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柳枝添绿,天较之冬日亮的早些,但宋徽玉却早早就自梦中醒来。
眼前是熟悉的裴府寝房,春日到了刚换了浅烟紫色的纱帐,看起来若天际暮色交接时的颜色。
但她却没动只是躺在床上,看着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和垂幔落入,逐渐的攀上将紫色的帐子染成明黄。
身上依旧是疲乏的,帝后大婚已过三日,她却仿佛没有从那日典礼的操劳中缓过来。
那场婚礼办得仓促虽是帝后大婚却也是事从权宜,若是当日没有殿里前夜发生的那件事或许宋徽玉只当典礼上李珏表现出来的冷淡是和她一般的因繁琐的礼仪疲乏使然。
但可惜没有如果。
缓缓阖上眼睫,不仅想到当日——
红色的绸布下是一顶凤冠,不同于刚看过的那几顶,这顶没有华丽的东珠,也没有点翠的珠宝,就连上面雕刻的凤凰纹样都因岁月的侵蚀而模糊不清。
皎皎月色下李珏缓缓抚过凤冠,凤凰微微的发出黄金的光泽,“这是我母亲当年加封时所戴,王朝覆灭乱军入城,她当时拼死护着的就是这顶凤冠,只因是父皇当年亲手所做。”
他温润的声音似乎因哽咽而稍稍凝滞,“母亲走之前说,她希望以后可以让我喜欢的人戴上它嫁给我,这么多年过去,我找出时它都有些暗淡了,还是这两日细细打磨才恢复。”
“徽玉。”少年抬起眼将手中的凤冠递到她面前,那双看向她的眼中都是真切。
“你愿意接受它吗?”
宋徽玉猛地睁开眼,她的眼瞳猛地一颤,此时头顶的屋檐上是跳动着的日光落下的明亮圆点,而不是记忆里那个被递到面前的凤冠。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侧着身缩在锦被中,细白的腿微微交叠着,不知为什么她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小个,似乎没人会看到才好。
李珏在她心里,这么多年始终是她的哥哥,是可以全心依靠和相信的人,但她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对方心里竟然对自己抱有这种心思。
这个超乎她意料的想法让宋徽玉不安。
所以她当时下意识就拒接了他,但宋徽玉总是会想到当时月色阴影中少年难辨的神色,让她夜夜难以安寝。
就像静水中的小船不知何时竟然误入暗流,引导着走向不知目标何处的终点。
……
在床上躺了许久,久到日头大亮宋徽玉才堪堪起身。
看着桌上前几日自己还十分喜爱的珍馐,如今却没了落筷的兴趣,宋徽玉只随意吃了两口久恹恹的放下。
揽春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家殿下,着急的劝:“殿下您多少也再吃些,虽然如今……大人有些生气,但夫妻哪有什么大仇,床头打架床尾和,过些时日大人一定会解除您的禁足,不会怪您的。”
骤然提及裴执宋徽玉下意识的有些紧张,自从前日回到裴府,她就不曾见到裴执,只是管家代为通传继续禁足的消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原本意料中的暴怒和威胁都不曾出现,平静地好似暴雨前的海面。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宋徽玉这几日不敢贸然举动,只遣信任的奴婢去看了下裴执的情况,但却除了男人只待在书房处理公务外什么都没打探到。
这么过了两日她越发寝食难安。
宋徽玉犹豫着还是让揽春去小厨房取些裴执素日喜欢的点心送去,还特意嘱咐了一定不要乱说话,只送了回来就好。
看着一桌子基本不曾动过的膳食,她还是起身回到榻上,脑中昏昏沉沉的,但却只能一味的睡觉逃避,不知道裴执此时到底是什么情形,想到当日男人那般愤怒的神情,她也真的不敢再擅自妄动。
正等着揽春的消息,却听到窗棂处的细微声响。
打开看果然是信鸽。
这鸽子是她离宫时李珏特意送来的,说是知晓她在裴府过得苦闷,所以给她解闷的。
这鸽子已经被调教好,她与李珏各有一只,鸽子可以知晓皇宫裴府和她母亲所在的宋府,平日里可以不方便走动的时候给他们传信聊以慰藉。
手中鸽子洁白的尾羽被宋徽玉小心的摸过,发出轻微的咕咕叫,少女的唇角微微勾起,但眼眸却垂着,似是苦闷。
那晚她虽然拒绝了李珏但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就好像片刻前眼眸中的的深情认真都不曾出现过。
他对宋徽玉依旧是和过去那般体贴温柔的兄长一般无二,甚至体贴的给她准备了信鸽,但宋徽玉和他接触却变得小心翼翼,总觉得经过那件事二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缓缓叹了口气,掌心的鸽子似乎发现了主人的烦躁,歪着小脑袋用黑豆般的小眼睛看着她,“咕咕。”
被鸽子的举动弄得一笑,苦等无聊,宋徽玉索性从桌面摸过一张纸来提笔写些什么。
五年来的习惯让她下意识的落笔写下的名字就是李珏,笔尖就此顿住,直到墨迹自毛笔尖低落在纸上染出墨痕。
她才缓缓的落笔,见那两个字小心的勾去。
重新摸出一张纸,这次落笔却是问母亲安好——
直到将信绑在信鸽腿上,宋徽玉支开窗将它放飞,看着鸽子扑朔着洁白的羽翼消失在远处的屋檐,远处的早山桃粉得热闹灿烂一树,但她却无心观赏只缓缓阖上窗关上一室春光。
……
裴府书房外
揽春被乌刺挡在门外,乌刺一脸为难道,“大人在里面忙公务,特意吩咐不能进去打扰,姑娘别为难我了,还是回去吧。”
看着手中的桃胶羹,揽春又想到自家殿下这两日寝食不安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索性压低了声音看恳切的看着乌刺,“我家殿下特意让我给大人送来的,殿下禁闭中日日反省实在是想要大人能原谅。”
虽然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但这几日裴执的恼火日日跟在他身边的乌刺自然看的出来,正因不知如何开口劝阻她不要上去自讨没趣,却闻得房内冷冷一声。
“带上你的东西,滚回去。”
房间内,听着外面一声清脆瓷片落地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男人的眉头蹙起。
那日挂在她心口的玉坠碎裂时就是这般的清脆声响,眼前似乎又出现少女眼中的惊慌无措,还有那只伸到他面前的要去握住碎片的手。
李珏于她算什么?他又算什么?
都是可以利用随时抛弃的往上爬的棋子,还是自以为可以随意掌控欺骗的玩物?
裴执威名于世,强权手腕下无人不叹服畏惧,从来没想过他居然会被一个小姑娘当中掌中随意玩弄的棋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蒙蔽。
指尖那股难以言说的灼烧感上来,他却强硬的逼迫自己忽视那种烈焰焚身的痛感。
猛地抬手,一桌笔墨散落一地,满地狼藉中他想到数日前宫中李珏和他所说——
那夜乾安殿中,一席白衣的李珏将凤印细细把玩,封后在即他的意思自然不言而明。
少年抬眸看着他,眼底温和若往日,“朕于徽玉兄妹情深,想来大人和皇后亦如此,裴卿于朕有逆境相助之恩,但徽玉于朕亦然。”
“皇后朕自会爱护有加,只是希望大人也能善待徽玉。”
指尖猛地用力,手中的笔杆应声而断,几乎是瞬间裴执抬起的眼眸中带着怒火。
这个女人比他想的手腕还要厉害。
“大人!”突兀的传报打断裴执的思绪,来人见到满地狼藉下意识噤声却被裴执命令开口,这才垂首道:“大人军营调遣兵械的手印丢了。”
自去岁扫北回京,举国安定,裴执手下的大部分兵马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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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北境各边塞要处以待调遣,另小部分兵马就随着他回到京城驻扎。
这一年来裴执琐事在忙也不忘亲自操练兵马,经过一年的训练这一队已然收效颇丰。
近日亲王诸侯前来京都观礼,这队兵马也是对这些看着新皇登基蠢蠢欲动的王孙子弟的一个告诫,只要有不该有的心思,裴执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所以近日他将军械调用的手印发放下去,让驻扎京郊各处的军队自行装备,却不想竟有人大胆至此在他眼下将手印盗走。
裴执眸色幽深,这盗走手印的人目的显然就是要私铸手印,再趁着神不知鬼不觉将真的送回来,待到以后需要时就可以随意调运军械,其中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军队各处管理严谨,这手印何处丢失自然是很快就会被查出来。
不过比起这个,这个人背后的,敢在他眼下用假手印盗用军械的人真是胆子很大,裴执缓缓勾唇淡淡让人起身,“我们现在就去军营查,府中各处也搜查,在全城中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背后的人抓出来。”
从天色大亮找到暮色垂垂,有嫌疑接触手印的人都被影卫抓捕。
地牢内,他们所有人都颤巍巍等待发落,而众人面前的裴执却悠然坐在椅子上,阖眼不曾言语。
众人被关了一下午,因都是军中之人多少知道些审讯之事,除却几个显然不是的被剔除,剩下的这几个都是无论如何逼问都毫无破绽,但却难排嫌疑的。
这几人官职不高平素很少接触裴执最多也就是远远见过,是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小声低语。
其中负责西边军营兵械管理的中年男子最甚,他见此前说话无人约束,因此打着胆子小声申辩:“大……大人,我真的冤枉啊,小人就是看过手印一眼真的不曾偷拿。”
喧闹的哭嚎声中,男人的眸子睁开,其间冷淡凌厉的威压让他到嘴边话一噎,膝盖也猛地软了下去。
但裴执若好似没看见他的求饶,只用寒箭一般的冷冽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就在他们的心提到最高处时,只见他手中一番,一个锐利的白光划过众人眼前——
下一瞬,那个还张口求饶的男子嘴中吐出一口鲜血,那利刃赫然刺穿喉咙,穿过他的后颈露出一截白刃。
男子的尸身轰然落地,至死喃喃低语。
裴执身前的影卫却对此恍若不绝,生死似乎早就看淡,面前待审的众人却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牢里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只见那个出手便是夺人性命的裴执缓缓自下属手中接过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指尖,那护手上的寒光就和刚才那杀人无形的白刃一般,让他们登时一抖。
裴执冷冷道:“私藏手印拓版罪当处死,他的罪判了你们呢?”
片刻前还嘴硬的诸人登时跪地求饶,纷纷自己澄清所犯罪证,果然这几个人手里都不是很干净,一连串查出好几个在环节中作乱的人。
坐在上首,裴执只是合眼听着供词,一边听着属下的回禀,“这几个都是手印传递交接过程中的人,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男人正欲开口却被突然进来的属下打断。
回禀的话却让他陡然睁眼。
夜色下,军中所归的众人举着火把,火光照亮了裴府后院的角落,随着箭矢破空的凌厉之声,有什么东西被当空刺中陨落在地。
属下捡来落地的信鸽,解开腿上的信件呈给裴执。
鸽子的血染开信上俊秀洒脱的熟悉字迹,男人看着信,众人都不敢出大气的看着。
半晌却见裴执缓缓勾唇,唇边带着冷然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信被他随手一扔,便被火把的烈焰吞噬,瞬间成了空中灰烬,但上面的内容却在裴执脑海中不断重复——
“徽玉,印鉴已盖新作,望改日相聚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