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书房。
清点完个人资产,梁知徽放下平板:“哥,这件事你想过怎么处理吗?”
她赶来得匆匆,身上还穿着工作装。浅棕色女士的西服裁剪得当,又精致修身,透着股一丝不苟。不看电子屏时,就摘下了那只银框眼镜。
“把真的找回来,说是双胞胎,不过那个体弱,被送外地养起来了。现在年纪差不多,她也该被接回家。”梁廷鞍早已想好了应对方法,他很冷静地说:“再然后,幼薇就可以因为生病离世了。”
“你就这么不想让她嫁人么。”梁知徽靠进柔软沙发,声音平平,却如碎玉与珍珠相碰,好听又清冷:“哥哥太肆无忌惮,老头子会气死。”
“肆无忌惮的又不止我一个,不是吗?”梁廷鞍突然笑了,语焉不详。
在知道梁幼薇并非自己亲生妹妹时,第一涌上他心头的不止是震惊,更有见不得光的窃喜。
“国内还是不安全。”梁知徽没去和他对视,她偏过脸去,答非所问:“如果被人发现,于公于私,后果都不敢设想。”
梁廷鞍不是很赞同:“幼薇不喜欢学外语。以后不在帝都就好,不用跑的太远。最多十年,老头撑不了太久。”
稍顿片刻,他又补充那一句。
梁知徽显然比他更有人情味,商量好梁幼薇后,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真的妹妹呢。本来就没有感情支撑,如果那个不出挑,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梁廷鞍平淡:“有家族信托,还有股份分红,够她幸福过一辈子了。如果她愿意,再教她公司管理。她是我们的亲妹妹,该给她的待遇都不会少。”
“嗯。”梁知徽轻轻转动脖颈。
梁廷鞍看她一眼:“别总顾着工作,前几天配的中药记得贴。”
女人姿态放松,应道:“知道了哥。港岛的黎太下周来帝都玩,你帮忙找个陪吧。”
“她难道不是点名让你来?”男人轻笑,站起身子,把微微变凉的蜂蜜柠檬水递到她面前。
梁知徽语调温和,话音却不客气:“我来?未免太给她家面子。既然以后不会有什么牵扯,维持表面关系就好。”
她抿一口柠檬水:“这事就交给你咯。”
……
睡前,梁知徽按往例去了趟梁幼薇的房间,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但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空床,梁幼薇不见了。
*
这是梁幼薇第一次半夜驱车出门。
她其实不太会开车,但好歹有个证,加上基本常识,总有一定的熟练度。
梁幼薇漫无目的地踩油门,转方向盘。帝都微凉的夜风透过一线窗缝里吹进来,把纯黑色的发丝扬到脑后。
这里是哪儿呢?她也不知道,总之她没有家了,去哪儿都一样。
辉煌夜景如风划过,霓虹灯的多彩logo一一映在双眼,梁幼薇突然就想到了从前。
其实在她还小的时候,梁江升还是很喜欢她的。一个漂亮的、会撒娇的、有些脾气的小女儿,身为父亲,没道理讨厌。
梁江升会以她的名字命名新产品,会把一整栋楼送给她以做五周岁礼物,也会带着她出席各大重要场所。那个男人毫不掩饰自己对小女儿的喜爱。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江升就对梁幼薇不满意了。他不满意小女儿在学业上的平庸,也不满意小女儿在艺术上的不开窍。
女儿长大了,功能也在改变。或者说,喜欢女儿从来只是梁江升的时尚单品。
小时候,梁幼薇只需要够漂亮,会撒娇就好了;而随着年龄增长,更多时候,梁幼薇是梁父的名牌洋娃娃,除却必须的精致,她还要多才多艺、聪明睿智。
可梁幼薇真的学不精。
无论是学校里的必修课程,还是艺术班的各种琴艺、舞蹈、马术……梁幼薇都不感兴趣,而她不感兴趣,那就学不进去太多。
她不是没努力过,但结果就是不尽如人意。家族中有太多优秀的兄姐,梁江升的眼光早就高到了一定境界,做不到极致,那就是废物。
平庸的梁幼薇也是废物。
既然自己做不到他要求的水平,那不干就得了,反正她也不喜欢这些。
梁幼薇才不逆来顺受,短暂的“努力得不到回报期”过去,她直接开始摆烂——我不伺候了,我什么都不学了,怎样?
母亲疼她,兄姐舍不得她受苦,失望透顶的父亲也不想再管她。梁幼薇就这么自由地长大了。
她总这么告诉自己:人各有命嘛,大哥二姐已经够厉害了,如果自己也很完美,那别人还有没有活路呀?所以,她还是安心当个废物吧,就算天塌了,还有哥哥姐姐为自己撑着。
从前觉得是命,时至今日,梁幼薇才找到自己“废物”的真正原因。原来不是什么“人各有命”,而是因为她根本不是梁家人。
车辆猛地停下。
梁幼薇抿紧唇,委屈和迷茫再次席卷而来,她很烦,干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这里有条河,安静的过分,一点儿也不像帝都。
她抽抽鼻子,坐到了河畔的木质台阶上,默默蜷起身子,抱紧小腿。有点尖的下巴搭在膝盖上,压住了纯白色的蕾丝裙。
商京仪下班后就看到了那尾纷飞的白裙子。
没什么感情的视线定在姣好而脆弱的背影上,然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的鼻尖和眼皮上都泛着暧昧的粉,耳朵也被晚风吹红了。睫毛微微翘起,被细碎的眼泪沾成一绺一绺,在月光下闪着钻石的璀璨。
商京仪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侧脸,下一秒,那人侧过来与她对视。
她好像愣住了,睫毛扇了扇,眼底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突然会出现一个人。但很快,她就捂住了脸,带着鼻音地训人——如果她的语气可以更坏一些的话。
“你是谁?不许偷看我!”
莫名其妙的,商京仪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话我?!”梁幼薇不敢置信,也不捂着脸了,气得眼尾更粉。
商京仪穿着一袭廉价小西服,把公文包一丢,满不在意地席地而坐:“没有。”
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
梁幼薇下意识向一旁挪,不想和陌生人离得太近。
审视的目光把女孩从头到尾扫射一遍,商京仪最后随意开口,用上自己从未对她人使用过的称呼:“离家出走吗?小公主。”
听上去挺玛丽苏,但商京仪就是觉得,她是一位公主,漂亮又美好。公主可能是和家里人吵了架,所以半夜开着南瓜马车出走。
听到这个称呼,梁幼薇一呆,随后鼻尖又酸了。她用力抿唇,把薄薄的红唇抿到发白,嘴硬道:“我没有家,也不是小公主。”
她心里很清楚,就现在而言,梁家到底还是梁江升做主,他说要赶自己出来,那自己就真的不再是梁家人。梁廷鞍和梁知徽确实也有话语权,但在大事上,他们不能与活着的“父亲”对抗。
更别提现在,他们没有了血缘关系,最有力的情感联系消失,过去的感情又能支撑多久呢?
梁幼薇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她既没有让别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的能力,也没有让别人忽略自己一切缺点的魅力。
她那么嚣张,那么娇气,还那么能花钱。没了“梁家三小姐”的头衔,没了紧紧相连的血缘,谁会真心实意地喜欢她?
“这里半夜有鬼。”冷不丁的,商京仪开口,打破寂静,也打断思考:“你确定不回家么。”
“……你胡说,”梁幼薇才不信,她抹去眼角的泪痕,偏偏语气一本正经:“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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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迷信,这不对。”
商京仪又被她逗乐了。
其实她并不是个很爱笑的人。个人生活困难,毕业近在眼前,实习公司还庙小破事繁,水浅王八多。干性骚扰的,搞小团体的,玩两面派的,各有各的贱法。
花样百出的烂事堆一起,商京仪每天都很烦,烦的想先把这个世界推平、再用原子.弹炸成粒子微尘,一了百了。
不过,在一个又想毁灭世界的夜晚,她碰到了一位骄傲嘴硬的小公主。
很不错的体验。
可是,小公主好像觉得她的笑是讽刺的笑:“你又笑话我!”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商京仪从小就不会说好话,但她还是再一次提醒道:“快回家吧,小心被拐,然后卖进深山猪圈。”
这人看着就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逃离了城堡,只会被坏人欺负。
很明显,相较于“鬼”,小公主还是更怕人,她听进去了拐.卖威胁,拿起手机。
商京仪瞥了眼,果不其然,是外国水果的最新款。
哦,原来只让普通群众支持国货表决心么。
她开机,弹出许多未接电话和没回的消息,名字大致有三个——“大哥”“二姐”“妈妈”。
漂亮的小公主纠结了会儿,选择给二姐回电话,但就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手机关机了。
梁幼薇愣住,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来来回回地按开机键无果后,她又红了眼眶。
商京仪在泪珠坠落的瞬间才开口:“电话多少?我帮你打。”
她知道,这位的手机和车上都会有定位系统,但此人自己却不一定清楚。这不,都急哭了。
梁幼薇泪眼朦胧地侧脸看过去:“真的吗?”
“很真。”商京仪收回目光,打开自己很不灵敏的破二手:“报一下电话号码吧。”
梁幼薇带着鼻音的声音很软,很好听。她每说三个数字就要顿一下,好像是怕自己听不清。
“你叫什么?”即将拨打电话前,商京仪问,“我好沟通。”
梁幼薇微怔:“难道不是我来沟通吗?”
商京仪很淡定:“你知道这里的地址吗?”
梁幼薇:“不知道…”
“所以是我来沟通,”商京仪垂下眼睛,“名字。”
“……梁幼薇。”
电话通的很快。
“您好,请问是梁幼薇的二姐吗?”
………
“二姐”来得很快。
同样是一身西服,但就是不一样。女人的个子和自己同样高挑,她皱起的眉头在看到梁幼薇的刹那松开,但很快又再次揪紧。
“二姐”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梁幼薇身上,修长的手指抚上女孩有点苍白的脸颊:“是不是冻坏了?”
梁幼薇摇摇头,不敢看她,只低声说:“不冷的,姐姐。”
女人不轻不重地拧了把她侧脸,然后让同行的高个男人送她进车。
她们喊他“大哥”,她主动牵住了男人的手。
处理好妹妹,她终于看向了自己,露出礼貌疏离的笑容。这个笑很漂亮,却像是早春的浮冰,如果阳光稍微再烈一些,就会消失殆尽:“今天真是谢谢您,小妹闹情绪离家出走,我们担心坏了。”
“不客气。”商京仪不认识车和衣服的牌子,但清晰了两人的差距。她不欲多言,颔首后就想离开。
梁知徽叫住她。
视线在她身上绕过一圈,梁知徽就对她的身份有了大致了解:“请问您目前是实习期的大学生吗?”
见她止步,梁知徽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如果专业对口的话,或许您可以来我们益星进行面试。”
梁知徽谢人从不在嘴上,要谢就谢在实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