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对宫内讲学授道之地十分熟悉,择好地方后,便会让侍从来传话。
顾卿然道了好。宫内礼仪繁复,母后说过,不会强求她学这些,是她主动和母后提她想学。
规矩礼仪都是日常小事,每日尚仪局的女官来教她半个时辰就足够了,至于琴棋书画,她都不大会,更谈不上精通,但读书上,若不是学些《女诫》《女训》之类无聊迂腐的册子,她愿意跟着先生。
骆明瞧着比江南那常教她妇德妇容的夫子开明许多。
顾卿然略提了裙摆,踏进了长乐殿的寝殿。
待到她靠着窗边坐了下来,定睛一看,檀木小几上隔着一封烙了火漆的书信,火漆的图案令她觉得似曾相识。
相府的书房内,她见过,那是徐寂行的私印。
一种不可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可一想到他今日午后能不惊动旁人,闯入她床帐之内。
“宝春,我去见阿兄后,可曾有人进过我的寝殿?”
宝春摇了摇头,“公主,无您的命令,除了太后和圣上,无人敢入您的寝殿。”
顾卿然轻轻吐了口气,想到他权倾朝野这几年,她从前只觉得朝堂之上,似乎到处都是为他效力之人,原来他派人送一封信进来,对他来说,也这般简单。
顾卿然面露不悦之色,就着烛台上的烛火,径直燃尽了此信。
相府内,墨辞端着茶水进了书房。两个时辰前,他瞧见了徐寂行脸上的指痕,心里七上八下许久。
可此刻,徐寂行面色温和,捧着一本兵书,深邃的眸中虽谈不上暖意,但比之前那些日子的彻骨冰霜要好上太多。
“相爷,宫内那边,已经办好。”
“好。”
徐寂行接过一杯新沏好的茶水,品了许久,待到一盏茶空了大半,他放下手中的书册,从案牍旁取出一方上了锁的乌木匣子,一枚同心结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
“她那边,派的人手如何?”
墨辞站得稍远,拱手道:“相爷放心,公主……夫人那边属下已派了营中最好的身手护卫。”
“明日将这封折子呈给太后,冀州那边,留两个眼线足以。”
“再有,若有机会,安排人去她宫内,每隔一日,呈一份记载到府中。”
墨辞躬身道:“夫人那边,宫内上下,太后看得紧,若要安插人手入长乐宫,恐怕还需费些时日。”
坐在上方的男人平淡微哑的嗓音缓缓传来:“既是如此,明日我会去拜见太后。”
……
天朝公主年幼时,历来在学子监读书学习,但若是已过了及笄之年的女子,便鲜少再入学子监。
顾卿然还记得尚礼局的崔姑姑和她讲过的话,她本也不想去学子监,照姑姑所讲,学子监像极了她从前念的书堂。
一大清早,骆明派人告诉她,若她愿意,可在藏书阁外的远山庭院读书。
她一听,很是满意。等她到了地方,骆明已经下了朝,身着官服,在庭院内沏茶候她。
此地不算偏僻,却很清幽,竹林环抱,挡去人声,待入了庭院,才发现自有一番空阔疏朗的美景。几簇开得艳而清新的杏花俏生生地立在枝头,柞树枝叶密密浓,葛藤覆盖院落,蔓延在朱墙外。
“骆先生。”顾卿然小步快走到书案边,给他行了个学生礼。
“圣上派微臣为公主授课三月,若公主有事,可以不来,若雨天路滑,公主可以不来。其他日子,微臣都在此地恭候。”
“先生放心,本公主不会逃课。”
骆明也是一怔,捏着茶盏的手指僵了些,“臣会为公主尽心。”
骆明讲课虽不善提问引导,但他师从大儒,学识渊博,讲起《左传》中的故事来,鞭辟入里,若她主动问疑惑之处,骆明回答得也十分详细全面。
顾卿然和他道别不多久,太后便传了她去用午膳。
“宝宝,你皇兄给你挑的老师,你觉得如何?”
“皇兄挑的人,讲得自然好。”
太后眼中闪过安慰之色,捏了捏她的脸,“好,那就好。你觉得此人可用,哀家会让你皇兄赏他。”
至于徐寂行派人送来折子,想来拜见她一事,太后从未和顾卿然提及,只当从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自此,骆明下朝后,便独自一人走得飞快,几回周肃想要找他说话,都未见人影。
连着几日,周肃纳闷得很,再向不远处一看,徐寂行近来脸色沉沉,执着笏板的手背青筋凸起,指尖青白,他瞧见了一眼,也不敢再上去问安。
直到礼部春闱,今年徐寂行负责此事,任主考人,阅卷后,同和他负责此事的礼部尚书邀他去藏书阁。
微凉的雨丝落在宫内光洁的青砖路上,徐寂行神情淡淡,礼部尚书和他谈起今年京中哪几户大臣家的公子也入了春闱,再谈到圣上近来对几位臣子的训诫,礼部尚书猜不透圣上的心思,便想从徐寂行口中探出一二。
藏书阁是读书人圣地,非大儒或是有名的书生不可进,今日下了小雨,藏书阁清清冷冷,楼内有几位修书的学士在闷头阅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礼部尚书上了五楼寻到了他所要的书籍,徐寂行站在楼阁外听雨,等到礼部尚书要邀他去宫外喝茶时,却见他在一处书架前找书。
他一身紫袍,佩金玉带,腰间还挂了一枚香囊,身形挺拔高大,气质沉稳不凡,修长的手指落在那些沾了灰的书册上,寻了许久,才寻到三本书籍。
礼部尚书好奇,何书让他费了这样的心神,走上前去,却是些教人算术做生意的书,这样的书,在藏书阁中难寻。
“相爷,这是要赠书给哪位挚友?”
徐寂行缓缓低了头,取了巾帕擦净书外的灰尘,笑弧浅淡,眉目清远,将书册搁在了怀中,但因他甚少如此,礼部尚书心中纳罕,却也没追问,陪着他一道出了藏书阁。
雨势比方才大了些,藏书阁内的小侍从连忙给二人送了伞。
“骆先生今日讲的《郑伯克段于鄢》讲得甚好,从前我以为只是做娘亲的偏心才会生出后来的事,原来其中还有许多的道理。”
“公主好学,臣不敢当。”
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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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伞柄,替她挡去斜落的雨水,她一步一步地随着他走,倒是也来不及去在意被地上湿润的新叶弄脏的裙摆。
“好学……你还是第一个这样夸我的夫子。”
“所以,是公主从前遇到的夫子,比臣还无趣寡淡?”
顾卿然抬起头来看他,方才宫女去藏书阁借伞,却仅剩一把不大的油纸伞,可她是学生,骆明是老师,岂有让老师淋雨而学生独自躲在伞下的道理。
骆明替她撑伞,二人也就靠得近了些。
无趣。
顾卿然瞥过他清淡淡的神色,低了头。
“臣的确无趣,也有自知之明,公主若也是这般想,不必避讳。”
骆明从袖口中取了一枚巾帕,替她擦了擦被伞面滴落的雨水打湿的衣肩。
他撑伞撑得并不妥帖,一来他和公主君臣有别,共伞时,难免要避嫌,二来,这把伞还是太小了些,他刻意与她避开些,伞边的雨水反倒打湿了她的衣料。
顾卿然愣愣地接过伞柄,也不知在想什么,骆明擦干了她衣肩的雨水,微有犹豫,替她拭干了袖口的几滴水珠。
她伸出手,掌心也是一片湿润,不待她说话,骆明已仔细地擦去了她指间的水渍。
等到顾卿然重新将伞柄交给骆明,钻入伞下时,才看清雾蒙蒙的雨帘下,徐寂行不知何时站在了拐角的地方,身形沉岳如山,脸色却十分难看。
他怀里还有几本书。
骆明看到徐寂行在此处,也颇感意外,随即拱手行礼,“相爷。”
隔着雨幕,顾卿然又怀疑起方才那一眼冰冷刺骨的眼色是否是她看错,因为待她与徐寂行隔着三丈远时,他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她与他本来也不该再见面。
顾卿然走了过去,接过宝春气喘吁吁地从别处寻来的伞,替骆明挡去了不断变大的雨滴。
“骆先生,明日若还有这般的雨,那还上课吗?”
她无心去看徐寂行是否还立在此地,满心里只有明日读书的事,骆明重又从她手心中接过伞,严谨道:
“臣先会在此等候公主。”
骆明很快往宫外走去,顾卿然余光里尚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在她近处,她假装没看见,就要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只是踏出了一步,就被拽住。
“你要去哪?”
他沉而哑的嗓音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擦过她的颈后,顾卿然被他从身后抱在了怀中,锢紧了手,粗糙的掌心烫得她心惊。
“骆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想要走。
徐寂行的手指猛然插入了她的指缝,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此刻却磨得她手骨有些发痛,顾卿然被他拎着转过身来时,才看到,他惯来冷淡的眼眸只余了晦涩幽暗。
顾卿然身后的宫女见此情状,战战兢兢,手中所拎的食盒就这么落了地,重重的一声响,里头有一碟云片糕落了地。
徐寂行盯过那皎白的糕点,问:“哪里来的?”
“说话,哪里来的糕点?”
“是骆大人的糕点,是公主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