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夫人一事,在次日晌午,彻底在金陵城中嫌弃了轩然大波。
天子脚下,皇权之所,当朝三品朝中命官发妻,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竟在黄天化日之下离奇失踪,简直是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就连皇帝陛下,在今日早朝之中听闻此事后都勃然震怒,亲自指派了大理寺卿着手调查。
官眷失踪案,一时间闹得是沸沸扬扬,谈及此事皆是人心惶惶。
此事归根究底在于褚津的死。
当日在端淑大长公主府中,京中官眷,朝廷命妇,不少人都是亲眼瞧见的,擅闯大长公主府的刺客究竟是何许人也!
若说嫌疑——端淑大长公主首当其冲!
只是这褚夫人失踪,莫非也和大长公主有关?!
一时间,金陵城中人云亦云,将这顶帽子扣在了端淑大长公主的头上。
“味道怎么样?”
萧止眨着一双桃花眼,哪里还有半点权臣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等待主人夸赞的狗狗,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南絮手中的筷子。
宋南絮蹙着眉,紧盯着面前一盘不知为何物的吃食:“你说这是炙羊肉?”
萧止颔了颔首:“这次可是我亲手烹饪。”
“烹饪?”宋南絮眉心皱得更甚:“你管这叫烹饪?”
宋南絮觉着这顶多也就是将一大块羊肉扔到了火上烧,在羊肉快要成为黑炭之前,夹进盘子当中,怎么算都和‘烹饪’二字无有关系。
她将一块肉夹到了自己面前:“这……能吃?”
宋南絮将筷子递到了萧止的面前:“你吃一块给我瞧瞧,若是没有被毒死的话,我再吃。”
萧止有点犹豫。
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嘴巴,大有一副慷慨就义似的模样。
宋南絮将那快‘炙羊肉’放进了他的嘴巴里。
顿时,一股烧焦了的苦涩味在他的唇齿之间弥散开来。
“咳咳咳——”
“呸呸呸——”
“水水水——”
宋南絮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即便不用想,她也能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吧嗒”一声,她将筷子放在了桌案上,抬眸看着萧止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既不擅烹饪,为何要为难自己?”
萧止猛地灌了一大口茶,这才稍稍感觉还过了一些:“我这不是——”
“哎!”萧止叹息一声:“看来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是对了。”
宋南絮哂笑,将面前的一盘黑炭推到了萧止的面前:“既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惩罚你将这盘你所谓的‘炙羊肉’都吃了吧。”
“啊?!”
萧止连连摇头:“还是免了吧。”
他往宋南絮的身边凑了凑:“我听问陶然楼最近新来了一个厨子,极为擅长烹饪各色点心,不如咱们也去尝尝,可好?”
“陶然楼?”宋南絮微一挑眉,轻笑一声道:“现下宇文胤珣还有心情招厨子?”
萧止:“以端淑的手段,这点流言蜚语还伤不了她,你若想要以此法将其重创,只怕是要失望了。”
宋南絮唇畔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她将胳膊搭在了桌案上,纤细的手腕上两个玉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呵!你当真以为几句流言便是我的杀招了么?”
萧止似乎看穿了宋南絮的心思:“想要用端淑之事彻底揭发普照庵,你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若是你——”
他话音一顿,目光深深地看着宋南絮,却并未将话说下去。
宋南絮:“你若是我当如何?”
萧止笑道:“定要将端淑的罪名做实了。”
“呵!”宋南絮轻笑:“端淑虽奢靡无度,但她还不至于为了点银钱损伤神宗与先太后的清誉。”
说着,她盈盈起身,举步走向飘絮庐门口:“端淑想要用褚津毁我明洁,我便用流言伤其名声,如此才叫公平,况且,此行的目的——”
宋南絮说话时,倏地用力眯起了眼睛:“我要的是普照庵,而非一个端淑大长公主!”
萧止挥开折扇。
已是深秋,本就秋风瑟瑟如刀般凛冽,他倏地扇风,倒是险些没忍住打了一个寒噤。
宋南絮瞧了,抿不住笑意。
萧止将折扇合拢:“我已命大理寺卿裴怀忠介入此事,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你可做好了准备?”
宋南絮缓缓阖上眼眸。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经过了前后两世。
宋南絮的唇角浮现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须臾,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瞳眸之中一片霜寒。
次日。
晨光熹微时,安远侯府朱漆大门已悬起了九盏描金宫灯,寿字纹红绸自门楣垂下,将整条安远侯街映得喜气洋洋。
今儿,侯府内的家丁小厮,女使丫鬟皆换上了红装,图得是个喜庆、吉利之说,他们一个个地穿梭在各房各院,仅一早晨的工夫,便将安远侯府布置一新。
正午时分,宾客盈门。
在一片热闹喧嚣中,迎来了严氏的寿辰。
宋南絮的归来,似乎改变了老太太的心境,她离开的这五年里,宋萧然每每提议为母亲过寿辰,都遭到了老太太的反对,并扬言何时等她的絮丫头回家,何时再过寿辰。
“祖母,您瞧这支发簪可好?”
严氏端坐在妆台前,宋南絮亲自为祖母梳头,上妆,她选了一支翡翠牡丹的簪花,牡丹的花蕊中嵌着两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珠子,颤巍巍地发着光。
严氏身着百寿纹织锦外挂,内衬着凤穿牡丹的对襟褙子,她脸上满是笑意,看向宋南絮时,脸上的褶子中都藏着暖意。
她握住了宋南絮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好,好,只要是絮儿选的,祖母瞧着都好。”
宋晚棠将发簪簪在了老太太满是银丝的鬓间,而后扶着她缓缓站了起来。
阵阵铜锣声透窗而入,前院早搭好的戏台子,上演了一出《麻姑献寿》,老太太听了欢喜,拉着宋南絮的手走出了荣安堂主屋。
“老太太。”
李嬷嬷买着步子行至严氏跟前:“侯爷、夫人都在咱们院子外等着给您老人家贺寿呢,您看——”
严氏脸上原本的笑忽然一滞,眸底略带不悦:“若他带了那起子碍眼的人,便让他回去,今儿的寿宴也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