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枯叶凋落。
云容整宿呆在书房,自王宥离去,他整个人心绪恍惚。
人人都想高攀帝千岁,只苦于无法攀附,不意带女儿去趟宫里,让梨儿被萧卿珏看上。
“云大人,想给千岁送美人的官员可海了去,咱家听说大人有意将云小娘子许给那江家阁老,千岁想要的人,你能送的出去?”
“况且,大人也不是那等心疼女儿的父亲,否则也做不出少艾配老翁!明日,帝千岁会回府邸,大人今夜做个决定吧!”
思绪回到昨夜,王宥那些话言犹在耳,云容想了一夜,他在工部侍郎位置上坐了许久不曾有变动,江尚誉看不上梨儿,反被帝千岁看上,也不为是件好事!
整夜都坐在太师椅中,云容浑身酸痛,想要起身喊下人伺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赵嫣入屋将铜洗搁在面盆架上,拧干巾帕走到云容面前,云容就着巾帕热气覆盖脸上,热气熏敷顿觉舒适。
“昨夜司礼监王公公说帝千岁看中梨儿,你今日将她好生打扮,到日中我派人送梨儿去提督府。”
接过帕子的手微颤,赵嫣脸色难看道:“老爷,不梨怎么说都是云家嫡女,你把她送给一个太监,让咏芙怎么办?”
“百官都抢着巴结萧卿珏,日后咏芙就算找了夫婿,也不敢轻视她。”
赵嫣冷笑:“就算帝千岁如何威权,终究是个太监!”
云容清楚,心里自然也盘算过,富贵险中求,景明帝需要萧卿珏,即便萧卿珏有朝一日权势衰歇,他也自会想办法保全自己。
“不必说太多,你快些去准备。”
“老爷,你已经没了儿子,难道还要逼死个女儿吗?”留下这句话赵嫣转身出屋,独留云容在里面色难看。
松竹院。
苏琴讶异赵嫣会来她院子,两人虽身在云府,也都是在各自院子里,她也从不要求赵嫣来请安,自然意外。
“你来何事?”
“老爷今日要将不梨送到帝千岁府邸。”
苏琴面容瞬间惨白,赵嫣低垂眼眸,道:“云容当年是个穷书生,如今地位反转,苏琴,快带不梨离开云府吧!”
苏琴父亲当年是梧州知县,因失职被免官,跟如今成为工部侍郎的云容自是无法相比。
颤栗着双腿,她能带梨儿逃哪去,苏琴知道就算现在带梨儿逃出府,云容也能马上派人追上她们!
“我知道了,嫣娘,多谢你!”
赵嫣话已经带到,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苏琴转身回屋,拿了把绣花剪子,便往云容院子里去。
*
老爷被主母刺伤,动静闹得太大,全府下人都被惊动,云不梨急忙前往父亲院子,进屋目光首先落在母亲身上。
见母亲被下人反剪双手至背后,云不梨奔至苏琴身边,朝下人怒道:“你们给我放开手!”
没有老爷吩咐,下人自是不会松手,云不梨无法,这才想起父亲,转身发现父亲捂着脖颈坐在太师椅里,指缝流出血迹。
云不梨呆楞住,又回身看向母亲,这才发现母亲身侧绣花剪子。
“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琴挣脱不开下人压制,眼中充满恨意,就差一点能刺穿云容的脖子,奈何云容反应太快,只受了点皮肉伤。
云容走到苏琴面前,冷声道:“琴娘,我替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也是时候该报答我了!”
“云容,你就是个畜生,你要敢将梨儿送给那阉人,我一定杀了你!”
“今日我不计较你伤我,你还是云府里的主母。”不把苏琴威胁话语放在眼里,云容朝下人道:“先送夫人回院!”
下人强压着苏琴回院,云不梨急红了眼要跟去却被云容叫住。
“梨儿,帝千岁看上你,今日爹便派人送你去提督府,往后你就是萧卿珏的人了。”
云不梨如遭雷击,道:“父亲,你要将我送给萧卿珏?”
“是。”
“为什么?我是你女儿,爹,为什么这么狠心对女儿!”
云容皱眉,道:“你不是我亲生女,你母亲与旁人苟且才有的你!”
云不梨不信母亲会做这种事情,泪道:“父亲可以不喜欢女儿,是女儿不够好,但不能这样去羞辱母亲,母亲不是那种人!”
云容叹了口气,“这些事往后再说,待你赵姨娘将你好生打扮后就去吧。”
云不梨“咚”得一声跪下,求道:“那帝千岁残戾不仁,父亲送女儿去只有送死!”
“父亲,玉家世子就要上门提亲求娶女儿,你与其把女儿送给萧卿珏,还不如让我嫁到玉家!”云不梨以为说出玉家提亲父亲就会不再想着把自己送给萧卿珏,哪知云容根本无动于衷。
云容不知云不梨认识玉家世子,只当她臆想,即便认识玉家又如何,大裕到底重文轻武,他自是要选择有利于自己的。
“梨儿,想想你娘,想想你外祖父外祖母!”脖颈伤口已凝结,云容压重语气,:“你不去也得去!以后我会照顾好你母亲,你就安生在萧府呆着!”
云不梨出了云容院子整个人失魂落魄,想去找母亲,可下人不让她进母亲屋子,后来也不知自己是几时回的屋。
赵嫣回来看到的就是云不梨坐在凳子上发怔,心想到底没能逃出去。
云不梨声音微哑,道:“姨娘!父亲只因不喜我而羞辱母亲与人苟且!他怎能这样羞辱自己的妻子!”
“不梨,你父亲如何说你母亲,都不是你母亲的错。”赵嫣抚摸了下她的头,终是忍不住开口。
云不梨未曾听出赵嫣话里涵义,黯然道:“父亲为了把我送去萧卿珏府邸,拿母亲和外祖父外祖母要挟我!”
赵嫣道:“你可以依附萧卿珏权利,那时云容便不敢为难你娘他们。”
“可是萧卿珏为人狠毒,被送去的女子没有一个好下场,姨娘,我未必就能活!”
赵嫣眼眶微热,强笑道:“不会,我们不梨会好好的,咏芙还说及笄那日要姐姐陪着她过呢!”
云不梨强露笑颜,眼含泪水再是忍不住滴滴落下。
*
云不梨最终被装扮一番送去萧府,马车停在萧府大门,刘管事亲自出来迎接,今儿晨起他便收到王公公招呼,知道今日送来的女子不一样,到底不敢轻慢。
从马车探出身子,云不梨身着月白绣花交领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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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娇丽容颜身穿浅色像那玉殿嫦娥仙子般脱俗。
刘管事惊艳于云不梨容颜,但到底是帝千岁的人,为了保住眼睛,忙低垂脑袋,将臂腕伸到云不梨面前好让她搀扶下车。
萧卿珏府邸堪比亲王府邸,进入大门内里又是个小天地,刘管事给她安排两个婢女,云不梨被带到昭云院。
昭云院离萧卿珏主屋隔了几个大院,要说不远但也不近,这也是刘管事特意安排,若萧卿珏想要云不梨伺候能立马安排,平日云不梨待在自个院子也不会扰到主子。
云不梨进屋,婢女恭敬道:“奴婢叫秋露,她是秋瑶,从今天开始奴婢们是专伺候娘子的人。”
“奴婢们是娘子的人,娘子可赐名于奴婢们。”秋瑶上前扶着云不梨胳膊笑道。
云不梨看着二人一个沉稳,一个活泼,沉稳的自是叫秋露,活泼的便是那秋瑶,听秋瑶说赐名,摇头道:“不用,你二人还是用这个名字罢。”
秋瑶自是不强求,秋露道:“日暮千岁就要回府,奴婢们先伺候娘子梳洗换衣。”
听说萧卿珏今日回府,云不梨变了脸色,满目凄忧,任由秋露秋瑶折腾,又是抹香膏又是换衣裳。
秋露给云不梨换了件内里桃红色小衣和亵裤,外面搭着同色系的轻纱,秋瑶抽了抽嘴角心想刘总管送来的衣裳太过于艳俗,也多亏娘子容貌媚丽,肌肤赛雪,将这么俗气的衣裳穿的都这么好看。
二人替云不梨梳洗完已近日暮,伺候云不梨用完膳这才将人送到萧卿珏主屋,秋露秋瑶对视一眼便退出屋外守侯。
星夜点点,云不梨跼蹐不安坐在萧卿珏的床上,她在这屋里已经待了几个时辰,天越黑她越觉得难熬,似是有恶鬼即将闯进屋子里把她吞噬进去般。
云不梨掏出匕首握住,方才在那间屋子梳洗前偷偷藏在枕头下,被送到萧卿珏主屋前又藏在了小衣里。
这是离开云府前姨娘给的,姨娘没说什么,云不梨也明白,若那恶鬼真要折磨她,她承受不住就用此刀自戕!
可凭什么是她自戕,而不是杀了萧卿珏,她在宫里见过太监,个子都只略微高她些而已。
且她曾听说书先生言,太监因自小去势,身形长不高,力气也就如那女子般柔弱。
大家力气都一样,云不梨反而不怕了,握紧刀柄,咬着牙心想来到这太监府上的女子没有一个好下场,那她就先送这个奸宦下地狱。
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云不梨赶忙将双手背在身后,强压心中颤栗。
烛火摇曳,门被人从外打开,长长黑影被月光照射进屋,云不梨紧张地咽了咽口涎。
萧卿珏回府后先去汤池沐浴完准备回屋休息,方走到门外感到屋里有人息,瞧了眼守在门外两个婢女,心下冷笑,这些奴才倒是越发大胆了。
跨入门槛,萧卿珏往自己床榻走去,他不喜欢屋里太明亮,自然烛火点的也就不多,待走近看清坐在床上的女子面容时,萧卿珏脸彻底黑了下来。
云不梨哪里知道说书先生都是胡言乱编,并非去势太监个头都小,也并非跟女子一样柔弱。
看着身形高伟的萧卿珏朝自己走来,云不梨藏在身后匕首都有些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