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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恒星

作者:金菩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非常有名的古典乐曲目——


    大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暗红色丝绒帷幕被拉开,身着黑白燕尾服的指挥直挺挺地站在最前方,指挥落手,乐声齐齐响起,优美的旋律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乐声时轻时重;节奏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台上所有人的表情都这样肃穆且沉醉,每个人都熠熠发光。


    宫婕是一提副首席,位置较为靠前,她端坐在那里,沉浸在音乐之中,像一位美丽的公主——她对小提琴是毋庸置疑的热爱,音乐是她毕生的追求。


    “小提琴是我的梦想。”宫婕曾对李知说,“哪怕有一天,我成了一个乞丐,我也要继续拉下去。”


    她说话的时候,双眼中蕴含着光芒,宫婕还问他,“荔枝,你有没有喜欢的事?”


    这句话将李知问住了,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宫婕换了个问法:“你未来想干什么?”


    未来——他倒是想象过未来,李知实话实说:“我想写一本书,记录我这些年所有好的、坏的事……”


    李知顿了顿,宫婕认真地听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终于在二十五岁的最后一天,我病死在了异国他乡。”


    他还记得宫婕那时候的表情,愣愣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她狠狠地在李知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呸呸呸!”


    “李知。”宫婕无比镇重地说,“你会幸福、快乐。”


    是吗?


    但愿如此吧。


    乐声逐渐变得和缓,另一种器乐的声音逐渐凸显出来,与极富感染力的小提琴乐声不同,低音提琴的声音低沉浑厚,像一位优雅的贵族绅士,微昂着下颌。


    他很高傲,不肯从远方走来,人们只能看到他的一抹背影,似真似幻,令人拿不准他是否真的站在那里。


    连李知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的目光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宫婕身上挪开,落在了右后方的褚明彰身上。


    灯火如月光般倾洒在他身上,他将西服外套脱了,西装马甲显现出其健康挺拔的身形,雪白衬衫袖口挽起,手臂肌肉会在按弦时绷紧,漂亮结实。


    真是极其的,极其的……李知甚至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直到指挥收手,乐声结束,场内掌声雷动时,李知仍然回不过神来,一种疼痛后知后觉地从左手手心处蔓延开来。


    他忙低下头,却发觉自己的左手掌不知什么时候起被另一只手掐的通红,李知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站起来,离开礼堂,朝着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早已被布置好,萨克斯悠扬的声音环绕在厅内,一个身材高挑的外国女人唱着不知名的苏格兰民谣,会厅中间留有一大片空地,用来跳交谊舞。


    跳舞是宴会的一个重要部分,李知既然不会跳,也没必要往里凑,因此绕开那片区域,准备吃点东西打发时间,谁知路过香槟塔时,正好遇到宫婕……


    啊,不止宫婕,或者说,很多人,男女都有,都是交响乐团的人。


    “李知!”宫婕喊住他,“刚刚怎么样?”


    “很不错,很好听。”李知笑着回答她。


    “嗨,你就是李知?”


    那是个儿挺高的男生,容貌俊朗,一手插兜,仪态潇洒,李知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因此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宫婕悄悄拉拉他的袖子,凑到他身边耳语了什么,李知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这是宫婕喜欢的那个男生,乐团首席,他连忙伸出手:“学长好!”


    学长低头看了会他的手,没有回握,只是笑着点点头,“哈喽,你好。”


    李知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有些尴尬,干笑了一下要将手伸回去,这时候他听到了不远处某个人的声音:“你伸错手了。”


    是褚明彰,李知猛然抬起头,宫婕也在此时回了神,“哦,对,李知,你应该伸右手的。”


    握手礼仪,没有人告诉过李知这种事,他自然以为哪只手都一样,难堪像一条阴冷的蛇一样爬上了李知的背脊,险些令他落荒而逃。


    褚明彰轻嗤一声,李知不清楚他笑的缘由是什么,或许是在嘲讽自己的无知。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直到有侍应生撑着托盘过来,宫婕眼睛一亮:“香草酥皮派!”


    宴会甜点是星级酒店直供的,宫婕指着那个冲李知激动道,“那个超级好吃!”


    侍应生微笑着朝他们走过来,宫婕与李知一人拿了一个,学长不吃甜食,边上另一个女孩子也拿了一只,她小小地啃了一口,眼睛一亮,目光转向边上的褚明彰,脸颊微红道:“嗯……你不吃吗?”


    “这个真的很好吃,我记得你蛮喜欢甜食的……”


    褚明彰喜欢甜食?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冷淡的人会喜欢那种甜蜜的食物。


    可褚明彰只是瞥了一眼,似乎兴致缺缺,那女孩子连句回话也没得到,显然有些失落。


    此时那学长打了圆场:“哈哈哈,你不知道吗?你们首席有洁癖——这种自取的食物他是不吃的,他害怕别人的手不小心碰到过甜点。”


    “吃的、用的、穿的……哦,尤其是穿的!哈哈哈,他在衣服上尤其事儿逼,他的衣服必须和别人的分开来洗……”


    “只要有人穿过他的衣服,那么这件衣服褚明彰绝对就不会再要了,这绝不是搞针对——哪怕是他爸来也是一样的。”


    “还记得有一次吧,我们俩家人一起去海岛度假……”


    “行了。”是褚明彰出声了,他扯了扯嘴角,“都过去多久了。”


    言下之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还有必要提么?


    学长垂下眼皮,笑了一下,这抹笑莫名令人感到熟悉……似乎方才,李知也是这样笑的。


    此时此刻,李知的心情无比复杂,他好像跌进一个混杂着各种味道的调料罐里,他要在辨认出这罐子里的酸甜苦辣,这实在是一件很费劲的事——


    李知不知道,原来欣喜、落寞、激动、胆怯…还有许多截然不同的心情都是能揉在一起的,他的心变成了装着怪味豆的盒子,他无法用一个词汇来确切地形容其滋味。


    “原来你有洁癖啊。”


    他看见那个人缓缓地将头转过来,李知微微昂首看着他,他的一颗心一直在跳,许多场景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盘旋,从第一次见到褚明彰那回,一直到现在……


    他想起方才照射在他们二人身上的那束白光,还有在台上沐浴在光下的褚明彰。李知几乎看不清褚明彰的脸,白茫茫的,模糊的一片,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光芒。


    ……如果我能成为像褚明彰一样的人。他忽然想。


    如果我能像他一样,如果我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尊敬,得到目光,能成为像他一样俊逸挺拔的人。


    “……”褚明彰只看了他一眼就走了,李知注视着他的背影,因为过燥的心跳,背脊渗出薄汗。


    韩子尧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褚明彰扔掉那些衣服,并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他有洁癖……


    洁癖而已,谁没有一点小毛病?褚明彰,如此优秀,如此光芒万丈,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捧着他的褚明彰,李知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


    只可惜有些心思就不能再见光了——褚明彰早有了心上人,还是他唯一的朋友。


    看起来,褚明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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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挺喜欢宫婕的,瞧他今天对学长的那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连一句客套话都欠奉。


    于是那点不可言说的情愫被李知埋在心底,狂热的崇拜占据上风,李知多日以来的颓然一扫而空,好像重新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动力。


    太阳,永恒地燃烧着,强大而温暖。


    李知不奢求自己成为太阳,太阳,有一个就够了。


    他只求太阳能可怜可怜他,慷慨地将阳光洒一点在他身上,供他活下去就好。


    ***


    “这傻.屌中邪了。”韩子尧一跃,投了个漂亮的空心球,他侧了侧头,“又来了。”


    周柏宇没理他,双眉紧皱着捧个手机打字,韩子尧没得到回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将弹回来的篮球往褚明彰的方向扔去,后者没接手。


    “草。”韩子尧烦躁地骂了一句,“一个个的,还打不打了?”


    周柏宇依然没鸟他,估计是新目标不太好对付,至于褚明彰则朝另一边走去,那儿站着个身形瘦消的少年,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脸。


    “哦,哈咯。”李知笑了笑,他朝着空荡荡的篮球场内瞟了一眼,“今天还打吗?”


    “你怎么又来了。”褚明彰皱起眉。


    “来送水。”冰矿递上前来,天气已转暖,矿泉水瓶身上湿漉漉的。


    “……”褚明彰深深吸了一口气,“李知,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不明白,自上学期他表态后,李知明明已经收敛了,不再缠着他了,可过了个开学宴,一切又被打回原样。


    甚至比之先前有过之无不及。


    可怜虫一样的家伙,好像随便说点什么就能将他吓破胆,为什么过了短短几个月就变得这么难缠,褚明彰搞不清楚自己说了多少次——


    “不需要。”


    “学校里有水。”


    “我不喝别人的水。”


    一般人都会知难而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只要褚明彰表现出稍微一点的不悦,那些人就会惶恐不安,恨不得滚出十里地,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但李知没有,褚明彰平生第一次遇到了一件麻烦事,让他觉得棘手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子。


    几个月过去,李知越挫越勇,褚明彰愈不让他靠近,他追的越紧,他像个褚明彰在学校里的全职管家,几乎帮褚明彰做了一切他该做的事——


    轮值、发作业本、送水,有人用讥讽的语气调侃他,“李知,你是他的跟班吗,是他的小弟吗?”


    “也许吧。”李知是这样说的。


    “褚明彰知道吗?”


    明晃晃的嘲讽,笑他贱,笑他不知好歹,可李知只是笑,腼腆又窝囊。


    翻页时太用力,纸被撕裂了三分之一,转笔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从指间飞出去,“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手指尖却意外地与另一个人触碰,对方将笔捡起,声音轻、细,其实不难听:“给你。”


    褚明彰垂下眼眸,定定地看了那支笔一会,握着这只笔的那只手,白的几乎透明,瘦的皮肤好像裹不住骨头。


    有一种莫名的、烦躁的火气郁结在褚明彰心中,一种冲动促使褚明彰抓起那支笔就扔进了垃圾桶,他连看都没看李知一眼,“别擅自碰我的东西。”


    “更别来烦我。”


    是消停了,但也没几天……现在又来了。


    “我吗?嗯……我是来道歉的。”李知将矿泉水收到身后,变魔术一样拿出两张电影票,他又露出了那种讨好的,像笑又像哭的笑容,“你消气了吗?我买了两张电影票……”


    “一起去看吧?”


    “李知。”褚明彰听到自己这样说,“你脑子有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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