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经手的案子不下百起,他自幼受从前任职过刑部的叔父耳濡目染,对断案之事颇有兴趣,十几岁时就能将律法背得滚瓜烂熟。
性子独来独往,不喜人情世故,因此也在朝中多有得罪。若说朝中有谁和他走得近,刑部侍郎周肃是首位。
再有,便是官阶地位高上他许多的徐寂行。
徐寂行暗中扶持的人才不少,他算是一个。对于徐寂行,他怀有尊敬之意,却也不像周肃,全然为他效力。
徐寂行调动禁军查人的事,他知晓后,蹙了蹙眉。
这样滥用权势、有损名节甚至是逾矩的行为,徐寂行怎么可以如此?
一来二去,骆明心里,徐寂行的地位慢慢降了些下去。
相府内,查了这些日子,人人惶恐。徐寂行独住书房,哪怕是三更天,那处也灯火通明。
府内看似一切如常,徐寂行日日上朝理政,依旧沉稳守礼、冷峻清贵。
只是他神情比从前更为淡漠了些,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似乎是落入了冰窖之中,覆满寒霜。
从前他身居高位,性子冷淡,但却也给人平和之感,如今是那雪岭之松,三尺之内,鲜少有人敢主动搭话。
黄大夫原本为顾卿然所写的药方送到了徐寂行手中,他当时正在执笔注批密折,见到药方后松了手,垂下眼睫,“她的病当真好全?”
“重伤难愈,本该用药好好调理上一年半载,否则遇上阴雨寒湿的日子,会有心口后背作痛的毛病。”
徐寂行闻言也没说什么,烧了那药方,继续处理起政务来。
过了几日,黄大夫以为他要就此放下时,却听他道:
“她可知道她要继续喝药?她怕苦,若是惫懒不愿喝药,日后是否能补回?”
黄大夫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说一句确切的话。
草长莺飞,暮云春树。
江南的春色漫及京城,徐寂行启了下人送来的信封,匆匆阅过,难掩失望之色。
年关一过,郑观满就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开了京城,他在江南富甲一方,是首屈一指的商人,名下产业遍布江南。
徐寂行写了密信,要他去查江南尤其是扬州一带新开的糕点铺,特别提到栗子糕和云片糕两样点心,若是卖栗子糕卖得最好,就大有嫌疑,命他暗中关注。
郑观满初收到此信时几乎是笑出声来,他如今也是江南有名的生意人,要他满江南地去查一个小小的糕点铺,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他疯了,是徐寂行疯了!
可等到他看完第二封信时,他唇角下压,面色难看,冷笑一声,横眉长挑。
调动禁军寻人这样的事他都敢干。郑观满不免想起除夕那日,此人告诉他,他娶妻是责任,他不会动心。
那时,他知道他撒谎,以为他也就是初尝情爱,略有些心神晃动,到了今日,已经是那姑娘离了他而去,他走火入魔般寻人!
从前读书时,他最为佩服此人的便是无情冷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贪恋成家的温暖,贪恋黄白之物的富贵,贪恋奢靡,所以早早娶妻,经商研商,徐寂行与他,截然不同,他与那时他遇到的人所有人都不同。
如今!?
郑观满费心费力,接过徐寂行派来的人手,将江南一带新开的糕点铺查了个遍,都没有寻到什么姑娘。
不但没有寻到姑娘,因为徐寂行信中总怀疑他夫人女扮男装一事,他派属下去查时,还得罪了不少男子。
“你家大人着实令我刮目相看,他也有今日!”
刀辞亲自送了信下了江南,听到郑观满这么说,苦涩一笑。
“两情相悦最为好,若是强求,他也不怕逼得人躲他一辈子。”
刀辞这时候倒是开口,诚恳道:
“不会,夫人爱慕相爷,人人都看得出来。夫人为了相爷挡箭,受了重伤,所以,无人料到,夫人还想着和离。”
“原是如此,可是二人之间有何误会?”
刀辞也纳闷,何况夫人离开至今,想要藏得天衣无缝,几乎是煎水作冰,绝无可能。
刀辞领着人在江南查了许久,暗中进过李府几回,而李府二老从不谈及顾卿然的名字,无奈之下,刀辞抓了个李府的老仆人,盘问之下,倒是问出了一件事。
“相爷,顾运泊死后没多久,顾家夫人也跟着去了,而夫人差不多也是在那时走丢。”
“相爷可还记得淮乡,那老人说,夫人走丢后去了淮乡,女扮男装多年,十五岁时才被李府寻回。”
……
走丢多年,女扮男装。
徐寂行怔了许久,他以为,他不会再因她失态了。
两日之后,淮乡城郊的河流里,有女子溺水而亡,溺水时所穿的还是男子衣袍,岸上的包袱里留着几块点心,尚不待官府彻底查明此案,徐寂行就得知了消息。
等到他一路南下,半路之中,有人来报,那女子尸身已被家人认回,乃是不愿接受家中所配的姻缘,所以想逃,过河时船翻,遭了意外。
他看了眼布满污泥的衣袍,拽紧了沾了血痕的缰绳,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转身骑马回京。
这一次,他回了京后,叫停了禁军那边的搜查。
暗卫的行动,也变得隐蔽起来。
皇宫内,当年淮乡那桩小小的案子,有了定论。
骆明虽不知圣上为何要去挖多年前救下一介医馆小厮的案子,可冥冥之中,帝王颇有深意,不但要他保密,还赏赐了他的母亲。
“母后,既然当年救了小卿的人并非徐相,儿臣去将此事告诉她,也好让她了个心结。”
“韫儿,等等。”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笑笑,“这件事,你不必再管,哀家来处理。”
等到晚上顾卿然来陪她用晚膳时,太后从始至终也没提及她当年认错救命恩人一事,而是从婢女手中拿过一叠画像,让她选选。
“宝宝,快看看,有没有谁家儿郎入得了你的眼?”
顾卿然飞快地眨了眨眼,勉强翻了几页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她从前便希望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嫁人已是意外,何况那次不一样。
“宝宝可是累了,若是累了,今日就不选了。”
顾卿然赶紧放下这叠画像,装出一副困倦的模样,揉了揉眼,撒娇般伏在了太后的膝盖上,作酣睡状。
很快就有人端了药来。
她胸口的伤疤这样明显,早早就被太后发现,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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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太后那回偷偷哭了好久,哭得眼肿,她只好撒谎:
“是北狄人的刺杀,是意外。”
“娘亲,别怕。”
这药里都是些滋补的药材,每日都有人替她涂祛疤的药膏,她突然想起,从前黄大夫给的药膏还在,想要找出来接着用,可第二日那药膏就不见了。
宝春偷偷告诉她,是太后命人将药膏藏了起来,还说从前在相府留下的物件,一概不能放在她眼前。
夜里,顾卿然做了梦。
梦里,她和徐寂行去看花灯,不知道为什么,徐寂行这次变得极为有耐心,他连从前不喜欢热闹的性子都改了,他与她十指交扣,牵着她走完了一整条火树银花的闹巷。
到了街尾,是姻缘桥,桥下依旧有卖兔子灯的老人。她本来在等徐寂行买了兔子灯给她。
可她却看到,徐寂行这次在灯铺的角落里,手里折着藤条,修长如玉的手指折着图案,裹好灯布,他亲手做了一个兔子灯赠她。
她埋进他胸膛里,探出半个脑袋,“徐寂行,你是不是喜欢我?”
徐寂行。
她低低地念了他的名字。
半梦半醒间,有一双柔荑拭干了她脸颊的泪水,那人还擦干了她湿濡的鬓角。
她恍惚间想起,这里是皇宫,是长乐殿,不会有徐寂行。
明明才过去一月,却好像已是前尘往事。
她应该忘了的。
御花园里,春景熙熙。
顾卿然最近喜欢上了荡秋千,娘亲身子弱,她不好意思让娘亲陪着,也不好意思让娘亲知道她最近迷上了这样的玩乐,所以总是宝春和她推着玩。
李韫撞见过一次,他力气大,推得又高又远,顾卿然嘴甜,一个劲儿地夸他英勇神武,无人可比,他倒也很是受用。
“喔!”
“阿兄真好!”
李韫笑得朗声,剑眉星目,罕见得敛下了平日在外人面前维持的帝王威严,推了她许久,直到她担心他推得累了,叫他停下,他才趁顾卿然不备,一把抱起了她。
拿惯了剑的男人,手掌有些粗糙,可将她拦腰抱起,就像是抱花似的,轻松揽在了怀里。
“再唤一声阿兄。”
顾卿然笑得粲然,一连叫了三声阿兄。
“阿兄,阿兄,阿兄,阿兄最好了!”
李韫觉得无比快慰,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妥帖些的姿势将她抱得更舒服些,他其实有心想问问她,如何看待徐寂行。
……尤其,是当年救她之人,是骆明。
查明案件,还她清白,救她性命的人是骆明,但改判那日,骆明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没去官府。
所以,才有了她和徐寂行的缘分。
“小卿。”李韫滚烫的掌心贴过她温凉的面颊,他俯下身子,揉了揉她的脸,另一只手更是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间。
帝王明黄色的龙袍几乎覆盖住了怀中女子娇小的身躯。
数丈外的凉亭下,徐寂行淡淡地转过身来,本欲屏退帝王后宫之事。
可只消一眼,清风朗月般的白玉面庞上,便是道不尽的阴沉骇厉,晦暗噬人。
沾了血的玉扳指碎裂坠地,紧接着是一道沉闷的落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