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场秋雨后,天气就开始逐渐凉起来。
乌途在谷中被孩子们缠着又与她们朝夕相伴了几日,这几天青花都有些寡言少语的,时不时有些反应过度地惊一下,好像是从某一天从外面回来后开始的不对劲,她不想让乌途担心,被再三询问后才告知了谷外的事情,于是之后乌途又早出晚归地去城里接捉妖的活儿了,茶摊边聚集的人听闻乌途出现在城内,便一股脑地追了进去,谷外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其实从捡回阿暄起,乌途便不再想着那样急切地去捕妖了,她想好好地度过这最后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有了“死期”,她原本漫长的时间忽地就快了起来,她帮助那些为妖所困的百姓捉妖解难,被高高捧起,竟也感受到了一丝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意趣。
所以当一天她带着身上被撕裂又愈合的伤口回到谷中,当面遇上已经在外行走自如的敖暄时,竟一时感到有些恍然。
“你已经好全了吗?”
少年原本还有些欣喜的模样,可在看到她一身的血时,满腔欣喜顿时化作焦急,“我好……你受伤了,伤得重吗?!”
他急匆匆扑了过来,一把扶住她,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她碎了似的。乌途从余光里瞥见他眉心微蹙、唇也不安地抿着,感到胸腔里有一片暖流涌过。她其实很喜欢这种被人挂念的感觉,他扶着她一步一步走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被阿景相救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人,手却慢慢扣紧了他垂落的衣袖。
她挣开了他的手,若无其事地戏谑他,“骗你的,你忘了我是什么体质了吗?”她扬了扬手,“和你一样,已经好全了。”
被不动声色推开的敖暄愣了一愣,空空荡荡的怀里被吹进了一捧秋风,有些发凉。他看着自顾自往前走的女子,觉得心口哪个角落里像是被掐了一把,酸得有些奇怪。
他追了上去,嘟囔,“那也不能全不在乎啊,疼还是很疼的啊。”
屋里暖黄的烛光被点亮,透进了少年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澈透亮得像是阳光底下的一湖水,她甚至能看清湖底下掩藏的心疼。
她拉着人坐了下来,还在想怎么措辞,谁知对面的少年已经先行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乌姐姐,虽然先前也已经说过,但我现在还是得再谢一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没命再站在这里了。”
乌途凝视着他。
“先前我承诺过会报答你,所以想来问一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的目光澄澈,但也有些紧张,眼前的人这样厉害,连她都做不成的事情,以现在妖力全无的他怎么能够打包票。但这件事肯定会重要吧,他一点也不想在她的眼里看到失望的情绪。
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衣角揉搓着,敖暄眼神闪了一下,在她开口之前急急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我找到哥哥之后再说吗?”这句话太像出尔反尔了,他面红耳赤地解释,“我有东西在哥哥那里,等找到他拿回来之后,我会比现在厉害很多,到时候一定能帮到你。”
乌途以为他说的是什么钱财,失笑,“这件事一点也不难,你现在就能做。”
“是……什么呢?”
他脸上是好奇与期待,在他灼灼的视线下,乌途胸口起伏了一下。
她翻手,少年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却在看清的瞬间惊了一下,“这……”
那是她今天的战利品——一根从兽妖口里拔下的、足有一柄匕首长的獠牙。那长牙被妖兽极强的咬合力深深嵌进了她的肩膀里,撕裂的剧痛下,她一脚踹翻了妖兽,却让长牙硬生生折断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没有多说,只是将长牙递给了他,她声音温柔亲和,说出的话却让敖暄霎时间惊得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杀了我。”
“你在开玩笑吗?”敖暄脸上血色全无,他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腰抵住了边缘坚硬的木桌,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桌角,手背青筋暴起,他难以置信地望向面前的人,希望从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属于戏弄的神色。
可她一如往常的温和,甚至平静到过分。她掌心还残留着一点血迹的尖牙闪过锋锐的寒光,敖暄下意识地看向她身上的血迹,或许它才从她的身体里拔出也未可知。
她道,“什么玩笑我都可能开,唯有生死不会。”
他脸色难看至极,下意识地连连摇头,“不,不……”他心存一丝希冀,怀疑她不过是心情不好,一时想不开,“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能去为你做,你别这样好不好?”
可她没有说出什么难处,只是沉默而坚决地看着他,他第一次这样长久地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因为羞涩而躲避,这时候他才发现,纵使她一直是微笑的,可眼里一直都是平静无波的死寂。那是难以形容的枯槁,透不出一丝光来,黑沉得仿佛能将一切吞噬。
他无法再看下去,跌坐到了椅子上,声音沙哑,“为什么是我?”
乌途将余下浅浅一道伤痕的小臂给他看,“你是唯一一个能真正伤到我的人。”
“所以……都怪我,”敖暄眼睛通红,“我不该伤你,更不该出现的。”他喃喃自语,自责到崩溃,“如果……如果那天我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乌途有些讶异于他反应之大,袖子轻缓地落下来,她席地坐在了少年的面前,用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才发现他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你……”她拿手擦了擦,可泪水更汹涌地冒了出来。她并不想给还年轻的少年这样大的阴影和负罪感,他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人类,如果不说清楚,自责和负疚或许会将他压垮。
“当然不是你的错,相反我很感谢你的出现。”乌途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眼前泪眼模糊的少年好似逐渐晃成另一个人,将她艰难地带出了那片痛苦的丛林,又笨手笨脚地照顾她、安慰她。“我最在乎的人为了救我死了,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可能也早就投胎转世了。”
“他知道我体质特殊,却不知道我死不了,我其实一直在后悔,如果我相信他,告诉他真相,他会不会就没那么傻,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乌途坦诚得像是在剖白,她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黑沉的眼底终于柔软地波动了一下,“我很高兴能杀死我的人和他一样,在知道我的体质后,眼里没有贪婪,”她对上了少年的视线,深深地看见了他分明的眼底,“杀死我,用那些血去救该救的人,这是我的赎罪。”
在她说着那个她最在乎的人的时候,敖暄呆呆的,眼眶和鼻尖一起酸涩难当起来。他说不出话来,那些情绪太沉重,不光是压得乌途喘不过气来,就连他也觉得心尖像是被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疼。
“所以,能为我做这件事吗?”她最后道。
他的手里被放了那只冰冷尖锐的兽齿,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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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摇不了头,可更抬不起手。他的手将兽齿越扣越紧,骨节泛白,不停地颤抖。
面前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简直像是急不可耐似的,用无数的话语和情绪逼迫他,逼他无法考虑,逼他当即立刻马上动手,像是生怕一丝一毫的空白,让他有犹豫的余地。
乌途静静地等待了良久。
直到哐当一声,她睁开眼,少年用力将兽齿扔到了窗外,大喊,“我做不到!”
他的眼尾鼻尖耳朵全是红的,他睁大了眼睛瞪着她,“你在乎的人救了你,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他用命告诉你,你要好好活着!”
说到她在乎的人,他眼眶里一下子又盈满了泪水,他粗鲁地擦掉,不管不顾地说,“你在乎他,他也在乎你啊,他是死了,可他肯定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否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一下子把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乌途怔怔地看着他,他就那样瞪着她,眼下赤红的小痣耀目生动。
她有些狼狈,撇过了脸,“说得你好像知道他怎么想似的。”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也甘愿为她去死,”敖暄哽住,有些心虚地垂眸,“我就是这么想的。”
一时便寂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乌途站了起来,她知道今晚再僵持下去也是无用。她转身离开,到门口又停下了,没回头,她的情绪大起大落,此时此刻嗓音有些哑,“你想一想吧,这是我要你做的唯一一件事。”
身后只有急促的呼吸声,乌途闭了眼,推门离开了,在敖暄看不见的地方,她脚步顿了顿,在门上施了一道术法。
他虽只是一个人类,但或许身上有一些不平凡的地方,在他没有答复以前,她不会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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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坐在饭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水,显而易见的精神萎靡不振,不少孩子都发现了,跑来关心她是不是没睡好。
“我睡得很好啊,就是做了噩梦吓醒了。”乌途把才到她腰的小丫头抱到了怀里,嘿了一声,“小二黑,你怎么比前几天重了不少,是不是偷吃什么好吃的了?”
被叫做小二黑的丫头脸一红,双手环上了乌途的脖颈,声音悄悄的,“你别和青花说,她这几天心情可不好了,每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脸都气得红红的,还总是愁眉苦脸的,她要是知道我偷吃点心,肯定更生气了。”
“是这样吗?”正说着,青花就从屋里出来了,乌途没觉着她哪里奇怪,估摸着是前几天被跟踪的事儿闹的。
青花看了一眼俩窃窃私语的人,歪了歪头,见两人没有叫她的意思,于是自顾自进了灶房,去找早饭吃。
乌途把胖乎乎的小二黑放到了地上,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打量了一圈,才问道,“阿暄呢,你们早上看到他出来了吗?”
“没看到,是不是现在还在睡啊?”小二黑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乌途拍了拍她的背,撺掇她,“你去他房门口看看,是没起还是伤又发作了?”
“噢。”小二黑向来很听话,说啥就去做,也不问为什么,乌途指尖挠了挠发际,记起了昨夜两人相对情绪失控的场景,有些头皮发麻。
今早想起来,恨不得回到昨晚把自己捅死。没事儿说那么多干嘛,随便扯几句不得已骗一骗不就行了,那么真情实感,显得怪矫情的。
她一边沉浸在尴尬里,一边又不由得胡思乱想,他到现在还没来,不会是连夜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