子。
就比如,秦氏汉子开出来的山路,第二天路上总会出现一些肮脏东西,要不就是他们摘过的黑子果树被砍了,总之,山上的东西,秦氏的人摘得,砍得,他们同样有权取拿。
其他村民眼红小秦家赚了钱,自己却连半个铜板没得挣,谁不嫉妒,有些事,人家暗中做了,事情不大,但却足够恶心人,许云帆能同人家说啥?
如果许云帆当了官,情况就不同了。
缚青雩一通分析思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不成!
许云帆这样的人,不入翰林替他分忧,外什么放,那不是浪费人才吗?
要是京城有什么东西能够牵制住许云帆让他留下来,这小子,只怕会牟足劲,想法设法留京,要是留京,按照他的品性,定不满足区区七品小官。
最后,缚青雩思来想去,命人给取了一张地契过来。
看到缚青雩递过来的乃是一张地契时,许云帆眼珠子一突,两珠子差点没飞到地契上,心脏砰砰跳,心里难受得紧。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看看这万恶的有钱人,一出手就是一张地契,这大方的劲,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可如今,好汉不提当年勇,在经历了一文钱难倒一个英雄好汉后,许云帆那是能省则省,虽不至于扣扣搜搜,但谁想几句话就想从他手里拿套房,必定是连门缝都没有的事。
这白送的便宜,不拿,那肯定得遭天打雷劈。
许云帆口不对心的婉拒两次,这才道:“哎呀,客气了不是,既然缚大哥一定要给,那我也不能不给缚大哥面子,缚大哥的心意,小弟就收下了。”
听听,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勉为其难,要不是许云帆眼里的激动之情几欲夺眶而出,缚青雩差点就信了。
缚青雩下船的时候,许云帆亲自去送了,眼泪汪汪,好似亲人离别一般恋恋不舍,不断说着日后让缚青雩有时间了一定要来找他聊天。
没办法,缚青雩给的实在太多了,这样大方的,一掷千金的人,哪个舍得哟。
坐上马车时,许云帆还不舍的很,掀开车帘看着已经先他们一步离去的豪华马车。
“云帆,你跟缚大哥感情这么好了吗?就这么舍不得人家?”秦润不解了,不应该吧,不是才认识几天,两人感情能有多深。
许云帆不舍的收回目光,语气难掩惋惜,“当然舍不得,如果再给我两天时间,没准你夫君我还能再赚一套房,到时候,在京城,咱们也算有房有地的人了,靠一张嘴就能赚到这么多,这样的大主顾可是世间少见,人要走,我这心疼的哟~”
秦润:“……赚了什么?”
要不是清楚许云帆的话,他这般模棱两可容易让人误会,引人想入非非的话,太容易让人想歪了。
许云帆到底是干了啥?
两天内就赚了一套房??
还是靠的一张嘴???
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许云帆对缚青雩做了自己为他做过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事不可。
“润哥儿,你看,这是什么。”
许云帆献宝似的从衣兜里拿出被贴身收好的地契,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他将地契在秦润面前晃了晃,洋洋得意道:“要说挣钱,还得是你夫君我,看,就两天,我就赚到了一个庄子。”
不靠任何人赚了这么大一笔,这可把许家小太子爷牛逼坏了。
秦润拿过地契一看,好家伙,这一看,人差点没晕过去。
冷静下来后,秦润赶忙让许云帆把地契收好,省得丢了。
许云帆摆手道:“我不拿,这是我挣来的,都给你管,我可是许家好男人来着,财政大权都给夫郎管。”
闻言,秦润满意的把地契收好了,“云帆,缚大哥怎么就给你这么贵重的地契了?”
“我解决了他的疑惑难题,他报答我就给我这玩意,我说不要不要,他非要给,我不要都不行,那就是不给他面子,人家可是大户,一张地契对他来说就毛毛雨,我脑袋里的东西可是金钱买不来的,算是便宜他了。”许云帆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末了,许云帆摸着下巴,“润哥儿,你说这么多地,咱们拿来做什么好?”
两人在马车内畅享美好未来,另一辆马车上,齐修泽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看起来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沈如溪抗下所有,顶着压力,斟酌用词道:“那位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开口,后面其他人顺势就好开口了。
否则,你不开口,我不开口,谁有那个狗胆怀疑皇上?
林萧然脸色怪异,“谁知道,最近两天,他几乎就没让云帆出过房门,每次云帆回房,也是子时,云帆每一次好像都口干舌燥累的够呛,我问他,他又面露难色,哎,我这两天,又晕又愁,头发都掉了一撮。”
谢柏洲:“谁说不是呢,这小舅子照顾不好,日后我拿什么脸去见他姐?”
这话听得其他三人沉默了,暗暗替谢柏洲脸红,他们虽对许云帆几个姐姐有想法,但好歹也是世家少爷出身,多少还是要点脸的,平时在许云帆面前那么说,无非是舍出老脸让许云帆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私底下却是不敢这么说的,谁让心仪对象还远在海角之外,在这儿说这种话,怎么听怎么有种败坏人家姑娘名声的嫌疑。
好一会,沈如溪才抹了一把脸,生无可恋的转而看向齐修泽:“修泽,你是我们四个当中对皇上最了解的人了,你觉得皇上会……嗯,欺负咱们小舅子吗?”
不是他们不信皇上的为人,而是他们对皇上真的不熟,诚然,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可这不代表缚青雩不喜美色。
看看京城那些人,有点权有点势的老爷们,三妻四妾很正常,有的五六十年纪了,抬进门的小妾年纪比孙女年纪还小,而这些小妾,又有哪个是丑的?
有人曾自诩,此乃男人本色,齐修泽几人却是嗤之以鼻,许云帆进了京,那些人色谁都好,要是敢盯上他们兄弟身上,就算是皇上又如何,私底下他们该骂的还是得骂。
齐修泽:“我哪知道,我姑姑就是个贵妃,有关他的事,你们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所以问我有个屁用。”
从称呼上,缚青雩是齐修泽姑父,当朝贵妃是他嫡亲的姑姑,在老百姓家里,逢年过节,这女婿还得上门同岳父问声好,但到了缚青雩这儿,那是岳父见了他都还得下跪呢,所以,除了某些地方他们可以沾亲带故沾缚青雩的光,旁的地方,那是卵用没有,齐修泽见了缚青雩,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喊声皇上。
齐修泽这话说的没毛病,不是皇上的妃子的父亲皆可受封国丈的身份,要真如此,后宫佳丽三千人,皇上岂不是有几千个岳父,那不得乱套了。
“要不,咱们干脆问云帆算了。”
“问了他能说,之前你不是问了,他不是就对你摇个头,说啥也没有,我不是没问过,这小子当时看我的眼神还特别怪,莫不是当时他就已经……”
“不会吧,那位也不至于那么没品的霸王硬上弓吧。”
“谁知道呢,以往每晚都有人陪着,这会出门在外,也许是寂寞孤独冷所以想玩点新花样了呢?”
几人回忆着许云帆之前的避而不谈,一副无法宣之于口的样,那是相当的义愤填膺,方才还一个个不敢说,这会是恨不得把人骂完十八代。
在下一个县城下马车吃饭时,许云帆看着被推搡在前边的沈如溪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旁敲侧击的打探缚青雩到底每天把他喊去干了什么,自己是不是被缚青雩欺负了?
许云帆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四个兄弟身上,眼底泛着一道亮光,鼻尖有点酸,“没有,你们还不了解我吗?我像是会吃亏的人?那位缚老爷不过是向我请教了一些问题,除此之外他还能对我做什么?只是这些事,他说了不能外传,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也不想想,就我这样的,谁敢打我肉/体的主意,管你什么身份,看我不打爆他的狗头。”
闻言,齐修泽四人终于放心了。
去京路上,许云帆向他们打听了京城的一些事,在齐修泽说了京城的物价后,许云帆二话不说直接答应入住齐家。
第195章 第 195 章 生气
齐修泽这次之所以会回京, 一是许久不回来了,二来也是齐爷爷六十寿辰就在几天后,谢柏洲三人同齐修泽交好, 自然也要回来祝寿。
秦润得知这事, 拧起来的眉心就没下去过。
六十大寿,儿孙绕膝, 这该是何等的天伦之乐, 不远千里的孙子赶回来了, 老人家肯定很幸福很高兴。
可他的爷爷呢。
自己不在了,他的家人该是怎样的心情,又该如何承受?
许云帆上马车时,双手都在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着, 只是他藏的很好,秦润一上去,他便装的云淡风轻。
这次进京, 云润店铺的所有吃食, 不管是刚刚上新供不应求的吃食, 还是其他,秦润都各自打包了四份出来让谢柏洲他们带了回来。
可齐爷爷大寿, 去的人肯定很多, 他要是送一些在达官贵人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吃食, 丢的只会是许云帆的脸。
而且, 许云帆与齐修泽称兄道弟,既然来京, 断没有不去祝寿的道理,否则说不过去。
许云帆大抵知道秦润在愁什么了,他没说什么, 只是凑到秦润身边,抵着秦润的肩膀,看似闭眼假寐,可剧烈颤抖的眼皮,满满溢出沾湿长睫的液体再也阻拦不住汇聚成滴。
“云帆,你怎么了?”
察觉许云帆的不对劲,秦润彻底慌了神。
他以为许云帆累了,才会靠在自己肩上休息,可他从未想过许云帆会哭。
在他的印象中,许云帆是何等的强大,强大到,短短数月便做到了其他人终其一生可能都达不到的高度。
但这么厉害的人,这会像是泄堤的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几滴不值钱的眼泪,两手遮着眼,嚎啕大哭的样子像个开水壶,可真掉下来的眼泪没几颗。
许云帆略带哽咽的说:“我……我想到我爷爷了,哦,还有我奶奶,不把她老人家也想上一遍,奶奶肯定要生我的气了,也不知道我不在了,他们会不会哭死,以后没有我替他们花养老金退休金还有公司分红了,我都不敢想,那么多钱,他们可怎么花得完,以前还有我这个小乖孙替他们分担一点,现在……我都回不去了。”
“润哥儿,以后无论你遇到多伤心的事,你就想想我,有的人尚且分隔千里,各自安好互不打扰也是一种幸福,你看看我,都隔了时空了,可我坚强又勇敢,乐观且开朗……我回不去了,呜呜呜,我好可怜哟,润哥儿,你以后必须对我好。”
原本还担心得不行的秦润这会是面部神经都离家出来了,整个就一个大无语。
之前许云帆就有所怀疑了。
一个人说像,可能是他眼花了,两个人说像,那可能还真的有三四分相似,但五六个人一致说像,那证明什么?
难得进京,许云帆别的没干,化了个丑妆,打听好秦将军府后,当天下午,在秦润出门去店铺查看时,许云帆直接跑出去蹲在秦将军府外。
许云帆无聊得紧,蹲了没两刻钟双腿麻到几乎没知觉,他干脆去买了个小凳子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将军府大门的方向,脑袋里想着事。
在打听秦将军府的位置时,许云帆得知,在萧衡之他们口中,与秦润很是相似的秦大将军才三十多岁,这个年纪的哥儿,孩子确实可以有秦润这么大了,可外人却说秦大将军从未有过一儿半女,而如今将军府唯一的大少爷,实则不是秦将军的亲子,所谓的大少爷也就是十八年前,秦大将军收养的牺牲部下的孩子。
哪知,在秦大将军回乡祭祖时遭遇刺杀,那个孩子失去的下落,秦大将也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再回京时,秦大将军也是独自一人回来,那孩子并未再出现过,很多人都在猜测,那个孩子估计已经是遭遇不测了。
这是什么回事?
秦斐俞从未生过孩子?
难道他的猜测出了问题?
许云帆没见过秦大将军,不知这个大将军究竟同秦润有多像。
就在许云帆蹲了一个半时辰后,他终于得以目睹秦斐俞的真容。
在见到秦斐俞的那一刻,许云帆当场愣在原地。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真的可以长的那么相似吗?
答案是可以。
可许云帆不相信秦润只是单纯长的与秦斐俞相似,否则,他之前推测的那些可能,岂不是都是笑话?
看着与秦润相似的秦斐俞,许云帆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兴许是大脑受到的刺激太过,竟忘了把目光收回来。
“放肆。”
耳边传来怒斥,紧接着,一道劲风迎面而来,许云帆的视线之中,一杆长枪直击门面而来。
许云帆眼珠子里的枪尖逐渐放大,最后在咫尺,再进一丢丢就能扎穿他额心的距离停了下来。
果然,有的贵人,多看一眼都能让人丢了性命。
京城这地方,有的人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许云帆很不爽。
活了二十年,被人手持武器压制到这一境地,这是头一遭。
仅仅是因为他多看了秦斐俞几眼,而对方也不给他“改正”的机会。
此人脾气不太好啊!
许云帆冷冷的抬眸看向几步之外,骑在马背上,不悦看向他的男人。
“大人好大的威风啊,原来将军府的人这么厉害的吗?就是当今圣上,就算被百姓多看几眼也不会出口取人性命吧,咱们将军身上是镶金了吗?”
许云帆一不高兴,管你是秦润的老爹还是谁,他不爽了,谁都别想好过。
谁还没点大少爷脾气了。
“放肆,敢污蔑将军,谁人给你的胆?”景叶择眯着眼,眼底燃起怒火,显然很恼火许云帆方才的言论,或许可以说,他怒,在他面前,一个普通百姓居然还敢出声质问他了,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放眼里?
区区一个小汉子,话里话外都敢讽刺他了,景叶择自觉在秦斐俞面前丢了脸,怒火是蹭蹭往上窜。
换做其他时候,景叶择也许不至于这么生气,可这会是在秦斐俞面前。
他的官职本就比秦斐俞低,这让景叶择感到自卑低人一等的同时,又无法避免的对一个哥儿上司生出慕强心理,但许云帆不惧、挑衅的好像不把他放眼里的眼神,又在赤裸裸的告诉他,你算老几?也配让他怕?
这种挑衅的眼神,无疑让景叶择难堪,就感觉在秦斐俞面前丢了脸,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借口,让秦斐俞念着当年的恩同意“帮”自己一把,这会丢了脸,景叶择只想从许云帆身上找回面子,手一收又再次出手。
“叶择,住手。”秦斐俞微微蹙着眉,冷喝一声,“景副将,你在做什么?”
如果不是在门外,需要顾及景叶择的面子,秦斐俞早一脚把景叶择踹下马不可。
“我……”景叶择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冲动了,“抱歉,是我冲动了。”
额前的枪被收了回去,许云帆瘪瘪嘴,眸光从懊悔不已的景叶择身上移开,转而落在秦斐俞身上。
不得不说,老话说的很有道理。
有其父必有其子。
秦润身为一个哥儿,不似其他哥儿那般柳若扶风,看起来娇软可人,秦润一度以为是自己干活太累了,哪怕天天糙米饭、玉米饭,顿顿野菜,他也能干个三四碗,因为吃的太多,所以体格才会长的这么彪悍,如果秦润在这里,许云帆肯定要让他挣大眼看看,什么叫遗传。
秦斐俞打量着许云帆,许云帆同样也在打量着许云帆。
方才许云帆坐在矮凳上,看起来就一坨,可他站起来后,好家伙,秦斐俞发现,他这个个头居然比这小汉子还要矮。
到了京城,把许云帆当兄弟的齐修泽几人可是吃、住、穿全给他包了。
今天的许云帆穿的很是靓仔,腰上带着玉带,衬得好像脖子以下都是腰似的,这样的身材比例,视觉上给人的冲击就不用说了,靠近后才发现,他娘的,这小汉子不仅看着高而已,本人也确实是高,比大部分的汉子还要高很多。
十七岁的年纪,本就处于长身体阶段的许云帆这段时间被秦润大鱼大肉伺候着,隔三差五的秦润还要给他炖个骨头汤或者鱼汤补身子,许云帆顿顿三碗起步,几个月功夫,如今的他身高已经有一米八六了。
这个身高,无论是放在哪里,都不算矮。
眼前站着自家岳父,许云帆理应对人客客气气,但许云帆这会不爽的很,得知秦斐俞“没有”生过孩子一事后,许云帆替秦润心疼,看秦斐俞不由得带上了点脾气。
“哼!”
许云帆鼻孔一张,孩子气的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的别过头,不看秦斐俞,也不让秦斐俞再看自己。
这一声冷哼,不满的意味很难让人忽视。
秦斐俞:“……”
这孩子,有点蠢,脾气不小呢。
不过,这小汉子,胆子也是真的大,方才差点吃了一枪,就这,他居然还敢给自己脸色看,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让景叶择给他一枪?
不过在看到对方身上的玉带,秦斐俞猜测,这小汉子,估摸是哪家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少爷,可在看到对方脸上“精致”的妆容后,他又自我怀疑起来。
倒不是他觉得汉子不该化妆,而是眼前这小汉子,底子应该不差,可他这妆容,委实有点让人感到一言难尽,要是对方是个小少爷,出门前,怎么都该有人给他提个醒才是,毕竟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把面子看得比命重。
“放肆!”
被秦斐俞上上下下给看了一遍,许云帆不客气的喝了一声,没办法,他一个小太子爷,心眼子不是固定的,它可大可小,完全就是看对象,看心情来的。
闻言,景叶择眼睛一瞪,蠢蠢欲动,秦斐俞却一步挡在景叶择面前,对许云帆笑道:“小少爷生气啦?”
秦斐俞这口气,带着笑意,全然不把许云帆的话放心上。
许云帆轻轻颔首,不客气道:“是,我的确很生气,我不是京城人士,秦大将军身为我朝守护神,我对秦大将军敬佩仰慕已久,此番进城,好不容易守到将军出门,能够一睹将军真容,自是有点激动以至于冲撞冒犯了将军,这是我的问题,只要你们开口,明确跟我说我不该这么看,好,我可以道歉。但你的人在呵斥我后,给我反应的机会了吗?没有,他直接就出手了,好在我胆子不是一般大,换其他人呢?如果对方一个紧张,大脑反应不过来冲上去了又该如何?在京城这个地方,天子脚下,将军的人,要是一心保护将军,就这个保护法,我可不敢苟同。”
秦斐俞眉毛轻挑,这小汉子倒是挺会说话,胆子确实也挺大,在他面前居然敢指责他身边的副将,“你小子胆量不小。”
“确实,我这人吃过熊心豹子胆,不然,这会估计早凉了,谁让我孤陋寡闻,不知这位大人这般威风呢,不过我想,有的人应该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估计是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先下手为强,谁让后下手遭殃呢。”
许云帆瞥了景叶择一眼,这是景家的人,他向齐修泽打听过,不过一个小小副将,要不是因为同秦家的婚事,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拿枪指着自己的额头?
不知为何,明明今儿才第一次见着人,可景叶择这人给许云帆的感观印象很不好,就第一眼,许云帆便不喜欢这人,打骨子里油然而生一种厌恶。
许云帆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人还敢对他出手,景叶择此人,日后他必定要搞他,既然如此,今儿,他有必要对人客气?
景叶择是秦斐俞的人又如何?
说的好像谁上头还没人罩着了?
从小没受过气的许云帆不想忍,也不愿忍。
许云帆一番挑衅的话说出口,这会就算他想忍,景叶择断也忍不住。
本要出门的一行人又回了秦家。
秦家比试台下围着一众人,这些人都是秦家兵,皆是秦家培养出来的练家子,不说能以一敌百,但平时以一对三不在话下。
景叶择的实力,他们是清楚的,虽然景叶择的实力在他们当中不是最强的存在,但也不至于弱成这样吧。
就十六招。
那小汉子就十六招,一个回旋踢直接把他们的小副将踹飞下台,直划出一米多远才停下来。
许云帆站在比试台边上,眼带轻蔑看着捂着腹部起不来的人,嗤笑一声,“要与我“切磋”,这可是你先开的口,现在吃亏也怪不得我,秦将军,我劝你还是请个大夫给你的未婚夫看看吧!”
方才许云帆出招,那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景叶择估计得断几根肋骨。
自己看起来这么的小白脸,景叶择却开口要同他“切磋”,说的直接点,无非就是要教训他一顿,在台上,景叶择出招很辣,如果许云帆不是练过的,这会,起不来的估摸就是他了。
既然如此,他还手下留情个屁。
秦斐俞抬眸看向张扬的许云帆,“你的力气不小,你就不怕我会迁怒于人?”
许云帆毫不畏惧,“怎么,你要把我留下来吗?我打他你就想迁怒于人?他出手的力度,你也看出来了吧,他打我你怎么不说?”
这话说的,许云帆自己都笑了,“哎呀,差点忘了,他是日后要成为你夫君的人,人心都是偏的嘛,你自然护着他,不过,都是汉子,他有夫郎护着,我也有,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试试,今儿我走不出这,我夫郎要是找来,对秦大将军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我言尽于此,就看秦大将军怎么选择了。”
明知这样的做法很愚蠢,可许云帆就是不甘心,气不顺。
秦斐俞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否认秦润兄弟的存在?
他们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秦斐俞究竟是怎么做到轻飘飘的对外否认,他没有孩子这件事的?
他是有什么苦衷吗?可即使有苦衷,难道作为将军,他没有那个能力私底下偷偷回去看看孩子?
哪怕不认回孩子,在秦润兄弟饥寒交迫时,给与他们一点帮助也好啊,可秦斐俞没有。
在秦润需要父亲保驾护航的年纪,秦斐俞不在他身边,秦润那么辛苦的挣钱干活扛起一个家,挑了一天的粪,结果才得了能够买几个肉包子的铜板,甚至为了找活干,寒冷的冬日,他就蹲在大街上,任由凛冽寒风包围,一蹲就是半天,为了挣点银子,他做牛做马,什么活都干……
一想到秦润以前吃过的苦,许云帆的眼眶酸涩难当,对秦斐俞的不满愈发浓重,他有太多问题想问秦斐俞,想说的一箩筐的话,却又不能在景叶择乃至秦斐俞面前一吐为快。
隐而不能问出口的话憋得他难受,既然他难受,他势必要让让他难受的人跟他一样痛苦。
他设想很多种可能,替秦斐俞找了很多不回去找孩子的理由苦衷,可这些理由苦衷在秦润受苦时,遭受他人排挤非议这些事面前,统统站不住脚。
自始至终,许云帆都不会想到,秦斐俞落下山后撞坏了脑袋忘了事,意外被以前下属发现,对方把他带到镇上看大夫,半路又遭遇了刺杀,下属带着他东躲西藏,一路躲躲藏藏离开了清河镇,最后下属被杀,而那时秦斐俞才清醒过来,全然不记得自己去过大梨村的事了。
这么狗血的剧情,只会发生在小说里,许云帆哪会想到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个岳父身上。
所以许云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第196章 第 196 章 我有经验
只几个眨眼的功夫, 许云帆不知思考了多少事,替秦斐俞找了多少借口、理由,秦斐俞不知许云帆的心里活动, 挥挥手让人把景叶择带走, 而他却丝毫未动,一瞬不瞬的看着许云帆, 笑着问许云帆, “噢, 你夫郎很厉害。”
“厉不厉害,在秦大将军面前我可不敢说大话,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一点的就是,我夫郎若是来了, 没准您这亲事就得黄了,而且,这些年您在百姓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形象估计也得毁了, 所以, 你要留我吗?”
许云帆蹲在比试台上, 看着秦斐俞似笑非笑的道:“没点底气,您觉得我会傻的敢同你的人呛声吗?拜托, 我不是傻子, ”他撑着比武台边缘跳下台, 拍拍手:“好了, 我出来也挺久了,就先走了。”
秦斐俞未言一语, 甚至侧开身让许云帆走了。
不是秦斐俞怕许云帆口中所说的夫郎,也并非他顾忌什么名声扫地的事。
但在听了许云帆那番话后,秦斐俞有一种感觉, 许云帆说的是真的,但他并未因此慌起来,他秦斐俞行的端坐得正,能怕什么?
他只是有种预感,如果他真的对许云帆做了什么,替景叶择出了气,日后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景叶择并不值得他做到这一步,所以,他让许云帆走了。
走出将军府,许云帆回头怔怔的看了一眼。
这就是秦润以前住的地方啊!
奢华,大气,宽敞,干净,小秦家与这气派的将军府相比,全然没有可比性,但这已经不是秦润的家了。
许云帆心里百感交集。
三代为门第,五代为族,九代为世家,许云帆出于世家,身为许家小太子爷,不仅他,许家的人对钱的渴望其实并不大,当家族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对钱财的执着反而趋于平淡,更看重的则是权、政。
许云帆打小受宠,家里人从不会逼着他去做什么,毕竟许家如今的社会地位,足以让许云帆高枕无忧到死,可自来到大晏朝,许云帆想要钱,他得自个挣,想要权,他必须单枪匹马去拼,再无任何外力相助。
但他不怕,对他来说,无论是钱还是权,只要他想,这些于他而言都不难。
他之所以想要这些东西,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为了他所在乎的人,他想给他们一个保障,这需要钱,他想庇护身边的人,庇护他们不受他人欺凌,这就需要他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而他为之奋斗的这些人当中,毫无疑问,秦润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其他的东西,为了秦润,只要秦润想要,他都可以为之去努力去奋斗,若是秦润想要秦斐俞呢?
他娘的,这人他可搞不来啊。
爱情不能勉强,亲情同样如此。
当晚,许云帆将秦斐俞的画像画了下来,装作是兴趣上来了,非让秦润说说秦父长的如何,有什么相貌特征。
之后,许云帆背着秦润把早已经画好的秦斐俞的画像拿了出来,信口胡诌的笑着问,“咱们父亲是不是长这样,我画的可像?”
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秦润眼泪直接就掉了,他瞪大了眼睛,颤着双手将画像从许云帆手里拿过来,不住的抚摸其上的人像,以缓思念之情。
秦润颤着唇,“像,太像了,云帆,这就是我的父亲。”
在看到画像上的人鼻尖上淡淡的一点小痣时,秦润诧异及了,明明他没告诉过许云帆秦父鼻尖有痣,许云帆怎么就知道了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许云帆一度说不出来话。
他想的果然没错。
秦斐俞真的是秦润的父亲。
既然这几年秦斐俞在找孩子,为什么他不回大梨村看看?
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自己活下去都算艰难,更不用说,秦润还得带着秦安了。
秦斐俞为什么不回去找秦润兄弟,许云帆不知道其中原因。
他也不明白,秦润就是他的儿子,为什么秦斐俞对外的说辞却是他从没有生育过?
难不成秦润兄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还是说,秦润就是他当年收养的那个儿子?
这个可能在许云帆这里根本站不住脚。
收养的儿子凑巧长的那么像自己,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如今秦斐俞要成亲了,秦润贸然上门相认,这不是打秦斐俞的脸?
人家已经迎接新的生活了,秦润秦安这对不被承认过的儿子再出现,日后景家人会怎么看他们?
秦斐俞又要如何面对他们?他们在秦家的处境又当如何?
他娘的,太多问题了,许云帆找不到答案,事关秦润,他语言匮乏到不知该如何对秦润开口。
他家夫郎遇上的都是什么破事。
既然如此,许云帆想,大家干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算了,这爹,不认算了。
只是自己替秦润做决定一事终究不可行,秦润又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秦润上门去了,给秦斐俞造成了困扰,最后受伤的又是谁?
胡思乱想一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许云帆头都大了,那股要带夫郎寻父的欢喜雀跃的心思一下子直接就散了个干净。
联想今儿见到秦斐俞的事,许云帆思虑许久,终究觉得,这件事,哪怕他是秦润的夫君,哪怕他是在替秦润考虑,担心秦润会因为秦斐俞伤心难过,可他不能擅自替秦润做主。
在许云帆与秦润说起秦斐俞时,秦润还笑许云帆想太多了,他一个村里哥儿怎么会与秦大将军有关系呢?
可许云帆告诉他,秦父的画像就是照着秦斐俞画的,许云帆指着画像上,秦父鼻尖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痣问秦润,“润哥儿,你想想,岳父大人这颗痣,你跟我说过了吗?没有吧,可我画出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今儿就见到他了,他就是秦将军秦斐俞。”
“秦将军不是汉子,他是个哥儿,他是你的父亲,说明你同安哥儿并没有娘亲,你们就是他生的,而他对外隐瞒了这一切,还让大梨村的村民都一致认为你们就是岳母大人生的,我也曾怀疑过,你的父亲与秦将军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长的相似的陌生人,我也质疑过他是不是你的父亲,可世上真的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吗?相似到连一颗不甚明显的痣都长在同一个地方?”
“怎么会?”秦润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呆若木鸡,整个人恍若置身迷雾之中,四周都是一片白蒙蒙拨不开的迷雾,他有太多话想问,可到头来,反而一下子竟不知从何问起。
得知秦父在世,又乍然得知秦父要成亲了,秦润欣喜雀跃的心情被泼了一桶寒水,所有的心情顷刻降落谷底,不可置信的问许云帆,“云帆,你说什么呢?你说,他要成亲了?他说他没有孩子?”
秦斐俞没有孩子,那他跟秦安是怎么来的?
难道就如许云帆讲的故事一样,他们兄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许云帆给足了秦润收拾情绪的时间,好半晌才将自己打听到的,一字不漏的,甚至今儿去了将军府,同景叶择“切磋”等事一五一十,毫无遗漏隐瞒的全部说了出来。
末了,许云帆看着眼眶泛红,隐忍不发的秦润道:“那个景叶择不像是个能接纳秦将军孩子的人,你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他来自景家,却与光明磊落心胸宽广的景明泽不同,他是景家二房的人,景明泽则是大房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两房人没什么矛盾,实则不然,景家二房一直被大房压一头,由景明泽当家做主掌控整个景家,二房人能受得了?”
据许云帆同谢柏洲他们打听到的,景叶择走科举无望,他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反而因为小时候在府城,仗着家世曾嚣张跋扈过十几年,这十几年里,他练过一些拳脚功夫,也受武师教学过,后来景明泽从国子监出来,并未被分派到别处,景家从沂平府迁至京城后,因缘巧合之下,景叶择入了秦家军。
可以说,秦家二房要翻身,无非就是靠秦斐俞,或者可以说,靠的就是日后有个继承将军府的血脉。
秦斐俞是秦家唯一的哥儿,秦老将军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日后要是秦斐俞有了孩子,怎么说,第一个孩子也得姓秦,无论姓什么,都掩盖不了,这个孩子不仅是秦家的种,也是他们景家二房的种。
既然是他们景家二房的种,有秦家做后盾,大房又算得了什么?以后景家,谁当家做主就不是景明泽说了算了。
当然,这些都是许云帆的猜测,外人不知景家大房二房的关系,之前因为李六,担心李六日后被景家人欺负,许云帆才与景明泽了解过景家,而景明泽也是坦荡,不藏着掖着,将景家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只为许云帆放心把李六交给他。
“润哥儿,如果你同安哥儿出现了,秦斐俞要是向着你们还好,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最怕的就是,有了后爹就会有后娘,这种事,你在村里这么久,肯定听的比我还多,如果秦斐俞不护着你们兄弟,咱们只怕怎么凉的都不知道。”
哪怕秦润秦安生父不详都掩盖不了,他们是秦家长子,哪怕不是嫡子,景家估计都允许不了他们的存在。
秦斐俞的态度,更是许云帆不敢轻易去猜测的。
秦润紧紧抱着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画像,他就那么看着许云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秦润,太无助了,看的许云帆心疼的要死,许云帆把人抱在怀里,怜惜的,不住的亲吻他的脸颊,“润哥儿,别憋着,如果难受,你就哭吧,没必要忍着,我就在这里,你没有父亲了,可你还有我,还有安哥儿,还有慕哥儿,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如果他真的不要你们了,我要,他不拿你们当宝,我捧你为至宝,总之就一句话,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还是不需要我时,只要你睁开眼,我就在你视线里,触手可及。”
“唔……”
秦润丢了画像,改而把许云帆紧紧的抱进怀中,那力道,似是要把许云帆揉进他的骨血里。
“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这句话,明显是一时的气话。
因为在秦润哭够了,发泄够了之后,他还是让许云帆带他去将军府,“我想见他一面,远远的见一眼就好,他已经有了新生活,我不会打扰他的。”
一个未婚的哥儿,突然冒出两个孩子,这对半年后就要成亲的秦斐俞来说,可谓是灾难。
一些疑惑,本该直接问清楚,但他们与秦斐俞身份悬殊,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好。”许云帆忍着不适,被秦润抱的太紧,两人胸膛紧贴着胸膛,彼此之间的呼吸缠绵缠绕,换做其他时候,也许许云帆还会享受这种近距离接触,可这会,他只感到了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他拍了拍秦润的胳膊,“松点力,你是想勒死我好当寡夫吗?”
“又胡说八道了,许云帆,下次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不想听,你要一辈子陪着我的。”秦润惩罚性的咬了许云帆一口。
与许云帆一样,每次许云帆特别认真特别严肃时,就会喊秦润全名,秦润喊他许云帆,证明他说的话,秦润是真的忌讳。
许云帆被咬的疼了,嘶的一声,倒吸一口气,笑道:“一辈子哪够啊,若有来生,咱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秦润满意了,几道放松了一些,被许云帆这么一哄,他心情都好了一些。
第二天。
许云帆带着乔装打扮的秦润隔着一条街守着秦斐俞出门。
明知不能相认,可秦润还是满怀期待。
只是这份满怀期待的心情,在看到秦斐俞面带愉悦,欢笑着送一个妇人出门时,秦润一度呼吸凝窒。
输了。
他们终究还是输了。
昨儿许云帆说了那么多,秦润听进去了,却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他想,也许在孩子与景叶择之间,秦斐俞会选择他们兄弟呢?
可在看到秦斐俞笑的那般刺眼时,秦润心凉了一大截。
恍惚间,秦润突然就明白了。
他明白了,来京路上,许云帆为什么要掉两滴眼泪,可怜兮兮的嚎啕大哭说他自己有多惨,最后还要认真的与自己说那些话了。
秦润不想拿许云帆的伤心事来同自己对比,以此获得慰藉,以他人的不幸来衬托体现自己的幸运,这样的事,秦润做不来,他怎么舍得许云帆伤心呢。
换位思考,许云帆肯定也不想见到自己难过的,这些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他不想许云帆不开心。
秦润将目光从秦斐俞身上收回,转而落在许云帆身上,他握着许云帆的手都在用力,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这个汉子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他是何其有幸才能遇上一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人呢。
秦润胸口的悲伤被冲击一空,眼下,他只觉得幸运。
留在大梨村,他才能够遇上许云帆,这是他的幸,所以,秦斐俞没回去找他,他带着秦安艰苦求生这么多年,原来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人的出现。
这一刻,秦润想通了,也理解了许云帆的那句各自安好的话了。
“云帆,我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有的人,不必认,只要确定他过的好,双方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其实也挺好的。
就这样吧,他的父亲已经去了,世上再无人像记忆中的父亲那般疼他了。
记忆中的父亲,才是无可替代的,秦斐俞不是他的父亲,他不是。
许云帆带着秦润转身走了,那边将人送上马车的秦斐俞似有所感转头看来,内心忽然一悸,一股莫名的心酸难受蔓延全身,以至于秦斐俞一下子承受不住,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老管家眼疾手快将人抚了起来,焦急忙慌询问:“哎呀,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旧疾复发了?”
身为哥儿,秦斐俞两次生子都未能得到妥善的产后护理,生秦润时是在战场上,秦斐俞几乎没得到充分的休息,哪怕没上战场,每天需要处理的事物也让他分身乏术,生秦安时,他正秘密前往塞外,半道被敌人追杀,身边跟着奶娘侍女两个一点功夫都不会的人,就是秦润都还是一个孩子,什么都得靠秦斐俞。
身为将军,这些年来上阵杀敌,受到的暗杀不计其数,秦斐俞身上的暗伤旧疾自是少不了。
管家急急忙忙把秦斐俞往府里带,可几欲站不住的秦斐俞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是将管家推的一个踉跄,径直往对面的巷子里跑去。
可惜太迟了。
巷子里什么都没有,一个人影都没有。
秦斐俞眼睛瞪的老大,呼吸急促,急不可耐的又往前跑,只是这条巷子太短,他想找的人不知何时早已没入主道上人来人往的人流之中,再无可寻的踪迹。
秦润是个足够洒脱的人,他对许云帆说过了,见过秦斐俞后,他就再也不会想了,他是真的说到做到,哪怕秦斐俞与记忆中的父亲相差甚远,但在得知他还活着的那一刻,比之难过伤心,喜悦更多两分,秦斐俞好好的,他带着两个弟弟与许云帆也好好的,总比认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给对方添堵要好吧。
没有秦斐俞,他不是还有许云帆?
这个世上,谁少了谁都一样能活。
许云帆很是欣慰秦润能够如此快速的整理好情绪,当天晚上,许云帆带着秦润,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避开明处暗处所有人的眼睛进了萧王府。
路上秦润担心他们贸然过来会不会被人发现,许云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且大言不惭道:“放心吧,这种事,本少最有经验了,你要相信你家夫君,你夫君我可是有经验的,来,把衣服换上。”
再说了,他身后还有人跟着呢,怕他个鬼,反正出了事,有的是人给兜着。
他娘,这种被人罩着,上边有人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难怪京城的纨绔子弟也是最多的。
秦润放心了,暗想,许云帆真厉害,真是无所不能。
直到看到偏僻的院墙外,不知许云帆做了什么,不到半个时辰悄摸摸挖出一个狗洞来时,秦润才知道,他还是夸的太快了。
狗洞挖好,许云帆暗自满意的丢了作案工具,扯了下身边目瞪口呆的人,“咱们可以钻进去了,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不过我今天买通了王府倒恭桶的汉子,他说这边几乎没人过来的。”
因为这边是下人住的地。
秦润左右望风,等洞里传来啧啧两声,这才硬着头皮扒了下去。
自从遇见了许云帆,秦润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人生诸多的第一次了,该习惯了。
许云帆似乎对这种大地方的布局很是熟悉,七拐八拐竟是拐到了前头,秦润注意到身边擦肩而过负责巡视的侍卫们规规矩矩,步履匆匆,注意到他与许云帆身上的衣物后,便没再多看,自动将他们当成了王府刚进来的下人,所以,面生不是自然的么。
这时候,秦润才明白许云帆让他换衣服的用意。
“云帆,你知道义父住哪吗?”秦润已经跟在许云帆身边走了很久了,说实话,萧王府太大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拐了多少弯,穿过多少小道,一个王府,都快赶上他们大梨村那么大了,要不是有许云帆带着,他早迷路了。
在齐家,哪怕齐修泽当他们是兄弟,但上门就是客人,哪有客人在主家随意到处走的?
齐家固然不小,但秦润没逛过,自然觉得萧府大,大的他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
许云帆:“大抵是知道,身为王府主人,肯定住在最好的那一间,我带你过去。”
“谁?”萧衡之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不悦的拧紧眉心,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不快了。
萧衡之生气也是正常,没有他的命令,居然有敢进他的门,找死呢。
萧衡之没中毒哪会,想爬他床的姑娘哥儿不知凡几,萧衡之平时很是注意,谁敢不经过他同意擅自进他的门,少不了要吃他一脚,可如今……来人莫不是以为他中毒,所以好“欺负”了吧。
萧衡之刚想让身边的暗卫把来人扔出去,冷不丁,熟悉的声音入耳。
“我靠,这就是王爷的卧室吗?有点豪了吧,房里的东西都是古董啊。”许云帆酸溜溜的道。
秦润小声道:“萧叔就住在这里?”比起义父,秦润还是更习惯喊萧衡之叔。
“许云帆?润哥儿?”萧衡之撑起身,一手掀开床帘,在看清进门的两人时,萧衡之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远在大梨村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第197章 第 197 章 惊喜
秦润寻声看去, 果然在被掀开的层层叠叠的床帘间看到了萧衡之,秦润当即一喜,撒开腿就跑, “萧叔!”
萧衡之确定了, 自己不是在做梦,看着站在自己床前, 欢欢喜喜俊郎过人的哥儿, 萧衡之顿感身上充满了力量, 他轰的坐起身,“润哥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最主要的事,他们怎么还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齐爷爷要过生日, 修泽他们趁着学院放田假回京参加寿宴,我跟云帆便一起跟着过来了。”
萧衡之下床给秦润拿了张凳子,“安哥儿慕哥儿呢?他们也来了吗?”
“没有, 京城太远了, 一路舟车劳累的他们受不住, 萧叔,我来就好了, 您身子骨不好, 这些事我来做就好。”秦润接过萧衡之手里的凳子, 将其放在床边, 招招手示意许云帆坐。
许云帆过去时,还不忘带上一个凳子, 他也不自己坐,而是一屁股坐在秦润让给他坐的凳子上,顺势把秦润拉下去坐他拿过来的凳子, “快坐,我给你拿凳子了,别站着,小心累着。”
萧衡之:“……”
这小子就是个会秀的。
“你们怎么进到王府里来了?”
对于萧衡之的问题,许云帆看屋顶,看花瓶,看茶杯,总之就是看着看那,就是不看萧衡之。
逃避之意太过明显,更多的却是做贼心虚感。
萧衡之看向秦润,秦润大方道:“云帆带我去后院那边,在墙角挖了一个狗洞,我们就进来了。”
萧王府好歹也是个王府,这帮侍卫、暗卫已经无用到这个地步了吗?居然任由两个冒牌货在王府内堂而皇之的进了他的房。
萧衡之半天不说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义子也是子。
许云帆真是好样,居然敢带他的孩子去钻狗洞,看看他们身上穿的同府中下人无甚区别的衣服,萧衡之哪还能不明白许云帆是做足了准备了,就这小子的聪明劲,会被发现才怪了。
“萧叔,你疼不疼?”秦润红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他委屈萧衡之这么疼居然还瞒着他,如果许云帆考不上秀才,明年他们来不了京,萧衡之岂不是很失望,在失望之下,他是不是就不想坚持了?
秦润这是知道自己中毒的事了?
萧衡之下意识看向许云帆。
不是,萧衡之这眼神是几个意思啊?许云帆被看的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我啥也不知道,啥也没说。”
“不是云帆说的,但我就是知道了,萧叔你中毒了,每个月还会毒发,你很疼是不是?”
萧衡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不疼,可这话委实太过违心,毕竟每次毒发时,他嗷嗷叫的样子又像极了半夜狼嚎,吓得下人们睡都不敢睡,说疼吗,他又舍不得看秦润伤心难过,而且这话说出来,感觉还有亿丢丢的丢脸。
许云帆决定装聋作哑,两耳不闻窗外事,啥也不管,也不知道秦润与萧衡之又说了什么,两人看起来都快哭了。
哎哟,许云帆可心疼死了,他让秦润出去冷静冷静,萧衡之这身体,情绪起伏不能太大,一通劝后,秦润才带上门出去站着了。
“有事。”萧衡之听得出,许云帆是故意把秦润支出去的。
“当然。”
许云帆一瞬不瞬的盯着萧衡之,不错过萧衡之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直接了当,“其实我最近对医术很感兴趣,你的身体让我很好奇,萧叔,你看都是自己人了,你能不能让我把个脉过个瘾?”
萧衡之白了许云帆一眼,他知道年轻人的不定性,一会对这感兴趣,一会对那个有兴趣,看在这是自己儿婿的份上,无所谓的伸出手,就当感谢许云帆带秦润来见他了。
从头到尾,萧衡之是不信许云帆能把出什么来的,毕竟他这毒不简单,不是什么大夫都能把出来。
许云帆把了会脉,收回手时对把脉的事避而不谈,只问:“萧叔与秦斐俞将军是什么关系?”
萧衡之看许云转移了话题,便猜到他大概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便没追问,全当给年轻人保留份颜面,脑子里却在想旁的事。
他与秦斐俞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又让萧衡之生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萧衡之矢口否认他与秦斐俞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的事实,现在,那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谁让秦斐俞快成亲了,要是传出什么绯闻来就不好了。
许云帆好像信了,又好像没信,“哦,那就奇怪了,来到大晏朝之后,我真是大开眼界了,你说,一个哥儿,在没有汉子的情况下会不会自己怀上?如果能,那只能说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什么意思?”如果萧衡之还听不出许云帆知道秦斐俞怀过一事,他这王爷也不用做了。
只是,这些事,许云帆怎么会知道?
他跟自己说这些,意欲何为?
秦斐俞就要成亲了!
芸芸众生,人海茫茫,能遇上一个要与之成亲共度一生的人不容易,这节骨眼,绝对不能传出有关秦斐俞不好的话题。
萧衡之一下子就急了,“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我奉劝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我不介意操心些,替润哥儿再寻一个好夫君。”
这一刻,萧衡之身上的压迫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事实证明,对秦润的温和,不过只是一个故作的假象。
此时此刻,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异姓王。
换其他人,在萧衡之的不怒自威之下,应该早跪下了,可许云帆他不是一般人,反而还很感兴趣的啧啧了两声,“这就是王爷的气势?有点东西呢,你想知道什么?既然想让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叔是不是该对我客气一点?你别忘了,我可是润哥儿的夫君,有本事你给他换个比我好看比我俊的,要是找不出比我更好的汉子,那我不妨奉劝你一句,看在润哥儿的面上,其实你可以对我客气一点,你是我萧叔,四舍五入的可不就是一家人了么,我这人呢,吃软不吃硬,你跟我来硬的,只怕你是不知道什么守口如瓶。”
这分明就是威胁,警告。
萧衡之气的连疼都忘了。
好家伙,活了三十几年,头回见到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
萧衡之扫了许云帆一眼,牙酸了。
他娘的,有一句话许云帆还真说对了,他上哪找个比许云帆更俊的汉子来?
做梦找都不见得会有。
萧衡之是个识时务的,“好了,是我冲动了,说话过了,你别放心上,方才那些都是一时的气话。”
许云帆淡淡的哦了一声,像是善解人意的道:“理解理解,毕竟怎么说人家也跟你过一腿嘛,是你的老情人来着,说起来,萧叔你还是个念旧的呢。”
这下子,萧衡之是真的被吓到了,“你说谁跟他有一腿?”
不可能吧,都十几年的事了,许云帆才多大,那些事他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的话,是不是意味其他人也知道了?
“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只想问一句,萧叔同秦将军关系如何呢?我要是没记错,萧叔之前在村里与我说过,你的心上人把你们的孩子给打掉了,你确定这事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萧衡之已经被许云帆的问题牵着走,忆起当年事,明明十几年过去了,可萧衡之还是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这件事,是他亲口所说,是他亲口告诉我,还能有假?许云帆,他没有理由骗我,更不会拿这件事来骗我。”
“那可不好说。”许云帆发现萧衡之与秦斐俞之间误会重重,他实在想不通,明明都不是哑巴,明明两人都长了一张嘴,怎么就不会好好沟通呢?
看看,有话不说,如今造就了这般的局面。
萧衡之气道:“你小子,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气人?模棱两可的,有话你就直说。”
许云帆语气平淡到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事:“我去秦家了,就秦将军府,还把那个景叶择,也就是秦斐俞将军的未婚夫给狠狠的揍了一顿。”
萧衡之:“……倒也不必特意强调这些。”
后知后觉的,萧衡之反应过来了,“嗯?不是,你小子才进京多久,怎么还把景叶择给打了?秦斐俞没收拾你?你小子是不是太能惹事了点?”
一连三问,尚且未问出萧衡之的全部疑惑,许云帆直接道:“我就多看了秦将军一眼,他居然直接拿枪顶我额头。”
许云帆用食指与拇指比划出一条几乎看不出来的缝隙,“就差这么一点,要不是秦将军及时出声制止,我这长得天怒人怨的脸蛋就得破相了。”
“反了天了他,个混账,真以为傍上秦斐俞就无法无天了?敢动我的人,本王弄不死他,老子都跟他姓。”
“必须弄他,那个景叶择,我一见他就觉得很讨厌,估计不是个好人呐。”许云帆是知道如何拿捏人的,一看就知道萧衡之不喜欢景叶择,要讨岳父欢心,旁的不用多做,只需跟他站在统一战线就对了。
许云帆这话,深得萧衡之的意,他附和道:“你也不喜欢他,哎呀,不愧是我家哥婿,咱们婿岳两真是心有灵犀了。”
“谁说不是,咱们这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讨厌的人都是同一个。”
“那是。”这一刻,许云帆就是他萧衡之的亲儿子了。
等等!
萧衡之险着被带偏了,“你小子还没说清楚呢,好好的,你去秦斐俞那里做什么?皮痒了?人家可是将军,揍两个你都不在话下。”
想当年,秦斐俞对他展开猛烈追求,可是令萧衡之苦恼的不行,面对秦斐俞的穷追猛打,两人地位相当,萧衡之只能避而远之,哪知秦斐俞这个哥儿与其他哥儿委实不一样,半夜蹲他家院墙上同暗卫说要找他也就算了,有时候甚至他的房间他都想闯。
萧衡之被吓的够呛,生怕秦斐俞乱来,来个霸王硬上弓可咋整?
身为一个文武双全的王爷,萧衡之为什么会怕?
还不是他武不如人,就秦斐俞那上战杀过敌的狠劲,打两个他估计都不在话下。
萧衡之抹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你小子是不是不怕死?你不怕死,我还怕润哥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夫呢。”
许云帆大言不惭道:“萧叔你这是看不起谁呢,区区一个景叶择罢了,就几招的功夫,他便被我打的起不来摁在地上摩擦了,也不知道秦大将军看上了他什么,难不成是看他弱不禁风讨人厌吗?”
萧衡之:“……弱不禁风?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不过那家伙讨人厌倒是真的,不过再怎么讨人厌,日后说不定也见不了几次,你管人家将军要嫁给谁呢。”
“一开始我的确没想怎么着的,可不管怎么行?毕竟那人那么讨厌,真给我当岳父了,我这以后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哪有岳婿见面就干起来的?传出去不好听,只是,我没想到,一切都是我多虑了。”
“岳父?几个意思?”
萧衡之瞳孔一缩,联系许云帆方才所说的那些话,萧衡之隐隐窥探到了真相,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将那丝真相摒弃,怎么可能呢?
他是不是疼糊涂了,以至于胡思乱想,那般不切实际的事,他居然都能想得出来。
只是许云帆的话又在明晃晃的告诉他,只要是个聪明人,现在大抵都能知道他说的是几个意思。
许云帆:“他们都说润哥儿与秦大将军有八分相似,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像的人吗?那肯定是有的,可润哥儿告诉过我,他十岁之前的记忆记不清楚了,但他记得一些,他说过他住的地方很大,每天都要练字……我想了很多,这才趁着几个兄弟回京时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在我把秦将军画下来后……所以,他们父子的关系毋庸置疑,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秦将军居然要成亲了,润哥儿已经没有小爹爹了,我便想着,这不是还有你吗。”
许云帆这番话成功让萧衡之愣在当场,那一刻,萧衡之只觉得巨大的惊喜俯冲而下,砸的他头晕眼花,好半天没能做出及时的反应,他那么喜欢的孩子,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惊喜足够冲击他眼白一番,差点晕倒。
在许云帆面前,萧衡之身为岳父的面子不能丢,生生忍住了。
但巨大的意外惊喜逼得萧衡之残破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萧衡之呵呵了两声,呼吸加重,浑身都在剧烈抖动起来,冷汗一滴滴的往下淌。
见状,许云帆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萧叔,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你要是……我跟润哥儿就完犊子了,你可得争气点啊。”
“你……少说两句,本王就好好的了。”萧衡之白了许云帆一眼,断断续续的说道,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招人烦呢。
第198章 第 198 章 吐血
萧衡之让许云帆带上润哥儿先走, 他现在不想死,只想赶紧见大夫。
虽然在得知秦润是自己的孩子后,萧衡之迫切的想见到人, 把人好好的抱在怀里, 亲切温柔慈爱的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父亲, 可转念一想, 秦润在得知自己中毒就伤心成那样了, 要是再见到自己这幅样子,岂不是得哭晕过去?
萧衡之舍不得孩子担心,让许云帆把人先带回去了。
许云帆一走,萧衡之赶忙让暗卫去把大夫抓来, 他等不及了。
萧衡之现在是真真的一点都不想死。
他高兴的快要疯了。
他有孩子了,他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甚至在自己不知他来到世上的情况下长得这么大了, 萧衡之高兴之余, 席卷而来几欲将他淹没的愧疚感差点没把他溺毙。
身为父亲, 他缺席了秦润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也缺席了他需要父亲的每一刻。
在没有他的保驾护航下, 萧衡之都不敢想, 秦润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受了多少磨难。
他的儿子, 本该是金枝玉叶,受尽繁宠无忧无虑长大的, 可秦润却……
萧衡之不得不怀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秦斐俞要这么报复他, 要这么对他的儿子,他是不是把对他的不满,怨气撒到秦润身上去了?
这人还真是知道怎么抓住他的弱点给与他致命一击的。
萧衡之左思右想,终究想不明白他究竟对秦斐俞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以至于秦斐俞要这般对他。
越想萧衡之越困惑,越困惑便越气,越气便越恨。
秦斐俞!!
好一个秦斐俞,居然敢把他耍得团团转,甩了自己不说,居然还把他骗了十几年。
萧衡之不想死,他必须找秦斐俞问个清楚,如果可以,他还要给秦斐俞两拳,以抚他的意难平。
好个秦斐俞!
好他娘的秦斐俞!!
亏秦斐俞当年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喜欢得要死,这辈子非他不可了,还说什么对自己一见钟情再不能忘。
说爱自己,亲口说喜欢自己的秦斐俞对他骗身又骗心,把单纯的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该死的。
这哥儿就是个大猪蹄子。
萧衡之差点没被秦斐俞气死。
谁能信啊,那个说没了他就不行的哥儿,让他死都要死不瞑目啊!
萧衡之恨着,崩溃的心态让他一口气差点又没上来,吓得给他扎针的大夫哆哆嗦嗦的就是一个噗通跪下了。
自暗卫把大夫拎来,老王爷老王妃听到动静,连收拾都顾不上,急匆匆就跑了过来。
老王爷老王妃见着他们从小疼到大,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孩子吐了血,两老呜咽出声,已经顾不上旁的,齐齐跪在萧衡之床头。
“衡之……我儿……不要丢下娘……你去了,娘……怎么活?”
他们有太多话想说,他们想让萧衡之加把劲,不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等等,可哽咽抖动的唇,过度的悲伤宛如一双看不见的无形的双手扼住了喉咙,让他们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萧衡之嘴里不断吐着血,视线落在白发苍苍的双亲身上,眼角的泪痕不断。
回到齐家的许云帆一夜无眠,被秦润抱着,他是睁眼睁到晨光大亮。
昨晚那些话,他本不该说的。
萧衡之的身体太差劲了,他眼不瞎,不是没看出来,但他也看出了,萧衡之郁结于心,心病太重。
有时候,要命的不是在外可诊的伤,而是看不见,诊不出的心理病往往更致命。
萧衡之早年也是个练武之人,虽中毒了十几年,身子骨多少被伤了根本,但王府这么多年给他补的也多,身子骨其实也还算好,要不然,换旁的普通人家,没有这般门路、钱财,萧衡之坟头草只怕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
许云帆就是故意说的,秦润那么在乎萧衡之,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如此看重萧衡之,如果以后得知已逝的萧衡之是他的父亲,秦润该做何感受?
为了秦润,许云帆不得不冒险试一把。
担心了一整晚,天刚蒙蒙亮,许云帆实在熬不住,迷迷糊糊即将失去清醒的意识之际,外头突然吵了起来。
“嗯?外头吵什么了?”
许云帆眼睛都不带睁一下,困顿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秦润拍着他的后背,他知道许云帆这样,九成还没睡够,“你睡,我出去看看。”
秦润起身披了一件衣服,许云帆听着房门咯吱响了一声,他安心下来,意识再次陷入混沌之际,秦润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云帆这下子彻底清醒了,睡意全无,半天回不过神来。
萧衡之怎么这么中看不中用?
完犊子了,闯大祸了。
他没岳父了。
许云帆的懵逼只有一瞬,很快就穿好衣服,不待秦润拉他,他反手就要拉秦润出门,刚踏出房门,许云帆脚步又一顿。
不对劲。
萧衡之要是真的凉了,一王爷薨了,不可能只传出萧王府出事这样的风声来吧。
是他先入为主的,也许是做了亏心事,良心不安,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在听闻萧王府出事就以为是萧衡之凉了。
“云帆,你要拉我去哪?”秦润很紧张,他不知萧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开始的担忧紧张过去,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无力。
他只是萧衡之偷偷摸摸私底下,不能被外人所知,不能广而告之的义子,萧王府出事,他想去看看,可他却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他连好奇过问的身份地位都没有。
许云帆转过身,打哈哈的道:“我这不是睡迷糊了,还以为你说齐家出了什么事了呢,放心吧,萧叔好着呢,昨晚你不是见着了?估计是咱们挖出来的狗洞被发现了吧,你别多想了,走,回去再陪我躺会。”
萧衡之昨晚在没见到许云帆之前确实好好的,在见到许云后,不过也就吐了血而已,许云帆说这种话也不嫌亏心。
偏秦润对许云帆说的话深信不疑,跟着许云帆又躺了回去,把许云帆往自个怀里搂。
回笼觉秦润只睡了半个时辰,醒来时,许云帆还睡得香喷喷,秦润一动,许云帆立马迷糊的哼了一声,秦润已经很有经验了,一把将自己睡过的枕头塞到许云帆怀里。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许云帆便习惯了与秦润同床共枕,而秦润也习惯了身边有许云帆的日子。
醒过来的秦润并没有急着下床,也许是这两天,他的心情太过跌宕起伏,惊喜过后的受伤都让他异常的脆弱,而许云帆与远在大梨村的两个弟弟则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润趴了回去,深深且认真的看着许云帆这张已让他铭记于心的面庞。
睡着的许云帆,身上那股贵气依旧浓烈,但他眼里特有的锋芒却被隐藏了起来,反倒显得平易近人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许云帆这张脸,秦润是百看不腻,他手痒的碰了碰许云帆的睫毛,许云帆的睫毛似乎抖了几下,他又轻轻的抚着许云帆高顶的鼻梁,又摁了嗯许云帆的嘴角,小声嘀咕道:“这张嘴怎么这么好看呢,说话甜的就跟吃了糖似的,云帆,你小时候是不是泡在糖堆里长大的,否则一个汉子怎么可以这么招人喜欢呢?”
“我是不是泡在糖堆里长大的,你不知道吗,你都亲了那么多次了,这个问题,你应该是最清楚了。”许云帆含笑的声音响起,双手把撑在身边的人一压,一个翻身直接把人压在身下,许云帆不客气的卸了力,两句身体紧贴在一起,一丝缝隙全无。
许云帆是有起床气的,可他会收敛,他从不知道,原来起床气这玩意也会看碟下菜。
要是换其他人在自己睡得正香的时候在自己耳边说这些不着调带着故事色彩的话,许云帆反手就能一巴掌呼过去,再给对方一脚把人踹飞。
一旦那个人换成秦润,许云帆还在迷糊之际就忍不住骄傲得意的几乎快笑出声。
“你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秦润见许云帆笑,被传染似的满心欢喜起来,捧着身上人的脸在许云帆嘴角边吻了吻,“睡够了吗?”
许云帆享受的半眯着眼,“嗯,你夸我了,那些话听得我小鹿乱跳,”他稍微起身,抓着秦润的手按压在自己的心脏处,“它不听话,吵的我都睡不着了,你感受它的疯狂了吗,这家伙真讨厌,你快收拾它。”
许云帆有时候是真的很恶劣,逮着机会就会使劲的撩拨秦润。
“你想让我怎么收拾它呢?”秦润笑问道,跟许云帆在一起,秦润是满心满脑都是这个人,所有的负面情绪被许云帆的美颜冲击到离家出走了。
可能还有点困,脑子不太好使,一些甜言蜜语不能在秦润的反问后一闪而现,许云帆不得不歪头想了一下,“它不听话,我不要它了,我把它送给你了,你把它拿走,要不然你就让它飞出去吧,省得这东西每次听你说两句话就不受控制的要往你那飞,简直是叛徒得很。”
秦润:“你真的给我?这玩意你给了我,你就没命了。”
“你要吗?你要我就给你,我连命都是你的了。”
“你又哄我了,一大早你又吃糖了是不是?”
“没有。”
许云帆埋头在秦润怀里蹭了起来,撒娇道:“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润哥儿,我好喜欢你,好爱你啊,你抱抱我,你抱着我再睡会吧好不好,我还想睡。”
试问小仙男的撒娇,谁能招架得住?
反正秦润不能。
在许云帆面前,秦润连原则都能抛弃,更不用说是许云帆这么小的一个请求了。
满足他,必须满足他。
本想早起去店铺一趟的秦润:“好,我抱着你,我在这陪你呢,困就睡吧。”
他们虽是借住在齐家,不过齐修泽吩咐过,许云帆这个院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所以,只有负责打扫的丫鬟外,其他人都不敢进来,许云帆不起来,也没人敢来催,若是他饿了,只需喊一声,负责守在院外的丫鬟自会给他送吃的。
齐修泽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许云帆他们在齐府自在一些,就当自个家一样。
……
缚青雩出手委实大方,给许云帆的田庄不算小,里头良田百亩,上等地两百亩,总共三百亩的田地,另外,田庄外头,绵延至一里开外的百亩地同样归由田庄所有。
昨天,秦润在齐修泽的陪同下,已经把田庄地契上的主人给换成了许云帆,所以,如今这些都是他们的了。
许云帆打算将外头百亩地全部开整出来,以后建设一个美食城与休闲娱乐住宿为一体大型客栈。
毕竟这儿距离城门口并不算远,正好合适。
许云帆将计划与秦润说了,秦润赞成是赞成,可问题是,前期投入的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他目前挣到的银子,在这笔资金面前,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齐修泽四人得知许云帆夫夫的困境,那必须是两肋插刀啊!
但可惜的事,谢、林、沈三家都觉得自家孩子交的朋友只怕是异想天开,在城外开什么美食城?
你家的美食是用金子做的不成?
京城里的人凭什么要舍近求远?
他们只觉得这个叫许云帆的小伙子异想天开,但架不住自家孩子同人家称兄道弟,三家人还是给了自家孩子一笔银子,齐远洋思考了半天,想到许云帆这小子鬼点子多,会的又多,这才大手一挥,同样也给了,但四家给的银子凑起来,还远远不够。
最后秦润只能舍出脸去找萧衡之,萧衡之没有多想,直接把剩下不足的资金全部补上了。
许云帆同秦润想试,那就大胆去试试吧,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试的勇气都没有。
萧衡之拍拍秦润的肩膀,在秦润要走时,“润哥儿,你不要多想,我会等你们在京城落脚的那一日,还有,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要害怕失败,你身后还有我,父亲别的可能没有,但银子肯定是不缺的,一个美食城而已嘛,你想做就做,父亲不差钱,你使劲造。”
几家人都认为几个年轻人在异想天开,可在日后,城外云润美食城成为大晏朝名声大噪的美食胜地之后,谁都不吭声了。
没办法,你们谁见过那什么烧烤还有火锅、冰淇淋奶、茶等等闻所未闻的美食吗?
你们有见过彻夜不灭被五光十色的灯光包围的集具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宏伟客栈还有仿若被黑夜遗忘的美食城吗?
说是客栈,可京城哪家客栈能起的那么高那么宽的?
客栈三楼是琳琅满目的服饰、首饰、胭脂等生活用品,二楼也是各种各样娱乐设施,一楼则是天南地北各地菜系店铺,四楼五楼便是普通人可入住的客栈,至于六楼,许云帆让秦润装修的更豪华,房间内的设置,无一不精致奢华,而这些房间也是贵宾室,以及顶级贵宾室,需要提前预约才有机会入住。
当然,这些都是日后的事了。
开设在京城的云润店铺,生意意外的火爆,糖果、果干等吃食,更是供不应求,秦润同萧掌柜查看店铺里的账本,而许云帆则去了田庄。
田庄外有二十多户佃农,这些佃农比之其他百姓更惨一些,因为,其他百姓尚且还有田地,哪怕不做生意,家中有田有地,总归就有一口吃的。
而所谓的佃农,他们通常没有或只有少量的土地,只能向大户人家租种土地,因此很多佃农常常会受到主人家的剥削,得知田庄换了另外一个主人,这些佃农已经两晚没睡好了,他们怕啊!
上一任的田庄主人是个好人呐,虽然他们没见过对方一面,可田庄主人雇佣他们种田种地,从不会苛扣他们半个铜板,外头工钱怎么算,他们是分文不少,有这么一个雇主,他们干活也是尽职尽责,从不会偷奸耍滑。
如今换了另外一个雇主,这些佃农怕的要死。
要是新雇主克扣他们工钱,只要有口饭吃那还算好,最怕的就是,人家不要他们了。
在京城这种地方,拖家带口的,他们能做什么?又能找什么活?
要知道,就是城内的乞丐,那都还分有地盘势力的。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想了一晚,担心一晚的大人们实在熬不住,刚眯上眼,田庄之前的管事满头大汗跑过来,挨家挨户的敲门,大喊让他们赶紧起床,“起来了,大家伙赶紧起来,今儿新庄主就过来,大家伙赶紧的起来准备,拿出你们干净利落的一面来,第一印象很重要,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今儿了。”
轰……
厚重的木门被打开,二十几户佃农赶忙打开门,一些汉子连衣服没穿好都顾不上了,急忙问管事,“盛管事,新庄主今儿就来?你见过人吗?”
盛管事五十出头的样子,是田庄里的老人了,同时,也是佃农们最熟悉的老大,为人脾气温和,同佃农们关系不错,从未私吞过庄主拨款下来的工钱,大家伙很是信任依赖这个盛管事。
佃农门急于知道新庄主的为人,但盛管事与他们一样,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缚青雩对许云帆了解不深,但许云帆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
海外来的汉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能用的人不多,要是随便给他一个庄子,只怕到时候,单单是管理这一块就够许云帆忙了。
像许云帆这样的人才,要忙,那也该忙他的国家大事,田庄上那等琐事,绝对不能拖他的后腿。
京城外的田庄,缚青雩是大概清楚的,为此,缚青雩才把此处给了许云帆,临走前也曾跟许云帆说过田庄的基本情况,让他大可放心用庄上的管事,如果可以,缚青雩甚至让他继续用着这群佃农。
许云帆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人家把偌大的田庄送给他,提一个小小要求怎么了?
再说了,这帮佃农,他不用,几百亩的田地,他上哪雇人干活去?
许云帆欣然同意了,林萧然担心许云帆不认识路,非得一大早厚着脸皮在齐家同齐爷爷吃了早餐,之后亲自送许云帆过来。
他们四人商量好了,许云帆要是出去办事,他们其中一人必须跟着。
不跟不行啊,不然就许云帆那比他们世家少爷还要世家少爷的脾气,单独让他出门,指不定要惹事,谁让有时候,你不惹事,不代表,别人不惹到你身上。
许云帆与林萧然一下车,一上了年纪的汉子打量了他们一眼,这才面带微笑迎上来对许云帆客气道:“这位少爷可是许庄主?”
林萧然好歹也是京城内出了名的少爷了,盛管事自是认得。
“是我,盛管事你好,劳烦你一大早代为传话了,咱们田庄的人都到齐了吧。”许云帆这话说的客气又好听,他没说田庄里的佃农,而是说了咱们田庄的人,几个字的差距,亲疏差距高低立判。
盛管事好歹也是个管事,人精得很,一下子就听明白许云帆的意思了,赶忙笑道:“都在这了,庄主客气了,身为管事,替庄主办事,不过是分内之事。”
许云帆浅笑颔首,转而扫了一眼身着粗布麻衣的一群佃农。
缚青雩的人说了,田庄里的佃农共有二十六户,古人讲究多子多福,一户人数可不少,二十六户听起来好像很少,但人数达到了两百多人。
在两百多人里,老幼残就占据了小部分,许云帆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对。
第199章 第 199 章 收买人心
在秦氏, 或者说在大梨村乃至他走过附近几个镇,经过他留意发现,貌似没见过几个残疾人。
可在他的田庄上, 好家伙, 一下子直接见到了十几个。
这咋回事呢?
许云帆收回目光,与跟个保镖似的站在他身侧的林萧衡交头接耳说起悄悄话。
谈及这个问题, 林萧然沉默了稍会。
“你在村里看到的残疾人少, 那是因为, 他们生来若是残疾了,只怕没有长大的机会,有的孩子,生下来若是同其他孩子不一样, 有的会被视为不祥之人,哪怕遭受辱骂无视,他们尚且还有活的机会, 有的……村里人生活不容易, 如果有个残疾的孩子, 不能自力更生,不能下地干活, 这样的孩子, 从一出生, 他们就注定了被丢弃, 随便丢到山上成为野兽的口粮,很多事, 悄无声息的就发生了,所以,你所看到的自然是好的一面了。”
林萧然又沉声道:“至于镇上府城这等地方, 做这些事不太容易,因此,每一年被遗弃的有问题的孩子其实不少,有的孩子甚至被养大点了才会被丢弃,你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有部分小乞丐其实就是残疾人,你在田庄里之所以会看到这么多残疾人,是因为那位。”
顺着林萧然指去的地方,许云帆发现了一位被几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围在中间的坐在一张木板上的大叔。
许云帆下意识看向大叔的双腿,顺着双腿往下看,许云帆发现对方居然少了一只脚,“啥情况?”
林萧然:“那位是林二湖,以前上过战场,去时,他是四肢健全,归时少了一脚,他的家人嫌他成了累赘,他才来到京城,最后被盛管事安置在田庄里,也许是自己淋过雨,所以他才会想着撑起一片天,给其他残疾孩子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吧。”
“这些孩子都是他捡回来的,不过,他干活认真,平时农忙结束了,他也会带孩子进城乞讨,或者卖着手工编织品,几个孩子,跟着他哪怕饥一顿饱一顿倒也比在外饿死的强。”
许云帆哦了一声,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转头对看着他局促不安的佃农门说:“各位大叔大娘阿叔……你们听我说,以后,这座田庄的主人就是我了,我知道你们肯定在担心,不过,你们遇上了一个好老爷,田庄的上一任主人把田庄送于我时提的唯一一条请求就是继续雇用各位,所以,我田庄里的田地还得继续劳烦各位费心了……”
“庄主,真的吗?您还继续用我们?”一爷爷杵着拐杖激动问道。
许云帆眉眼带笑,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而下,“是的,老爷爷,您没听错,以后你们还在这干活,工钱该怎么算,咱们还怎么算,不过待日后我计划好田庄的整体规划了,到时候,这工钱我夫郎会同各位商量,该涨就涨。”
前一句话,佃农们听了还高兴到热泪盈眶,哪知,许云帆来了后一句,佃农们又不安了。
现在的庄主很年轻,面上带如沐春风的笑,从对方下车后的一言一行,每一个表情,哪怕在看向林二湖同几个孩子时,眼里毫无一丝嫌弃厌恶,仅仅如此,他们就知道,新庄主的为人差不到哪去。
可新庄主人好,不代表这庄主的夫郎也是个好的。
哪怕不是出身富贵,大家都知道,这成亲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新庄主能成为庄主,估计不是个穷的,这样的人,娶的夫郎又能差到哪去?
他们怕,这庄主夫郎不是个好相处好说话的,那该如何是好。
似是看出家佃农们的不安,许云帆还是笑着,“你们不用担心,我家夫郎可好了,不仅人美心善,还做得一手好吃的,为人更是热心肠,又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努力好学……”
许云帆一通夫郎吹听的耳朵嗡嗡响的众佃农:“……”
他们对新庄主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新庄主一张嘴,不仅胜过一群爱嘎嘎叫的鸭子,一听就知道,这人还是个疼夫郎的。
疼夫郎疼媳妇,不是靠嘴说说,可新庄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眼睛不一般,怎么说呢,没读过一天书的他们说不出来,只看出来了,总之就是,一说到夫郎,新庄主的眼睛柔的好像能把所人吸进去似的。
许云帆又同佃农们聊了几句农事,佃农们还怕他们说了,庄主听不懂,毕竟这种小少爷,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会懂这些,就是葱跟韭菜都分不清,人家上过学堂,为了衬托自己学子的身份,开口之乎者也的不是没有,可结果,无论他们说了什么,许云帆好像什么都会,回答的头头是道,说的通俗易懂又直白,佃农们都听懂了。
盛管事一直留意着许云帆的一举一动,见状,不由感叹,这新庄主挺会做人做事,这半小时不到,就靠一张嘴,直接获得佃农们的信任也就算了,大家伙还跟打了鸡血似的高声齐呼一定替许云帆把田地庄稼伺候好了。
许云帆笑呵呵的举手拍了两声说了句解散,其他佃农看了林二湖一眼,在林二湖冲他们摇头后,大家伙收敛了脸上的喜色走了,唯独林二湖跟几个孩子犹犹豫豫的没走,又因顾虑、害怕不敢上前来。
“林大叔,你们有话要同我说?”既然他们不过来,手脚健全的自己过去又怎么了?有时候,身份这种东西,不是靠摆谱得来的。
许云帆过去了,并且还蹲下身,同坐在木板上的林二湖视线齐平,“有什么话,林二叔直说就是,不用怕,你看我长成这样就知道我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伙子了。”
林二湖本来还紧张担心的不行,可许云帆的一声林二叔,礼貌又亲近,蹲下的举动,无疑中又透露出良好的教养,他这是在给与自己不用抬头仰视他人下巴的善良,后头又来一句不要脸的话,更是抚平了他害怕紧张的心绪。
多少年了。
多少年不曾见过这般对他抱有敬意又善解人意的汉子了。
他去京城卖编织品时,不是没有汉子对他抱有善意,但很少有人会像许云帆这样,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举止上,都把自己摆在与他等同的位置。
有些汉子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上,皆是恶意满满。
他们居高临下的享受着他仰头望着他们的卑微,言语上的辱骂,更是满足了他们高人一等的虚荣心。
这样的人,林二湖见多了,所以,他麻木又害怕的习惯了,以至于,突然接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时,林二湖反应不过来,就有种恍惚仿若做梦的不真实。
好一会,林二湖沙哑的声音响起,“庄主,你能不能也留下我跟几个孩子,我虽然没了一只脚,是个废物了,但我还能干活,几个孩子也可以下地的,求庄主别赶我们走。”
离开了这,他们能去哪?
天大地大,好像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了,冬天就要到了,离开田庄,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林二湖不敢确定,方才许云帆说的大家伙都留下来是不是也包括了他,其他人留下来能干很多活,可他不一样,所以,他没走。
一声“我是个废物”听得许云帆沉下脸来,向着林二湖呵斥出声,“胡说八道。”
林二湖被许云帆的呵斥吓的一个哆嗦,怎么办,他说错话,惹怒庄主了。
几个孩子更是害怕的挪动身子靠近林二湖,盛管事心头一个咯噔,嘴巴一动。
就在盛管事想为林二湖说话时,许云帆脸上笑意全无,用着他们不曾见过的认真且敬佩的表情,单膝跪在木板上,与林二湖四目相对道:“林大叔的脚是怎么没的?那是为了保家卫国没的,你是英雄,是守护大晏朝,是上阵杀敌的英雄,不是废物,这一点,林大叔要记住了,林大叔以残缺之躯抚养这么多孩子,将他们教养长大,这一点,比四肢健全的大部分人都强,先生曲膝在地,我等仰望一生,所以,哪怕你不是保家卫国之人也不是个废物,废物做不到这一步,还请林大叔切勿在孩子们面前自称自己是个废物,孩子听了,心里难受,会不是滋味。”
许云帆看了眼几个孩子,声音放软了,又笑了起来,很是温柔的说:“你们只是与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不一样不代表你们就是废物,以健全与否来评判一个人是不是废物,这是不可取的,就是你们老爹随意骂你们废物,以后本庄主听到一次就揍他一次,你们几个小家伙记住了,这个世界或许破破烂烂,但总有人像你们的伟大的父亲一样在缝缝补补,所以呀,你们的父亲很伟大呢。”
揍人这话一出,可谓是霸道又护短,林二湖发现几个孩子紧绷哆嗦的身子因为许云帆后面的话放松了下来,眼里的畏惧被孺慕担忧取代,顿时就明白许云帆的用意了。
许云帆看着孩子们目光的变化,就很突然的,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胸腔里堆积着不可言状的东西,竟是让人觉得难受。
林二湖有心想说什么,眼眶却抢先一步红了起来。
身处刺骨严寒之境久了,好不容易获得一丝温暖,足以让人铭记于心,坚定不移的追随这道给与他们温暖的暖阳。
直到许云帆被盛管事带去查看账本了,几个孩子还在注视着那道逐渐变得模糊的背影。
哪怕人已走远,可这道背影日后却成了他们誓死要追随的对象,就几句话,许云帆不仅给众人留下好印象,还把几个孩子的心给收了。
看到这帮孩子,许云帆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他的父亲,许父也是一个热衷于做慈善的人,受他资助的孩子不知有多少,做这些事,许父不为名,也不为什么行善积德,许父只告诉过许云帆,他做这些事,不是因为什么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更不是为了名声、形象,他只是单纯的想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因为他就是一个父亲,看到那些孩子的欢声笑语,这就是他做些事的初衷、动力。
许云帆又想到他那个下乡的表哥,明明私房钱不少,工作了,多了一份工资,但他还是从单身贵族之列跨度到了月光族,难得下乡看他一面,那家伙居然请他这个可爱表弟吃一根一毛钱的雪条,吃得他满嘴的白糖味。
后来,许云帆才知道表哥为什么存不住钱了。
这个世界,不乏有钱人,但,同时,真正贫穷的人也不少,这些人,还在温饱线苦苦挣扎。
许云帆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林二湖,心里有个想法油然而生。
只是要把这个想法付出实践,需要大量的金钱作为支持。
但许云帆还是想试试,也正因为他试试了,在有一天,秦斐俞、缚青雩需要他了,这个国家需要他了,在他带兵出征时,其他官员还在愁军医该从何处调遣时,不用他开口,他的小学院内,学医的学子们便自发的收拾包袱二话不说的跟他走了,而这些学子,在他那,就是一个学子,在外,有的已经是师者级别了。
由一个文官取代一个武官出征,这是一个笑话,很多人不服许云帆,但许云帆这辈子,除了哄夫郎之外,例来都是别人哄他,不服他的人,大不了不用就是,他还没见过哪个人厉害到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浪费口舌劝回来的。
排兵布阵,他会,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才更是不少,别人在这种国家危机的关头给他脸色看,无非是赌他无人可用。
可他们忘了,许云帆傲气,不代表他看不清局势,若是真的需要人了,许云帆顾全大局,为了国家百姓,折了傲骨他也愿意,但他们还是小看他培养出来的人了。
许云帆当官数载,早些年在清风书院教授出来的学子,有的虽未入官场,但未入官场,有真才实学的人,哪个不是为他所用,替他办事,为他培养出一批人才出来,能被许云帆赞之为人才的,可不只是理论上的人才,人家可是理论实践都通过考核了的。
正因为有了这一想法,许云帆没那么懒了,开始想着挣大钱了。
缚青雩人虽走了,可他想知道许云帆的情况,有的是办法。
只需留下一个暗卫便可。
书房里,得知许云帆这番言论的缚青雩笑出声,慰藉之余又不免心酸的厉害,他挥挥手让暗卫又回去了,特意嘱咐让其务必保护好许云帆。
暗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双膝跪地,脸上腾地红了透,“主子,是属下无能。”
“嗯?”暗卫这话,让缚青雩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实力不济,让许云帆受伤了,缚青雩直接紧张了,坐不住了,怒而拍桌,“谁敢动朕的人?”
真是反了天了。
见缚青雩误会,暗卫冷汗一出,赶忙将许云帆发现自己的存在,有恃无恐的去将军府同景叶择单挑,也因为发现自己的存在,那货是胆大包天了,居然敢去挖萧王府的狗洞夜闯萧王府……
总之,暗卫一番话下来,核心点,意思就一个,那就是许云帆会武,还特别的不怕死,简直胆大包天到目中无人的地步,就好像京城是他家,他想去哪不行?
秦王府他敢进,秦将军他敢怼,景叶择他敢揍,萧王府他敢闯,总之,这货就不是个省心的主,已然将“不知死活”体现的淋漓尽致。
暗卫这几天被许云帆又吓又气,三魂七魄已经去了六魄,他怕哪天许云帆还没被收拾,他就先忍不住把人教训一顿了,这主太不让人省心了,也不知道哪家的父母,家里啥条件,能养出这么个主来,就不怕日后罩不住人吗?
“什么?”缚青雩这下子是真的吓了一跳,一度不确信,自己想把许云帆留在京城,究竟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他是真的没想到许云帆这么能闯事,偏偏还招惹到秦斐俞还有萧衡之头上。
要知道,这两人身居高位也就算了,平时看起来好像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说到底,能坐上那么高的位置,有几个是简单的善茬。
“萧王爷可是抓到他了?”
说起这个,暗卫不禁汗颜,“皇上,萧王爷自被刺杀后,萧王府守卫甚严,属下……”
萧王府的暗卫,实力不必他差,有的暗卫实力甚至远在他之上,他刚进到王府就被发现了,只能赶忙出来,鬼知道许云帆这臭小子是怎么做到美滋滋还高高兴兴的带着夫郎完好无损的又从狗洞出来的?
缚青雩越想越不对劲,深思许久,只道不管许云帆怎么找死,一切都随他,只要没被人压着揍的时候,暗卫就啥也不用管。
暗卫回去后,缚青雩想了想,还是带着福公公出宫去了。
齐府。
在齐修泽把许云帆带回家的那天,齐爷爷齐奶奶等齐家人是高兴的哟。
没办法,听二孙子说过的长得比之萧王爷还有自家小乖孙还要亮眼两分的小仙男,齐爷爷齐奶奶早就好奇了。
待他们见到许云帆时,眼睛就是一亮,加上许云帆嘴甜,哄起老人家那是一套又一套的,以前许爷爷许奶奶就经常被他哄得找不着北,当晚,两老是给许云帆、秦润又夹鸡腿又夹菜的。
见到秦润的第一眼,齐家人不是不震惊,转念一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两人不是不存在,所以,秦润只是恰好长得与秦斐俞相似,这有什么好奇的?
秦斐俞可是清清白白的哥儿,他们可不能多想,平白坏了人家哥儿的清白。
这哥儿长得精瘦,比其他哥儿还要大,高半个头,五官又是出色好看,简直是标志的不行。
其他地方可能还以哥儿同姑娘一样柔柔弱弱娇娇软软为美,但自从京城出了一位哥儿将军后,很多人对哥儿的审美已有了不同的认识。
秦润这样的,就很得齐爷爷他们的满意,对这对璧人,齐家人自然是热烈欢迎的,许云帆对齐家人印象不错。
上一次秦润过生辰,许云帆露的那一手,齐修泽是念念不忘,惦记至今呢。
这一次齐爷爷过六十大寿,秦润愁于该送什么礼物才能不让他们夫夫掉价,齐修泽就先找过来了,他恳求许云帆给他出个主意,让他也给齐爷爷办一个永生难忘的生辰。
许云帆当场就知道齐修泽是什么意思了,齐远洋、齐修缘几兄弟在他与秦润入住齐家后,对他们是关怀备至,不曾怠慢过他们,就是他们平时喝一口用来润润嗓子的茶,也是上好的茶叶。
也许有的人会想,这有什么了,齐家可是皇商,难不成人家还会差这点东西?
是,人家有银子,也不差这点东西,可人家要是对你不上心,人家凭什么对你们这么好?
难不成是嫌银子多了烧得慌?
许云帆是个明白人,谁对他好,他必定涌泉相报,“你想让我做烟花?”
“对,兄弟,你看能做不?”齐修泽知道的,他们几个去小秦家帮忙时,许云帆就经常窝在柴房里不知捣鼓啥玩意,后来听秦润说他忙了好几天,齐修泽猜测,他那么忙,估计就是在做烟花了。
许云帆点头,“能做,你放心吧,今年齐爷爷的寿辰,咱们必定让其他人都羡慕齐爷爷羡慕死。”
齐修泽:“要的就是这效果,兄弟,还是你懂我,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尽管吩咐。”
许云帆让齐修泽先回去了,至于秦润要去田庄看看,许云帆已经先一步去看过,排除了潜在的危险,他自然是放心让秦润去看看的。
第200章 第 200 章 背黑锅
林萧然带秦润走了, 沈如溪与谢柏洲过来时,许云帆从走哪带哪的皮箱中拿出了几袋的气球还有吹气筒,让两个免费苦工使劲打气。
这活, 谢柏洲他们已经做出经验来了, 上手自然也快,三人凑在一起, 天南地北有的是话题聊。
为了给众人一个惊喜, 齐修泽甚至不让丫鬟再进许云帆所住的院子里, 就是齐修缘齐远洋父子几人想进来找许云帆聊聊生意上的事,齐修泽都不给,双手拦在院门口,绞尽脑汁找着理由, 就是不让他们再进一步。
齐父被拦了几次,他向左,齐修泽向右, 他往右, 齐修泽往左, 父子两人面对面,齐远洋气的牙痒痒, “你小子找抽是不是?还是皮痒骨头紧了, 想为父给你抽几下松松这身反骨?”
面对齐原远洋的威胁, 齐修泽压根不带怕的, “父亲,你少唬我了, 你敢抽我,爷爷就敢抽你。”
齐远洋:“……”
他娘的。
被偏爱的果然都有恃无恐。
这小子已经被老人家宠的无法无天了,居然敢无视他的话了。
齐远洋气的差点转圈圈, 像是在找鞭子直接抽齐修泽一鞭子,好维持他的颜面,哪知,身边两个叛徒你一言我一句的替齐修泽说起话来。
“父亲,您别生气,三弟年纪还小呢,而且,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就是,父亲,三弟都这么大了,您不能动不动就动手,这是不对的,这要传出去,三弟以后还怎么做人?”
两个儿子的话,听得齐远洋更气了,大儿子二儿子就是个看脸了,齐修泽自小长的跟个小仙童似的,齐家人谁不宠着他?
换其他孩子,只怕要气弟弟抢走了父母的注意力,偏偏老大老二不以为然,甚至跟齐母一样,把齐修泽当成心肝一样的去宠着。
都说隔代亲,齐爷爷齐奶奶疼孙子,不管是大孙子二孙子还是小孙子都是他们的心头宝,他是哪里凉快上哪呆着去,俨然成为了齐家家庭地位最低的男人了。
明明他才是一家之主来着。
齐远洋看了眼三个讨债鬼,衣袖一甩,冷哼一声转身走人。
见齐父走了,齐修泽舒了一口气,“谢谢大哥二哥。”
齐修缚往院子里看了眼,“三弟,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连我们都进不去。”
这话,齐修缚说的酸溜溜,他们不能进去,谢柏洲他们几个倒是可以,换谁谁心里头都得酸一下。
自家哥哥,都是兄弟,齐修泽没啥不能对他们说,之所以不对齐父说,那是齐父这人在齐爷爷跟前,被血脉压制的厉害,平时是屁事不敢藏,要是齐远洋把他的惊喜说出来了,到了寿辰那天哪还有惊喜可言。
但自家两个兄长不会。
齐修泽把他们带进房。
房间里,谢柏洲三人忙得一刻不得歇息,打好的气球得用绳子扎起来,谨防漏气,之后还要把气球十个十个的扎成一串,在每串气球下则吊着一幅被卷好的祝寿词。
至于那些没被扎成串的气球,谢柏洲他们便随其漂浮在屋顶下。
齐修缚他们进门时,看着五彩缤纷的,从未见过的物什,整个人当场立在原地。
“这是什么?”哪怕是个汉子,初次见到气球,好奇的同时,又不免感到些许震惊。
齐修泽拉下一个气球,“这是气球,是云帆带来的,之前在村里,润哥儿过生辰……那一幕,我一直无法忘记,所以,爷爷过六十大寿,我特意请云帆做几个烟花,到时候,咱们一起大开眼界。”
好家伙,齐修泽这么一说,齐修缚兄弟一下子就期待起来了,“真的有那么漂亮?”
“大哥,瞧你这话说的,三弟还能骗你不成?爷爷大寿那天,不是在咱家酒楼哪儿举办吗,那边还有条河,云帆说了,到时候沿着河堤放上一排烟花,绝对好看。”
许云帆敢这么说,还是他带的皮箱会来事,在答应齐修泽的请求后,第二天晚上,他的房间就多出了几十件烟花。
秦润过生辰时,皮箱毫无动静,许云帆只能亲手造,如今却一下子吐了这么多件烟花出来,许云帆差点气笑了。
气虽气,不用亲手造,许云帆便有时间准备其他事了。
齐爷爷的六十大寿不在齐府举办,而是在齐家的酒楼办,在寿辰的前一天,许云帆几人天不亮就起床前往酒楼先行布置现场。
身为皇商,齐家女儿又是当朝贵妃,前来祝寿的人只多不少,但眼下,正是大忙的时候。
有的送了礼便也没多待,他们是想待也没时间待啊,最近皇上不知哪来的点子,要大力扶持寒门学子,蒋大人又专门回京上朝提出助学政策,皇上一听,那是相当的大喜,经过百官商讨此举可行后,大家伙是忙的分身乏术,哪有时间留下来吃顿饭。
许云帆给自己以及秦润化了妆,毕竟秦润这张脸同他的一样,太招摇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再者人多嘴杂,不是每一个都能像齐家人这样想的。
许云帆在顶着一张普通之中又透着不太普通的脸带着秦润在晚宴上逛了一圈,意外的发现,秦斐俞还有萧衡之居然没来。
秦家来的是许云帆见过的,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府管家,之所以对管家印象深刻,主要还是景叶择被揍的那天,其他人一脸茫然,似是不相信景叶择会那么不中用,唯独管家像是在极力憋着什么,直到他转身去请大夫,许云帆才眼尖的发现,好几次,那大伯不是在笑还能是干什么。
至于萧府来的人,许云帆不认识,反正这些也不关他什么事就对了。
从村里出来的秦润并不太适应这样的晚宴,他生怕自己在晚宴上的行为举止上不得台面给齐家丢脸,又怕自己说错话或者做错事惹人不快。
没办法,秦润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达官贵人,不害怕都不行。
其实有这种想法才是正常。
他紧紧的跟在许云帆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许云帆,却不知,他这般紧张的模样反而更显小家子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富贵人家出身。
身量如此高,体格比之其他哥儿健硕的哥儿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今晚来的,哪个不是官家、富户之人。
这些人之间的交际圈多多少少有部分小重叠,很多人哪怕没有深交过,但身为京城人,大家多多少少都认识彼此,哪怕自个不认识,身边总会有认识的人。
只是很奇怪的是,这个哥儿,他们不曾见过,就是哥儿身边的汉子,他们也不曾听说过,可齐、谢、林、沈四家小公子在随同家中长辈对齐老祝寿后,一个个都朝着陌生的哥儿汉子跑了过去,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商量个啥,看起来关系并不一般。
“老齐,那两位是你家亲戚?”有与齐远洋交好的老爷向齐远洋询问道,如果对方有点来历,他们怎么也得上去认识一下。
齐远洋瞥了眼几个孩子,“他们是修泽的好有,那个小汉子也是清风书院的夫子,生意上也与我们齐家有所往来,这孩子有心了,得知父亲过生辰,特意携带夫郎过来拜寿呢。”
齐远洋这话一出口,大家伙就知道了,那两人,感情还是夫夫呢,不过这一点,有点眼力劲的都能看出来。
要不是夫夫,那哥儿不会那般依赖身边人,而那小汉子更不会宠溺的频频回头同哥儿低声细语。
但让大家伙更诧异的还是,“嗯?老齐,你在说什么?那小汉子还是清风书院的夫子?”说话的这人摆明了不信,用一副‘你别逗我’的眼神看向齐远洋。
齐远洋好脾气的扬起下巴,“不信,那你看着吧,蒋院长今晚也来了,等他同我老爹祝寿两句,你看他会不会去找人。”
能开口老齐,闭口老齐的,此人同齐远洋的交情自不用说。
其他人携家带口过来的老爷、富商们默默“偷听”两人的谈话,心里寻思的事一下子就多了。
他们都在等。
蒋岚方难得回京,学院又放了田假,他自然不会回去那么快。
得知许云帆也来京城了,今晚他过来,祝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见许云帆一面。
不见不行啊!
前两天缚青雩都找到蒋府,话里话外无非是让他找许云帆好好说说他,让他收敛一点,不然哪天玩脱了,掉层皮都不知道。
蒋岚方还不知许云帆做了什么,闻言只古怪的看缚青雩一眼,“皇上是不是对许云帆有什么意见?你就不能盼着人好点?”
惨遭误会的缚青雩心塞道:“是我不盼着人好吗?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才入京几天就把景叶择给揍了,还是当着斐俞的面揍的人。”
在好友面前,缚青雩连朕都懒得自称了。
秦斐俞怎么说也是个将军,自家未婚夫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打了,秦斐俞心里能舒服?
反正换自己,缚青雩想,他肯定不舒服的。
景叶择被揍了,那他挺活该的呀!
蒋岚方不以为然道:“那家伙自从入了斐俞的眼,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很了不得了,都学会狗仗人势了,前几天斐俞回京,我去跟他叙叙旧,那家伙一点眼色都没有,不知道主动给我两一个空间也就算了,那话里话外居然还催我赶紧走,生怕他不在跟前,我跟斐俞会背着他做啥事似的,那样子,俨然把斐俞当他的私有物了,那口气,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秦府是他说了算呢,我就想不明白,斐俞他眼瞎了不成,看上谁不好,怎么就看上那么个玩意?要不是我不会武,我非揍他一顿不可,看着就让人来气,许云帆打他怎么了?那人该打,估计就是他先招惹到许云帆头上去的呢?许云帆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你能比我更了解他吗?这事我是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景叶择先惹了许云帆,实力不济被打了,怪得了谁?”
缚青雩:“……”
蒋岚方变了。
以前的蒋岚方不是这样会偏袒护短的人,自从遇上许云帆,他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
许云帆那人太邪门了。
缚青雩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像许云帆这样的人才,蒋岚方这样惜才的人自然要护着他,再说了,自己还不是把一个暗卫都给派出去了?
但今天他来,不是为了让蒋岚方给他洗脑的,“景叶择的事,就当许云帆占理了,那衡之家的院墙也给他挖了一个狗洞,深更半夜的不就寝,不干人事非进人家萧王府送命去,我的暗卫就是有十颗心脏都不够他吓,这事该不该说他两句。”
缚青雩固然欣赏许云帆,可也为此头疼,许云帆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人觉得不够稳重,不够靠谱的程度,以至于,缚青雩需要操心的事又多了一件,真怕这小子太叛逆不服管教。
蒋岚方这下子是说不出话来了。
许云帆打景叶择,他还可以替许云帆开脱两句,可许云帆挖人家萧王爷的院墙,这就说不过去了,人家萧王爷招他惹他了,他非得半夜祸害人家院墙去?
看来这小子,不说他两句是不得行了。
蒋岚方今晚是身负重任来的,同齐老聊了两句,蒋岚方左看右看似在找什么,很快,他的目标就锁定在一高高的,精瘦的汉子身上。
不说许云帆只是脸上涂了胭脂,就是化成灰,蒋岚方也断不会认错人,没办法,能跟齐修泽他们凑在一块有说有笑,吹得一手好牛,得意的下巴都快翘到天上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许云帆!”蒋岚方不见着许云帆还不觉得如何,一见到许云帆便有种气血攻心的感觉。
许云帆扭头看去,“哎,院长你也来了,干啥了,这大喜的日子做什么耷拉着一张脸?先说好了,我可没欠你银子啊。”
蒋岚方吸气:“……你跟我来。”
一见到蒋岚方,齐修泽四人那是大气不敢喘,有心想说什么,蒋岚方一个眼神扫过来,几人顿时噤若寒蝉。
带许云帆出去的时候,许云帆噘着嘴,一看就不情愿,想到这小子胆大包天夜闯萧王府,连缚青雩都被吓到了,蒋岚方不免有点头疼,催促道:“赶紧的,你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痒了是不是?你要是再胡闹乱来,明儿就给我住到蒋家去,我看你闹。”
有时候还是把人放眼皮子底下放心一些。
“不要,我在齐家住的好好的,再说了,我闹啥了?哎哟,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
两人“吵吵闹闹”往外走,全然不知,他们这幅样子,落在外人眼里,味道就变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不是,蒋大人这是……”
蒋岚方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训自家不听话的晚辈呢。
“那个人叫许云帆?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就是夫子了?”说话的人猜测,是不是蒋岚方与许云帆有什么关系所以给人家行了方便。
不止这人这么猜测,就是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想到这一点上了。
蒋家在京城虽不像几个王爷那般权重,但知道的都知道,蒋岚方与缚青雩关系不一般。
如果能搭上许云帆这条路子,是不是就等同于搭上蒋家了?
一下子,大家伙心思活跃了起来。
齐远洋身为商人,最会看人眼色,当即拧紧眉头,招招手让齐修泽过来,“修泽,待会就要开宴了,云帆怎么说也是你的好友,他跟润哥儿的位置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就跟我一桌呢,怎么了父亲。”齐修泽不傻,齐远洋要是没事,不可能明知故问。
齐远洋故作好奇,“没啥,就是见蒋大人把云帆带出去了,他们关系……嗯,两人是不是有旁的关系?”
“有啥关系呀?”齐修泽眼角余光发现附近的人视线都扫了过来,“云帆才十几岁,蒋院长招他进的学院,对他的要求自然也高,平时对他的要求也比较严苛,久而久之,两人关系虽是上下级,但平时交流会比较多一些,除了这些关系外,他们还能有啥关系?爹,你可别乱说。”
“原来如此,看蒋大人……我还以为他们有旁的关系呢。”
“没有的,要是有关系,当初云帆怎会无处可去?最后入赘小秦家?”
倒不是齐修泽鄙视看不起许云帆入赘哥儿家的身份,而是这事说出来,大家伙升起来的心思就该歇下去了。
许云帆目前的处境,被太多人关注、拉拢不见得会是一件好事。
果然,大家伙一听到这,表情顿时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刚开始,他们还惊叹许云帆年纪轻轻就是个夫子,要是同蒋家有关系,有蒋家这条门路,他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趁着这人还没站起来,他们伸手扶一把,日后这人站起来了少不得要念他们一份情。
可齐修泽的话让他们升起的拉拢的计划落了下去。
入赘,在他们的认知里,什么样的汉子才会入赘?
不用说了,许云帆这人无权无势,还是个入赘的,就算搭上蒋家这条路子又如何,就他入赘的地位,日后还不是他夫郎说了算?
在他们这帮人眼里,拉拢一个汉子最方便,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把自家哥儿、女儿许给他。
可人家是入赘的身份,真把自家孩子送上门,哪怕是不受宠的孩子,送去给一个入赘汉子做小,丢的还不是他们的脸?
深知这一点的齐修泽自然不能让其他人肖想许云帆,更不会让其他人破坏许云帆的家庭。
秦润安静的坐在谢柏洲身边,齐修泽特意将许云帆入赘一事说出来,其他人脸色立马就变了,有的甚至目露鄙夷之色,秦润看得出来了,这帮人貌似很看不起入赘汉子的身份。
见到这些不屑的眼神,秦润心里很难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好像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至宝,到了他人那,却被他们弃之如敝履。
在他心中,千好万好的人,其他人却看不起他的心头宝,意识到这一点,秦润很心疼许云帆,所以,入赘这一层身份,能给他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外,它带给了许云帆什么?
以前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今天,秦润发现,也许,他该好好想想了。
如果自己……许云帆就算入赘又如何?到时候,许云帆的身份低分凌驾在他们之上,他们也只有羡慕仰视许云帆的份。
发现秦润沉着脸,谢柏洲拍了拍秦润的肩膀,“别生气,修泽就是故意的,这种宴会往往都是这帮人寻找猎物,拓展人脉,结实人脉路子的地方,云帆小小年纪就是夫子了,他们自然会以为他很厉害,是可造之材,八成想拉拢人了。”
“我知道。”秦润刚说完,就见许云帆过来了,他赶忙起身拉开身边的椅子让许云帆坐下,“蒋院长找你去说什么了。”
许云帆顺势坐下去,嘴巴撅了起来,凑到秦润耳边,“也不知道哪个嘴多的,居然把我挖了萧王府狗洞的事给捅到他那去了,他让我悠着点,在京城这段时间千万别再惹事,否则他就收拾我。”
“什么?”秦润微微吃惊,他们去萧王府的事,怎么会有其他人知晓,秦润控制自己东张西望的冲动,“京城这么恐怖的吗?云帆,是不是有人在偷偷的看着我们呢?”
“是呢。”许云帆眼角瞟了一眼,藏身暗处的暗卫汗颜不已。
这小子,方才那一眼,要是他没看错,那分明就是嘲笑他技术不到家。
“兄弟,那小子方才那一眼是不是看你了?”
不知何时,缚青雩的暗卫缚六身边悄无声息的出现第二道人影。
能有这般功夫、气息的人,缚六不用想就知道,这人也是个暗卫。
缚六扭头去看,好家伙,这还是个熟人呢。
“萧八,你怎么过来了?你不保护你家主子,大晚上的跑这干嘛来了?”
萧八,以前名唤缚八,与缚六一样都是同个地方培养训练出来的暗卫,两人当年都是缚青雩的人,后来萧衡之在京城被人刺杀下毒,得知此事的缚青雩那是相当的大为震怒。
就他娘的,天子脚下,何人敢如此目中无人,居然狂妄至极的对他们大晏朝的异姓王出手,打了他的脸不说,居然还让他背了黑锅。
萧衡之被人刺杀,不知情的人都在猜测,出手的人会不会就是缚青雩,毕竟异姓王的存在,对皇室其实也是一个的威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当年的大晏朝需要萧家,萧家功高,皇室赐予萧家异姓王的荣耀也不至于让众士兵心寒,可如今的大晏朝已经安稳了,所以,异姓王自然就不该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