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看起来毫不起眼,一幢不算是建造精美的小楼。
    可百花楼的名气,在西河镇却是一点都不小。
    边城的军伍,官吏,商人,富户都是这里的常客。
    梁松一到楼下,就有眼尖的老鸨子,扭着圆滚滚的腰身迎了上来。
    “哎呦!”
    嘴唇涂得猩红的老鸨子,一扬手中的丝帕,嗲声就道:“这不是梁大爷吗?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说着,老鸨子用一根胡萝卜样的胖指头,戳了一下梁松的腰眼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死鬼,可不凑巧,金铃儿今天被人包了,还是到老娘的房里坐会吧!”
    “包了?”
    一脸失望的梁松,厌恶地翻了老鸨子一眼,悻悻说道:“你这婆娘,想涨价就明着说,别给老子耍心眼子。”
    “屁话!”
    老鸨子白眼珠子一翻,狠狠剜了梁松一眼。
    “老娘何时骗过你?”
    “你还没骗过老子?”
    梁松眼睛一瞪,道:“远的不说,就上月,拿一个饿得半死的瘟婆娘,棉花蘸着鸡血塞里边,硬说是生瓜蛋子给我开头苞,蒙了老子五两银子不说,害得老子还差点得了瘟病。”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计较这些,真不嫌丢人,老娘都替你害臊。”
    “得了!”
    梁松神色一正,摆手道:“钱有的是,快让金铃儿准备一下,老子今晚就不回了,到哪儿睡还不是一块热炕?”
    老鸨子把嘴一撇,低声又道:“你个老东西,如何听不进人话?”
    “就你,嘴里还能吐出人话?”
    “那好!”
    老鸨子狠瞪梁松一眼,把小山似的胸脯一挺,道:“别动不动就钱不钱的,老娘明着告诉你,今晚,老娘陪你暖被窝,不收你一个铜子儿。”
    “可别!”
    梁松急了,摆摆手又道:“老子吃盐轻,就你,能把老子给齁死。”
    “死鬼!”
    老鸨子毫不气馁,扭了一下肥肉乱颤的屁股,嗲声又道:“你可是挣到钱了,这口气也大得能吞天,想当年,你不照样把老娘这身肉,啃得满脸的口水不是?”
    此言一出,梁松老脸顿时一红。
    “别扯没用的,老子今天来,就是奔着金铃儿来的。”
    看着梁松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老鸨子堆起一脸盛开的菊花,把原本不大的一双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瞅了眼前的梁松片刻,嬉笑道:“老娘这身子,热时败火,饥时顶饱,金铃儿你就别惦记了,今天真的被人包了。”
    看老鸨子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谁有钱不挣?
    拿谎话来打发客人?
    看到梁松犹豫起来,老鸨子手里的丝帕,在梁松的额头甩了一下,道:“走呀!愣着干什么?先到屋里喝茶暖和暖和,总比站这挨冻肉要好受些吧!”
    他能看上眼的,别人也是喜欢,何况金铃儿还是百花楼的头牌,盯上她的人自然就不会少。
    西河镇,有的是一帮子有钱人。
    这一点,梁松是心知肚明的。
    但心里的这把火,已经被今天那笔飞来的横财给烧了起来,总不能就这样败兴而归吧?
    犹豫之间,梁松被老鸨子半拉半扯,进了一间比较僻静的屋子。
    待梁松坐了,老鸨子这才扯着嗓子喊道:“春梅,给大爷倒茶。”
    一阵香风扑面后,名叫春梅的窑姐儿,已经提着一把茶壶在梁松面前站了。
    “这位爷,就让妾身伺候您好了!”
    说着,春梅款款上前,给梁松面前的茶碗中,徐徐注入了热腾腾的茶水。
    这年头,只要能拿出粮食和银子,大把的女人,就能被调教成百花楼的窑姐儿。
    穷人家里不缺女儿,富户手中不缺粮食和银子。
    所以,百花楼选人,那可是颜值第一。
    在这粗布棉袄和白板皮袍为主的边城,身穿绸缎的窑姐儿,那可是边城各镇街的一景。
    这些经历了各种狎客们狼扯狗咬的女子们,个个已经是应对自如,把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手拿把掐,糊弄得团团转。
    像梁松这种兜里有几个钱就烧包的主,当然是这种地方狠宰一把的肥羊了。
    金铃儿是什么人?
    百花楼的老鸨子能轻易放手让他赎人?
    这女子,可不是从边城穷苦百姓手中用粮食淘换来的女娃儿。
    那可是家中遭变,被举家发配到边城的奴籍女子,再是身份卑微,曾经也是出身地方官宦人家。
    金铃儿天生一副好嗓子,又弹得一手好琴,就是在内地的青楼,这资本也是文人骚客们争相把宠的角儿。
    这等女子放在边城,本身就是鹤立鸡群,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和皮囊。
    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肌肤和精致的容貌,更是让各种狎客们神魂颠倒。
    百花楼拥有这等女子,老鸨子岂是轻易撒手的?
    青楼本就是个销金窟,喝血吸髓不用刀的地方。
    梁松瞅上了金铃儿,百花楼的老鸨子不把他的银子吸干抽尽,那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财神爷的。
    “死鬼,既然你嫌老娘这身肉腻歪,那么好了,这百花楼的姐儿们,你随便挑,老娘今儿不收你半个铜子。”
    一边给梁松抛着眉眼的老鸨子,一边豪迈地做着承诺,一边又暗示春梅给梁松上手段。
    “这位爷!”
    春梅几乎是把上半身全压在梁松的一只肩头,鼻子吹出的气让梁松脸上一阵痒痒。
    “您尝尝这茶合您的口味不?要是淡了苦了的,妾身再给您烧就是。”
    “茶刚好,喝着暖和就成。”
    梁松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金铃儿那可人的影子。
    兜里有大把的银子,那就吃仙桃,谁他娘的还稀罕这些酸梨子烂杏儿的?
    梁松一挺腰杆,把那只被春梅压得酸麻的肩膀给腾了出来,目光看向老鸨子那张满月似的大脸,道:“据我所知,金铃儿很是高傲,一般不答应客人整天包身的?”
    “那要看是谁了?”
    老鸨子轻蔑地一瞥还不死心的梁松,身子向前一倾,神秘说道:“有人出钱,让金铃儿陪衙门的那位,你说咱开门做买卖的,敢不答应?”
    有人出钱?
    而且还是用来招待衙门的那位?
    能出得起给金铃儿整天包身银子的主,招待衙门的那位?
    除了镇首田诚业,谁还有如此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梁松心头陡然一惊。
    “你知道是何人出钱?”
    “这个嘛!”
    老鸨子卖了个关子,嘴角一扬,不屑地撇撇嘴,轻蔑说道:“亏你也是个当掌柜做买卖的人,行规你懂不?”
    是啊!
    作为青楼,是随便不能泄露客人信息的,何况还是用来巴结大人物的客人。
    “说,老子有的是茶资!”
    梁松一咬牙,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啪”一声就拍在桌面上。
    “收起来吧!”
    老鸨子不屑地斜瞥梁松一眼。
    “老娘说了,今儿的茶资消遣,老娘给你全免,姐儿由你挑,就是点了老娘的卯,老娘也乐意陪着你老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梁松更是坐不住了。
    有人攀上田诚业,那摆明了就是生意上的事,眼下泰丰粮行被查,盯上粮食经营的人可不少。
    再是自己和泰丰粮行的掌柜宋贵不和,况且宋贵是已经死了,
    但这摊子买卖,那可是周敬堂的。
    作为周敬堂放在明面上的掌柜,他如何不能警惕呢?
    “玉兰,就当我老梁求你了,谁如此大方包了金铃儿?这你得告诉我老梁啊!”
    梁松态度瞬间的转变,老鸨子笑得是更欢了,伸出一根胡萝卜一样的指头,故作娇羞地一点梁松的额头,嗲声说道:“不喊肥婆娘啦?还记得老娘的名字叫玉兰?”
    说罢,又是戳了梁松一指头,嗲声嗲气地又道:“算你还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