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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他不过是她手中的玩物

作者:两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五日后,正阳大街,裴府外


    近日晚间风雪渐止,冬日将近末尾,但往来行人衣着还是厚重。


    宋徽玉不过露出来半刻的手被冻得发红,被揽春发现惊呼出声,“殿下您的手!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把护手放下了!您快拿着暖一暖。”


    面对被塞到手中干的手炉,宋徽玉却只是摇了摇头又放下了,“拿着手炉干活不方便,真的没事的,我过去在宫里也常自己干活。”


    揽春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家殿下的手,却被宋徽玉笑笑挡过,“锅里的馒头差不多了。”


    她的脸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呵出一口水汽,朝着锅里看了一眼。


    浓稠的白粥鼓着小泡被上下搅动着,另一侧几层高的蒸笼被掀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馒头。


    干冷空气中湿润温热的米香面香直接让周围的排队的流民忍不住吸吸鼻子,更有小孩眼巴巴凑了过来。


    宋徽玉笑了笑摸了两个馒头递过去,小孩也不顾烫嚼都不嚼直接往嘴里塞,还不忘抬眼朝着宋徽玉笑:“谢谢姐姐。”


    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顶,“慢点吃不够还有的,”宋徽玉朝着身侧侍女们道:“吃的都做好了,你们去周围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百姓,把大家都叫过来吃些。”


    她这话说的很委婉,其实指的就是因动荡流浪在街的难民。


    自从那日裴执让她处理府中的贺礼,她就将所收的都清点了一番。


    其中不乏一些颇有纪念意义的物件摆设,但更多的还是财帛礼品,这些东西府中是不缺的,宋徽玉想了一想府中有何处需要添置修缮,但苦思冥想后还是一无所获。


    昨日晚间,宋徽玉听见檐上雪融声,滴滴答答声音让她想到进宫那日马车上见到的母女二人。


    这般的夜晚他们不知道所在何处?又是否吃饱了?


    她挨过饿,自然知道饿着肚子入睡是何种滋味,也知道在四处漏风的房子里入睡是多么艰难,一个风声虫鸣都会让人从梦中惊醒。


    所以那晚后,第二天她就让人去街上查难民的境况,派出去的人也是带回了消息,果然和她预料一般,如今京中不少难民日子过得甚至比她想的还要难上不少。


    所以宋徽玉擅自做主,想以裴执的名义在府外设灶搭锅,煮上粥和馒头给无家可归的难民们。


    她自然也是准备好了说辞,自然是裴大人感念百姓困苦,愿意将新婚贺礼都捐出来。


    裴大人是贤臣,建设粥蓬为的是天下百姓,虽说背后做主的是宋徽玉,但终究落在众人眼中是他裴执做的主。


    这样在裴执那里也可以交差,她还可以真切的帮一帮那些百姓。


    此时揽春也恰好回来复命,“殿下奴婢已经将府中家丁在周围看着了,这些流民多半是老弱妇孺也多半不会有事。”


    宋徽玉点了头,打消了担忧。


    毕竟施粥打得是裴府的名声,朝中重臣做的事情自然要看得过去。


    不是她心思重将人往坏处想,实在是人心难测,流民中若有人趁机生事只怕好事变了坏事。


    流民大多感念恩德,接过吃的连连道谢,顾不上走就都狼吞虎咽,宋徽玉注意到这些人身上单薄的衣衫,抬手唤来侍从……


    眼见外面拍着的百姓越来越多,人手也逐渐不足,宋徽玉也亲手挽了袖子上去帮忙。


    她的注意力都在不断递到面前的空碗上,忙碌间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注视的她的目光。


    玄袍随着寒风微微而动,衣摆沾染的残雪被吹落。


    裴执在距离她们十几步的位置站定眼神晦暗。


    锅中翻滚着沸粥,冉冉水汽中少女面颊红润,也顾不得灶火熏人,亲自给难民盛粥。


    和娇弱的外表不同,她的动作很是娴熟,一勺下去刚好将碗盛得很满却不至于溢出来,还亲手笑着递给难民,一点也不嫌弃对方手上的脏污。


    白净的脸上还抹着一点面粉,手腕上也蹭上了炉灰。


    乍一看和金尊玉贵的公主完全不搭边,但就是可以称得上有些狼狈的形象,却让裴执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身旁的下属见状也放低声音,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夸赞。


    “夫人真是善良,如今京中流民多,巡城的将士每晚都能发现不少冻死饿死的,但京中那么多富户除了夫人也没见谁出来建个粥蓬。”


    “大人前几日温太傅号召京中臣子捐钱赈灾,因您事务繁忙不曾露面,那些官员都草草敷衍。”


    男人的眉头在听见冻死饿死时蹙起,他隐约记得那些官员私下之事,只是近来不曾有空闲着手料理。


    视线落在排队领粥的百姓上,半晌道,“你去城防军备处看看还有多少宅子可以安置他们,再从备用军需里面先挪些银子出来在城里四处建设粥蓬。”


    心直口快的下属连忙开心应允,“大人您夫妻二人真是心善,朝中有您这样的臣子才是天下之福!”


    刚说完就被一侧的另一名属下拉住了手臂,他这才知道失言住了口。


    二人胆战心惊的等着即将到来的惩罚,却不想面前一向制下严苛的裴执却出乎意料的不曾责罚。


    在属下说到夫妻二字时裴执身侧的手微不可查动了下,先是皱了眉要开口,目光却在落在灶台前少女的身影上时停滞。


    那两人说的话他不曾注意,脑中只有那突兀形容他和宋徽玉的那个词。


    被和厌烦的人一起提到本该是恼怒的,乍然听到时却先是下意识的烦闷,心口好似被触碰时的燥痒,让人无所适从。


    半晌一言不发的就要进府,却在脚迈进前一瞬,听到一阵喧哗声。


    正是从宋徽玉所在的地方传来!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夺了一个小孩手里的馒头不够,还硬是要抢她护在手里的粥碗,孩子母亲样子的妇人为护着孩子被一脚掀翻在地,妇人不顾身上疼痛伸手死死护着身后的孩子。


    小孩见母亲倒地急着撒手,争抢间滚烫的汤水浇在小孩的手上,发出激烈的哭喊。


    “你别欺负我娘,我不吃了都给你。”


    小孩的退让却让汉子更得意,一把将人推倒。


    “滚边去,你碍了老子的眼,拿你点东西当补偿又怎么了!”


    汉子看起来就不是难民模样,一身衣裳也算齐整,甚至人也粗粗壮壮还有力气打架根本不似挨饿的模样。


    汉子拿着馒头转身就要走,直接被一道凌空而下的黑影直接反拧了手臂。


    裴府的家丁刚拎着棒子赶过来,看到面前熟悉的人影就都愣在原地。


    汉子显然没认出来此时控制他的人是谁的部下,被影卫挟持了还不老实,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却被缓步而来的裴执淡淡扫过的一个眼神就吓得噤了声。


    他是逃难来的不认识裴执,一路上习惯了仗着身形恃强凌弱,倒是在这世道下混得不错。


    但此时面前男人那骨子里来自上位者的睥睨倨傲,让他不受控制的畏惧,在地上跪着瑟瑟发抖,被影卫直接押走。


    场面陡然安静下来。


    空下的人群中间,刚才落地的粥碗碎裂的瓷片上零星几个米粒混着地上雪水,小孩趴在地上争抢着往嘴里咽。


    极度的饥饿下尊严是最不重要的,哪怕被人耻笑吃残羹冷炙吃混着泥土的粥,最起码肚子里有了东西就不会饿死。


    这个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走到还在哭喊着的小孩身前,裴执转头朝着宋徽玉看了一眼,在少女有些紧张的目光下淡淡开口。


    “再给他盛一碗。”


    “什……什么?”


    宋徽玉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突然被裴执抓到和小孩受伤的惊讶中,还是被揽春提醒才端起一碗颤巍巍递过去。


    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白粥还冒着热气,温热的温度透过碗传到手上,但隔着玄铁护手的裴执却感受不到这温度。


    裴执接过碗,缓缓半蹲在小孩身前,目光落在她被烫伤的手上。


    但小孩却好像感觉不到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手中这碗粥上。


    “大人……”


    小孩的眼中满是渴望,但却在对视上裴执时难以掩饰的带着畏惧,被烫伤的手也下意识挡在头顶,好似怕被突然袭来的拳脚殴打。


    男人垂下眸避开小孩的眼神,平素冷淡让人畏惧的眉眼此时却在遮挡风雪的伞下阴影中晦暗不明。


    他嘱咐了下属几句,下属就带着小孩下去了。


    临走前裴执还将那碗粥递给小孩。


    宋徽玉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刚刚那些事情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铁石心肠的人间阎罗裴执做出来的。


    那种平和甚至有些悲悯的神情,仿佛是她的一个错觉。


    男人没看她,只缓缓起身要走。


    她却不知为何心底有了些许勇气,抬手拦住了男人。


    直到裴执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被寒刃陡然插入的感觉才让宋徽玉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原本那些莫名的情绪陡然散的一干二净。


    他是人间修罗,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怜悯这种词怎么会和他有关系?


    宋徽玉只匆忙的将袖中手帕递过去,掩饰刚才突兀的言行:“夫君你的衣摆脏了。”


    裴执看着她,不过短短的几秒,宋徽玉却觉得格外漫长,细密纤长的眼睫微微的颤抖。


    刚刚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不记得面前的人是谁了吗?


    伸出去抓着手帕的手就这么悬在空中,宋徽玉的心头也如它一般高悬着,下一瞬男人却抽走了她手中的帕子。


    柔软的丝绸帕子从指尖游鱼般滑过。


    宋徽玉下意识抬起眸,正对上男人那双冷淡的眼。


    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眸中,除了以往的冰冷让人畏惧外似乎多了些什么,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裴执转身就离开了。


    ……


    府外的粥食分发了一下午,宋徽玉累得手臂酸疼,抬都抬不起来,但心里却格外的踏实。


    此前吩咐的侍从说已经记下这些难民的身形尺寸,即刻便去城中成衣铺子里采购,虽说目测未必件件合身,但宋徽玉特意嘱咐要料子厚实。


    按着府中办事的效率,约莫晚间这些衣衫便可到这些人手中了。


    想到今夜这些人便不会因寒冷无法入睡,宋徽玉忍不住勾了勾唇。


    临近日暮时分,来了几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男子,他们哭着求宋徽玉说家中有病重在床的家人,实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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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活路了,求她给些银钱救命。


    虽然对他们说的话有些怀疑,但男子们哭的情真意切,宋徽玉也是让人担忧万一真的有病人等着药治病怎么办?


    她最在意的就是她家中的母亲,自己如今改换身份无法身前尽孝,所以最是看不得子女为家人求人。


    所以还是给了他们银钱,甚至还特意嘱咐如果后续不够还可以来府上要,一定要治好家人。


    可不想就是这意识心善却酿了祸端。


    ……


    晚间星子漫天,雪即使在夜间也再站不住脚,空气湿润而冷冽。


    人行其间身上衣衫都粘了水雾,皮肤上也微微的潮湿。


    梅影落地,一阵剑气引得花枝摇动,簌簌然落了满地残红。


    收剑入鞘,几朵肩头落花引得男人眉头微蹙,冷冷抬手拂去,丝毫不带留恋。


    面上是冷肃的,但搭在剑鞘上的右手却下意识虚空握了握。


    灼热而细微的痒仿佛自筋骨深处而来,粘在皮肤上的水汽像是活了一般,柔柔的攀着男人的手,还沿着小臂不断往上。


    终是难抵灼感,另一只手用力握住小臂。


    他明明已经非常用力了,但除了被握住的紧绷的痛感外,右手的酥麻灼烧感一点都没减少,甚至因为痛楚的刺激让灼感更加强烈,仿若真的有火舌在从腕子上往上舔|吻着皮肤。


    厌弃与旁人接触,是裴执很多年的习惯。


    即使隔着玄铁护手,每次战场上不可避免的与人触碰后都会下意识反复擦拭,但这终究是心里的厌恶而不是真的病态。


    过去最多也就是将人斩杀剑下时偶尔手臂因血气上涌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但这种如烈火灼烧虫噬的异样变化,是这段时间才开始的。


    准确来说是遇见宋徽玉开始。


    男人垂下眼眸,冷冷的看着满地残红,今日右臂是从她手中拿过那方帕子开始不适的。


    柔软的绸布划过护手,分明隔着冷硬的玄铁,却好似搔|挠过他的掌心。


    惹得的人厌烦。


    一开始是收不上来空泛的感觉,逐渐变得明显开始发痒,以至于他漏夜练剑试图分散注意。


    烦。


    右手微动,剑气便将满地落花扫尽。


    练过剑,裴执刚要回书房处理政务,路上经过花园角门却见两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和人说话。


    定睛一看却见那说话的人正是宋徽玉身边的揽春。


    丫鬟将手中的银钱递给几个男人,口中还说着什么。


    裴执在战场练就一身本领,风中残音也可听清楚,不过敛眉凝神,说的话便清晰的落在耳中——


    “这些钱是殿下给你们的,回去好好照顾你们大哥,他手臂有伤就不要干活了,过些时候殿下给你们寻个不费体力的闲差。”


    受伤、手臂、大哥……


    这几个词几乎不需要怎么想就知道说的是白日那个伤人被抓的汉子。


    他竟然是宋徽玉派来的。


    白日汉子将孤儿寡母肆意欺|辱,小孩将地上混着泥沙的粥用冻得发紫的手捧起再一口口咽下……


    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个局,故意在他眼前伤害那个小孩,就是为了博得同情,对做好事的宋徽玉改观。


    这些人的命在她眼里原来什么都算不上,只不过是棋局上的棋子罢了。


    身侧的手狠狠攥住剑柄,尖利的护手甚至将剑柄梨木划出痕迹,锐利眉峰下男人的眼神冰冷若霜雪。


    闭上眼,他仿佛回到那个寒冷的冬天。


    火光满城中,阿姐目睹父母兄弟惨死,疯癫的她满街哭喊,追兵在后面追杀他们姐弟二人。


    她发了高热,在自己怀中烧的滚烫。


    走投无路时,裴执放弃所有傲骨只阿姐活命,但却被往来的年轻男子们奚落取乐,甚至好容易讨到的粥还被他们打翻在眼前……


    想到这儿男人拔剑出鞘,身侧的残竹应声而落。


    身后突然的声响让本就偷偷出来的揽春吓得一抖,只见黑暗中一个阴鸷的目光看来。


    银光划过眼前,不过抬手间,那两个男子就被利刃割喉。


    他们的手上还攥着刚要来的银钱,至死不撒手。


    黑暗中颀长的身影一步步朝着揽春走来,直到剑尖抵住她的喉咙,她才看清面前的男人。


    月色下裴执手中的剑刃泛着寒光,上面还带着温热的血液,沿着剑刃一滴滴砸在揽春的脖颈上。


    在揽春惊恐的眼神中,他缓缓的启唇,一字一句道。


    “攻人攻心,果然还是你们殿下手段高明。”


    ……


    夜间的冷风透过窗缝吹在脸侧,湿润水汽触碰温热的面颊让人自梦中猛地惊醒。


    抬手扶了扶睡得有些闷窒的心口,宋徽玉才从窗边的贵妃榻上支起身。


    似乎是白日过与劳累,又懒在小榻上未曾盖上锦被,她此时感觉头晕晕的,似乎有些热。


    唤人两次没回应,宋徽玉抬手要去关上窗子,却被人突然从后面抓住手臂。


    头顶,男人那双眼眸冰冷若寒刃,直直对着时让她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雪漫天的晚上,耳边又响起催命的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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