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正浓,窗外小鸟啼声宛转,屋内,景元以一个乖巧的睡姿躺在卧榻上,眼睫毛忽地颤了颤,像是一对扑闪的稠密蝶翼,片刻后,他睁开了双眼,眼底还带着初醒的迷蒙。
“唔……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唉,我这是回家了?”
他盯着熟悉的天花板,也不急着起床,伸了个大懒腰,将身体拉成了长长的一条。
丹枫哥说了,这样做能帮助小孩长高。
他以后可是要长得和应星哥一样高,让某个永远都长不高的龙尊大人狠狠羡慕的!
镜流推门而入:“你在应星的工坊睡着了,他开车把我和你送了回来。”
“开车?”
“……对,就是金人MK2333型,括弧,飞车版。”
镜流回想起自己从那辆五光十色的骚包车里下来的时候,周围一圈街坊邻居那复杂震撼的眼神,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景元只恨当时怎么睡着了,没能看清金人的内部装潢:“好可惜!下次一定要让应星哥带我去兜风!”
“会有机会的。”
镜流垂首,不经意间反复抚摸着挂在腰间的单手剑,终于吸引了徒弟的注意:
“师父,你换剑了?”
剑首大人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矜持颔首:“嗯,在孤月重塑期间,他又赠了我一把趁手的兵器,让我暂时先用着。此剑名唤断水,改天我和丹枫比试,你有空前来观摩。”
“遵命,我在台下负责给师父呐喊助威,这一次我的嗓门一定会超过白珩姐……”
景元面色一变:“等等,应星哥答应我的兵器!”
他连一块儿铁石都还没见着呢!
镜流安抚道:“你放心,应星和我说了,关于你的奇兵,他早就有了灵感。等完工出炉的那天,再作为礼物送给你。”
“那就好!”
景元差点以为应星哥要鸽了他,发抖的小心肝总算落了地,蹦蹦跳跳地出了房屋。
他人高兴,走路步子也带着蓬勃的喜气,当即有几只肥肥胖胖的小团雀飞过来,安安稳稳落在了头顶,啄来啄去,俨然是把小孩的乱毛当成了上好的鸟窝。
“啾啾,啾啾!”
“又是你们呀,小白,还有小黄!”
景元的取名水平显然和应星比不了,胜在好记,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生怕把鸟儿抖在地上,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让镜流转过了身子,不想承认自己收了这么一个傻徒弟。
“师父,我决定了,我不买公司的顺毛膏了。”
一只悬停在半空的小团雀啄了一下景元的指腹,麻麻的触感像是在和他亲吻,景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要是我的头发不再乱糟糟,而是像应星哥那样丝滑,它们就不愿意在我头顶做窝啦。”
镜流轻笑:“都随你。此外,今天下午放半天假,晚上白珩提议在长乐天聚餐,丹枫请客,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还会拉上应星。”
景元欢呼,主要是因为又可以宰龙尊一顿了:
“好耶!”
“等白珩姐和丹枫哥到了,我要和他们分享应星哥干过的大事迹,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的偶像了!——不管是当初一根手指消灭万千火魔、扫荡碧梨各雅星系的孽物、轻轻松松驯服传说中的大古兽凤凰,还有烬灭祸祖……帝弓司命……”
镜流坐于庭院,看着小徒弟拳打脚踢、赤子无邪的激动模样,点头兴叹。
景家爹娘大可放心了,他们的幼子,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适合这条道路。
迄今为止,距离仙舟百冶的迎接仪式也不过过了一日有余,但她、景元和丹枫都已和这位天才打过了交道。景元是个傻憨的,来者不拒,但丹枫那个眼高于顶的高傲性子,让他亲口承认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哪怕放在平时,她也有意神游深交,毕竟和这般人物相处,往后的日子总不会无聊。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景元不必知晓的原因在里面。
根据她的已知消息,不光是朱明的炎庭君委托同族对应星多加关照,就连联盟元帅也发来了隐晦的叮嘱。
听说那时腾骁收到了来自元帅的亲笔书信,险些以为是来问罪的,双腿登时吓得一软,饶是抠破了头皮,也想不出自己到底犯了哪一项天条。
还是策士长胆大,把书信翻开一瞧,得,不是为罗浮将军来的,而是为新上任的百冶来的。
华元帅的大意为:希望罗浮六御上下同心戮力,确保应星本人起居舒适,身心安顿,勿令怀炎将军思徒心切,叨念成疾,恐生变故。日后罗浮若有铸造所需,怀炎将军明确承诺,必率全体朱明匠人鼎力相助。
元帅亲批,此信为证。
翻译一下就是:这位是仙舟联盟的重点培养人才,怀炎将军的心眼子命根子,要是在罗浮有个三长两短,拿你是问哦。
能让赫赫有名的朱明将军放出誓约,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元帅担任见证者,“天才俱乐部78席”在联盟高层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一提到朱明的奇工巧匠,武痴腾骁立马不困了,拍案而起,在将军府踱来踱去,思考着可行的对策。
如今的罗浮仙舟正处于鼎盛时期,四海通衢,万国通贸,又有军事上的丰功伟绩,是仙舟人和化外民眼中的定居圣地。可实际上嘛,有光必有暗,偌大的仙舟,私下也大小矛盾不断,有他在上面压着,没人敢有大动作,但冷不丁的一下子往往是最难防的。
虽然应星本身武力值不低,也很少在人前露面,但【天才俱乐部】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他又人生地不熟,身边难保不会出现一些心怀不轨的有心人。
于是,腾骁打上了镜流和丹枫所在的小圈子的主意。
狐人胆大心细,飞行士白珩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仙舟内外狐朋狗友无数,人脉颇广;
镜流武力强盛,军中威望极高,不吝啬于扶持同僚后辈;
丹枫能打能奶,但凡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找他就对了;
哪怕是镜流的小徒弟景元,也生了一颗机灵过人的脑袋。
最重要的是,四人皆是心性良善、实力不俗之辈,有他们在旁看顾,一心打铁的小工匠总不会被坑蒙拐骗了去。
“镜流,还有一件事,你找机会帮我问问——应星在朱明生活得好好的,这一回来罗浮,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是有各方面的困难,一定要及时告诉六御啊!”
“难言之隐?”
应星端起小巧玲珑的酒杯,抿上一口,好笑地重复了一遍镜流的说辞。
不算难言,但确实不便于告知外人,否则别人怕是以为他放着好好的天才俱乐部78席不当,跑去干恶兆先锋或者葬仪知宾的活儿去了。
此时的长乐天正值夜晚,人工模拟的星空紧紧地盖在人们的头上,和熙的微风带来了各色美食的香味,顺着木质飘窗钻进一间豪华的包厢内,引得椅子上的景元食欲大开,小声埋怨着菜怎么还没上,他都快饿死了。
丹枫放下手中的书卷,示意服务员:“请先给我们的景小饕上一些餐前甜点,一份鸣藕糕……不,给他来三份吧。”
服务员偷笑着下去传菜,景元闹了个大红脸:“丹枫哥,你又逗我!”
白珩笑眯眯地补充:“谁让你最好玩呢。”
景元气得不和他们说话了,扭头看围观的工匠:“应星哥,我也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千里迢迢来罗浮工造司呀?”
他先是瞥了一眼镜流,低声说:“师父说让我自己想,我猜,是不是你在朱明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待不住了?”
丹枫无语:“景元,你说说,谁能让应星在朱明受委屈?”
怀炎将军怕不是会拔了那人的皮。
应星支吾了一声:“还真有。”
四人的八卦目光顿时聚焦在了他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捏了一下鼻尖,说了实话:“是炎庭君。”
“唉?!”
白珩第一个叫了出来:“怎么可能,我看了炎庭君写给丹枫的那封信,他对你可肉麻了!”
“就是因为太过亲昵,才有困扰。我在朱明的时候,炎庭君隔三差五来找我,老是喜欢贴着我说些怪话,比如什么‘应星,你好香’之类的……’”
应星体内,一只拖着五彩斑斓长尾的火鸟冷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表达嫌弃的热气。
“【不朽】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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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是公认的最古老的星神之一,祂也许曾经确实和古兽有一些尚未验明的关系。而应星体内的【凤凰】既为一方大古兽,持明族作为【不朽】的龙裔,互有吸引,实属正常。”
丹枫运用他现有的学识,有理有据地解释道。
即便事实如此,炎庭君这幅不值钱的样子还是太给其他四位龙尊丢脸了。
“丹枫,奇了怪了,你怎么没有相似的症状?”
丹枫确实没什么感觉,睨了她一眼:“……大概是因为水火不相容吧。”
控水的苍龙和火属性的凤凰合不来。
白珩换了个人打趣:“小应星,所以,你总不可能是被炎庭君吓到罗浮来的吧?”
“这倒不至于。”
白珩沉吟:“那么,我的猜测可以成立了。”
景元连忙问:“白珩姐,你的猜测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别看我整天没心没肺的,心里可门清呢——应星,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工造司司砧玩的一手政治把戏。我听人说,他知道你要来,于是去找将军一哭二闹三上吊,喊话要给你退位让贤。将军只得好言相劝,让他在位子上再待一些时日,左右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打压你。”
“本来他的计谋就快成功了,结果昨天非但没见着你,还被燧皇吓得差点堕入魔阴身。这下子好了,可以彻底退休了。”
白珩一股脑说完,噗噗直乐。
她虽看着性格单纯,为人和善,但狐人的天性睚眦必报,哪里是好惹的?
无名客白珩行走江湖的处事原则,就是对朋友赤诚无欺,对敌人重拳出击。
景元摸了摸脑袋,他没想过里面的水竟然这么深:“可是,白珩姐,这和应星哥来罗浮的原因有什么关系?”
“我想用这件事说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应星在朱明树大招风,来咱们罗浮这个小地方躲一躲,不也挺好吗?”
白珩朝应星挤眉弄眼:“我猜的对不对?”
应星听了半天才理出了个大概,哑然失笑:“你说对就对吧。”
也算是给他的反常选择拉了一面遮挡的大旗。
景元百无聊赖,饿得肚子都要扁了,随口道:“说起政治,丹枫哥才是最厉害的吧?”
丹枫谦虚道:“只是略懂。”
白珩刚想分享一些饮月君大战龙师的热血片段,门铃忽地一响,服务员端着鸣藕糕走了进来,欲言又止。
“我的鸣藕糕!”
景元欢天喜地接过,丹枫问似有心事的服务员:“还有什么事?”
“丹枫先生,”她艰难启齿道,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在场唯一一张陌生面孔:“一楼,有两位龙师邀应星先生和您下楼小聚,商议族中繁衍大事。要我原话传达。”
本来热热闹闹的包厢顿时冷寂了下来。
丹枫在一瞬间抓紧了椅子扶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还带上了应星?
他正在和友人聚餐,尚未上菜,龙师能找到这里,又岂会不知?摆出一副尊长对小辈的态度呼人下楼,若应星是个对持明族情况不知情的,估计下意识就站起来跟着走了。
可一旦出了这包厢,作为请客的主人,他丹枫的颜面摆在哪里?以后持明和百冶交涉,龙师岂不会仗着这一点初步印象故意先于他前?
丹枫喉头干涩,刚要冷声拒绝,却见应星在位子上不疾不徐地转过身,翘起一条腿,双手搭在膝上,垂眸淡道:
——“不了,让他们在楼下等着。”
他看向丹枫,双眸相对的一瞬间,后者捏酒杯的手不可察地微顿,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懂了。
“可是……”
“女士,麻烦你转告他们——凡事讲求先来后到,我和饮月有约了。”
应星靠在椅背上,望进饮月君眼里的一汪鎏金,一字一句地笑着说:
“对吧,龙尊大人?”
“……嗯。”
“啊,是,好的!”
大门闭合,不大的包厢里,只有窗外吱吱呀呀的戏曲声静静流淌。
第一次被他这么叫的龙尊大人心想:虽说苍龙和凤凰合不来,不过,应星倒是颇为合他的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