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军之奴,砍到一字并肩王》 第37章 杖刑不可叠加 这一幕,让人就搞不懂了。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边回着徐老六的话,边提着一把茶壶,给叶家叔侄每人倒了一碗茶水。 “二叔,腊八哥,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徐佥事会给你们做主的。” 早已吓得面如死灰的叔侄二人,更加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晕头转向。 呆呆地望着叶十三,瑟瑟发抖的叔侄二人,居然忘了喝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 “看来,我这二叔和堂哥,是被何老爷吓坏了。” 叶十三笑着,把目光投向徐老六脸上。 精于世故的徐老六,一看眼前的架势,再加上叶十三方才的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迟疑片刻,何正一脸讪笑,拱手道:“草民何正,见过佥事大人。” “哦!” 徐老六缓缓转过身来,上下一打量何正,淡淡说道:“原来是何员外,你不在芦河湾村享清福,跑我这破庙来,不会是上香来的吧?” 这话,让何正没法接了。 上香? 这破庙是不假,近年来军部征收任务加重,垦田区的日子那是最不好过的。 但这上香? 难道是这徐佥事,嫌他这几年没有上供? 严格说,原住民的村子,并不属于垦区管辖,再是一个佥事,作为自然村少有的富户,也巴结不到屯田村这边。 “佥事大人说笑了!” 脸上霎时一阵尴尬的何正,立刻又堆起笑意,拱手道:“草民无意间,发现有烽燧兵偷了佥事大人的马,这不,给扭送到您这里了,这等品行恶劣之人,得好好处罚才是。” “偷马?” “什么马?” 徐老六眉头一皱,接连一问就是两句。 “那不是?” 何正哈着腰,罗萝卜般粗细的一根手指,指向叶十三骑的那匹战马。 望着院子里的那匹马,徐老六面上闪过一丝愠怒,皱着眉头看向一脸谄媚的何正,道:“就连本佥事所骑的马,都是叶什长所赠,你一个庶民,居然管起我屯田村的军中之事,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此言一出,何正顿时呆愣当场。 边城是苦了些,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富甲一方。 芦河湾村的村民,几乎都是他何正的佃户,拥有无数良田的何正,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但在徐老六面前,他还得有所收敛,比较人家是兵,他何正是民。 “叶什长,您传我过来,这是要……” 徐老六微微躬身,恭敬有加地征求叶十三的意见。 叶十三指着叶家叔侄,道:“我二叔和堂兄,在芦河湾凿冰捕鱼,只为了自己不被饿死,却被这个何员外带人殴打,还要罚银十两,若是交不出罚银,就拿本什长的妹妹顶债。” “此事,非烽火台的军务,本什长无权干涉,还望徐佥事主持公道。” 叶十三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是向徐老六传递了个信息。 既然叶十三已经定了调子,徐老六哪敢怠慢,只好顺着这个调子唱下去。 “好啊!” 徐老六转过身来,紧盯着何正那张油汪汪的胖脸,冷冷说道:“身为庶民,居然私设公堂,对流放奴籍私刑上身,你眼里还有军部吗?还有朝廷王法吗?” “佥事大人,这……” 这时候,察觉到情形不妙的何正,额头霎时就渗出了冷汗,脸色惨白的颤声说道:“误会,完全是个误会,草民我这就不打搅了……” 说着,何正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拔腿就往院子外走去。 “慢着!” 看到何正要溜,徐老六胸膛一挺,厉声喝道:“屯田村的签房,好歹也是个军务之地,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来人!” 紧接着,面色顿变的徐老六,大手一扬道:“将目无王法的刁民何正,给本佥事拿下。” 话音一落,早有按捺不住的两名田兵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拧住何正的两条胳膊,另有一名田兵绕到后面,照准何正的腿弯狠狠就是一脚。 “跪下。” 一声厉呵之下,何正就像一只装满了粮食的口袋,“扑通” 一声就被踹得跪了下来。 见势不妙的护院们趁机想溜。 迟了,随徐老六一起来的田兵们,早已横刀在手,一字排开把手住了院门。 “佥事大人,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啊!” 抖着一身肥肉的何正,杀猪一样地嚎叫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戏曲性的反转,惊得叶家叔侄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 叶腊八偷瞄了外面一眼,悄声说道:“二叔,咱家闰儿,这是混出名堂了?” 叶举更是一脸惊慌,忙道:“你没听见,他们喊闰儿什长哩!” “这下好了,何员外的堂弟才是个伍长,咱闰儿已经是什长了,还大他堂弟一头。” 叶腊八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中茶碗里洒得剩下的热茶,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 叶举也是喝光了茶碗里的热茶,低声说道:“这下,何员外可是一脚踢在石头上了,好歹他惹了他惹不起的人。” “没错!” 叶腊八点点头,欣喜道:“那他把咱捞的鱼,还有咱的渔具,都得归还给咱,银子也就不用罚了。” 二人也想得太幼稚了。 眼下的何正,岂是能轻易脱得了身的? 落在这些食不果腹的田兵手里,不脱他三层皮下来,那也太小看这些兵痞油子了。 这时候,叶十三大刺刺地坐在一张田兵抬过来的椅子上,饶有介事地看向一脸惶恐的何正。 一张书案,已经摆在签房门口正中,徐老六黑着一张脸端坐在后面。 叶十三缓缓看向书案后端坐的徐老六,淡淡道:“请问佥事大人,非籍人员殴打军属,这该当何罪?” 军属? 这话没错,叶十三虽然是最低等的奴籍,但他眼下是戍边部队,北防军前哨烽火台的烽燧兵,当属军职人员了。 流放苦役的奴籍人员叶举,叶腊八二人,当然算得上是军属了。 这个概念,叶十三偷换得天衣无缝。 徐老六心头一凛,他知道,叶十三这是不肯轻易放过何正了。 心领神会之下,徐老六把头转向叶十三,道:“回叶什长话,无故殴打军属者,杖二十,罚银五两。” “如此说来,殴打一人杖二十,罚银五两,那么我叶家二人被殴打,这如何算?” 叶十三居然这样算账,把难题又摆了一道。 “这……” 徐老六一窒,讪笑道:“杖刑不可叠加,但这罚银嘛!就按双份。” “这个我不懂,那就仰仗佥事大人主持公道了。”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继续又道:“还有,敲诈勒索现役军人,这又该当何罪?” 第38章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啊……” 徐老六面颊急抽,万没想到,这叶十三居然把同一件事,分成三份来说。 这叶十三是谁? 那可是杀了成百元蒙鞑子的军功之人。 军部的嘉奖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晋升后的职务,不知道要比他这个佥事高几级? 再说,杀了鞑子,给鞑子造成的震慑,可让屯田村暂且安宁一些时日。 还有抢来的粮食,耕牛和战马,不也是给屯田村分了吗?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这种势态下,何正这个不长眼的土财主,可真是会挑日子惹事。 看来,今天不让何正褪下三层皮来,首先叶十三的这一关,那可是过不了的。 “回叶什长话!” 徐老六面颊又是一抽,正色道:“敲诈勒索现役军人,杖三十,罚银五十两,苦役两月。” “佥事大人明鉴啊!” 还没升堂,被摁着跪在地上的何正,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喊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草民的堂弟何虎,也在烽燧兵任伍长职,就是草民无心之过,但也够不上杖刑加身,草民……” 靠着各种手段发家的土财主何正,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拿捏。 他万没想到,一个奴籍兵卒,居然能指使垦区的田兵佥事来对他动刑? “大胆!” 不料徐老六并不买账,拳头一擂桌面,怒斥道:“如何决断,乃是本佥事量刑的,岂由你一介草民大呼小叫?” “来呀!” 沉下脸来的徐老六,拳头又是一擂桌面,向左右的田兵喊道:“先把这狂徒杖五十,其他的再说。” 五十杀威棍,足可让何正皮开肉绽。 要是不经打,说不定一通杖刑下来,年过半百的何正就会由此见阎王。 “佥事大人且慢!” 就在这时候,围观的看热闹的人群外面,挤进来一个人。 是韩老三。 韩老三弯着腰,带着老大儿子韩庆,提着一根棍子就来到书案前面。 “请佥事大人恕小的背部有伤无法行大礼。” 韩老三偏着脑袋,拱手又道:“小的因伤休养,耽误军务不少,这杖刑,就由小的父子来代劳吧!” 现场有的是田兵,完全可以对何正执行杖刑,这刚从鬼门关被叶十三拉回来的韩老三父子,这是唱的哪出啊? “你……” 一看到韩老三出现,何正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惊到:“关你什么事?” “如何就不关我事了?” 韩老三缓缓转身,偏着脑袋坏笑道:“老子身为田兵,乃佥事大人手下,对你执行杖刑,那也是分内之事。” 这一幕,倒把叶十三给整懵了。 这韩老三不在屋里养伤,跑签房凑什么热闹? 正在这时候,韩老三的小儿子溜了过来,附在叶十三的耳朵上小声说道:“什长叔,这狗东西何员外太狠毒了,我爷爷就是他家的佃户,去年粮食欠收,活活给饿死了。” 什么? 闻言之下,叶十三大惊,他这才知道,韩老三的老家,居然是芦河湾村? 这可是冤家路窄,看来何正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再看父子俩手中的棍子,那可是枣木棍,而不是田兵手中拿着的白蜡杆。 白蜡杆看起来直溜,但柔韧。 可枣木棍就不一样了,不直溜不说,而且上面多是硬节。 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只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恐怕连骨头都会被打碎。 何正也不傻,恐惧得瞳孔一阵紧缩,大喊道:“佥事大人,绝不能让韩老三公报私仇,你身为佥事,更不能徇私枉法啊!” 这一声喊,徐老六的脸色更加黑了。 不就是个土财主吗? 仗着镇里有些关系,搜刮村里百姓,压榨佃户,还敢在他面前叫嚣。 “佥事大人,让我来!” 又有两名田兵走上前来,向徐老六拱手一礼,道:“韩老三本是休假之人,其子韩庆只是家属,又非在编军职,还是由小的执行杖刑。” 这下,徐老六明白了。 这二人,也是从芦河湾村出来的。 他们的家小,也还在村中,都是何家的佃户。 这一下,韩老三是无话可说了,心里反而更加高兴。 就眼前这二人,总比他这个元气还未恢复的伤兵要有劲多了。 让他二人执行杖刑,这可要比他父子更凶猛。 “张三,李大头,你们敢对我动手?” 惊恐之下,何正咆哮起来。 他万没想到,这些人也借机跳了出来。 “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芦河湾村,得罪了本员外……” 叫骂不止的何正,突然戛然而止,他从二人是眸子中,看到有杀气四射。 本来只想出一口恶气的两名田兵,被何正这一通威胁,二人眼中顿时杀机迸溅。 “给张叔,接着。” 机灵的韩庆,把自己手中的枣木棍子,直接扔向其中的一名田兵。 韩老三少有血色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把手中的枣木棍递向另一名田兵,道:“那就有劳李兄弟了!” “徐老六,你敢对本员外行刑,小心镇里……” “来人,杖五十!” 面色黑青的何正,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老六一声令下打断。 “啪!” “啊……” “啪!” “啊……” 一声棍子打在人肉上的闷响,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顿时就交叉着起伏不断。 “一,二,三……” “啊……啊……” 当数着数的人,报到三十六的时候,被摁得趴在地上的何正,已经叫不出声来。 一同来的成十个家奴护院,此时已经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惊恐地望着眼前地上一动不动的何正,都明白过来,何家这一劫,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杖数不足,继续执行!” 已经对何正痛下杀心的徐老六,已经是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让田兵把杖刑执行完毕。 “啪,啪……” 枣木棍子又在两名田兵的手里抡圆了起来。 背上的棉袄已经被打得成了碎片四散溅落的何正,此时就像一坨泥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九,五十。” “禀报佥事大人,杖刑完毕!” 当最后一棍落下,在数数的田兵报出数目后,张三和李大头二人,这才悻悻地收起棍子立在一边。 “佥事大人,何正他,死了!” 报完数目的田兵,蹲了下来一探何正的鼻息,又一摸何正的腕脉,仰起头来又道:“没气了,也没了脉跳……” 第39章 看来,没有不怕死的人 死了? 闻言之下,徐老六心头一凛。 已经打死了人,这个雷,还得自己顶着。 “叶什长您看?” 表面笃定的徐老六,目光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神态冷漠,迎着徐老六的目光,淡淡说道:“此人欺压村民,危害一方百姓,既然刑责已经追究,就不罪及他人了。” 话音一落,那些看家护院的打手家奴们,纷纷跪了下来呼道:“什长大人英明啊!” 看来,没有不怕死的人。 这些家奴,平时仗着何正的威风,没少干缺德事。 如今东家何正被活活打死,他们心里清楚,这些军户,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叶什长所言极是!” 借坡下驴的徐老六,即刻抓住这个台阶让自己下台。 不料,叶十三淡淡又道:“何正之罪,苦役可免,但罚银不可不究。” 这何正已经被打死,也是算他短命不抗打。 既然人已经死了,罚苦役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叶十三还不放过对何正按律所罚的银子。 这一提醒,徐老六不得不暗叹叶十三的狠辣。 这个其貌不扬的奴籍兵卒,绝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一阵短暂的怯意之后,徐老六指着那些家奴,正色又道:“何正已经伏罪,本佥事网开一面,就不示众了,你们将何正带回去自行处理后事,限何家三日内交清罚银,若敢抗法,按律没收田产充公。” 如释大赦的何正家奴们,纷纷跪下致谢,然后把何正的尸体,抬上马车后仓皇离开。 …… 跑去烽火台找何虎搬救兵的那个护院,差点被马成打断了腿。 狼狈不堪地回到屯田村,到了签房大院,这才知道他的东家何正已经被打死。 内心被惊起骇天巨浪的打手护院,连芦河湾的何家都没敢再回去,趁着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时,悄悄地就溜回了自己的老家。 叶十三带着叶举和叶腊八,直接来到沙窝里的茅草屋。 “大嫂……” 一打照面,四十出头的叶举,扑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你……你是……叶举?” 通过声音,叶刘氏这才分辨出来,眼前眼泪直流,须发蓬乱,满脸污垢的男人,是她的同族小叔。 “腊八见过婶娘!” 和叶举同样让人辨认不出的叶腊八,跪了下来向叶刘氏行礼。 “二叔,堂哥,是你们吗?” 听到动静的彩儿,伸着两手摸了过来。 到了这种境地,叶刘氏和叶举叔嫂二人,也顾不得向以往那样男女避嫌,相互搀着胳膊就痛哭起来。 这份亲人相见的真情流露,也深深震撼了叶十三。 面对这些便宜得来的亲人,不禁让他心头泛起无尽的酸楚。 “蔡一,快去烧水煮饭。” 呆在一旁无事可做的叶十三,只好使唤蔡一先去烧些热水让叶家叔侄洗漱一番,然后再准备饭菜招待他们。 不大时候,洗净了头脸的叶家叔侄,这才露出来真实的面目。 目眶通红的叶举,悲声又道:“要不是闰儿,我这把老骨头,早被何家那些人拆散扔在河滩上了。” “他们可真狠,我叶家已经如此艰难了,这些人还要找茬欺负!” 对此深有体会的叶刘氏,也不禁恨声骂了起来。 “唉!” 叶举长叹一声,摇头道:“我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也就死了,可是腊八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啊!” 叶举的话,引得彩儿也抽泣起来。 本来亲人相逢时的喜悦,反而被一层悲怆笼罩。 不忍直视这一幕的叶十三,只好躲在一旁分割羊肉。 叶十三让田兵送过来的羊肉,叶刘氏一直舍不得吃,每天依旧是煮山药蛋和糊糊汤凑数。 待热腾腾的羊肉端上了桌,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的叶举,这才注意到蔡一的存在。 “这位是?” 按理说,一个奴籍兵卒,不会这么快就能找下妻子成婚吧? 面对叶举不解的一问,叶刘氏说道:“蔡一也是周围村里人,家中早已断炊,求到咱家门上,闰儿这才收留了蔡一侍奉我和彩儿。” 叶刘氏的话,让叶举更加感慨不已。 发配流放的奴籍人员,不是充军就是苦役,可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却有如此大的能耐,就让叶刘氏和彩儿摆脱了被奴役的日子。 这还有下人使唤,享受着主子的生活。 这才多长时间啊? 叶十三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从小就羸弱胆小,看见厨房杀鸡都晕血的柔弱书生,如何就变得如此霸气? 从前面徐老六们对叶十三的态度,不难看出叶十三在这里备受尊敬。 这,不可能! 奴籍就是奴籍,任何人都能出来踩踏两脚的奴籍。 明知不可能,但他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叔,腊八哥,趁热吃,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十三倒是很笃定,语气平静地催促二人吃饭。 两个连糊糊汤都喝不饱的人,面对如此肥嫩的炖羊肉时,却忘了饥肠辘辘的肚子,只是一个劲地追问这里面的缘由。 “二叔,我哥哥当官了,都当什长了!” 掩饰不住兴奋的彩儿,一语道破玄机。 “什长?” 在签房大院,叶家叔侄是听到那些田兵们如此称呼叶十三的。 难怪,叶十三没把何正放在眼里,何正不就是仗着有个当伍长的堂弟,这才如此横行霸道。 “是啊!” 叶刘氏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把一块在牛粪火上烤得焦黄的山药蛋,递进彩儿的手里,目光看向叶举又道:“闰儿军务卖力,现担任着这黄羊岘烽火台烽燧兵的什长,前段时间,还带手下杀了成百的鞑子呢!” 成百的鞑子? 要不得特别了解他这个堂嫂,叶举还真会以为这个老婆子吹牛呢! 成百的鞑子? 那是什么概念? 听人说,就是二三十个鞑子骑兵,撵着整村的人四处逃窜。 就这千里北防线的边区,被小股的鞑子骑兵屠村的都不少。 一个连看到杀鸡都晕血的人,能带着手下杀了成百的鞑子,而且还是骁勇善战的骑兵? 突然,叶举想到叶十三来时骑的那匹马,当时还说是鞑子的马来着? 而且,在签房大院,那个姓徐的佥事都亲口说,他骑的战马,还是叶十三赠予的。 在极度的震惊下,叶举的心还是宽了下来,高兴上头之余,把目光投向叶腊八,喜道:“快吃,你婶子让煮的羊肉,多香……” “婶娘,彩儿,大家都吃!” 喉结早已蠕动不已的叶腊八,赶忙抓起筷子,礼让大家都吃。 好久都没吃过了饱饭的叶家叔侄,这时候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就把一盆清炖羊肉吃了个渣都不剩。 望着汤水都没剩下的空盆,叶举又难过起来。 家世显赫的叶家,一场突来的变故后,龙颜大怒被贬奴籍,偌大的一门家人,年轻的女人被充为官妓,男丁被充军,就连老弱病残,都流放罚了苦役。 眼下就剩五个人了,竟然以这种方式吃了一顿团圆饭。 “大嫂……” 堂堂男儿的叶举,想到这些,居然又落泪不止。 第40章 这年头,女人不值钱 天色将黑,叶十三带叔侄二人来到营房。 幸好,还有几双从鞑子骑兵尸体上拔下来的靴子。 叶举和叶腊八二人脚上的草鞋,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二叔,大哥,快把草鞋脱了去,如此寒冷的天气,草鞋如何能抗冻?” 何秀儿把两双鞑子穿过的牛皮靴子,收拾干净了摆放在二人面前。 此时的叶举这才完全相信,他的这个侄儿,已经是在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二叔,大哥,芦河湾村的活不干也罢!” 思忖片刻后,叶十三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留下来帮烽火台喂马吧!” 这一决定,又让叶举和叶腊八二人,霎时就感动得热泪盈眶。 喂马! 这活不重,就是重活,在叶十三手下,起码没人随意欺负他们。 只要叶十三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着。 “闰儿,你出息了。” “就是啊!闰儿弟弟在这地方,谁都不敢低看。” 叶家叔侄,顿时就心花怒放。 突然,叶举似乎想起了什么? 担忧道:“那何家,家大业大,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叶腊八想了一想,也道:“如今何正死了,但他的弟弟何旺也不是个善茬,恐怕不会老老实实的交了罚银?” 叔侄二人的担忧,倒让叶十三笑了。 “我还真怕他们利利索索地把罚银给交了。” 此言一出,叶家叔侄二人就不懂了。 赖着罚银不交,难道还是好事? 他二人不知,此时的叶十三,心里又盘算起另外的主意来。 “何家具体有多少良田?” 突然,叶十三如此一问。 这就让叔侄二人摸不着头脑了。 “闰儿,何家在镇上有靠山,你得加倍小心了。” 为此放不下心的叶举,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继续说道:“何家在芦河湾村能够一家独大,那是和镇上的衙门有着猫腻,没有镇上的衙门撑腰,何家能如此霸道?” 这些,叶十三能想到的。 边城地区十年九旱,再加上鞑子时常越界骚扰,但也没让何家衰败下来。 芦河湾村虽然有屯田村,还有野驴滩在前面当着,位置上相对安全一些,但大环境的影响下,能够让何家如此膨胀起来,这和镇上的衙门不无关系。 但芦河湾村却拥有着边城地区最肥沃的土地,产出要比其他村子高多了。 边城不似内地,属于军管地区。 一些事务,地方衙门管理的同时,北防军也能插手管辖。 叶举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的。 但叶十三的底气,那是叶举和叶腊八岂能知道的? “放心好了!” 叶十三一笑,笑的是有些诡异。 但叶举还是放不下心来,比较他们都是遭贬的奴籍,没有任何自由自主权的奴籍。 奴籍,就是铺平在地上,任何人都能踩踏的一个种群。 被贬为奴籍的人,没有迁徙的自由,只有在流放地自生自灭。 除非朝廷开恩,才有翻身的机会。 这种事情很少,若有新君继位,才可大赦天下。 但哪个新君还会惦记流放充军的奴籍? 奴籍在一定的程度上,只是比监牢中在押的人犯多了一些自由。 要知道,从镇上随便拎出一个管事的人来,都比一个小小的什长威风多了。 除非能混到百夫长,这才有一定范围的实权,起码手下管辖的人数是上百的。 也就是说,叶十三在这黄羊岘的烽火台,才算是个头。 就是个头,手下也只有九个烽燧兵而已。 何况,黄羊岘烽火台的烽燧兵,实际人数,加上叶十三本人,也才五人。 准确来说,叶十三眼下就是个伍长。 “闰儿弟弟,切不可轻心大意,二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面对叶十三的不在乎,叶腊八也紧攥着一把汗。 叶腊八年近三十,要比叶十三还要大上六七岁。 面对这个堂哥的担忧,叶十三答非所问,笑道:“腊八哥,你觉得那个蔡一如何?” 蔡一? 不就是沙窝的茅草屋里,侍奉叶刘氏和彩儿的那个女人么? “啊……” 毫无准备的叶腊八,被叶十三猛然的这么一问,直接给问了个大张嘴。 “我是说,那个蔡一,做内室如何?” 叶十三诡异地一笑,紧接着又是一问。 内室? 莫非是叶十三看上了那个女人,想纳室成亲? 叶十三看上的人,那还有错? “好女人啊!” 叶腊八想都没想,脱口就说,“那女子手脚麻利,身材五官也标致,是个内当家的料。” “好!” 叶腊八的话刚落,叶十三叫了一声“好”来,“哈哈”一笑又道:“既然腊八哥看着行,那我改天就问问蔡一,反正她也是个吃不饱肚子,又无坚实依靠的苦命人,给大哥续一门弦,也不至让叶家断了后。” 此言一出,叶家叔侄二人顿时大惊失色。 给叶腊八续弦? 一个妹妹和妻子都被充了官妓,不足六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又病死在流放的路上,能活着,对于叶腊八来说,就已经是老天垂恩了。 叶举更是热泪盈眶,他已经四十出头,苟且偷生就是天命。 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哪还敢想血脉香火的事? 就他们自己,肚里没有隔夜的食,谁家女子能看上奴籍的人? 确定这个侄儿不是在逗他叔侄开心? “闰儿,开不得如此玩笑!” 叶举惊得双手乱摆,急道:“有口吃的,能活几天就算几天,腊八哪有如此福分?” “二叔!” 叶十三双手抱着后脑勺,往火炕上一躺,缓缓又道:“这年头,女人不值钱,能给口吃的,周围村子里的女人还不上赶着往咱的炕上爬?” 话是这么说! 但你得能拿出吃的来呀! 这个道理,叶举和叶腊八都懂。 就他们二人,眼下得靠叶十三养活。 但烽燧兵也就那些粮饷,何况叶十三还养着他的母亲和妹妹。 “闰儿弟弟!” 提到续弦,叶腊八的眼眶就红了起来,哽咽道:“哥哥我都是拖累你的累赘,哪还敢在娶妻生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十三语气平缓,但说得又是如此笃定。 好像这边城的事,都由他说了算一样。 初生牛犊不怕虎,任何年轻人都冲动,叶十三也不例外。 叶家叔侄,也就当时这个书生意气风发,心里尽想着不着边际的好事而已。 无论如何,再是荒唐的想法,那也是为叶家着想。 看到这个话题,叶家叔侄响应的情绪并不高,叶十三摇摇头,笑道:“我就盼着何家闹腾,闹腾得越欢,我越高兴!” 没病吧? 会不会是学骑马时,脑袋被马踢过? 突然,叶十三从炕上坐了起来,沉声道:“我要吃了何家,只要他们闹得凶,我就有了吃他何家的机会。” 第41章 赌坊,赌命 叶十三的话,直接把叶家叔侄吓得浑身一哆嗦。 吃下何家? 那可不是杀个人就能办到的。 叶举咳嗽一声:“闰儿,可不敢闹事,还是少结怨仇为好。” “这个事,我还真要闹。”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闰儿弟弟,听哥的,咱好好的,尽量别惹那些地头蛇。” 叶腊八也是一脸的紧张,他搞不懂这个自小就羸弱的堂弟,居然有如此凶狠的野心。 无论如何,叶举和叶腊八都是他名义上的亲人,太多的想法暂且还是不便多说,免得他们为此提心吊胆。 “好吧!” 叶十三点点头,为了不再让叶家叔侄为他担心,便道:“以后,你们就住营房,这几匹军马,那可是上等的战马,得操心好了。” “闰儿放心吧!” 叶举点点头,就像得到了一项神圣的使命一样,拍着胸脯说道:“我和你堂哥,一定会把马喂好的。” 有了专人喂马,叶十三就省心多了。 减员省出来的那份粮饷,正好解决叶家叔侄二人的生活。 边城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圣听不畅,全凭上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瞭望哨,吃亏不少的元蒙鞑子,定不会偃旗息鼓,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好更好的办法而已。 在元蒙鞑子没再次入侵之前,叶十三已经在盘算何家的事了。 何正已经是死了,但他的二弟何旺,不会由此善罢甘休。 三天! 徐老六给何家人缴纳罚银的期限是三天,如果超过三天,就达到叶十三的预期了。 “鸟人,你可别怂!”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阵,时刻盼着何家人兴师动众来找事。 最好是直接来找他的麻烦,来黄羊岘烽火台找他。 傍晚,马成来了。 “什长大人,听说您把何正给灭了?” 一打照面,马成单刀直入,一脸兴奋地望着叶十三。 “打我家人,辱我叶家,那他是活腻了。” 叶十三点点头,毫不忌讳地承认了弄死何正的事。 他知道,马成的老家,就在芦河湾村,家人也是给何家扛活的佃户。 “真解气!” 马成紧握着的拳头,狠狠擂了一下桌面,低声又道:“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戏! 叶十三知道,马成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搞出什么鬼点子来。 “讲!” 叶十三点点头,示意马成坐下说。 “什长大人!” 马成眼里闪过一丝寒芒,用手掌作了个砍的动作,低声道:“斩草要除根,不然后患无穷。” 草! 这鸟人,还真够狠。 自己没能耐搬倒何家,这次看到何家吃了大亏,这就跑叶十三跟前煽风点火了。 “是这样!” 得到了叶十三目光的鼓励,马成咬着牙说道:“何家老二,也不是个善茬,如果何正是徐佥事弄死的,那何家人也没办法,只有忍了,但一切都是由什长大人您引起的事端,那他们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这话没错。 徐老六毕竟是个军户佥事,田兵也是军伍,地方百姓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叶十三就不同了,一个奴籍兵卒,而且还是个烽燧兵而已。 这样的身份,家大业大的何家,那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了。 他们认为,徐老六只是得到了叶十三的好处,这才向着叶十三说话。 这要是直接找叶十三的麻烦,绕过屯田村这一块,料他徐老六也无话可说。 就是徐老六想要多管闲事,但他也得掂量掂量,不会不顾忌何家在镇上的关系。 “何正是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但何家……” 叶十三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盯着马成的脸,他想让马成制造个麻烦出来。 果然,马成迫不及待地说道:“何家的家业,大多都是霸占来的,开赌场,放印子钱,害得村民家破人亡,何家赌坊那就是个祸根!” 赌场? 叶十三眼前一亮。 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难道不香吗? “你的意思是,去何家的赌场赌一把?”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马成。 马成浑身一抖,没想到叶十三想用这个方式? 如果赌,马成还没把握。 他只是想制造矛盾,让何家和叶十三死磕,从而引得叶十三大开杀戒灭了何家。 最好是一言不合,提刀就砍。 “嗯!” 叶十三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要么去试试,说不定还赢几把回来。” 说实话,叶十三的决定,大出马成的意料。 去何家的赌场赌,纯属找死。 不过,依叶十三的做派,那是不会让何家白白赢钱的,闹起来才好…… 一晃三日过去,何家并没有来缴纳罚银。 叶十三做了简单的安排,留下三人值守烽火台,而他带着马成,策马去了芦河湾村。 踏入这何家赌场的时候,眼中透着一抹决然。他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赌桌前那些或兴奋或绝望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给何正办完了丧事的何旺,正坐在赌场的一个角落,喝着闷酒,看着手下人忙碌。 突然,他的目光被叶十三吸引。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就是叶十三……” 一名护院,低声在何旺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狗东西,胆子不小,居然主动前来送死!” 何旺咬着牙,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捏了个粉碎。 进了赌场的叶十三,目不斜视地走到一张赌桌前坐下,大声道:“昨晚做了个好梦,今天爷撞撞运气,赢几个银子买酒喝。”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就那傻样,跑赌场发财? 这小子的脑袋是被驴踢了。 何旺皱皱眉头,眼里杀机顿起。 缓缓起身走过来,看着叶十三说道:“我何家的场子,有的是银子,只要你有本事赢走,何家不怕没钱兑付。” 叶十三抬头,斜瞥何旺一眼:“好久没发饷了,从这里找钱花,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话,差点把何旺给气死。 何旺盯着叶十三的脸,道:“那好,我就陪你玩玩。你想怎么个赌法?” 叶十三说:“就最简单的,骰子,比大小。” 何旺笑了:“好,小子,你有多少赌注?” 叶十三目光一扫四周,举起两只手来,道:“两只手,够不?” “好,够了!” 何旺眼露凶光,没想到叶十三居然主动上门找茬。 也好,何家正愁没想出来好办法替何正报仇,这样一来倒是免了很多麻烦。 “一只手,算一百两银子,两只手给你二百两银子的筹码,如何?” “成交!” 叶十三巴掌一拍桌子,又道:“二百两银子的筹码,也不少了。” 筹码被拿了过来,同时也拿来了文房四宝。 “先小人,后君子,既然是如此赌法,那么就签字画押吧!” 何旺把纸笔往叶十三面前一推,一副已经吃定了他的样子。 “好说,愿赌服输,不过你也得签,免得输了赖账。” 叶十三当仁不让,也要求何旺白纸黑字地把规矩写下来。 “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老子手黑。” 报仇心切的何旺,二话不说就签了字,而且还摁了手印。 如此赌法,几个赌桌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你是东,你做庄吧!”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好!” 何旺嘴角一抽,看来这小子是找死。 何旺摇动着骰子盅,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 叶十三紧紧盯着那骰子盅。 刷啦啦一阵响,何旺停下手,挑衅地看着叶十三:“请吧!” 叶十三一阵摇头晃脑,深吸一口气:“大。” 说着,就把五十两银子的筹码往前一推。 何旺打开盅,三个骰子的点数是小。 “小子,看来你没那个运气啊。” 在何旺的讥笑声中,围观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初战失利,叶十三又把五十两银子的筹码往前一推,咬咬牙:“再来。” 三轮下来,叶十三已经输了一百五十两。 这下,何旺没有催叶十三下注,而是盯着叶十三的放在桌面上的两只,嘲讽道:“还有一把,你可想好了?” 这时候,叶十三却突然冷静下来:“索性,赌大点,这个,能换多少筹码?”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叶十三指着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这是赌命? “痛快点,两只手,一颗人头,赌你何家三百顷良田,敢不?” 叶十三完全一副输急了眼的烂赌棍架势,就他那点成色,还想赢何家的三百顷良田? “小子,你想好了?” 眼露凶光,强按着心头怒火的何旺,死死盯着叶十三的眼睛。 叶十三两手一摊,道:“小爷人在这里,干脆点,就赌一把,还是你做庄,输了,伸着脖子让你砍,赢了,田产地契归我。” “好!” 何旺把牙一咬,狠声说道:“白纸黑字,谁都不能抵赖,就一把定输赢。” 说完,何旺让管家拿来地契,放在桌上又道:“都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命拿走?” 跑我何家赌场来赌命赢钱,老子正求之不得的,今天就要了你这狗东西的命为我何家的大爷报仇。 何旺阴阴一笑,由拿起了骰盅。 刷啦啦…… 何旺使出了何家密不外传的赌技,把骰子摇得在骰盅内一阵狂转。 待骰子停止了滚动,叶十三望着桌上的骰盅,缓缓道:“大。”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盯着桌上的骰盅,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胸有成竹的何旺,强按着心头爆棚的狂喜,慢慢揭开骰盅。 大。 三粒骰子,撺成一个“品”字,面上的点数分别是四,五,六。 第42章 不赌为赢 “大……” 赌场霎时就骚动了起来。 围观的人,禁不住都喊了起来。 小! 居然是小。 “这把不算,再来!” 随着骰盅的揭开,骤然色变的何旺,万没想到,十拿九稳的活,居然会颠覆过来。 就是在场围观的人们,也万没想到,何旺自己给自己摇出了一个让自己输掉底裤的数字。 “愿赌服输!” 叶十三收敛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冷得就像两把冰刀。 盯着何旺片刻,道:“白纸黑字,你想抵赖不成?” “仓啷!” 站在叶十三身后的马成,也从腰间扒出佩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何旺。 赌场中的赌客里面,大多都是芦河湾村的人,这些人在何家的赌场没少输钱。 他们虽然不认识叶十三,但认得马成。 而且,看得出来,这马成和叶十三是一伙的。 对何家心有怨恨的赌客们,这下有了出一口恶气的机会了,纷纷叫嚷起来。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何家赌场这是要铁了心的赖账。” “大家都可以作证,哪怕是官司打到镇上衙门,何家也不占理。” “赢了就痛痛快快,耍赖就是不要脸,无耻。” “输不起就不要赌,哪有光赢不输的道理?” 在众人的嚷嚷声中,马成手中的佩刀,压在桌上的田契上,冷声道:“把你的爪子拿开,不然老子给你剁了。” “你……” 脸上冷汗直流的何旺,讪讪地从地契上抽回自己的手,眼睛里全是狠毒之色。 三百顷田地,几乎是何家田产的全部,能不让何旺肉疼? 本来是为了要叶十三的命,对于自己十拿九稳的赌局,何旺才答应的如此赌注。 这下好了,谁知道竟然给输了,再众目睽睽之下输了。 面对马成拔刀拼命的架势,现场的几个护院,此时也怯了。 他们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不然何正也不会由此丧命。 面颊一阵急抽,何旺知道,此时要是来硬的,首先何家不占理。 围观的这些人,都记恨着何家,他们不会帮何家说话的。 “见者有份,小爷有赏!” 叶十三倒是出奇的大方,瞥了一眼桌上的地契,眼珠子一翻,道:“今天小爷高兴,每人赏十亩田地。” “不过!” 叶十三站了起来,背起双手,目光从眼前围观者的脸上一一扫过,又道:“但你们得给小爷我保证,不准再赌,拿着这田地,来年开春种粮食养活家小吧!” 这是吃饱了饭要砸锅? 赢了人家的田产,却不让别人再赌。 赌场里聚集着近二十名村民,叶十三这一出手,刚赢到手还没捂热的田地,就这样一句话送掉了二百亩。 大方,真他娘的大方。 村民们欢天喜地,拿着马成分给他们的田亩地契,千恩万谢的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再拿一百亩,归你了!” 叶十三大踏步走出何家的赌坊,扭头又是一句。 紧跟在后面的马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什长大人,您是说……”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家里人没田地耕种,拿什么糊弄一家老小的肚子?” 叶十三扬扬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可是一百亩田地啊! 马成做梦也没想的,军部的嘉奖还没兑现,他居然这样就得了一百亩田地。 “谢什长大人,谢什长大人……” 在何家人仇恨的目光中,叶十三背着双手,带着马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芦河湾村。 “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望着叶十三的背影,何旺把牙咬得咯吱吱直响。 那些田地,伤不了何家的元气,但这口恶气,无论如何都难以下咽。 地契虽然在叶十三手中,但田地谁也搬不走,还不是在芦河湾村? “二爷,还得从长计议!” 管家何攸之,针挑无肉的脸上一片阴毒,附在何旺耳边嘀咕一阵。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就按你说的办。” 何旺拳头一擂桌面,一张脸阴得能拧出水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管家的目光和何旺相视片刻,然后点点头,一声不吭就离开赌坊。 …… 半夜,营房四周出现了几条黑影。 月光惨白,几条黑影就像幽灵一样,聚在一起片刻,忽然又分散开来。 不一会,黑影从四周围向一间屋子。 一,二,三……总共八条。 八柄钢刀,在月光下向显得更加寒气逼人。 “哐当!” 屋子的门,被其中一条黑影踹开。 “姓叶的,受死吧!” 黑巾蒙面的八个人,团团把火炕围住,每人手中的钢刀,齐齐指向炕上的被筒。 奇怪! 被筒一动不动,而且屋子里静得瘆人。 不对! 半烛香前,屋子里还有灯烛亮着,熄灭后不久,便响起了鼾声。 “杀!” 踹门而入的黑影,低吼一声,八柄泛着寒光的钢刀,一起向炕上的被筒砍下。 “噗噗……” 声音不对,手感更是奇怪。 八条黑影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惨叫声,倒是握刀的手,觉得是砍到一堆败絮上一样空若无物。 “嚓!” 有人打起了火镰,映着微弱的火光,呈现在眼前的,却是被乱刀斩成一团的一条破被子。 再四处查看,屋子里压根就没有叶十三的半点影子。 “不好!” 踹门的人,后背霎时就被惊出冷汗,沉声道:“快撤,有诈。” “既然来了,还走得了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响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霎时被惊得魂飞魄散。 紧接着,无数的火把,霎时就把营房的院子照得一片通明。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背着双手的叶十三,从举着火把的人堆里走了出来。 “不想死的,放下刀,双手抱头蹲着。” 叶十三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屋子里面又是一句。 “当啷……” 一把把钢刀,被从屋子里扔了出来。 一,二,三……总共八柄。 接着,八个双手抱着脑袋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缓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屋子前面排成一溜蹲下。 “全都绑了!” 叶十三的声音,冷得就像冰窖。 一群田兵蜂拥而上,片刻间就把八人捆成了粽子。 屋子里的油灯,重新被点燃。 “徐佥事,还是你来审吧!” 叶十三往旁边一让,把身后跟着的徐老六,顺势就让在了桌后坐了。 “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徐老六单刀直入,问话没有任何的过渡,直接问起这些人背后的主谋。 八人齐齐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不说?” 徐老六嘴角一拧,向一屋外堵着的田兵又道:“把这些人衣服鞋子全都扒了,赶出岘口喂狼。” 赶出岘口喂狼? 假如被扒光了衣裤和鞋袜,别说喂狼了,就是冻,也能把人给冻硬成石头。 岘口之外,那可是鞑子的地盘,就是不被冻死,也会被鞑子剥了人皮做鼓敲。 “大人饶命,我说……” 终于有人怕了,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 第43章 铁了心的要灭了何家 “大人饶命,我也说……” 八个黑巾蒙面的人,已经被扯掉了面罩。 一个个争先恐后,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生怕落后别人一句。 徐老六目光一扫八人,冷冷说道:“擅闯军事禁区,袭击营房,企图谋杀烽燧兵什长,按律当斩!” 如此声色俱厉的一句,霎时就让八人浑身抖了起来。 “大人明鉴!” 跪在最前面的一人,也就是踹门而入的带头者,急道:“我们本是周边村里的村民,无奈欠了何家的赌债,今天晌午何家的管家找上门来,许诺我等几人,要是悄悄杀了住这屋里的人,不但赌债免掉,每人还可得二十两银子,两石粮食。”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好赌成性,不务正业的偷鸡摸狗之辈。 面对何家许诺的如此奖赏,不惜以身涉险前来杀人。 “你所言可是属实?” 徐老六面色一沉,厉声又是一问。 “大人息怒,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言,任由大人处置。” “大人,确实如此,王二所言句句属实。” “草民不敢说谎,何攸之把我等召集起来,亲口应允的事。” 面对这些人的供词,徐老六目光望向叶十三,苦笑道:“何家这是疯了,不以何正的死引以为戒,反而丧心病狂做出这等形同造反的事来,真是神仙难救啊!” “什么形同造反?” 叶十三撇撇嘴,沉着脸道:“这本就是造反,何来形同?” 此言一出,徐老六面颊一阵急抽。 这叶十三,硬是把一次为了报复,杀人未遂的事,直接给定了性。 谋反? 那可是要被问斩和抄家的呀! 何家再是镇里有人,但谁也保不住造反的弥天大罪。 恐怕何家的那些关系,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和这事沾上半点干系。 潜入军事禁区,硬闯烽火台营房,刺杀烽燧兵什长,这活脱脱的造反。 有无通敌? 这还得严加审讯。 已经骑虎难下的徐老六,整理好了供词,给八人松了绑,让他们挨个在供词上画押摁手印。 “关起来,等拿下主谋,再行处置。” 徐老六一声令下,八人被田兵押回屯田村看守了起来。 “叶什长,您看?” 徐老六尴尬一笑,向叶十三投去问询的目光。 再是军垦区的田兵,但对有人造反,也是有责任采取行动的。 叶十三双手一摊,笑道:“眼下非常时期,烽火台离不开值守,这事已经明摆着了,如何采取行动,徐佥事看着办就是。” 说完,叶十三像是又想起什么? “哦,对了!” 叶十三一拍脑袋,道:“我可派两人协助徐佥事,烽燧兵人手虽然不多,多少添点兵力还是能行的。” 说完,叶十三直接让马成和丁威二人,一同前去协助徐老六彻查何家“谋反”一案。 得了一百亩田地的马成,当然是明白叶十三的意思,派他二人一同前去,就是以防徐老六在这事上放水。 而老油条徐老六心里更是明白,这叶十三是铁了心的要灭了何家。 不过,灭了何家没什么不好。 除掉一个恶霸,在边城地区,还能落个好名声。 何家被抄,那些田亩不说,就何家囤积的粮食,也够给村民们救急了。 如此一想,徐老六站了起来,目光一扫屋外的田兵,吼道:“岘口值守兵力,尽数出动,拿下芦河湾村反贼何旺,何氏家产尽数抄没。” …… 子夜,何家大院。 木炭火烧得正旺,喝得满面通红的何旺,亲自翻烤着架在火盆上面的一根羊腿。 两名袒胸露怀的小妾,一左一右偎着何旺,正等着何旺亲手烤的羊腿熟了。 “这都子时了,你找的那些人,也应该回来了吧?” 翻烤着羊腿的何旺,冷不丁的就是一句。 在一旁立着的管家何攸之,正心神不宁地时不时向门外瞅着。 “二爷放心!” 何攸之拿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道:“那几个,手都黑着呢,杀个人,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务必得手,七八个人,杀一个奴籍兵卒,还不跟宰只鸡一样?” 何旺眉头紧蹙,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货心里焦躁不安,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二爷,这肉何时才能烤好啊?” 一名小妾依偎在何旺怀里撒娇,嗲声嗲气地询问烤羊腿的事。 何旺焦躁地一把推开小妾,目光冷冷盯着管家何攸之,沉声道:“叮嘱他们了没?活要干利索,别留下尾巴,再是一个奴籍兵卒,但那也是北防军所管的人,最好是一把火烧个干净。” “使不得啊二爷!” 管家心头一凛,摆手急道:“悄悄弄死个人,上面也无从下手追查,这要是把营房烧了,那事儿就大了。” “再说,一旦营房起火,烽火台,屯田村,都离得不远,要是有人来救援灭火,反而会暴露……” “行了!” 何旺摆摆手,粗暴地打断了何攸之后面要说的话。 在把手中的羊腿翻了个面,继续道:“讹了老子的那些田亩,那些穷鬼是捂不热的,终究会拿来当本钱赌的,最后还是到了老子的手里,可这叶十三必须得死,他要是活着,老子就睡不好觉。” “是是……” 何攸之连声应答着何旺的话,瞥了一眼桌上燃着的香,心里不禁发毛起来。 燃过这一根香,已经就到了午夜,按理说,这些人也应该得手后回来复命了。 “二爷,要不您先睡,有我在此等候消息?” 何攸之看得出来,那两个小妾,绝不是在等烤羊腿吃,而是骚劲大发,准备早早钻被窝和何旺大干一场呢。 何家大院外面,天黑得瓷实。 一丝风都没有,静得有些瘆人。 羊腿在火盆的木炭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火光的照映下,何旺的一张脸狰狞得无比可怕。 “呀!烤好了,香味都溢出来了,二爷可得多吃,吃饱了才有劲。” 另一名小妾给何旺斟了一杯酒,站了起来准确去拿装肉的木盘时,突然有下人急忙来报。 “二爷,管家,村外好像有一队火把,向咱这边来了。” “睡你的觉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何旺闻言一怔,待下人退下后,这又说道:“这些蠢货,举哪门子火把?如此张扬,岂不引起屯田村的注意?”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得大地一阵震动。 第44章 抄家 这动静,让屋里的人一阵振奋。 不对! 马蹄如此密集,绝非八人八骑的阵势。 再说,派去的那八人,可是没有骑马的呀? 转眼间,火把燃烧时的哔哔啵啵声,也清晰地传到耳中。 这声音,是羊油火把?绝非松明。 不好! 管家何攸之,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感觉。 “二爷,您暂避片刻,我出去查看一下。” 说着,何攸之拔腿就往外走。 一同涌向院门的,还有另外几个护院的家丁。 “砰!” 一声巨响之下,还没等护院的家丁从里面打开院门,两扇漆着红漆的门板,就从外面给撞飞。 “都别动,谁动就砍死谁?” 一声暴吼,直接把涌向院门口的几个护院家丁直接给吓跪。 “何人如此大胆?” 硬着头皮的何攸之,心知不妙,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话刚落地,就觉脖子上一凉。 一把刀,已经冰冷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快说,何旺在哪里?” 为首一人边问话,边把另一只手一挥,院门里涌进来的兵士们迅速分散开来,然后分组冲向每一处房间。 “在……在那边……” 何攸之指着亮灯的一间屋子,说话已经不太连贯了。 “别放跑一个,若遇抵抗,就地格杀!” 为首的又是一声暴吼。 映着火把的光亮,何攸之看清了来人的脸,心头怵然又是一惊。 “徐……徐佥事……徐大人……是您?” 何攸之认出了来人的那一刻,浑身一软,就瘫倒在地。 这个时候,徐老六的到来,绝非好事。 看动静,来的田兵人数,不下百人。 霎时,亮着灯的那间屋子,房门也被从外面踢成了碎片。 在两名小妾“啊”的一声惊叫下,几名手持佩刀的田兵就把火盆旁的何旺团团围住。 “拿下!” 又是一声暴喝。 被惊愣当场的何旺,脖子上一左一右,已经被两把冰凉的钢刀按住。 “绑了!” “马……马成……你要……干……” 认出了来人的何旺,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嘴里就被一团臭气熏天的布团塞住。 “把嘴堵好了,别让他咬舌自尽。” 来人带着嘲弄的口气,目光一瞥刚才被扒了鞋袜的一名小妾。 何旺嘴里塞着的,正是刚才从一名小妾脚上扒下来的两只袜子。 在认出马成的瞬间,何旺明白了。 刺杀叶十三,失败了! 嘴里被塞着臭袜子,脸被憋得青紫的何旺,在一愣神间,就被捆成了一只粽子。 此时,屋外的何家大院里,已经乱作一团。 女眷们的哭喊声,男丁们的求饶声,还有田兵们的厉斥声,霎时就交织成一片。 何家大院,已经灯火通明。 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何家人,在院子里跪成了一堆。 从护院家丁屋子里搜出来的尖矛和砍刀,也被集中起来放在地上。 “好啊!” 在两支火把的辉映下,背着双手的徐老六进了屋子,目光一扫地上跪着的何旺,缓缓说道:“身为富甲一方的乡绅,不思安居乐业,不思感恩朝廷,不思体恤边军,不思善待乡邻,居然聚众造反,你嫌自己的命长了?” 前面几句,那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空话,可后面的一句,足矣让何旺魂飞魄散。 聚众谋反? 这可是斩首抄家的通天大罪啊! “呜呜……” 被臭袜子堵着嘴的何旺,跪在地上一阵挣扎,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紧接着,丁威带着几名田兵,押着抖成一团的管家何攸之进来。 原本枯瘦的何攸之,说是被押着,在丁威的一只大手从后衣领拎着时,哪里还有半点人形? 他清楚,此事一旦败露,活命的机会会更小。 从他一眼认出徐老六后,他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擅闯军事禁区,冲击营房,又刺杀烽燧兵什长,这罪大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叶十三,不简单。 但结合到事情的前后,一想,不知道是叶十三背后站着徐老六? 还是徐老六背后站着叶十三? 一个奴籍的烽燧兵什长,一个军垦屯田区的佥事,这俩原本不是同属的人,此时却一唱一和,让何家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谁先招?” 徐老六目光冷冷,坐在屋子正中的一张椅子上,示意手下拿掉何旺嘴里塞着的臭袜子。 一团烂布被拿掉,何旺大喘着气急道:“我要去镇上见董大人。” 徐老六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缓缓说道:“造反之谋,难道还有董大人一份?” “草民冤枉啊……” 何旺额头冷汗直冒,被惊得连声又道:“草民为人,一向是克己守法,爱护乡邻,董大人那可是对草民知根知底的呀!” “大胆!” 徐老六面色骤变,指着何旺吼道:“开赌坊,放印子钱,逼得多少村民家破人亡,巧取豪夺,令多少人失去田地无家可归,既是如此,你何家还不满足,居然擅闯军事禁区,冲击营房,谋杀戍边军人烽燧什长,就这些,足够砍你何家三代人的脑袋!” “佥事大人明鉴!” 何旺瘫在地上,吼叫一声后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该你了!” 徐老六视线,又移动到何攸之脸上,冷声道:“雇凶杀人,企图造反,你的罪也不小。” “大人冤枉啊!” 浑身抖若筛糠的何攸之,嘶吼着辩解道:“草民只是个管家而已,二爷让草民干什么,草民就干什么!” “冤枉?” 徐老六轻蔑一瞥何攸之,淡淡道:“何家企图造反,你这个管家只是从犯,是帮凶,哪有冤枉一说?” 此言一出,何攸之吓得不敢再辩解一句。 如此看来,对方那是有备而来。 说不定,早已设下圈套,就等他们何家往里钻了。 “给他们看看,好让他们死心。” 徐老六一瞥身边田兵,田兵从怀里拿出几页按着朱红手印的供词,然后展开了在何旺与何攸之的眼前一亮。 当二人心惊胆战地把目光望向田兵举在眼前的纸上时,八个签名,八个殷红的手印赫然在目。 “人证,物证俱全,你何家还想抵赖不成?” 徐老六缓缓往椅子上一靠,冷冰冰又是一句。 此时,外面的田兵,被分成了组,有条不紊地在查抄何家的家产。 两个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妾,瘫在地上的屁股下面,早已流出一滩骚臭的便溺来。 第45章 这何家,真的通敌 夜更深、更黑了。 何家人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 抄家的田兵们,却是一个个汗流浃背,忙得热火朝天。 “大人,草民冤枉啊!” 跪得双腿酸麻,腰杆僵硬的何旺,被从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激得脑袋稍加清醒了一些。 求生欲望的促使下,他又呻吟一般地吼叫了一声。 惊吓、久跪,加上白天吃喝不少,何旺又向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徐老六恳求道:“请佥事大人开恩,草民憋不住了,想要方便片刻。” 此言一出,徐老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你虽犯的是死罪,按大夏律,交由镇上衙门斩首,可不能让你被屎尿憋死,这水火无情,但本佥事这些情面还是给的,准了!” 说完,徐老六把头转向一旁,似乎给马成一个眼神。 “给何二松绑,押他去茅厕出恭。” 徐老六摆摆手,示意田兵放何旺去解决屎尿。 “谢大人开恩!” 被松了绑的何旺,从地上趴来了,边活动着僵硬的四肢,边往后院的茅草急急走去。 这何旺被允许去茅厕,早已被一泡尿憋得脸色铁青的徐攸之,两腿一夹准备向徐老六开口。 就在何攸之嘴唇一阵蠕动,到了嘴边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后院有田兵大喊起来:“不好了,犯人何旺逃跑了!”这一声喊! 已是惊弓之鸟的何攸之,浑身一抖,一泡隔夜老尿,直接从两只裤腿渗出来流了一地。 双目圆睁,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徐老六,暴喝道:“给我追,千万不能让犯人给跑了!” 霎时间,照得前院的灯火通明的火把,瞬间就向漆黑一片的后院快速移动。 “禀报佥事大人,犯人何旺趁看守的人不备,翻越茅厕围墙,逃向西北方向。” “还不快追!” 听到田兵的禀报,徐老六眼睛一瞥马成,马成点点头,迅速就消失在屋外。 何家大院前面,便是村道,村道又连着官道。 这后院的方向,那可是与官道相反。 因为前院和路口有举着火把的田兵把手,翻出了后院围墙的何旺,没了命的就向与官道相反的方向在黑夜中狂奔。 只有远离村道和官道,逃脱的胜算就大一些。 只要暂时摆脱追兵,然后再找机会到镇里找董大人寻求庇护。 如是想着,何旺一门心思向着与官道相反的方向拼命逃窜。 再是地形熟悉,但在漆黑的夜里也是跑不了多快。 跌倒了,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又跑。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几支火把一路跟随上来。 不多时,举着火把的田兵,已经看到了何旺疯狂逃窜的背影。 “就在前面,追上去!” 田兵们喊着,但速度却与何旺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 追兵的喘息声就在身后,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何旺来不及多想,只顾拼命逃窜。 这时候,追兵中有人放慢了脚步,而是从背后抽出了一把改制过的强弩。 “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放箭了!” “嗖!” 随着话音落下,一支响箭带着破空之声,向前面两丈外的何旺后背激射而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何旺狂奔着的身影,就一头栽倒在地…… 天色微亮,比夜里更冷了许多。 四名田兵抬着一具被弩箭从后背直透前胸的尸体,急匆匆来到屋前放下。 跟在后面的步弓手马成,上前进了屋子,向徐老六拱手道:“启禀佥事大人,人犯徐旺,在逃往元蒙方向三里处被射毙。” “好啊!” 徐老六面色凝重,点点头道:“这何家,果然通敌。” 此言一出,跪在那滩尿渍中瑟瑟发抖的何攸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通敌? 这罪可大了去了! 再是镇里衙门有人,这个嫌疑却没人敢沾。 “这就对了!” 徐老六目光冷冷,缓缓又道:“之前我还纳闷,一个财主,不好好享受日子,如何要擅闯军事禁区冲击营房刺杀军职人员?” 停顿片刻,徐老六点点头,似有所悟地又道:“原来他是为元蒙鞑子办事,所发生的一切,这就不难理解了。” “都记录下来,详细一点。” 徐老六命令身边的田兵,把关于何家所“通敌谋反”的罪行记录备案。 不多时,被冷水泼醒了的何攸之,哆嗦着在何家的罪状上摁了手印。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要是这该死的何家二爷不逃跑,他这个从犯,说不定还有活命的一线生机。 杀一个管家,对叶十三,对徐老六,都没额外的好处。 但这混账何旺一死,一切都成板上钉钉的铁证了。 院子里,成箱的财物码放成堆。 徐老六两眼放光,向偏院的粮仓一瞥,道:“何家屯粮,一半运回屯田村,另一半就地封存。” 财物也是,只造册了一半,另一半被运向屯田村。 只有田产地契,被搜出来后,被徐老六揣进了怀里。 何家有的是骡马和大车,拉着满满的粮食和财物,趁着大早路上人稀,浩浩荡荡就离开了芦河湾村。 何家大院,只留了不足四十人的兵马就地看守。 就地取材,用何家的羊肉和粮食,做了一顿油水爆棚的饭食,留下来的田兵们一顿狼吞虎咽,吃了继那些鞑子骑兵的死马肉后,又是一顿带荤的饱食。 徐老六剔着牙,吩咐身边田兵,道:“抬上何二尸首,押上同案从犯何攸之,去镇里上呈军部。” 如此事大,还真不宜耽误。 通敌谋反,这不是一般的突发事件,关乎到国土安危,谁也不敢懈怠半分。 徐老六挑了几名得力随从,目光看向剩下的田兵们,沉声道:“余下何家其他人等,暂且就地关押,等军部处置令一到,再行发落。” 一切都比预计的还要顺利,最让徐老六没想到的是,何旺会选择趁着入厕出恭的机会越墙逃跑。 这一跑,被追击逃犯的兵卒给射死。 而且,畏罪潜逃的何旺,是被追兵射死在“通敌”的路上。 何旺被步弓手马成射杀时,正在朝着元蒙方向狂奔。 徐老六的一声令下,随从们迅速套好了一辆马车,拉着何家二爷何虎的尸体,押解着管家何攸之,向着镇里的方向而去。 第46章 出嫁前,她这样还债 军垦区,屯田村。 热闹景象就像过年一样,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整车的粮食,几乎堆满了签房的大半个院子。 这才是一半的数量,可见何家的财力,雄厚到了何种程度? 作为边城原住民的何家,经营了整整三代人的底子,终究没扛过叶十三那诡异的一笑。 当回到烽火台的马成和丁威,把消息告诉其他二人的时候,李富贵和张发二人,如同雷击一样呆立当场。 就是此次行动的参与者,马成万没想到叶十三是如此狠辣。 自己连面都没露一下,就让家大业大,镇里还有关系靠山的何家,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这一切,居然天衣无缝。 丁威更是被深深震撼,对叶十三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想之前那五人的死,个个都不冤枉。 跟叶十三作对,还能有好的? 最为吃惊的,还数叶家叔侄二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喂马的叶举,差点把自己直接给吓尿了。 “腊八,何家真的完了?” 面对叶举目瞪口呆的这一问,叶腊八压低了声音说道:“屯田村那边人都在传,徐佥事带人直接把何家给抄了。” “那边!” 叶举一脸紧张,指指烽火台,低声道:“两位军爷,也被派去帮忙,回来时的样子,看起来很神气的。” “闰儿不会有麻烦吧?” 心中毫无底气的叶举,心神不安地又是一问。 “何家在真是靠山不小,衙门能放过闰儿?” “依我看” 叶腊八铡好了草料,添给几匹战马后,摇头道:“闰儿老弟不会有事,是何家掏钱雇人,准备谋害闰儿老弟,不料咱闰儿料定何家会来这一手,这才安排了徐佥事帮忙,把企图行凶之人尽数拿下。” 叶举依旧心里没底,他总觉得这事透着怪异,摇头道:“何正没有扛住徐佥事的一顿军棍,死了也算他自己倒霉,可现在,何家老二也死了,那何家在镇上,是有人罩着的。” 只有一旁做饭的何秀儿闷不吭声,今天,是她“出阁”的日子。 按之前说好了的,郑一刀收拾好了那边,就来迎娶她过门。 望着营房炕上叠放整齐的叶十三的被褥,何秀儿心里一阵迷惘。 她原为了一口吃的,不惜想奉上自己的身子,来换自己不被饿死的一条活命。 吃的有了,而且还混了个给烽燧兵做饭的差事。 但她以此来交换的身子,却被收留了她的这个男人,许配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并且,那个男人,还瘸了一条腿。 就在这时候,叶十三从烽火台回来。 “腊八哥,你牵两匹马,把我娘和彩儿接过来,让蔡一也一道过来帮忙。” 一打照面,叶十三就给叶腊八派了活。 没等叶腊八说话,叶十三又转头道:“二叔,挑只肥羊宰了。” 叶十三的话,叔侄二人只有点头答应的份,问什么都是多余。 待叔侄二人分头行动起来,叶十三站在何秀儿身后,犹豫片刻,轻声道:“去,梳洗打扮一下,待羊宰好了,让蔡一做就是了。” 梳洗打扮一下? 何秀儿的脸,霎时一下子就红到了脖颈。 这个男人,终于向她开口了。 今天是在营房的最后一天,难道他也舍不得让她跟了铁匠铺的那个瘸子? “嗯!” 何秀儿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望了叶十三一眼,然后就去了烧水的屋子…… 不多时,何秀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秀发,低着头站在炕沿前。 此时用一根手指,从鬓角绕着一缕头发的何秀儿,低着头等那叶十三的下一步的动作。 熊熊燃烧着的牛粪火,把一壶茶烧得溢出了壶口。 叶十三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走向炕沿前的何秀儿。 他每向前一步,何秀儿的心,就狂跳一次。 待叶十三完全走动何秀儿跟前,何秀儿闭起眼睛,缓缓往后一倒,仰着身子就在炕面上躺了下来。 溢出壶口的茶水,在牛粪火上滋滋作响。 望着何秀儿白皙的脖子,和剧烈起伏的胸部时,叶十三的喉结,随即上下蠕动了一下。 何秀儿禁闭着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把没有扣住的衣襟,往一起拉了拉。 叶十三顿觉一阵燥热袭来,喉结就像一枚核桃,随着一口唾液的咽下,又上下蠕动了一下。 “待会,郑一刀就来了。” 叶十三终于开口,说了自从何秀儿洗漱完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他娶你过去,会给你一个过日子的家。” 第二句。 何秀儿依旧仰躺着,闭起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开口回应叶十三所说。 叶十三怔了怔,傻呆呆地在炕沿前站立片刻,然后缓缓转身,把目光投向往外溢着茶沫的壶口。 “民女,就那么,不入您的眼吗?”何秀儿猛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掩住衣襟站在叶十三身后,幽幽说道:“过了今天,民女就是他的人了,您,抱抱民女好吗?” 刚准备去拿茶壶的叶十三,就像雷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是让叶十三抱抱她,何秀儿却不等叶十三转身,伸开双臂从后面把叶十三紧紧抱住。 “民女说过,您给民女一口吃的,民女可以为什长大人做任何事。” 说着,何秀儿的双臂越箍越紧,把一张滚烫的脸,紧紧贴在叶十三的后背上。 隔着衣服,何秀儿能听到叶十三砰砰的心跳。 突然,叶十三猛然转身,双臂一举,就把头发湿漉漉的何秀儿放倒在炕面上。 何秀儿本来掩着的棉袄,衣襟一下子就翻开在两边,里面什么都没穿身子,白得让叶十三一阵眼晕。 叶十三的呼吸,一下子就粗重起来,在一阵由狭紧瞬间变得开阔的突破下,嘤咛了一声的何秀儿,脑袋猛然向后一挺就把自己的下嘴唇咬得渗出了血珠…… 有说笑声远远传来,从营房屋子的窗户中,看到牵着两匹马的叶腊八,正指指画画地向这边过来。 叶十三慌乱地翻身下炕,站在牛粪火盆边直喘着粗气,身后的何秀儿,低着头窸窸窣窣地在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不多时,彩儿兴高采烈的笑声,已经到了营房门口。 “吱呀!” 屋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叶十三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刚进入院门的人们,笑道:“娘来了!” “如此喜事,娘能不来吗?” 马背上的叶刘氏,满面含笑地望着叶十三,又道:“我儿如此功德,娘真为闰儿高兴。” 高哪门子兴? 这是铁匠铺的瘸子郑一刀要娶亲,又不是你儿叶十三入洞房。 脸上红晕已经褪下的何秀儿,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低着头向叶刘氏一礼,轻声道:“民女见过老夫人,见过小姐。” “可不敢当!” 被叶腊八扶下了马背的叶刘氏,还没站稳,急得双手乱摆,“何姑娘不可如此大礼,这叫老身如何受得?” 话是没错,何秀儿好歹也是庶民,怎么说也高奴籍一等。 “何家姐姐,今天你出阁,娘和我都来陪你。” 叶十三刚把彩儿抱下马来,彩儿就迫不及待地摸索着自己在地上走着。 “谢老夫人,谢小姐垂恩!” 缓缓弯腰施礼的何秀儿,再次抬头时,目眶中已经满是泪水。 这一幕,没逃过蔡一的眼睛。 说不准,何秀儿已经用身子抵了饭票。 孤男寡女,在一起不整出点事,谁信? 第47章 接亲的人来了 只有蔡一懂她。 因为曾经都是为了一口活命的饭食,准备献出自己身子的两个女人。 同病相怜,让她们心有灵犀。 把叶刘氏和彩儿让进屋子,何秀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低着头和蔡一忙碌起来。 自己给自己准备出阁的饭菜,这在待嫁的女人中,已经很少见。 何秀儿的心里,她已经是嫁出去了,跟着那个瘸子铁匠走,只是一个命运安排给她的形式。 方才的那一阵要命的疼痛,让她铭刻在心。 也正是那一刻的裂疼,让她知足,让她此生无憾。 待会,铁匠郑一刀就来接亲。营房大院里最高兴的人,却是叶腊八。 叶腊八浑身都是劲,忙前忙后,帮叶举剁羊肉,又帮蔡一提水抱柴。 只有何秀儿一声不吭,就像今天的日子和自己无关。 被让到炕上坐了的叶刘氏,嚷嚷着要下地帮忙做菜。 “待会客人来吃接亲饭,为娘这如何坐得安闲?” 叶刘氏总想干点什么? 吃闲饭,在她的意识中,那是在给她的儿子叶十三添麻烦。 一个什长的粮饷,一个人吃喝都紧张,何况叶十三的一份粮饷,还要养活她和彩儿。 彩儿双眼无法视物,之前还能摸索着搓个牛毛绳,可现在被叶十三安排了专人伺候着。 这样一来,还要给蔡一管饭。 “娘,您就安心坐着,炕上暖和。” 看到叶刘氏人嚷嚷着要干活,叶十三顿时心里一慌,快步走到炕沿前,把正准备下地的叶刘氏给拦了下来。 “你也去炕上坐着,陪彩儿说说话。” 叶十三劝阻了叶刘氏,又来到一旁切肉的何秀儿身边,让她别再忙活了,煮肉的事,有蔡一就够了。 何况,叶腊八也在抱柴烧火。 有大锅炖羊肉,就不需要什么别的菜品了。 再说,营房除了还没宰完的几只羊可供食用,再也拿不出能做其它菜的食材。 今天是商定好了何秀儿出阁的日子,稀粥就免了,有炖羊肉吃,就胜过任何的席面。 烤肉不经吃,只有炖羊肉节省,连汤带肉容易吃饱。 要是再泡上几块黑面饽饽,那可就是边城防区最阔气的吃喝。 肉还没煮熟,外面又有了动静。 不过,来的不是迎亲的郑一刀,而是签房大院的值守人员徐才。 徐才是佥事徐老六的远房侄子,也是个军户,只因被鞑子的箭射瞎了一只眼,这才被照顾到签房混事。 “小的徐才,见过叶什长!” 徐才不但带着两名田兵,而且还赶着一辆装满了东西的大车。 一打照面,徐才赶忙就向叶十三行礼。 “你这是?” 心知肚明的叶十三,一指营门口一匹高头骡子拉着的大车,脸上呈现出一副不解之状。 “嘿嘿!” 徐才狡黠一笑,低声道:“村里分东西,当然有烽火台的一份。” 分东西? 这个连一泡狼粪都稀罕的地方,有东西可分,那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哥几个,别愣着,快卸车!” 没等叶十三发话,徐才已经指挥着两名田兵卸车。 一袋袋粳米,麦子,山药蛋,冬天里更加稀缺的窖藏绿头大萝卜,还有一油娄菜籽油,一坛苞谷烧酒。 满满一大车东西,顿时就在营房院子里堆了起来。 徐才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附在叶十三的耳边,低声又道:“放心好了叶什长,给沙窝老夫人那边,小的也留了一份。” 叶十三也不客气,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重重地点点头,表示笑纳。 “辛苦了。” 待徐才赶着空车,离开营房大院的时候,叶十三这才客套了一句。 “叶什长留步,小的这就告辞!” 连一口热水都没喝的徐才,赶着卸空了物资的马车,匆匆离开了营房。 “哥哥,有人给咱们送东西了?” 眼盲耳聪的彩儿,总是能及时地捕捉到环境中的一切响动。 望着院子中堆放着的物资,叶刘氏的一颗心,霎时又悬提了起来。 屯田村的人,来送东西,说明不是镇里军部发放的物资。 成天啃着烤地瓜的屯田村军户们,哪有多余的物资往烽火台送? 再说,烽燧兵和军户之间,并无直属关系。 这一点,叶刘氏懂。 “大嫂,闰儿又整事了!” 同样忐忑不安的叶举,把剩下的羊肉拿回屋里,小声和叶刘氏说话。 “二叔,婶娘,闰儿弟弟做事有谱,你们就别担心了。” 叶腊八知道叶举和叶刘氏的担心,这前几天弄死了何正,时隔三天,又弄死了何旺,还抄了何家的财产。 一个能在这边城之地坐大的何家,在镇里的衙门必定有着雄厚的靠山。 这一点,也正是叶举担心的地方。 但事已至此,叶十三想如何? 谁能挡得住? 边城的日子,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没有十足的狠劲,如何在这虎狼之窝活得下去? 何况,叶家人还是被罚役充军的奴籍,是谁都能拿捏踩踏的对象。 谁的手中有刀,谁就能砍出一条真理。 安稳的日子,那是杀出来的。 营房院里,叶十三望着那坛酒,笑了。 有酒,人生就多了三分快意。 一坛酒虽然不多,但是喝上几口,也能压压今日心头的无比烦躁。 既然有了米,那就再焖上一锅干饭。 何秀儿既然是为了一口吃的才来的营房,那就让她美美吃上一顿了出嫁。 “去吧!再焖一锅米饭。” 叶十三站在何秀儿身后,淡淡又是一句。 “嗯!” 低着头的何秀儿,乖得就像只猫一样,转身就按照叶十三的意思去办。 “你也去,切一盘绿头萝卜,再把羊肝捞出来切了,羊肝不能煮太老,得趁嫩吃才有味。” 叶十三吩咐完何秀儿,又吩咐蔡一去弄下酒的菜。 不大一会,已经到了正午。 一阵吹吹打打,喜气十足的唢呐声,远远传了过来。 “快听,接亲的人来了!” 坐在炕上的彩儿,摸到窗户边竖起耳朵又道:“没错,就是接亲的唢呐,他们来了!” 听到呜呜啦啦的唢呐声,还伴着锣鼓的声音由远而近, 再是认了命的何秀儿,此时也不由得偷瞥叶十三一眼。 “得找块红布,给何姑娘当盖头!” 忽然想起来什么的叶刘氏,突然就冒了这么一句。 红布? 在这布料稀缺的边城,羊皮倒是有的,红布那得去镇上的布庄才有买。 “不用了!” 正当叶十三手无举措的时候,何秀儿目光往向炕上的叶刘氏,娓娓说道:“民女落难之人,有个去处归宿,本就很知足了,这些俗礼免了就是。” 何秀儿的话,引得蔡一心头一阵酸楚,不由得偷瞥了叶腊八一眼。 她心里清楚,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和这个男人睡在一起。 叶十三的娘,前几天已经有意无意地暗示过她。 嫁给叶腊八,就等于是有了长久的庇护,因为叶腊八是叶十三的堂哥。 而她蔡一,就会成为叶十三的堂嫂。 说话间,欢快的唢呐声,已经到了营房外面。 第48章 这声音,熟悉 唢呐声突然停了,有人在营房门外高喊起来。 “吉时已至,迎亲队伍到门!” 喊声一落,门外众人齐声又是一阵附和。 草,这声音,熟悉? 听到前来迎亲的队伍到了,蔡一赶快扶着下了炕的叶刘氏,彩儿又拉着叶刘氏的后衣襟,急急忙忙迎出门外。 果然是徐才那小子,一看到有人迎了出来,赶忙一揖到底,扯起嗓子又喊起来。 “长辈在上,今日前来迎娶新娘,望得应允?” 这一喊,倒让叶刘氏慌了。 在这地方,何秀儿哪来的长辈? 这门亲事,算是叶十三乱点鸳鸯谱,拿何秀儿作谢仪,顺口赐给铁匠郑一刀而已。 不过,当时叶十三借着玩笑话,算是给二人牵了个线,见二人相互之间并无异议,这才算是成就了一门姻缘。 “娘,您说句话!” 叶十三看到叶刘氏的慌乱,上前附身,低语一句。 得到了提醒的叶刘氏,慌忙说道:“有请各位喜客,里边入座。” 叶刘氏的这一句,算是得到应允,徐才带头,娶亲者们鱼贯而入,来到院内站了。 此时,何秀儿从屋里出来,站在屋门口向来人款款一礼。 徐才见状,那只独眼中腾起一丝亮光,扯起嗓子又喊道: “新娘美若天仙,吾等恭迎归宁。” 跟在徐才身后前来娶亲的田兵们,又是高声重复了一遍。 待喜词拖得长长的尾音落下, 原本神色暗淡的何秀儿,也不觉含羞低头,眼中有泪花在闪动。 蔡一眼尖,松开了扶着的叶刘氏,走到何秀儿身边,拉着何秀儿的手,就进了何秀儿临时住的屋子。 这时候,叶刘氏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新人上轿,那可是要梳妆打扮的呀! 一顶简易轿子,已经被田兵们抬进了院子。 一身旧衣洗得干净的郑一刀,把拄着一支拐子夹在腋下,双拳一抱向叶刘氏行礼。 “晚辈见过叶老夫人,见过小姐,见过叶什长!” 这一通问候,窘迫得叶刘氏又是一阵慌乱,连声说道:“外边冷,都别傻站着,快请屋里暖和。” 说完,叶刘氏拉着彩儿的手,急匆匆就去了何秀儿的屋子。 毕竟,她也不是何秀儿的娘家长辈,娶亲者的一应礼数,那都是冲着叶十三来的。 这一点,都懂。 “屋里坐,酒饭刚好,就等喜客登门了。” 叶十三笑着,大手一挥,率先进了屋子。 他不走在前面,没人敢抢在前头进屋。 待一行娶亲人落座,叶十三这才知道,由于徐老六公务在身去了镇里,这形式上的主事,自然就由徐才这货一肩挑了。 徐才前脚送完物资,后脚又带着娶亲的花轿,急匆匆又折了回来。 提前把物资送过来,好让叶十三这边也有个准备,毕竟是营房这边给何秀儿出阁。 “叶什长,郑某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喜礼奉上,实在是惭愧。” 郑一刀一脸愧色,难为情地望向叶十三。 “不必如此麻烦!”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原本以为,待前辈收拾好了住处,接何秀儿过去住就行了,没想到前辈还有这礼规,也好,也好!” 说话间,叶腊八把一盆带汤羊肉端上桌。 方才叶十三让蔡一弄好了的两样下酒菜,也一并端了上来。 有酒,就不缺气氛。 尤其是喜事,更少不了酒的衬托。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营房里顿时就充满了喜气。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凡是娶亲的来者,羊肉管够,干饭管够。 营房的另一间屋子,在叶刘氏的指点下,蔡一很快就给何秀儿挽好了头发,看着毫无装饰的发髻,叶刘氏心头一阵难过,顺手拔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支骨钗,就别在了何秀儿新梳的发髻上。 这根骨钗,那是在流放充军的路上,叶刘氏从路边捡来的一根不知来源的骨头,趁着打尖露营时在石头上磨制而成。 她原本不少的玉簪、银钗,被打入奴籍后,早被官府的人搜了个干净。 这支色泽淡黄,不知来历的骨钗,此时成了何秀儿唯一的嫁妆。 一顿简单而又扎实的迎亲酒饭很快结束。 蔡一把没有红盖头的何秀儿扶上花轿后,徐才扯起嗓子又喊道:“起轿,回府!” 四名抬轿的田兵,也跟着重复了一声“起轿回府”,娶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营房就直奔屯田村。 没有人像以往那样派专人送亲去屯田村,何秀儿就像一头易主的牛羊,被新的主人牵去了一个新的圈舍。 望着娶亲的队伍拐过沙梁不见时,叶十三这才打发叶腊八,让带上一袋粳米,还有剩下没煮的那半只肥羊,送叶刘氏母女回沙窝。 营房里少了做饭洗衣的何秀儿,望着炕上何秀儿之前躺过的地方,心里一阵空落的叶十三,把酒坛中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后,这才昏昏沉沉爬上炕倒头睡去。 …… 烽火台上,马成伸着脖子,望着娶亲的队伍离开营房。 “郑一刀这老小子,真他娘的艳福不浅!” 丁威瞥了一眼一脸馋相的马成,讥笑道:“人家郑瘸子,可是给什长大人有铸刀之功,你眼馋个屁!” “那也算刀?” 马成一脸不屑,愤愤又道:“那货也就是糊弄糊弄叶什长,要是换成老子,非把他的另一条腿给打折不可。” “行了!” 丁威从怀里掏出两个烤得焦黄的山药蛋,丢一个给马成,道:“不是你的,就别惦记了,那娘们,说不定早让什长给办了。” “不会吧?” 马成接住山药蛋,啃了一口说道:“要是那样,叶什长早留着那娘们夜夜享用了,还轮得着郑一刀那老小子消受?” “啧啧!” 丁威把半块烤山药蛋吞进肚里,摇头道:“不过,那娘们还算俊俏,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家,不是张寡妇那等蒲柳之姿远能比的。” 一提张寡妇,马成差点被山药蛋噎着,瞪圆了眼珠子把口中的山药蛋使劲咽了下去,喘过一口粗气,这才说道:“那婆娘,除了一身骚劲和一身肥膘,还是个不祥之物。” 这话,引起了丁威的不瞒,狠瞪马成一眼,道:“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之前张寡妇傍着高五的时候,你几个不照样馋得直流口水?” “屁话!” 马成眼睛一瞪,讥笑道:“就是馋张寡妇那身肥膘,也比牛羊强,比何虎和陈四狗他们有人性,那俩畜生,羊都不放过。” “行了!” 扯到已经死了的何虎和陈四狗,丁威一脸鄙夷,压低了声音说道:“别翻旧账了,和叶什长不对路的那些,已经赶去投胎了,眼下我们四个,可得和叶什长保持一条心。” 这话没错! 马成顿时就闭了嘴,讪笑着不再乱说。 眼下的烽火台,已经减员一半。 但也都是叶十三看过眼的人,以后如何相处,想必他四人心中都有数。 别说弄死一个烽燧兵,就是家大业大的何家,不照样完蛋? 马成向来十分油滑,立刻满脸堆笑,“咱哥俩说来耍笑而已,跟着叶什长干,绝对有前途。” 前途不前途先不说,就叶十三不克扣粮饷这一点,就已经和之前的高五有着云泥之别。 加上叶十三强悍的战斗力,那可是黄羊岘烽火台的顶梁柱。 屯田村的佥事徐老六不傻,和叶十三朝昔相伴的这四人更是不傻。 得罪了叶十三,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你说说,抄了何家,那么多的田产该如何分配?” 收敛了嬉笑的马成,终于提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个……” 丁威眉头紧蹙,思忖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要是何家真翻不了案,军部会把何家的田产归公。” 这句话,听得马成十分使用。 在赌坊的时候,赢了何旺的叶十三,那可是分给了他家一百亩的田地啊! 就是军部把何家的田产归公,有自己手里的那些田契在,那百亩田地就归了芦河湾村的他家。 一想到这些,马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他决定,不等叶十三使唤,他也要主动替叶十三干点什么? 如此想着,刚一抬头,忽然看到营房南边的方向,一队人马向这边疾驰而来。 第49章 服你娘个蛋 马队激起的烟尘,霎时就漫天飞舞。 战马的嘶鸣声,和马蹄奔腾的雷动声交织在一起。 “丁威,元蒙**来袭,快点烽升燧烟!” 霎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马成,急得叫喊起来。 “不对,方向不对!” 垛口的丁威,此时也看到了远处遮天蔽日的烟尘。 “好像,是从镇里方向过来的?” 镇里? 马成松了口气,刚拿起来的**,又被放了下来。 营房南边不远处是通向周围各村的官道,烟尘大起之处,是一片黄沙滩。 马队是直接下了官道,绕开去屯田村的路口,直线奔这边而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乎听得到被烟尘淹没的马的嘶鸣声。 不大一会,马队在营房外面停了下来。 烟尘继续在营房上空扩散,隐约可见,人马数量足有二十多人。 与此同时,倒头睡着的叶十三,耳根突然一阵急抽。 敌袭? 一骨碌爬了起来的叶十三,那把不离身的残刀,已经被紧握在手中。 大地的震动,让他在第一反应下冲出了屋子。 弥漫着烟尘的营房外面,叶十三看到下了马的一群人正向营门走来。 不是元蒙越界**偷袭? 待来人走近,看到徐老六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却是一个浑身甲胄,倒提着一根马鞭的大胡子男人。 北防军? 没错,从肩头的铠甲图案看,而且军职还不低。 锁子甲? 是个将领! 而且这种甲胄,是北防军独有。 如果是偷袭的元蒙**骑兵,怕是早已策马越过营栅冲到眼前了。 “来者何人?” 叶十三抱着残刀,站在营院中央,喷着满嘴的酒气,装模做样地大吼了一声。 “叶什长,军部来人了!” 徐老六的声音,带着激动,又透着喜悦。 将领身后,跟着十几名队列整齐的随从。 走在最后的,才是跟随徐老六押解着何攸之去了镇里的几个田兵。 “周将军,您这边请!” 到了门口,徐老六往一旁一闪,恭敬地把北防军将领周钊让在前面。 待走到近前,叶十三这才发现,这个北防军的将军,年龄也就三十出头。 这个年纪,能在北防军中带兵,实力一定不俗。 “你,就是叶十三?” 来人进了院子,围着叶十三转了一圈,突然问了一句。 叶十三强装镇定,铿锵答道:“回将军话,小的就是叶十三。” “好啊!” 绕着叶十三顺转了一圈的北防军将领,又围着叶十三倒转起来说道:“一个奴籍兵卒,短短几天混到代什长位子,果然是有两下子。” 这左一圈,右一圈的,就像在观看一头怪物。 一旁的徐老六眼珠子一阵转动,向叶十三拱手一礼,道:“叶什长,这位是军部周钊周将军。” “周将军莅临黄羊岘烽燧兵营房,不知有何指令?” 叶十三不亢不卑,傻呆呆地抱着残刀站在原地。 鸟人! 看够了没有? 要是看够了,就给老子说说你来此何干? 面对转着圈看一头怪物一样的周钊,叶十三的肚里早骂开了锅。 “的确与众不同,骁骑尉大人所言不虚。” 周钊停止了绕着叶十三转圈,点头又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 夸赞一番后,周钊立刻又给叶十三泼了一瓢冷水。 没等叶十三反应过来,周钊不请自入,昂首就进了屋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还行,不扭捏,也不飞扬跋扈。 叶十三斜瞥周钊的背影一眼,算是心里也给周钊打了分。 紧跟了上来的徐老六,暗暗拉了一下叶十三的衣袖,进了屋后在周钊身旁立了。 叶十三这才进了屋子,身子向前一躬,拿着刀抱拳说道:“小的叶十三,见过周将军。” “免了!” 周钊大度地摆摆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方才已经见过了,就不必再多礼。” 周钊的随从,也进得屋里,齐刷刷立在两旁。 到底是北防军的常规部队,兵士的一举一动,和徐老六手下的田兵,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8652|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将这次前来,好坏各占一半,不知道你先听坏事,还是先听好事?” 周钊卖了个关子,目光灼灼紧盯着叶十三。 “既然好坏都有,那么小的就先听坏事吧!免得一会懊恼。” 叶十三倒也不扭捏,摸不定周钊意图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前者。 “好!够爽快。” 周钊面色瞬间骤变,厉声道:“身为戍边烽燧兵,擅自越界行动,你可知罪?” 面对周钊突来的一问,叶十三不禁心头一凛。 镇定片刻后,缓缓答道:“将军明鉴,我黄羊岘烽火台值守烽燧兵,饷不继日,衣不御寒,越界偷袭敌营抢粮,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要是本将治你目无军纪,枉顾军法,破坏邦交,致朝廷外事被动,将你砍了以正军规,你可心服?” 服你娘个蛋! 别说你是个将军,胆敢真杀老子,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定叫你这鸟人血溅五步。 心里如是骂着,叶十三面上还是镇定自若,胸膛一挺淡淡说道:“刀在大人手中,小的何谈服与不服?” “此话怎讲?” 周钊眉头一皱,厉声又是一问。 叶十三目光看向屋外片刻,神情一片肃然,缓缓又道:“我大夏疆土,屡遭**侵扰,边城百姓屡屡被抢,**,小的只是为值守的弟兄们夺一口活命之粮,为可怜的边民抢几头牛羊,这颗脑袋,不要也罢!” 说完,叶十三闭起眼睛,但一只手却暗暗握紧了手中之刀。 “哈哈哈……” 突然,方才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周钊,仰面狂笑不止。 “好样的!” 笑够了的周钊,居然向叶十三竖起一根大拇指。 脸上汗水津津的徐老六,也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周钊的脸,就像六月的天,方才阴云密布,此时笑容满面。 “坏事说完了,就此不提,本将就说好事吧!” 说着,周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接过一侧兵士递上来的军函,扫了一眼后,抬起头来正眼望向叶十三。 嘉奖令? 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突然冒出一个期盼已久的想法。 第51章 这**就是个坑 二天大早,营房就被人围堵了。 叶十三带上马成,匆匆下了烽火台。 “千户大人,是各烽火台的伍长们。” 待走近一些,马成认出了围堵在营房栅门外的那群人。 以黄羊岘烽火台为主,东西各分布着另外九座烽火台,是同属一个管辖机构。 “这帮家伙来得挺早,看来天不亮就出发了?” 马成嘟囔着,又道:“可能是前来报道,要参见千户大人您的。” 待走到跟前,叶十三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目光轻蔑,傲气十足的脸。 看着这些人和讨债鬼一样的嘴脸,叶十三顿时急急皱起了眉头。 “诸位来了?” 马成挤出一脸的微笑,拱手又道:“还不赶快见过千户叶大人?” 不用马成介绍,这些人猜都能猜得出来眼前之人是谁? 这一线的烽燧兵们,相互都认识,大多都是附近几个村里出来的人。 只有叶十三看着面生,那绝对就是刚混上了千户位子的那个奴籍兵卒。 一个奴籍,居然混上了千户职,不知道是给上面塞了多少银子? 反正,这些人心里都是如此想的。 至于嘉奖令中所杀的那些**兵,这个完全可以编造杜撰,反正除了黄羊岘的烽燧兵以外,他们又没亲眼看到。 再说,之前的伍长和什长都**,谁知道是**的? 何况,就黄羊岘烽火台,直接战损一半。 说不定,是那五人杀了个把**,军功却被这个奴籍兵卒冒了。 被贬为奴籍充军到此的人,大多都是内地有门庭的家族,拿银子巴结上面,那是最有可能的。 既然马成把话挑明了,这些人也就躬身拱手。 “沙窝梁烽火台……” “五里营烽火台……” “交河埠烽火台……” “狼嚎岭烽火台……” “鹞子岭烽火台……” “兔窝堡烽火台……” “落雁坡烽火台……” “通古驿烽火台……” “……” 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相继都报了名字,叶十三却一个都没记住。 叶十三挺了挺胸,拔直了腰杆,道:“诸位辛苦,先到营房歇着,外面太冷了。” 时值隆冬,不冷才怪。 “谢叶千户大人……” 众人又是拱手一礼,全部进入营房的屋子坐了。 这些烽火台比较分散,有的和村子挨着,有的纯属建在荒野地带。 他们看得出来,马成现在是这个叶千户的跟班亲随。 但从他们刚才对叶十三的打量中,并没有发现这个新上任的下千户叶十三有何出众的地方。 就那懒散样子,一个嘴巴就能抽得他翻三个跟斗。 还杀**? 屁!哄鬼去吧! 众人心中如是骂着,但叶十三已经被晋升为下千户,那就是大他们五级都不至的人物了。 尽管心里有百般的不服,但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不管如何,人家再是草包,那也是千户职。 是统领这一带烽火台驻军的最高军事长官。 眼下,算上黄羊岘烽火台的烽燧兵,加上两个大村里的游击驻军,说是五百兵数的驻防兵力,其实兵数还不足八成。 虚报兵数,冒领空饷,那在军中并不少见。 要是再筛选掉一些病弱老残,有实战能力的兵卒,估计在此基础上还要减少两三成。 就是如此虚报冒领,但发到手的粮饷,也是少得可怜。 层层盘剥,已经到了惊心触目的地步。 “大人,他们有可能是听到了风声,前来要粮饷的。” 趁着叶十三去茅厕的空子,马成赶了出来提醒了叶十三一句。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绝不是只为参见新长官而来,这是伸手要钱,张口要粮来了。 烽燧兵和沿线驻军的粮饷被克扣、拖欠,那是常有的事。 叶十三有些觉得,他辖下的这些兵马,倒像是前世现代自负盈亏的保安公司。 凡是吃的用的,一应所需,都得他这个私企老板来解决。 草! 什么晋升? 这**就是个坑。 拉了一泡屎也没把肚里怨气泄掉的叶十三,稳稳神后,拔直了腰杆又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有一个伍长站了起来。 “禀千户大人!” 伍长躬身拱手,道:“兔窝堡烽火台年久失修,燧道塌陷,拦马沟被暴雨冲毁已有半年之久,在编兵数五人,已有两月未见粮饷发放。” “禀千户大人,鹞子岭烽火台,有两人抚恤金至今还未发放,而且战损二人的空缺,还未补上。” 另一名伍长也见机站起,深躬一礼后报上了现状。 紧接着,沙窝梁、五里营、交河埠……烽火台剩下的伍长什长们,纷纷起立大倒苦水。 无一不是要钱,要粮,要人。 草! 这才是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们,要是驻军的两个百夫长带上六个甲正来,再向他这个头顶军衔,手中无钱的千户要这要那,就把查抄了何家的钱粮全部拿出来都不够分配。 “去,你喊丁威过来,趁着大家都在,开会。” 眉头紧蹙的叶十三,让马成去烽火台换丁威来营房。 眼下,丁威还是黄羊岘烽火台的伍长。 片刻后,丁威到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全场,望着一张张讨债鬼似的脸,知道该如何做了。 一,二,三……十锭雪花银被放在桌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8654|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每锭十两,共一百两。 “诸位,军部无另外的军饷发放下来,此银数量不多,大家各拿十两以解眼下之急。待日后有军资配发下来,本千户再另行分配。” 叶十三说完,端起眼前早已凉透了的半碗隔夜茶张口就喝。 “千户大人不可!” 见叶十三如此,丁威大惊道:“这一百两银子,那是分给大人您的赏银,这份奖赏本来就不多,大人要是全给了他们,您自己咋办?” 丁威知道,这一百两银子,是昨晚平分了的那份。 是叶十三泼了命挣来的军功。 “呵呵!” 不料,叶十三一笑,淡淡道:“大惊小怪,本千户还以为你说这茶不能喝呢!” 说罢!叶十三把喝空了的茶碗,往桌上一放。 这一下,在座的九人不淡定了。 这新上任的叶千户,把自己的一份赏银,均分给他们。 “丁伍长,你也拿十两,给弟兄们填补点过冬的衣物。” 丁威昨晚和其他人一起,已经每人平分了一百两银子,这本来就是为家里人得了一笔巨款。 但眼下叶十三又一视同仁,把他的那份,再次平分给他们这些伍长什长。 “千户大人不可啊!” 丁威眼眶一红,当场就给叶十三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收回成命,您家里也有老娘和妹子要养活,就这一百两赏银,小的们都拿走了,您家里该如何办?” 丁威的话,同时也让其他九人心头一震。 “拿着,这是命令!” 叶十三骤然变脸,冷声就是一句。 军令如山,谁敢不从? 何况,这是发银子,又不是去送死。 “遵命!” 丁威站了起来,走动桌前抓起一锭银子揣进怀里。 另外九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抓起银子就紧紧攥着,生怕慢上一步叶十三会改变主意。 见众人拿了银子,叶十三又道:“即刻起,现有伍长升什长,原什长不变,但每月饷银加二两银子。” “谢千户大人!” 面上神情一愣的几个伍长,霎时就跪下听令。 叶十三嘴角一扬,又道:“眼下天寒地冻,除了流沙地带以外,其余地带无法修筑工事,关于一切防御工事,要等天暖再说。” “你们现已都是什长职,有缺编的烽火台,自行补够兵数,眼下战事随时都会爆发,你们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 叶十三画完饼,又补充了一句。 要得带好这班人马,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看到希望,但也不能由着他们乱来。 如此一想,叶十三站了起来,向丁威道:“煮饭,吃完后跟我去一趟芦河湾村,何家那边,军部还欠着给我们的嘉奖。” 第52章 只有刀,才是讲道理的资格 芦河湾村? 去何家? 对此还不知情的九个什长们,顿时就一头雾水。 心里明镜似的丁威可就不一样了,也只有他参与过此事。 一百两银子,又分一百亩田地,这让黄羊岘烽火台他们四人的家人,一下子就跨越了阶层。 至于那些田地能产多少粮食暂且不论,光昨晚分的那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足够他的家人三五年不愁吃喝,而且还是有酒有肉,有棉有单轮换穿衣的富足日子。 可那些什长们如何?这丁威心里就没数了。 这帮人,也是穷苦怕了,更不是什么好鸟。 如此一想,丁威把牙一咬,又往叶十三面前一跪,道:“从此时起,我丁威,若敢背叛叶千户大人半分,甘遭天打五雷轰……” 草! 还发起毒誓来了? 霎时,叶十三就明白了丁威的意思,这货怕他镇不住这些什长们,这才带头表明心迹。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沉声道:“都是戍边的兄弟,见外的话就不说了,能用刀做的事,就不用废话了,和我对着干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谁要是敢和千户大人对着干,首先,我丁威手中的刀不答应。” 既然表明心迹,那就彻底一点,丁威借着叶十三的话,又是放了一通狠话。 显然,这些话都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这话,听着受用。 叶十三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是冷声道:“吩咐叶举煮饭,大伙这么远路赶来,肚子先吃饱了,你再跑一趟屯田村,借二十名田兵和十辆大车,饭后开拔芦河湾村。” 一听有饱饭吃,而且还有行动,九个什长顿时就振奋起来,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奴籍出身的千户,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叶十三的话,丁威心领神会。 他知道,叶十三要给自己立威,但也要杀杀这些什长们的威风。 这些什长,曾经也都是北防军中的刀弓好手。 趟子手和步弓手,都是步军中的狠角色。 如果镇不住这些人,以后的麻烦事定会不少。 叶十三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多亏徐才送来的物资,粳米的干饭,直到把九个什长吃撑。 叶十三让叶举往烽火台送早饭的时候,带话给马成,让他抓紧时间吃饭,然后去芦河湾村。 营房里的**战马,霎时就引起了什长们的注意。 这马,就是比他们骑着的马要好。 难道,这奴籍兵卒,真的杀过**骑兵? 不一定,拿钱或者粮食,私下也可以和**做交换交易的。 在边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些商人,本身和奸细没多大的区别,只要有利可图,还有什么事他们干不出来? 九个什长,还有叶十三和马成与丁威,加上二十名田兵,骑马赶车的就奔向芦河湾村。 这一次,用不着徐老六出面。 到了何家,发现镇里来的人已经到了。 偏院的被封的门已经被打开,地方衙门的人,正忙碌着装车运粮。 何家被就地关押的老小们,女的充官妓,男的罚苦役,已经被地方衙门造册登记后另遣他处。 衙门的人验过叶十三的腰牌,这才允许叶十三进入何家大院。 “听好了,上面说了,只允许你带走二十石粮食。” 说话的是一名甲正,瞥了一眼叶十三带来的十辆马车,当即就给叶十三限定了数量。 叶十三嘴角一阵急抽,冷冷说道:“周钊将军不说答应过本千户,封存的粮食,要留三成由我支配,怎么,到了你这里,又给变了样?” 二十石? 那只是何家屯粮的一个库角,占屯粮数量的百分之五六还差不多。 再是徐老六安排人偷运了一些给屯田村,但那也是只占总数的一部分,就剩下的粮食数量的三成,也要远远大于甲正口中的二十石。 面对叶十三的质疑,甲正嘴角一拧笑道:“知足吧叶千户,就这,要不是周钊已经答应了你,衙门还不给你留呢!” 衙门?又是衙门。 看来,这何家死而不僵,背后的势力已经处处和他作对了。 “按三成数量,本千户得带走一百二十石粮食。” 叶十三当仁不让,态度十分强硬,又道:“马车我都准备好了,今天非装够了数不可。” 此言一出,甲正面色微变,一只手高高举起,马上就有百十名兵卒就围了过来。 “千户大人,都是当差吃官饭的,你别为难兄弟。” 甲正话词虽软,但口气却硬。 “这里面,千户大人得到的够多了,怎么着也让上面的人有口汤喝,要是闹僵了,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仗着人多,甲正的口气,已经透着一丝威胁的味道。 一个甲正,敢在叶十三面前放肆,说明他的后面,一定是有人做了安排。 “刘大人,你这是在和叶千户大人说话吗?” 步弓手马成,阴沉着一张脸,缓缓走到甲正面前。 “滚开!” 被称作“刘大人”的甲正,斜瞥一眼马成,顿时怒吼道:“一个兵卒,敢在我**尧的面前叫板,你还不够资格。” 不料,马成并不怵这个身为甲正职的**尧。 “都老熟人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3257|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是相识点好!” 马成轻蔑一笑,又道:“刚入伍时,你我都是游击大人的部下,马某佩服你溜沟子拍马屁的本事,都在地方衙门混上甲正了,但马某今天,还是个步弓手,但你一个甲正,叫板叶千户大人难道就有资格?” 这一问,**尧面颊一抽。 他万没想到,马成会跟他叫板,而且还铁了心的拥护叶十三的面子。 这时候,丁威也挤到了前面,冲甲正拱手道:“刘大人,这三成的粮食,还有五百亩田地,军部已经嘉奖给千户叶大人了,镇里衙门,总不能和军部作对吧?” “放肆!” 看到又有人出来替叶十三鸣不平,甲正勃然大怒,吼道:“晋升一个奴籍兵卒,这已经给他的杀敌之功进行了嘉奖,但一应物资分配,那是衙门的权力,岂是你等能妄议的?” 看来,讲理是讲不通了。 那就用刀说话,只有刀,才是讲道理的资格。 叶十三的眼中寒芒闪现,那把刀,已经在怀中抱着。 看到如此阵势,田兵和九个什长,站在一旁的马车后面踌躇不前。 “给老子让开!” 叶十三开口了,目光冷冷望向**尧。 “叶千户,下官奉劝你别犯傻!” **尧更是不惧叶十三的千户身份,依然口气坚硬。 叶十三眼中的杀气越来越浓,抱在胸前的双手,已经放了下来。 那把刀,已经被握在手中。 看到叶十三并无妥协的意思,**尧带来的兵卒,纷纷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我说过,今天,三成的粮食我一粒不少地要带走,还有何家之前的田地,得划分出五百亩来给我,这是我应得的嘉奖。” “叶千户,别做梦了,见好就收吧!有些人,不是你一个千户就能得罪起的,你应该是个明白人。” **尧满脸都是不屑,轻蔑地回了叶十三一句。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在紧盯着**尧的脸片刻,缓缓说道:“我能得罪起谁?那是以后的事,可你,一个小小的甲正,已经得罪我了。” “仓啷!” 叶十三的话刚落,手中的刀已经出鞘,只见寒光贴着**尧的面颊一闪,**尧的一只耳朵,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后,“啪”一声就掉在一丈开外的地上。 **尧一愣,只见一片枯叶,被风吹落在眼前五步处。 “血……” 站在**尧身侧不远的一名兵卒,指着**尧的脸惊呼起来:“流血了,大人的耳朵……” 此时,**尧还浑然不觉,掉落在地上的那片枯叶,正是他的一只耳朵。 第53章 那你尝尝它是不是刀?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是所有人。 包括叶十三自己带来的什长们,万没想到叶十三会向衙门的人动刀。 “反了,你,你敢行凶?” 已经被一阵疼痛激得反应过来的**尧,一手捂着喷血的耳根,惊恐地向后退着又吼道:“再是边防驻军,也由不得你胡来。” “老子还就胡来了,你能如何?” 叶十三似笑非笑,缓缓又上前两步。 看到叶十三没有妥协的意思,肝胆俱裂的**尧向身后兵士们吼道:“拦住,给本大人拦住这个凶徒,拿下他押回镇上交由军部问罪。” “还嘴硬?” 叶十三缓缓又抽出刀来,向上斜举着说道:“地方衙门,理应支持边防驻军,而不是见缝插针无度盘剥军资,该被问罪的,正是你这等贪得无厌的蛀虫。” 这话没错,边防驻军保疆守土,保卫边城百姓的安宁,地方衙门,必须体恤支持军队。 “芦河湾村是原住民,不是垦区军户,归地方衙门管辖,一应事宜,军部不得插手。” 五指缝里向外冒着血的**尧,继续瞪大了眼睛咬着牙争辩道:“抄没之物,应由地方衙门支配,如此大事,岂是你能定夺的?” “呸!” 叶十三哪里还有耐心跟一个地方衙门的甲正掰扯这些? 唾了**尧一脸,又道:“何家开设赌场,欺压边城良善,巧取豪夺百姓田地,如此危害一方的恶霸行径,你地方衙门又在哪里?” 叶十三说着,又上前一步,继续说道:“而且何家,还私通元蒙,如此叛国之举,你说驻军管得管不得?” 私通元蒙? 叛国之举? 这顶帽子大了,恐怕地方衙门的一个甲正是戴不起来。 包庇之嫌,就是他的上司,都不敢明着偏袒。 只能用这种方法,左右为难叶十三而已。 这下好了,叶十三才不管这些,把“通敌”这顶帽子,硬砸了过来。 “你……” 一阵词穷的**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权衡再三后,又恨恨说道:“那好,本甲正就给你这个千户一个面子,三成粮食,你装走就是了。” 说完,**尧忍着耳根处火辣辣的疼痛,转头向严阵以待的兵士们说道:“给他们三成的粮食。” “晚了!” 叶十三笑了,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一扫自己带来的什长们,淡淡说道:“何家逆产,全归我驻军,胆敢觊觎一粒粮食和半亩田地者,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当头炸响。 九个什长,心头顿时一凛。 就连二十名借来的田兵,也纷纷亮出了兵器,准备捍卫他们来之不易的战果。 粮食? 他们不就是为粮食才来逼叶十三的吗? 现在粮食就在眼前,而且比他们期待中的数量还要庞大百倍。 九个什长面面相觑一阵,沙窝梁烽火台什长杨清明突然抽出刀来,暴吼道:“谁敢抢驻军的粮食,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这一吼,交河埠烽火台的什长牛老四直接冲到偏院门口,挥起手中的刀,一双豹眼盯着开仓装粮的衙门兵士,吼道:“全都给老子退回去,胆敢违抗千户大人军令者,先问问老子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 “咔嚓!” 刚从伍长被叶十三直接擢升为什长的五里营烽火台的杜力,回头向马车旁边的田兵们喊道:“还不快装粮,都愣着干什么?” 剩下的六个什长,也不得不拔出刀来,赶上前几步,在叶十三面前站成一排。 这一下,**尧慌了。 要是办砸了差事,就是回去,也没他的好果子吃。 何家的财产,在归公的问题上,地方衙门和军部一直在扯皮争抢。 这要是被叶十三他们抢了,地方衙门只好认栽,但他的上司却不会放过他这个甲正的。 要知道,何家平时没少给衙门的官员送钱,上面官员开的钱庄,粮行,背后都有何家在上供运行。 抄了何家,就等于是断了这些人的财路。 不行! 绝不能让叶十三得逞。 想到这里,**尧把心一横,用那只捂着耳根的血手,拔出刀来指着叶十三吼道:“千户大人,下官再求你一次,别逼人太甚,各退一步,你拿五成粮食可好?” “粮食,老子全要,该滚的是你。”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丝毫没把**尧的话当回事。 马成和丁威,已经指挥着田兵们把马车赶到何家大院门口,挡在了衙门兵士的前面。 “好啊!是你逼我的。” 看到协商无望,**尧眼里寒芒顿起,高举着刀向随从们喊道:“全都给我拿下,他们就三十二人,没什么可怕的。” “原来是仗着人多?” 叶十三目光一瞥一百多个地方衙门的兵士,嘴角扬起一丝不屑,冷声道:“这就是你敢向本千户拔刀的底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脸色变得黑青的**尧,顾不得耳根还在向外渗血,咬着牙道:“你我兵力如此悬殊,别怪下官得罪了!” “哈哈哈……” 叶十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3258|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缓缓抽出刀来,狂笑道:“几百**骑兵老子都不曾放在眼里,一口气**了上百人,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敢挡老子的刀?” “刀?” **尧双手握刀,目光一瞥叶十三手中的刀,轻蔑地一撇嘴:“就你那根破铁条,也好意思称刀?” 这货疯了,居然忘了,就是那根破铁条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 俗话说得好,好了伤疤忘了疼。 但这伤疤还没好,还在往外渗着血水,疼痛还在钻心的继续着,可**尧已经忘了叶十三握着的是一把刀。 “那你尝尝它是不是刀?” 叶十三口中的“刀”字还没落地,手中的刀已经划过一条弧线后重新插入刀鞘。 双手握刀,正准备拼命一博的**尧,肩上的脑袋突然向一侧一歪。 同时,肉眼可见的一条红线,在**尧的脖子上慢慢变宽,随即,一片腥气扑鼻的人血就狂喷而出。 “咕咚!” 刀还在**尧的手中握着,身子已经向一侧倒下,那双眼睛,带着无比的惊恐还圆睁着。 “好刀……” 气若游丝的**尧,嘴唇一阵蠕动,说出一句话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顿时就咽了气。 “啊……” 一片惊呼中,地方衙门的兵士们,紧握着手中的各种武器,惊慌地连连后退。 “他……他……杀……杀了……甲正大人……” 地方衙门兵士中的一个什长长,磕磕巴巴地惊叫一句,率先扔下了手中的刀。 “扑通!” 什长就地跪了,魂飞魄散地望着叶十三,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没人看见叶十三是如何出刀? 但他们在刚才的对峙中,却亲眼看到甲正**尧的一颗脑袋落地。 是和叶十三的话一起落地的。 **尧**,什长扔下兵器跪了,地方衙门的兵士们,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滚!” 慢慢收敛了笑意的叶十三,骤然暴喝一声,怒目瞪向眼前成百的地方衙门兵士。 “还不快滚?没听见千户大人的命令,你们耳朵都聋了?” 九个什长这下来劲了,纷纷又上前几步,把手中的刀齐齐指向那些惊慌失措的兵士们。 “千户大人息怒……” 内心骇怕到了极点的地方衙门兵士们,纷纷侧着身子从叶十三身边往外溜了出去。 叶十三缓缓转身,轻蔑的一瞥溜出何家大院的兵士们,朗声又道:“以下犯上者,死有余辜,再敢找老子的茬,先得问问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第54章 准备迎敌吧 场上气氛骤变之下。 衙门的兵士们,本来拉粮食的马车,拉着甲正**尧的尸体仓皇逃窜。 “千户大人请!” 不失机灵的马成,撕掉何家正屋的封条,把叶十三让在前面进了屋子。 “千户大人稍后,小的这就生火!” 丁威也不愚笨,立刻亲手动手,找来木炭,片刻间就生起一盆炭火。 不多时,冷得渗人的正屋,慢慢热乎了起来。 望着何家大院偌大的院子,叶十三改变了主意,缓缓说道:“粮食留下一半,另一半拿出两成给各烽火台,其余八成,分给两村驻军。” “大人,为何不全部分发下去?” 沙窝梁烽火台什长杨清明,讪笑着上前又道:“留下一半在这里,镇上那些人要是惦记上了,恐怕麻烦不少啊!” “惦记?” 叶十三目光一冷,厉声道:“怕是你在惦记吧?” “不不,小的不敢!” 叶十三如此一问,惊得杨清名双手乱摆,急道:“小的绝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这些粮食一次性发放到位,也免得以后分来分去的。” “屁话!” 叶十三眼睛一翻,怒道:“何家的粮食,都是靠着开赌坊赢来的村民的田地所产,眼下各村百姓严重缺粮,镇上衙门接济不力,这些粮,还得在要紧关头接济百姓。” 说完,叶十三目光投向马成,道:“火速传令下去,辖区甲正,百夫长,全部何家大院来见我。”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粮食如果不及时分配下去,惦记的人还真不少。 包括这些什长们,他们眼里只有自己,哪有各村的缺粮百姓? 再说,赶跑衙门的人,自己截留何家的财产,这个还真不妥,毕竟地方衙门是有主政的权力,何家被抄之财,那可是已经归了公的。 如果把这另一半粮食分发给各村百姓,就是地方衙门闹到军部,那也挑不出多大的毛病。 手中有粮有钱,这个千户就名归实至。 不然,再大的军职,那也只是一顶毫无作用的纸糊高帽而已。 眼下,粮是有了,但钱还缺。 何家的钱,都在镇上钱庄,早有地方衙门接手了。 就赌坊和家里的那些备用银子,早让徐老六在抄家时给顺走了。 目前留下的,就是徐老六拉剩的粮食,还有何家的房产田产,镇里的买卖,自然已经让地方衙门接管了的。 假如让镇上的衙门再把封存的屯粮运走,留给叶十三的只有这个院子,还有那些田地了。 那些田地,还要分给无地可耕种的村民一些,要是镇里插手包租出去,他之前的一切部署,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叶十三狠狠说道:“谁再敢打粮食和田地的主意,老子让他脑袋搬家。” 这狠话,当然是给那些什长们听了。 不然,自己真得白忙乎一场了。 闷声发了财的徐老六,自当是另外一回事,但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地方衙门的那帮杂碎们得了这天大的便宜。 叶十三的强硬,见好就收的什长们顿时喜笑颜开,就眼下能分到的粮食,也够过这个冬了。 就是他们手下的烽燧兵们,大多也是来自各村,叶十三分给村民粮食,这也解了烽燧兵们的担忧。 “千户大人高见!”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什长们纷纷表示赞同。 不大时候,该给各烽火台的粮食都装车完毕。 什长们千恩万谢,喜滋滋的和田兵们押着粮车离开何家大院。 就在这些人离开后,叶十三让之前留守在何家大院值守的几个田兵,把何家后院仅有的几只鸡给宰了,炖了满满一大锅后,就着煮好的干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千户大人!” 马成望了望满院坚实的房屋,向叶十三殷勤说道:“以后,大人就可在此公务了,不必住营房遭罪了,老夫人和小姐,也该接过来一起住这里了。” 这一点,叶十三却没想到。 他的心思,一直在那些封存了的屯粮和田地上。 如何安顿叶刘氏和彩儿,他真还没有想好。 “大人,马成说得没错!” 丁威也抓住时机,向叶十三又道:“这芦河湾村所在,相对安全一些,老夫人和小姐住在沙窝里,那地方离岘口太近,再说,何家这一院的房子,比营房强多了。” 话是不错,但叶十三还是摇了摇头,一门心思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百夫长和六个甲正到了。 辖区的几个村子,只有离黄羊岘烽火台横向距离最近的落雁坡村、鹞子岭村,由两个百夫长各带一支兵马驻扎。 “鹞子岭驻军百夫长戚虎,参见千户大人!” “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7070|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雁坡驻军百夫长蔡云,参见千户大人!” “甲正曲三更……甲正田狗子……参见千户大人。” 坐上了千户位子,考量事情的角度自然就变了。 望着眼前躬身拱手的甲正和百夫长们,叶十三这才觉得自己真是个军官了。 下千户! 要是放在前世的现代,该是个何等军职呢? 班长,排长,营长……连长……团长? 这千户中的下千户,应该是个副团了吧? 行了! 就是顺利从军事指挥学院毕业,到了部队,最多也就是个营长,这魂穿古代,反而**比较到位。 “都到了!” 叶十三一瞥大锅中的炖鸡肉,点头道:“坐,先用饭。” 一说吃饭,闻着了肉味的甲正和百夫长们,顿时神情一震,这年头,吃饱就是最高礼遇,何况还有肉吃。 “谢大人!” 眼前八人又是拱手道谢,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闷头开吃。 这帮鸟人,这是多久没吃过肉了? 那吃相,看得叶十三直皱眉头。 这些吃相难看的人,就是他眼下的班底。 “说说,你们手下,究竟有多少可战之兵?”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惊得两个百夫长差点打翻了碗。 “回大人话!” 落雁坡村驻军甲正蔡云抬起头来,鼓着腮帮子硬把满嘴的鸡肉咽下,道:“小的所带兵马,大概,大概有二百七八。” “鹞子岭驻军兵马数,还不足三百。” 同样忙着狼吞虎咽的鹞子岭驻军百夫长戚虎,也忙不迭更地补了一句。 “你们身为百夫长,想好了再回答本千户!” 叶十三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知道这俩货在虚报人数。 “可能是二百七十五人。” “应该是二百六十人。” 二人闻言,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 草! 驻军名册只有五百兵数,实际上还不足八成,到着这俩货的嘴里,反而冒出来两成之多。 叶十三耐着性子,把视线缓缓投向六个甲正。 这一瞅,惊得停止了吞咽的甲正们怵然低头,不敢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 看来,不敲打敲打,这俩货是不说实话了。 “那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道:“大雪将至,准备迎敌吧!” 第55章 这黑天半夜的,跟谁战斗? 此时叶十三的话,有着足够的震慑力。 这份震慑力,不光是来自他的下千户身份,还有那把破铁条般的刀。 在别人眼里,那把破铁条,根本就算不上刀。 就是勉强算作刀的话,那也是把残刀。 但他们亲眼看到,那把残刀,不但割掉了地方衙门甲正**尧的一只耳朵,还砍掉了**尧的脑袋。 一切缘由,皆因**尧顶撞上司,又蔑视上司手中的残刀。 用**后,叶十三望着整装待发的兵士们,从怀里拿出一份图纸在桌上铺开。 “鹞子岭东北面有一处隘口,持续再向北四十里,有一处**的马场。” 叶十三指着图纸说完,目光一扫眼前的甲正和百夫长们。 “因为是马场,就没有粮食囤积,所以**部署的兵力很弱,但喂马的豆料却不少,**能骑善射,战马的待遇不低。”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戚虎,道:“你,明白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戚虎哪能不懂? 要是再不懂,他这个百夫长,就该挪窝了。 “千户大人,您的意思是?**军马囤积地,定是储存了不少的豆料?”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豆料肯定不少,时值严冬,军马都是圈养,喂豆料是必须的。” 戚虎眼里亮光一闪,兴奋道:“守军少,豆料多,我们……”“**能骑马作战,我们也能骑着战马打仗!” 叶十三补充了一句,然后率先出了屋子。 在场的甲正和百夫长们都懂了。 **,抢豆料,也抢战马。 “跟上!” 看到叶十三身先士卒,戚虎大手一挥,低吼着让挑选出来的兵士们跟紧了。 一行八十人,趁着夜色下了鹞子岭,穿过一片松林,向预定的**马场一阵急行军。 一个时辰后,月光升起。 走在最前的叶十三停了下来,望着若隐若现的栅栏围场,低声道:“有狗!” 这一提醒,众人隐约听到一两声犬吠。 **的狗,是体型高大的獒犬,可与狼群对抗,而且数量庞大,是牧场必不可少的物种。 “如何把狗引开再射杀?” 叶十三望着马成,似乎从马成的脸上寻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大人!” 马成挠挠后脑勺,低声道:“要是有羊腿骨诱惑,就可把恶狗引出马场,**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小的们放箭射杀。” 屁话! 等于没说。 人都没一口吃的,还有羊腿骨喂狗? 但凡军粮够烧糊糊,也不至于如此冒险来劫马场。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愠怒道:“那还不如摆一桌羊肉宴,请这些狗再别叫了。” 这时候,有一名体型瘦小的兵卒站了出来,向叶十三说道:“禀千户大人,小的有办法把那些狗诱出至少二里地。” “你有办法?” 叶十三望着眼前身材瘦小,但不失机灵的兵卒,道:“要是能诱杀成功,本千户提升你当甲正。” 甲正? 那可是能领兵二三十的人物了,比什长都要高一级。 这一下,兵卒的眼睛亮了,连忙拱手谢道:“赏小的一袋粮食就足矣,小的不敢奢想当什么!” “好!” 叶十三拍拍兵卒消瘦的肩头,转头向马成说道:“你带几个步弓手,跟他去。” 接下来,叶十三又对其他人做了分工。 “蔡云听令,带两名甲正,三十名兵士,摸进仓库装豆料,但凡能吃的东西,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戚虎听令,带两名甲正,三十名兵士,去围栏牵马,配合蔡云驮完豆料后,剩下的军马能赶多少就赶多少出来。” “剩下的两名甲正,十名兵士,跟我去营房。” 刚安排完毕,就听到马成他们所去的方向,传来一阵“嗷嗷”的狼嚎声。 狼嚎声刚停,又有“汪汪”的犬吠传来。 “嗷嗷……嗷……” “汪……汪汪……” 瘆人的狼嚎,和狗低沉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彼此起伏。 霎时间,马场方向,顿时就响起了一片高低不一的“汪汪”声。 “嘿!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笑了,万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兵卒,还**有这一手。 这时候,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兵卒,笑着向叶十三说道:“吴六子七这小子,会的不光是这些,那可是咱鹞子岭驻军中有名的偷鸡贼。” 偷鸡贼? 草! 这是什么个桂冠? “哦!” 闻言之下,叶十三一愣。 “是这样!” 老兵卒又得意地说道:“这小子偷鸡,鸡压根就不叫唤,乖乖的让吴六子这小子给偷回来顶了锅盖。” “那算什么?” 另一名兵卒凑了过来,瞥了老卒一眼,道:“偷只家养的鸡算不了本事,邪乎的是吴六子这小子,夜间在树林里捕捉野鸡这些,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那些野鸡野鸽,主动站他手中举着的木棍上乖乖被逮了回来……” 吴六子? 好,这个名字,老子记住了。 “反正,这小子无论抓什么?都是一抓一个准。” 另一名兵卒又补了一句。 就在叶十三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围栏方向的犬吠声,逐渐向马成们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成了!时机已到。 叶十三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1475|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起来,沉声向地上蹲着的兵卒们说道:“行动,按原计划进行,速度要快,但不能慌乱,得手后,原路返回。” “是!” 两个百夫长齐齐低声应答,然后一挥手,各自带着分配好了的兵士们,弯下腰来迅速向各自的目标位置摸了过去。 叶十三看着眼前跟着自己的两名甲正,低声道:“你们二人,各带五个兵士,跟我身后,由我搏杀时漏下的**,即刻补射或者**,但凡视线内的敌人,不可放过一人,务必尽数歼灭……” “最好,把动静闹大一点,尽量把马场所有的**,都给引到我们这边过来。” 叶十三又补充一句,然后拔出刀来率先摸向营房。 在离营房栅栏门两丈时,突然一名光身披着毡片的**,拿着一把长柄镰刀,出来毡帐四处查看着。 “奇怪!” **借着月光,四处瞭望着自语道:“好久都不见狼群过来马场,今夜这是怎么了?” 接着,已经穿好了皮袍的**接二连三的从各个毡帐出来,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提着弯刀,也有提着长柄镰刀的,一起四下查看起来。 “嗷嗷”的狼嚎声时远时近,“汪汪”的狗叫声,也是忽高忽低。 “还好,狼群没来及靠近我们的马,就被我们的狗赶跑了。” 一个**听了听动静,辨明了狼嚎的方向后,又向另外几人说道:“我们追过去看看,千万不能让狼把给狗吃了。” 这时候,各毡帐里出来是**,足有好十几个。 “咣咣咣……” 这些**举起火把,还有一个**使劲敲着一面锣,用来驱赶狼群。 **们高声叫喊着,拥簇着出了营门,一路向马成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好!” 这一景象,大出叶十三的预料。 原本,他是想和上次夜袭驻军牧场一样,把**杀死在毡帐里面,好让另外几人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抢粮抢牲口。 这下好了,省事不少。 用不着挨个搜查毡帐**。 “摸过去跟上,见机歼敌。” 叶十三一声令下,自己率先猫着腰紧跟了过去。 在离马场营地半里处,叶十三突然向野猫一样跃起,手中的残刀挥向一名**的后脖颈。 “扑通!”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倒霉鬼,来不及喊一声疼,霎时就身首分离。 “小心脚下,别绊倒了。” 前面听到动静的一名**,回头提醒了一句。 突然,提醒同伴的**,霎时惊叫起来,“不好,敌袭,有贼!” 刚转身的**,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举着刀弓的人影,正从他们身后劫杀了过来。 第56章 鹞子岭有名的偷鸡贼 “嗖嗖……” 叶十三身后,有两支箭射出。 “啊……” 一声惨叫过后,扔掉了火把和弯刀的一个鞑子,双手捂着眼睛倒地惨叫不已。 看来,两支射出的箭,一支走空,一支射中了一名鞑子的眼睛。 “跟他们拼了!” 带头的鞑子暴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弯刀,向后面的正举着弓箭的一名兵卒扑了过来。 “噗嗤!” 突然,高高跃起的鞑子,随即就直线坠落地面后,后背喷出一股血箭狂奔两步,身子猛然一晃,然后缓缓倒地。 他的身体上,一个血洞从前胸直通后背。 叶十三就像一只蝙蝠,横冲直撞乱飞一气。 “啊……” 惨叫声,闷哼声,兵刀尖锐的撞击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鞑子,在叶十三幽灵一样的游走中,不断地惨叫、倒下、死去。 两个甲正,十名兵士,都围成了个半圆,傻呆呆地站着看叶十三挥刀砍杀。 他们都被月光下叶十三的身形和刀法震惊了,这哪里是刀术? 倒像是一群人在眼前捉迷藏玩。 “都愣着干什么?” 叶十三收了刀,冲着被惊呆了的同伴又吼道:“把他们的靴子,革甲皮袍都脱了带走,兵器也不要落下。” 这一声吼,回过神来的同伴们,即刻就动起手来。 鞑子的靴子,革甲,皮袍,还有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全都被收集起来捆扎在一起。 “嘎嘎……哇呜……” 一阵野鸭的声音,还有叫春的猫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千户大人,是吴六子他们得手了。” 一名兵卒笑着,赶快从地上捡起一支还没熄灭的火把举起来挥了几下。 草!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我说这大冬天的,哪有家猫在野外叫春的? 就是野鸭,这一片没芦苇荡,没有水域,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叶十三咧着嘴笑了,目光一扫地上的鞑子尸体,足有二十具之多。 剩下一个鞑子捂着眼睛翻滚着惨叫个不停,也被一名甲正补刀杀了。 不多时,五条人影向这边飞奔过来。 定睛一看,叶十三乐了。 马成在内的五人,身上都背着不少元蒙獒犬的尸体。 元蒙獒犬体型高大,被马成几个倒背在背上时,脑袋都拖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兵卒,身上足足背着三条,累得张大了嘴直喘气。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走动吴六子面前,笑骂了一句。 吴七咧着嘴傻笑着,道:“大人,这下咱有狗肉吃了,冬九吃狗肉,那可是大补啊!” “行了!” 叶十三一扬手,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快去围栏那边赶马。” 这时候,由于为数不多的鞑子,都被调虎离山去追狼群,仓库和围栏这边,已经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但蔡云和戚虎还是慌乱不堪,急急忙忙地打好了驮子,然后赶着剩下的军马就开始撤退。 等叶十三们赶到栅栏入口的时候,成群的军马已经被赶出了围栏。 “好,收兵!” 叶十三大叫一声,拦住了围栏中还没被赶出来的军马,喊道:“快,每人拉住一匹骑了,火速撤离此地。” 好在这些兵卒们身手和经验还可以,没有马缰和马鞍的军马,也被他们揪住马鬃就翻身上了马背。 “俅俅……” 大地一阵震动,尘土在月光下飞扬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叶十三们已经回到了鹞子岭地界。 “千户大人,天快亮了。” 抬头看着黑下来的夜空,戚虎吩咐兵士们点燃松明。 天亮前的夜,会黑上那么一阵。 虽然到了鹞子岭地界,但松林遍布的这一片区域,是最容易迷路的。 好在没有发现追兵,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对马群的归拢上。 在夜间,最容易使马匹走失。 到了嘴边的肉,没有人愿意由此白白丢掉。 三四十支松明被点燃,映着一张张兴奋不已的脸。 “放慢速度,小心赶路,切不可丢失任何战利品。” 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又一次叮嘱着兵卒们。 围栏内外跑失跑散的军马,那不算数,但赶了四十多里路赶回来的军马,哪怕是一袋豆料,叶十三都不想轻易丢失。 一炷香后,鹞子岭驻军大营沸腾了。 没有被挑选上的兵士们,纷纷跑出营房,一脸吃惊地望着栅栏里成群的军马。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兵士们,都围在马群外面“啧啧”感叹不已。 “禀千户大人!” 一脸汗水津津的戚虎,眼里满是兴奋和崇敬,来到叶十三面前躬身一礼,道:“此战大捷,共获豆料一百六十袋,军马总数三百六十七匹。” 话音一落,蔡云的脸绿了。 一百六十袋豆料,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每袋豆料按六十斤算,这一百六十袋,那就是九千六百斤啊! 这上万斤的豆料,能解决多少人的口粮。 “好!” 叶十三点点头,往火盆边的一张椅子上仰头一靠,道:“过一遍筛,好的人吃,次的喂马。” “遵命!” 顾不上歇气的戚虎,忙着又吩咐手下的百夫长去安排。 “带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一瞥马成,让把吴六子喊过来见他。 片刻后,正在院子里忙着剥狗皮的吴六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又一次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小的兵卒。 “多大了?”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今年刚满二十一。” “你在鹞子岭驻军中,是何军职?”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是一名步军马弁。” 草! 和老子一样,也是从底层干起的兵卒。 叶十三把视线,从吴六子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戚虎身上,道:“即刻起,步军马弁,晋升骑兵探马甲正。” “啊……” 没等戚虎应答,吴六子自己被惊得张口结舌。 这一个底层的步军马弁,和骑兵探马甲正,那可是最少三级的距离。 “混账,还不赶快谢过千户大人?” 戚虎直接一脚,踹在吴六子的屁股上,霎时把瘦小的吴六子就给踹得当场跪了。 “谢千户大人,谢百夫长大人!” 一脸喜色的吴六子,忙不迭更得磕起头来。 这一幕,引得屋外围观的兵士们,脸上露出无比的羡慕。 一旁的蔡云,嘴唇蠕动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腹中酝酿一阵后,终于硬起头皮,走到叶十三面前深躬一礼,道:“千户大人,我落雁坡驻军,也是严重缺粮……” “缺粮?” 叶十三一怔,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话题,半眯着眼睛说道:“那好办,你也参与了,也看到了,这粮食不就有了?” 这话,让蔡云差点当场喷血。 面颊一抽,蔡云又讪笑道:“落雁坡那边,环境和这鹞子岭不同,和元蒙接壤之地没有马场啊!”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动动脑子吧!” 说完,叶十三笑了,又道:“不过,你几个也算有功,待会吃完狗肉,给你一千斤豆料,一百匹战马。” “不过!” 叶十三停顿片刻,拉下脸来又道:“虚报兵数的事,本千户就不追究了,既然给了你一百匹好马,你得给我挑选出至少一百名骑兵,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之下,心头骤然一凛的蔡云,急忙拱手道:“谢千户大人,谢千户大人……” 第57章 吴六子,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嗖嗖……” 叶十三身后,有两支箭射出。 “啊……” 一声惨叫过后,扔掉了火把和弯刀的一个鞑子,双手捂着眼睛倒地惨叫不已。 看来,两支射出的箭,一支走空,一支射中了一名鞑子的眼睛。 “跟他们拼了!” 带头的鞑子暴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弯刀,向后面的正举着弓箭的一名兵卒扑了过来。 “噗嗤!” 突然,高高跃起的鞑子,随即就直线坠落地面后,后背喷出一股血箭狂奔两步,身子猛然一晃,然后缓缓倒地。 他的身体上,一个血洞从前胸直通后背。 叶十三就像一只蝙蝠,横冲直撞乱飞一气。 “啊……” 惨叫声,闷哼声,兵刀尖锐的撞击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鞑子,在叶十三幽灵一样的游走中,不断地惨叫、倒下、死去。 两个甲正,十名兵士,都围成了个半圆,傻呆呆地站着看叶十三挥刀砍杀。 他们都被月光下叶十三的身形和刀法震惊了,这哪里是刀术? 倒像是一群人在眼前捉迷藏玩。 “都愣着干什么?” 叶十三收了刀,冲着被惊呆了的同伴又吼道:“把他们的靴子,革甲皮袍都脱了带走,兵器也不要落下。” 这一声吼,回过神来的同伴们,即刻就动起手来。 鞑子的靴子,革甲,皮袍,还有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全都被收集起来捆扎在一起。 “嘎嘎……哇呜……” 一阵野鸭的声音,还有叫春的猫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千户大人,是吴六子他们得手了。” 一名兵卒笑着,赶快从地上捡起一支还没熄灭的火把举起来挥了几下。 草!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我说这大冬天的,哪有家猫在野外叫春的? 就是野鸭,这一片没芦苇荡,没有水域,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叶十三咧着嘴笑了,目光一扫地上的鞑子尸体,足有二十具之多。 剩下一个鞑子捂着眼睛翻滚着惨叫个不停,也被一名甲正补刀杀了。 不多时,五条人影向这边飞奔过来。 定睛一看,叶十三乐了。 马成在内的五人,身上都背着不少元蒙獒犬的尸体。 元蒙獒犬体型高大,被马成几个倒背在背上时,脑袋都拖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兵卒,身上足足背着三条,累得张大了嘴直喘气。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走动吴六子面前,笑骂了一句。 吴七咧着嘴傻笑着,道:“大人,这下咱有狗肉吃了,冬九吃狗肉,那可是大补啊!” “行了!” 叶十三一扬手,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快去围栏那边赶马。” 这时候,由于为数不多的鞑子,都被调虎离山去追狼群,仓库和围栏这边,已经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但蔡云和戚虎还是慌乱不堪,急急忙忙的打好了驮子,然后赶着剩下的军马就开始撤退。 等叶十三们赶到栅栏入口的时候,成群的军马已经被赶出了围栏。 “好,收兵!” 叶十三大叫一声,拦住了围栏中还没被赶出来的军马,喊道:“快,每人拉住一匹骑了,火速撤离此地。” 好在这些兵卒们身手和经验还可以,没有马缰和马鞍的军马,也被他们揪住马鬃就翻身上了马背。 “俅俅……” 大地一阵震动,尘土在月光下飞扬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叶十三们已经回到了鹞子岭地界。 “千户大人,天快亮了。” 抬头看着黑下来的夜空,戚虎吩咐兵士们点燃松明。 天亮前的夜,会黑上那么一阵。 虽然到了鹞子岭地界,但松林遍布的这一片区域,是最容易迷路的。 好在没有发现追兵,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对马群的归拢上。 在夜间,最容易使马匹走失。 到了嘴边的肉,没有人愿意由此白白丢掉。 三四十支松明被点燃,映着一张张兴奋不已的脸。 “放慢速度,小心赶路,切不可丢失任何战利品。” 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又一次叮嘱着兵卒们。 围栏内外跑失跑散的军马,那不算数,但赶了四十多里路赶回来的军马,哪怕是一袋豆料,叶十三都不想轻易丢失。 一炷香后,鹞子岭驻军大营沸腾了。 没有被挑选上的兵士们,纷纷跑出营房,一脸吃惊地望着栅栏里成群的军马。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兵士们,都围在马群外面“啧啧”感叹不已。 “禀千户大人!” 一脸汗水津津的戚虎,眼里满是兴奋和崇敬,来到叶十三面前躬身一礼,道:“此战大捷,共获豆料一百六十袋,军马总数三百六十七匹。” 话音一落,蔡云的脸绿了。 一百六十袋豆料,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每袋豆料按六十斤算,这一百六十袋,那就是九千六百斤啊! 这上万斤的豆料,能解决多少人的口粮。 “好!” 叶十三点点头,往火盆边的一张椅子上仰头一靠,道:“过一遍筛,好的人吃,次的喂马。” “遵命!” 顾不上歇气的戚虎,忙着又吩咐手下的百夫长去安排。 “带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一瞥马成,让把吴六子喊过来见他。 片刻后,正在院子里忙着剥狗皮的吴六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又一次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小的兵卒。 “多大了?”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今年刚满二十一。” “你在鹞子岭驻军中,是何军职?”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是一名步军马弁。” 草! 和老子一样,也是从底层干起的兵卒。 叶十三把视线,从吴六子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戚虎身上,道:“即刻起,步军马弁,晋升骑兵探马甲正。” “啊……” 没等戚虎应答,吴六子自己被惊得张口结舌。 这一个底层的步军马弁,和骑兵探马甲正,那可是最少三级的距离。 “混账,还不赶快谢过千户大人?” 戚虎直接一脚,踹在吴六子的屁股上,霎时把瘦小的吴六子就给踹得当场跪了。 “谢千户大人,谢百夫长大人!” 一脸喜色的吴六子,忙不迭更得磕起头来。 这一幕,引得屋外围观的兵士们,脸上露出无比的羡慕。 一旁的蔡云,嘴唇蠕动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腹中酝酿一阵后,终于硬起头皮,走到叶十三面前深躬一礼,道:“千户大人,我落雁坡驻军,也是严重缺粮……” “缺粮?” 叶十三一怔,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话题,半眯着眼睛说道:“那好办,你也参与了,也看到了,这粮食不就有了?” 这话,让蔡云差点当场喷血。 面颊一抽,蔡云又讪笑道:“落雁坡那边,环境和这鹞子岭不同,和元蒙接壤之地没有马场啊!”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动动脑子吧!” 说完,叶十三笑了,又道:“不过,你几个也算有功,待会吃完狗肉,给你一千斤豆料,一百匹战马。” “不过!” 叶十三停顿片刻,拉下脸来又道:“虚报兵数的事,本千户就不追究了,既然给了你一百匹好马,你得给我挑选出至少一百名骑兵,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之下,心头骤然一凛的蔡云,急忙拱手道:“谢千户大人,谢千户大人……” 第58章 没粮,谁来当兵? 一条元蒙獒犬,炖汤的话足够好几人食用。 萝卜干,山药蛋,还有剁碎了的狗肉混炖一起。 不多时,鹞子岭驻军大营,到处飘着狗肉特有的香气。 九条体型高大的元蒙獒犬,足够鹞子岭驻军美美饱餐一顿的了。 一盆没有掺杂山药蛋和萝卜干的纯狗肉被端上了桌。 戚虎惴惴不安地站在桌前,老脸一红,诚恳说道:“请千户大人恕在下欺瞒之罪!” “你参战有功,何罪之有?” 叶十三抓起一块带骨的狗肉就啃,头也不抬地就反问戚虎一句。 “大人……” 戚虎老脸又是一红,忐忑道:“鹞子岭驻军兵数,总共二百一十九人,没有在下之前说的那么多。” “算你还有悔悟之心,先吃饭吧,这狗肉味道不错!” 叶十三轻描淡写一句,但听到戚虎的耳中,那可不亚于泰山压顶之重。 有了这句话,戚虎心中才略微踏实一些,他这才明白,叶十三不好糊弄。 敢虎口拔牙抢鞑子马场的,放眼北防军,叶十三是第一个。 鞑子不侵犯大夏,北防军就烧高香了。 谁还敢硬闯鞑子地盘,从鞑子手里抢马抢粮还杀人? 只有叶十三,这个被充军的奴籍兵卒,从最底层能被晋升到下千户军职,那是不无道理的。 之前被晋升的那些传闻,现在看来丝毫不假。 他手中的刀,那可不是装饰和摆设,专为杀人而铸。 饭毕,叶十三吩咐马成:“分出来一百匹马,两千斤豆料,再挑选十名兵士。” “传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戚虎:“再拨出五匹马,五百斤豆料给鹞子岭烽火台,传我的命令,烽火台即刻起进入战时警戒,包括你们驻军,有任何关于元蒙鞑子的风吹草动,即刻点烽升燧,有谁胆敢贻误军机战情,定斩不饶!” 片刻后,吴六子带着新挑选出来的十名兵卒,赶着一百匹军马驮着两千斤豆料,跟着叶十三回到黄羊岘。 一到营房,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叶十三让马成速传徐老六来见他。 眼下已经是下千户了,屯田村的军户,不再是协防关系,而是叶十三直接管辖下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佥事徐老六,就是叶十三管辖下的下属。 没等马成动身,屯田村通向营房的路上,徐老六带着几个田兵已经从沙窝地赶了过来。 老远看到有大队马匹赶向这边,徐老六就猜到叶十三又劫了鞑子一次。 一打照面,徐老六就地单腿跪了,拱手道:“屯田村佥事徐老六,见过下千户大人。” “行了!” 叶十三一咧嘴,摆手道:“都是老熟人了,少来这些没有的。” “谢大人!” 徐老六站了起来,讪笑道:“听卒子们说,大人把何家的屯粮都给扣了,一粒都没让镇上的衙门运走。” 叶十三又摆摆手,咧嘴道:“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粮食和田地,凭什么让别人做主?” 这话,只有徐老六懂。 给撞到刀口上的何家设套,那是他二人心知肚明的事。 不然,还真没个突破口找这么个冤家来解决吃粮问题。 徐老六目光一瞥上百匹军马,顿时眼冒绿光,就差哈喇子吊得跟马缰绳一样长了。 “大人……” 徐老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群马身上。 叶十三一扬手,道:“进屋说。” 进了屋里,欠了一夜瞌睡的叶十三直接爬上炕去,在铺盖卷上半躺下来,又伸了个懒腰,这才道:“马成听着,把隔壁屋子收拾收拾,让吴六子们住隔壁的大通炕,然后跑一趟烽火台,让丁威即刻起把敌情盯紧了。” “是!” 马成一抱拳,立即就去布置。 目送马成出了屋子,叶十三这才冲椅子上坐了从徐老六道:“马就是给你的,九十匹,加上上次的,你得即刻组织一支骑兵来,没有骑兵,我们干不过鞑子。” 整个北防军里,骑兵不足四成,而元蒙鞑子的骑兵,几乎要在八成以上。 这一点,从行军速度到队形冲击力,大夏北防军那是遇敌即溃。 就是两军对峙,让人家的骑兵一冲就散,剩下的事就是让人家鞑子骑着马追着砍。 北漠的边民,不善放牧,多以农耕为主。 而在广袤的沙漠、戈壁、草原为依托的作战中,骑兵直接碾压步军。 这些,不用说,徐老六都懂。 作为一个老兵伍,光懂有何用? 拿得出粮,银子,军马,才能让兵士跨上战马成为骑兵。 徐老六一脸感激,又感慨道:“我们眼下有了粮,虽然不是很充盈,但总比天天啃山药蛋强多了,再说现在也有了战马,训练骑兵也不是什么难事,靠军部分配,就是淘汰的战马都没几匹能拉车的,别说是冲锋陷阵了。” “没错!” 叶十三懒洋洋地看了徐老六一眼,道:“训练骑兵,这不是什么难事,眼下最缺的就是兵数。” 他心里清楚,两村驻军,造册五百人,其实总数不足八成,能战之数更是半数而已,要是能拼凑出三百骑兵,加上屯田村田兵中凑齐一百,各村的村民中再应征二百,那么六百骑兵还勉强和附近的鞑子一战。 从各村征兵,那就得拿出粮食。 没粮,谁来当兵? “大人!” 徐老六思忖片刻,抬头又道:“在下建议,何家的屯粮,拿出一部分来做征兵用,周边各村,现已是大人管辖,每征一丁,给粮一石,如此一来,二三百青壮男丁还是应该能征齐的。”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也是我如此想法,再从我野驴滩村的牧区,挑选一百匹战马,这样就齐活了。” “大人,野驴滩牧区的马匹,那得由军部调配,大人再是管辖野驴滩村,但一应军资,还得军部批文签印。” 徐老六面上浮起一丝焦虑,忧心忡忡地望向叶十三。 “容我想想!” 叶十三眉头一皱,一时半刻也没想出个对策来。 战马属于军资,这是铁打的事实,眼下对军部的命令,还不能死硬违抗。 “走,我陪你去趟村里!” 叶十三突然从炕上坐了起来,又道:“郑一刀或许有好办法,不能让那老小子闲着。” “找他?” 徐老六摇摇头,面色有些为难,望着叶十三又道:“郑一刀之前在北防军中,那可是有名的游击趟子手,刀法狠辣且快,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叶十三边穿着靴子,边问。 “唉!” 徐老六叹口气,摇头道:“据说,当年郑一刀为了寻找一块什么石头?说是那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结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深陷鞑子重围,最后丢了半截左腿,伤好后就被淘汰到军垦区屯田村当了一名铁匠,从此也就消沉了下来。”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 自己的这把刀,不就是用什么陨石熔炼在里面铸造成的么? 玄铁刀,配上九幽刀法,神鬼都愁。 “那我更得跑一趟铁匠铺了。” 叶十三目光鉴定,抓起炕头的那把残刀,径直就出了屋子。 第59章 古人征战几人回 到了铁匠铺,叶十三直接去了后院。 “小的见过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猛然一怔的郑一刀,拄着拐子就要下跪。 “快坐,不要讲究那些俗礼。” 叶十三连忙伸手,拦住了就要下跪的郑一刀。 自从升为下千户,之前熟悉的人,见面都要下跪行礼。 叶十三虽然嘴上客套一番,也阻止郑一刀拖着一条残腿向他下跪,但心里那可是受用极了。 就在此时,叶十三眼角的余光,看到何秀儿神情复杂地向他投来一瞥,然后闪身就进了里间的厨房。 想起何秀儿出嫁那天,那种被他暴力地突破了那层狭隘的屏障后,何秀儿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有着怪怪的感觉。 那一抹殷红刺目的残红,就像一枝梅花常开在他心里。 “大人请坐。” 郑一刀诚惶诚恐,拄着拐子站在一旁向叶十三让座。 叶十三目光一扫整个屋子,屋子不大,但很收拾得整洁。 尤其是郑一刀,原本胡须拉碴,头发蓬乱的邋遢样丁点儿不剩,一身旧衣洗得干净利落。 “出山吧!” 叶十三直截了当,毫不绕弯,直接向郑一刀下了指令。 “啊……” 郑一刀一愣,随即摇头道:“小的已经是个废人了,只能在铁匠铺拉风箱混日子,残躯之身,不敢耽误千户大人前程。” “屁话!” 叶十三一改之前对郑一刀的恭敬,沉下脸来说道:“骑兵马战由我来亲自训练,但步军,你得教他们拼杀之技。” “大人……” 郑一刀双眼通红,嘴唇抖得厉害。 “别说了,准备准备,明天在家等我,一起去屯田村的校场。” 说完,叶十三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就离开了铁匠铺后院。 何秀儿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一只茶碗,怔怔地望着叶十三走远。 “他的话,你得听。” “是的,那是军令,我不能违抗。” “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整个北防军中,目前还没人能超过他。” “他是个男人。” “他是战神。” 何秀儿笑了,重复着郑一刀刚才的话:“没错,他是战神,更是男人。” 郑一刀丢开拐子,一伸手就把何秀儿拦腰抱起放在炕上,一手伸向何秀儿的腰间,一手去解自己的裤带,呼哧着粗气道:“你说,我能行吗” 何秀儿似笑非笑,答非所问地说道:“你成不了他,但他能成就你。” …… 叶十三从屯田村的木匠手里,借了一支手把钻,然后又找了些熟制后的牛皮和铁打后,这才离开了屯田村。 在营房里的桌上,叶十三在一张纸上画了又画,改了又改。 “嘿嘿!” 一个时辰后,叶十三举着手里描画了半天的草纸,笑道:“成了,估计能用。” 这时候,叶举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牛腿骨,来到叶十三面前说道:“刮洗干净了,边烤边刮的,估计不会裂。” “嗯!” 叶十三接过牛腿骨,先在自己的小腿上量了一下,然后拿尺子又比划半天。 “木头呢?” 叶十三眼睛盯着桌上的牛腿骨,又瞄了一眼草纸,张口又道:“梨木最好,有韧劲,枣木虽然硬,但不容易做关节活动。” 一头雾水的叶举,又从门后拿出一条木板,放在桌边后就退了出去。 他这个堂侄,眼下可是管辖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五百驻军的千户大人。 叶举生怕打搅到叶十三,又烧了一壶茶,悄然进屋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伙房的叶举,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又忙着煮将近二十个人吃的晚饭。 再是奴籍苦役,干活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但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人肆意欺负,无人任意踩踏。 他羡慕叶腊八,因为年轻,被充为烽燧兵,从此就吃上了粮饷。 这一切,都得益于叶十三。 “老天保佑,保佑闰儿逢凶化吉,保佑他平安长寿……” 叶举只有把一切希望,都默默地寄托在叶十三身上,只有叶十三在,他们就不会受太多的苦。 同时,在沙窝里的茅草屋中。 彩儿啃着一块面饼,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兴奋说道:“娘,面饼真好吃,比烤山药蛋好吃多了,今天徐才大哥,亲自送来的面粉和粳米,够咱们吃一阵的了。” 叶刘氏摇摇头,笑道:“不能光想着吃面饼,你哥哥还在军营里吃杂粮和山药蛋,得留着面粉,等你哥哥回来时,娘亲自给他烙饼吃。” “娘!” 彩儿把嘴一撅,撒娇道:“哥哥已经是这地方最大的官了,已经是个千户将军了,这一带的烽火台,还有兵马,都归哥哥管了,这可是徐才大哥说的。” “唉!” 叶刘氏的神色,霎时就黯淡了下来,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征战几人回。” 说完,叶刘氏背过身去,拿衣襟擦了擦眼角。 尽管彩儿什么都看不见,但叶刘氏总怕有人发觉了她的心思。 “我腊八哥,也当烽燧兵了。” 掩饰不住喜悦发彩儿,只有她此时最快乐,丝毫想不到她的哥哥叶十三面临的一重又一重的危机。 提起叶腊八,在一旁缝补衣服的蔡一,不由得脸就红了起来。 这个曾经为了一口吃的,主动哀求叶十三收留的女人,此时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那些时刻准备好了被施舍她饭食的男人睡的荒唐想法,已经被未来生活的向往所替代。 叶十三是给了她一口饭吃,但没为此脱她的裤子,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叶十三却没有那样做。 “小声点!” 终于绷不住了的蔡一,抬起头来笑道:“这茅草屋不隔风,也不隔音,你嚷嚷得村里人都听见了。” “哪有什么?” 彩儿把最后一口面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又道:“村里的军户们,知道哥哥当了千户将军的事,要比我们还早,要不是徐才大哥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望着彩儿稚气未脱的小脸,蔡一摇头笑笑,再也没有接彩儿的话头。 在彩儿的心中,她的哥哥叶十三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只要哥哥在,就没有人打她和娘的主意。 只要哥哥当了军官,她和娘就不会挨饿受冻,而且还有人隔三岔五送一些生活所需过来。 “瘸老婆子”和“瞎丫头”这样难听的称呼,再也没人敢喊,取而代之的却是“老夫人”和“小姐”这样令人舒心的叫法。 “蔡一姐姐,你要是和我腊八哥成了亲,是不是也要搬到军营去住?” 这一问,还真把蔡一给问住了。 她的职责,是侍奉彩儿和叶刘氏。 就是和叶腊八成了亲,彩儿和叶刘氏这一瘸一瞎的人依旧需要人侍奉照顾。 军营,是不允许带家属的,属于军事禁区。 这个问题,蔡一还真没深想过。 “面饼都堵不住你的嘴。” 发现了蔡一窘态的叶刘氏,忍不住骂了彩儿一句。 挨了骂的彩儿,没像以前那样感到委屈,反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一笑,蔡一也笑了,叶刘氏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自发配边城以来,母女俩从来没有如此开心地笑过,陪伴她们的,只是无尽的长夜和流不完的眼泪。 第60章 假肢 叶十三从桌后伸了个懒腰。 天亮了? 马成进的屋里,惊到:“大人,您一夜都没睡?” “夜咋这么短?” 叶十三揉揉眼睛,看到窗户上有亮光透了进来,笑道:“这天日,还真不经磨。” 马成拿起桌上的一条假腿,翻来覆去端详半天,惊到:“这像是只假脚,大人做的是何机关?”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道:“长眼睛是出气的?看着是只脚,难道不是用来走路的?” 马成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讪讪说道:“我们都有战马骑,又不缺脚,谁还用得着它?”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说道:“早饭后集合,去屯田村校场练兵。” “您不睡会?” 马成一怔,觉得此话多余,便尴尬一笑,匆匆出去就给叶十三端洗脸水。 草草吃过早饭,吴六子已经带着十名骑兵探马整装待发。 马成牵过叶十三的马,待叶十三上了马背,这才翻身上了自己的那匹马。 一十三匹战马,敞开四蹄,顺着沙梁就向屯田村疾驰而去。 一路上蹄声雷动,烟尘滚滚,战马嘶鸣着瞬间就消失在沙梁后面。 “奇怪!” 烽火台上值瞭望哨的张发,一手搭在额前,说道:“大人应该是去了屯田村,为何绕道沙梁,而没有从沙窝斜穿过去?” “你傻呀!” 李富贵白了张发一眼,得意道:“走沙窝是近了些,但叶大人的家人就住在沙窝,眼下,训练紧急,叶大人怕是不想让自己分心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些鞑子的马,脚力非凡,就是绕道沙梁过去,也耽误不了时间。” 张发点点头,这才表示明白了叶十三的意图。 李富贵摇摇头,遗憾道:“这次抢鞑子的马场,叶大人带的是驻军的兵士,哥几个咱白白错过了一场立功的机会。” “屁!” 张发吐了口唾沫,轻蔑道:“还立功?就上次夜袭鞑子牧场,你小子都差点被吓尿了。” “呵呵!” 李富贵尴尬一笑,挠挠后脑勺说道:“第一次,谁不怕?平时鞑子入侵时,来不及点燧升烟就光顾着逃命,眼睁睁看着鞑子烧杀抢掠,谁想到叶大人却主动袭击鞑子的居住地?” “也是啊!” 张发仰天长出一口气,感慨道:“如此看来,鞑子也不是刀枪不入,几十人也经不住叶大人的一通狂砍,脑袋不照样搬家了吗?” “诶?” 李富贵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奇怪,这次叶大人抢鞑子马场,多少也杀了些鞑子,为何没有砍下鞑子的脑袋上报军部请赏?” 此言一出,张发摇头道:“别没事找事了,未经军部统一部署,无端挑起战事者,那是要被军法从事的,叶大人抢战马和豆料,是为了让我们活命,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李富贵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忽然又道:“听丁什长说,叶大人此行提拔了一个兵卒,叫什么吴六子的,升为骑兵探马甲正,那小子真走运。” “你,你说是谁?” “吴六子啊!” “草,是那小子?和我一个村的,打小就偷鸡摸狗,没想到被叶大人看中了,真他娘的走狗屎运了。” “啊!你村的,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嘿!还别说,吴六子那货,还真有一手绝活,嘴巴一张一歪,学什么像什么,一般人还真听不出真假。” “有那么神吗?” “你还别不信,记得小时候,吴六子在村边学母羊发情的叫声,硬是把邻村的一头公羊给诱了过来,为此还被邻村放羊人给饱揍了一顿。”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有一手。” “还有更绝的,夏天在浅水湾,他叼着半截芦苇,潜入芦苇荡中,把头露出水面学几声野鸭叫,然后又叼着芦苇节儿潜入水中,待求偶的野鸭飞过来时,他冷不丁从水下伸手抓住野鸭的两只脚……” “这小子,这下跟着叶大人,总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游击骑兵,就是侦查敌情的探马,隐蔽是必须的功课,这小子可是派上用场了。” “没错,吴六子那货,天生的走路无声,学什么像什么,神出鬼没……” 就在张发和李富贵二人,津津有味地谈论吴六子的时候,叶十三一行一十三骑,已经到了屯田村。 进入村口,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你带他们去练兵校场,我先去趟铁匠铺。” 来到后院,郑一刀已经把头脸刮得铮亮,脸颊上的那条伤疤,就像被烙上去的一枚军功章。 “千户大人来了,民妇这就给您烧茶。” 何秀儿神态自若,低着头对叶十三盈盈一礼,然后转身就去了厨房。 望着何秀儿走路的姿势,叶十三的心里不免又腾起一股烈焰。 “千户大人,您请坐,拙荆的茶即刻就烧好了。” 一身短装打扮得利落的郑一刀,赶忙给叶十三搬凳子。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把另一只手中提着的一只袋子扔在地上,道:“试试,应该能成!” “大人这是?” 郑一刀一脸不解,目光困惑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时候,何秀儿把一壶茶和茶碗放在桌上,没有急着先给叶十三斟茶,而是蹲了下来,解开了扔在地上的袋子。 “这……” 映入何秀儿和郑一刀眼帘的,却是穿着牛皮长靴的半截人腿,腿的膝关节位置,粗厚的牛皮被缝制成半截碗口粗的空筒。 空筒两侧,两条二指宽的牛皮带子,足有五尺来长。 另一只牛皮长靴,倒在一旁横在地上。 “试试,应该能行的。” 叶十三又是一句。 从牛皮长靴的方向来看,这是半条左腿。 “大人……” 郑一刀霎时就明白了叶十三的意思,更知道眼前之物是何用途了。 “你坐下,我给你穿戴。” 何秀儿眼泪汪汪,拿起半截人腿,扶着郑一刀的半条残腿就套了上去。 “对,就这样!” 叶十三站在一旁,嘴里又指挥道:“带子交叉起来,对,膝盖处缠两圈,对,剩下的绕着腰绑一圈后再扣死。” 何秀儿一丝不挂,完全顺着叶十三的指导,把半截人腿安装在郑一刀的左腿上。 偏着头端详一阵,再拿另一只牛皮长靴,脱了郑一刀右脚上的布鞋,麻利地给换了上去。 “走几步试试?” 叶十三目光望向郑一刀此时激动得抖动不停的脸,鼓励道:“步子放大,就当是你原来的腿脚。” 何秀儿扶郑一刀站了起来,却担忧地说道:“小心,千万要小心了,慢点,走稳了……”“大人,我成了……” 郑一刀推开何秀儿扶着他的两只手,兴奋地转过身来,从院子里又走回屋子,激动地喊道:“我能行了,我能行了!” 说完,郑一刀的目光,投向自己拄了几年的那支拐子上。 “咔嚓!” 一支被握得油光鉴亮的枣木拐子,被郑一刀抡起来摔成了几截散落在地。 “苍天在上,若我郑某人日后若对千户大人有二心,就如此拐万劫不复!” 郑一刀神情冷峻,摔碎了拐子后单膝跪地,仰头向天发起毒誓。 第61章 郑一刀长出了一只脚 屯田村,大校场。 百十名田兵,队列整齐,站成了两排严阵以待。 叶十三把马缰绳递给早已等候在校场入口处的马成。 “郑一刀咋没拄拐子?” “那是郑一刀?他的腿不是断了吗?怎的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快看,郑一刀长出了一只脚?” “还真是郑一刀,走着过来的,没拄拐子……” 刚才站列整齐的队伍,随着郑一刀的出现,霎时就乱了起来。 “军垦区屯田村兵士,参见下千户大人……” 看到叶十三走了过来,田兵们即刻停止了对郑一刀的议论,纷纷单腿跪地,抱拳向叶十三行礼。 “免礼!” 背着双手的叶十三,一只手举向半空,道:“报数!” 田兵们一怔,随即站在排头的一名田兵,胸膛一挺就报道:“一!” “二。” “三!” “……” “一百零九。” “启禀下千户大人,屯田村兵士,实到一百零九数。” 一名百夫长上前,向叶十三禀报。 “你,出列!” 叶十三指着队列末尾的一名身穿白板羊皮袍子的兵卒,又道:“谁让你站进去的?” 兵卒出列,在叶十三面前双腿一跪,倔强道:“是我爹,他说,我要是不听大人您的训,他就打断我的腿。” 这小子,年纪还不满十六,是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 草! 这韩老三,硬逼着自己蛋毛都没长全的儿子来训练。 “这不是玩耍,这是要上阵杀敌,杀入侵我大夏疆土的鞑子,你回家去,要么帮大人喂马!” 叶十三虎着一张脸,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参加训练。 就在这时候,韩老三弯着腰,提着一把修好了木柄的佩刀匆匆来到校场。 “小的见过下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韩老三单腿跪地,倒拖着刀柄拱手就是一礼。 “你不在家养伤,跑这里何干?” 叶十三眉头一皱,愠色责问韩老三一句。 “回大人话!” 韩老三一脸讪笑,望着手中镶了新木柄的佩刀说道:“这把刀陪了小的二十年了,刀把都坏过几回了,这下修好了给娃儿使。” 说着,韩老三把刀递给韩庆,沉下脸来说道:“好好训练,要是拖腰拉胯,不等叶大人军法从事,老子先打断你的腿。”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叹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还不赶快谢过叶大人?” 韩老三上前一步,扬起手来照着韩庆的后脖颈就是一个巴掌,狠声道:“练不好,别吃饭。” 这一句,比打断腿管用多了,听得韩庆浑身一哆嗦。 叶十三算是收下了韩庆,转头向郑一刀点点头,待郑一刀走到近前,目光一扫眼前的田兵们,提高了声调朗声道:“军户郑一刀,即刻擢升教头职,领甲正饷银,主步军杀阵训练,你等虽为骑兵人选,但先训练步军杀阵,合格者再练马战杀技,训练期间,顶撞教头者,杖二十;怠慢训练科目者,杖一百,罚苦役三年。” 此言一出,满场哑然。 叶十三目光如炬,再次从每个田兵脸上扫过,又道:“郑教头大家不陌生吧!要想吃粮,要想让一家老小活命,就给老子好好练杀技,砍下敌人的脑袋,才是王道。” “砍下敌人脑袋,才是王道……” 田兵们纷纷高举手中佩刀,校场山呼一片,惊得几棵枯树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齐飞起来掠向远处。 叶十三再次举起手臂,校场上如雷的呼喊声这才停了下来。 再看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抽。 额头上斜横着的那条刀疤,由于激动而变得紫红。 郑一刀身子微微一晃,向前走了三步,缓缓举起一把刀来。 那把刀,是一把新刀。 是郑一刀在叶十三离开铁匠铺后院后,从何秀儿身上爬了下来的郑一刀,不顾疲劳的他连夜锻造而成。 那把刀也很丑,也像一根刀坯样的铁条。 就在叶十三天亮时分,把那条裹着牛腿骨的假肢缝制成功时,郑一刀也完成了对新刀的锻造。 “大人,这把刀,是小的昨夜专为自己所造,一个趟子手,这辈子是离不开刀的。” 郑一刀躬身向叶十三一礼,然后缓缓转身面向田兵们又是一礼,道:“身为边城士卒,必为疆土浴血奋战,拜托了兄弟们。” 一旁马成,忍俊不住上前,对郑一刀说道:“你可知道?在你为自己锻刀的同时,千户大人一夜没有合眼,也为你缝制了这条假肢。” 闻言之下,郑一刀虎躯一震。 “开练!” 郑一刀暴吼一声,高声又道:“二十人一组,分六组,每组拉开一丈距离……” 叶十三微微颔首,向吴六子说道:“你们十一人,加入到剩下的那九人中凑合一组,即刻投入训练。” 吴六子点点头,向身后下了马的十名骑兵探马一挥手,迅速穿插进去和队尾的九名田兵合成一组。 霎时间,校场上杀声震天。 在飞扬的尘土中,六组步军时而对峙,时而并肩,时而腾起,时而冲刺,在不断变幻着穿插下的队形中,佩刀连成一片寒光,顿时让校场充满了一片森森杀气。 叶十三带着马成来到签房大院,向徐老六说道:“即刻起,屯田村进入甲级战备,鞑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务必做好防务,给郑一刀的粮饷,再加糙米两升,银五两。” “大人……” 徐老六老脸一红,讪讪说道:“加口粮好办,也就二升而已,可这银子……” 望着徐老六一脸的尴尬和无助,叶十三知道,军部给他这个下千户都没拨下用以发放饷银的钱来,一个军垦区的佥事,哪有银子填补这个坑? “那就先拿口粮吧!银子的事,我想办法。” 说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徐才脸上,道:“套两辆马车,一辆给我娘她们坐,另一辆拉上我娘的东西,将她老人家火速转移到芦河湾村何家大院,腾出沙窝里那处茅草屋另作他用。” 一听去沙窝,徐才的一只独眼霎时就亮了。 “小的遵命,小的一定把老夫人和彩儿小姐安全送到何家大院。” 徐才一溜烟就出了签房去办事,叶十三摇摇头笑道:“把何家的地契,都给我。” 徐老六面色一紧,急道:“大人,这个还需谨慎,镇上衙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鸟人,还挺小心! “唉!” 叶十三面露难色,长叹一声道:“我得拿着何家的地契,向地方衙门和军部要钱,没钱,如何养活这七村十台的肚子?” “大人……” 徐老六心有余悸,小心又道:“还是先拿一部分出去,咱手里不留点?怕是上面那些人的许诺不太可靠,到头来还是咱的难处大啊!” “我何尝不是如此想着,但眼前的形势逼人,全拿出来吧!” 叶十三一脸无奈,坚持要把查抄了何家的那些地契全部拿走。 “大人请稍等。” 不大时候,去而又返的徐老六,怀中捧着一只硬木匣子进来。 “大人,地契全在里面,小的留了一手,只把房契商铺那些的书证上交给了军部。” 徐老六把匣子放在桌上,一脸得意地望着叶十三。 “很好,你办事,我放心。” 叶十三接过徐老六递上的钥匙,示意马成抱上匣子:“好了,明天去镇里,找上面要钱。” 第62章 搞钱 晚饭后,叶十三单独召见吴六子。 “大人!” 吴六子一进屋里,主动把门关了起来。 这货,真不愧是偷鸡摸狗的料。 叶十三点点头,指着桌上装有地契的匣子,沉声道:“认准了,万不可搞错!” 说着,叶十三拿出钥匙放在桌上,这是钥匙,你先过过眼,熟悉熟悉。 “敢问大人,这是?” 目光狡黠的吴六子,知道叶十三有大事要他去办。 要不然,如何会单独召见他这个新提拔的甲正? 这匣子里,绝对是装着至关重要的东西。 “打开看看!” 叶十三让吴六子打开匣子,拿出那些地契清点一遍。 “大人,共两千亩。” “嗯!” 叶十三点点头,低声道:“老子拿它去镇里的钱庄抵押,弄些银子给弟兄们发饷,不然这大家的日子难过啊!” 懂了! 聪明人不可细提。 吴六子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叶十三没有搭话,扬手打断了吴六子要说下去的话,然后亲自把田契装回匣子,上了锁后,又把钥匙揣回了自己的怀里。 “你,退下吧!” 叶十三淡淡一句,吴六子躬身退下。 就在吴六子拉开门后将要一脚跨出去的时候,身后的叶十三又道:“明天一早,老子带马成去镇上钱庄把它给抵押了,估计天黑前回来。” …… 翌日大早,草草用过早饭。 叶十三带着马成,快马加鞭向镇里的方向一路疾驰。 “都打探好了?” 叶十三目视前方,随口一问。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马成,不假思索说道:“大人放心好了,‘四通钱庄’是副万户周大人的买卖,这个在整个边城都不是秘密,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了。” “那就好!” 叶十三嘴角拧起一笑,一路再无言语。 “别说是在这通天驿镇了,就是离镇六十里外的万川郡,有字号的买卖人,都在通天驿镇的四通钱庄走银子。” “都知道,只有从四通钱庄走账,沿途官府查得也就少了。” “大人有所不知,四通钱庄开出去的银票,有官府设卡的地方,那就是特别通行证。” “别看万川郡管着通天驿镇,但通天驿镇的商贸,那可是周边几个郡都无法比及的。” “何家,就是抱着周敬堂的大腿才独霸芦河湾村,何正那老家伙,仗着这层关系,把周围村里的军户都不放眼里,该坑就坑,该蒙还是蒙。” “钱庄的掌柜贾迎财,之前是周府的一名账房,后来周敬堂开了钱庄,他就成了明面上的掌柜了。” “……” 马成滔滔不绝,一口气把镇上四通钱庄的情况,向叶十三说了个底朝天。 叶十三只顾催马赶路,貌似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个时辰后,离黄羊岘四十里路的通天驿镇到了。 虽是边城之地,但如此大的建筑规模的镇子,就是在内地也不多见。 “大人快看!” 马成手里的马鞭,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幢三层土木结构的小楼,道:“前面十字右手,坐北朝南的那铺子,就是四通钱庄了。” 对于通天驿镇,叶十三并不陌生,他在流放充军来时的路上,就在镇上军部的驿站被关押了七天,透过驿站后院的栅栏,他没少打量这个边城重镇。 但他不知道镇上还有这么一家钱庄,直到他被充军黄羊岘,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处所在。 “嗯!” 叶十三顿觉眼前一亮,道:“到门口再下马,然后直接找能拿事的谈。” “小的明白!” 马成点点头,就赶在叶十三前面下了马,然后接住叶十三的马缰绳,搭手做了个扶人的动作,伺候叶十三下马。 见有人在钱庄门前下马,顿时就有一个身穿白板羊皮袄子的伙计迎了出来。 “两位军爷,这是当物还是存钱?” 伙计接住了两根马缰绳,目光却扫向马成背上的包裹。 “找你家掌柜过来!” 马成神气十足,一副蛮横的兵痞样子。 “二位军爷,里边请!” 马成的话刚落,又有一个伙计迎了出来,把叶十三和马成迎到了钱庄里面。 “二位军爷这是?” 伙计跟在二人身后进了钱庄,然后站着直接问话。 “你急个屁!” 马成眼睛一瞪,怒道:“还不烧茶,找个能拿事的过来见过下千户叶大人。” 下千户叶大人? 伙计面颊一抽,随即又满脸笑意道:“原来是叶大人啊!失敬失敬。” 说着,伙计拱起手来,向叶十三潦草一礼。 “掌柜的忙,有何买卖,小的完全可以做主。” 伙计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句,然后这才慢腾腾去提茶壶。 这时候,前面去拴马的伙计进了钱庄,拱手笑道:“原来是新上任的千户大人,要不小的叫几个酒菜,让得顺楼给送过来?”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做你的买卖就是,别虚头巴脑的净扯这些屁话!” “千户大人这是有买卖要办喽!不知道是存钱,还是押物?” “押物!” 叶十三瓮声一句,便不再理睬伙计。 伙计依旧笑脸如初,道:“本钱庄有三不押:一,兵器甲胄不押;二,活丁活物不押;三,官府公文不押,不知道千户大人所押何物?” 望着对千户这样的身份都目中无人的伙计,叶十三没有搭腔,而是向马成偷去一瞥。 “睁大你们的狗眼,可给老子看好了!” 马成骂骂咧咧,从背上解下包裹,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包裹中的一只硬木匣子,冷声道;“田产地契,只当三天。” 三天? 话音一落,伙计眼睛都绿了。 “军爷,莫不是拿小的耍笑吧?” 伙计霎时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肃地翻看着匣子中满满的地契。 “谁他娘的跟你耍笑?” 马成眼睛一瞪,又骂道:“有那闲工夫,老子去前面的千香楼找窑姐儿耍笑去,要不是兵士们闹着要饷银,千户大人怕出乱子,这才亲自赶来办理银子的事。” “多嘴!”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别处,由马成继续和伙计交涉。 “千户大人!” 伙计转过头来,目光直接看向叶十三,道:“田产地契倒是能当,但三天的期档,要是到时候还不了银子,按规矩抵押物那就归本钱庄了?” “少废话,快拿银子来,本千户等着急用。” 叶十三就像个不懂行的白痴,伸手就向伙计要银子。 见叶十三连押当借钱的流程都不懂,伙计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讶。 稳稳神后,伙计又道:“小的斗胆,敢问千户大人需要押多少银子?” 这时,马成抢着说道:“两千亩肥田的地契,一亩当五两,两千亩就是一万两银子。” 伙计一怔,这个价倒是不高。 就在这时候,前面去提茶壶的伙计,正在隔间的门帘后面竖起耳朵偷听。 “这个……” 伙计笑了,拱手说道:“千户大人稍安勿躁,如此之多的押贷,小的还是去请掌柜的过来。” 说完,伙计慢悠悠进了隔间,向提着茶壶的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撒腿就从一道门飞奔而去…… “让二位军爷久等了!” 一脸堆笑的另一名伙计从隔间出来,麻利地给叶十三和马成斟茶。 “听说二位军爷押贷数额巨大,小的们还真做不了主,得等掌柜的亲自接待二位军爷。” 伙计一脸堆笑,不断添茶倒水。 第63章 四通钱庄借银子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 “掌柜,来大生意了!” 伙计一脸兴奋,隔着套间的帘子,向里面的人禀报。 “混账!” 帘子里面,怒不可遏地骂道:“最近边城不稳,客商大多宅家不出,何来大生意上门?” 伙计一脸焦急,就地转着圈又道:“是叶十三那个不长眼的,说是手下驻军为讨饷银闹事,拿何家的那些田产地契来抵押借银子。” “什么?” 帘子突然被从里面挑起,迎面出来的钱庄掌柜贾迎福,顺手就给了伙计一巴掌。 “混账,既然是叶十三那狗东西自投罗网,为何不及时告知?” 掌柜骂骂咧咧,然后又返回帘子里面去穿鞋。 “小的这不是来禀报了吗?” 伙计一脸委屈,捂着被抽了一巴掌的半边脸。 帘子又被从里面挑起,和贾迎福一起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狐皮袄子,身材圆滚滚的窑姐儿。 “下次可别这么猴急,把人的心都吊嗓眼上了,你却没了后劲。” 窑姐儿一扬手中的帕子,剜了一眼呆立在外面的伙计,“噗嗤”一笑就掩着嘴巴从后门离开。 “说,到底是何回事?” 掌柜贾迎福一手系着腰带,一手提着鞋跟,急忙又道:“真是叶十三那狗东西来了?” 伙计诺诺点头,把方才之事,仔细向贾迎福描述了一遍。 “好啊!” 贾迎福双手一拍,咬牙道:“自投罗网,今天就别怪老子手黑。” 说完,目光一瞥伙计,招手让伙计凑到近前,这又说道:“快去禀报大人,就说我……”待伙计匆匆离开,贾迎福这才踱着方步,背着手来到钱庄柜上。 “小的贾迎福,是四通钱庄掌柜,见过千户叶大人!” 贾迎福一打照面,躬身拱手,像模像样地给叶十三施了一礼。 “什么四通五通的?” 叶十三一脸焦急,催促道:“本千户要的是银子,没功夫和你磨蹭。” “大人稍安勿躁!” 贾迎福倒是不急,一捋自己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把脸转向一旁奉茶的伙计,缓缓说道:“茶都凉了,还不快去换一壶热的?” “是,是,小的这就去再烧一壶。” 伙计诚惶诚恐,心领神会地抓起桌上的茶壶,转身走向隔间的门。 “老东西,快拿银子,老子还有事,千户大人军务更是繁忙,你别在这里给老子磨蹭。” 马成暴跳如雷,指着贾迎福的鼻子破口大骂。 贾迎福却是不以为然,正眼瞧都没瞧马成一眼,而是把目光看向叶十三,道:“行有行规,小的这钱庄,也不例外,这押贷银子,那可是带利息的,银子好说,别说一万两,就是两万两银子,咱也不能让千户大人为难。” 说完,盯着叶十三的眼睛片刻,贾迎福又道:“要不这样,二千亩地契田产,押贷一万两银子是不多,今天千户大人既然手头不宽裕,小的也慷慨一回,欠饷真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边城不宁,这驻军要是由此哗变,那后果真不堪设想,只是千户大人限定三天赎当,小的这可要提前告知千户大人了,若是逾期不赎,那就是死当了。” 贾迎福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叶十三,就看他如何反应。 “啪!” 不料,叶十三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本千户先押贷,拿到银票就去军部催要军饷,三天时间,军部会准备好本千户的请求,到时候,本千户亲自来赎当。” “大人可真想好了?” 贾迎福又是一句。 “少啰嗦,还不赶快签押贷文书?” 马成又急躁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贾迎福。 “好!” 贾迎福直起腰来,让伙计拿来文房四宝,即刻写好了质押条款,着重写明了借贷期限,然后盖上四通钱庄的印鉴,而且自己也摁了手印。 “千户大人,请过目!” 贾迎福把质押文书,往叶十三眼前一推,又道:“大人如无意见,就请签名落手印吧!” “且慢!” 叶十三目光一瞥质押文书,缓缓说道:“押贷之约,是对双方都有约束,要是逾期,本千户自当放弃日后赎当。” 说完,叶十三目光投向贾迎福脸上,沉声又道:“那么,要是贵钱庄弄丢了本千户的田产地契,那该如何是好?” 这一问,霎时让贾迎福面颊一抽。 没错! 质押文书,应当写明双方义务,而非只是一昧地要求对方该如何! 马成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质押文书扫了一眼,怒道:“押贷银子,只是你说条件,那么,要是弄丢了这地契,按行情价,肥田一亩可值二十两银子,这两千亩肥田啊!最少也值四万两银子,按照行规,钱庄弄丢质押物,当期之内交不出所押,理应双倍赔偿押贷方。” “抱歉,实在抱歉!” 贾迎福老脸一红,拱手急道:“小的见千户大人如此着急,这不,急大人所急,这才把这规矩给忘了,忘了!” 说完,贾迎福撕了方才所写,拿过纸张,重新写了一份,紧接着签名落印。 不过,这次贾迎福把约定的一万两当银,写成了两万两,笑道:“千户大人,这一万两怕是不够,小的急大人所急,想大人所想,多备一万两,以备不需之用。” “不错!” 叶十三笑了,点点头道:“都说开钱庄当铺的,都是刮骨喝血的主,你贾掌柜就是我叶某人的菩萨,看来,这传言有虚啊!” “那是,那是!” 被恭维了一番的贾迎福,点头哈腰笑道:“还是千户大人明鉴,外边传言,那是对钱庄当铺有偏见,有偏见,所以以讹传讹不可取也!” 此时,伙计拿来银票,和马成当面清点交换。 叶十三也在质押文书上签名落印,然后文书各拿一份,这才拱手告别。 待叶十三和马成走得不见踪影,贾迎福摸着装有地契的硬木箱子“哈哈”大笑道:“周大人正找不到收拾你的机会呢,你可是主动送上门来了,三天时间,你狗东西要是能从军部拿出来一两纹银,老子跟你狗东西姓。” “嘿嘿!” 一旁伙计也是一阵得意,笑道:“武夫就是武夫,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他也不想想,军部的银子,岂是他张口要,闭口就能到的?” 贾迎福点点头,把箱子往伙计手里一送,道:“放好了,三天后,这两千亩肥田,就归周大人了。” “还是掌柜的您高明!” 伙计接过箱子抱在怀里,继续恭维道:“多借他一万两银子,这狗东西还高兴得不得了,这花钱出去很快,但还钱,两万两银子加上三分利息,嘿嘿……” 第64章 三天后,看谁弄死谁? 出了钱庄,直奔一家馆子。 “大人,不去军部了?” 马成一头雾水,不解地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摆摆手,道:“要四只烤羊腿,两碗干饭,一盆山菌汤,二十个大馒头,吃饱肚子回营房。” 此言一出,马成犹如雷击呆立在地。 背着两万两银子的债呢? 不去军部催饷银,三天期限,到时候拿什么还赎当? 那可是两千亩肥田的地契啊! “聋啦?” 叶十三目光一瞥傻呆呆的马成,又从怀里银票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向马成道:“快去点菜,除了干饭和山菌汤,羊腿和馒头,一半吃,一半带回去,饭资让柜上找现银,最好是碎银。” 无奈之下,马成只有苦哈哈地去柜上付饭资兑换碎银。 …… 与此同时,镇上官衙。 伙计来到一间静室,向副万户周敬堂禀报了一番。 “哈哈哈……” 吃得脑满肠肥的周敬堂,晃着一颗大脑袋笑道:“天意啊!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何家的家产,就是那么好拿的?” “狗东西,你也不怕烫手?” 周敬堂又怒骂一句,然后摆摆手,挥退了前来报信的钱庄伙计。 待伙计离开,候在门外的师爷进得静室,道:“大人,看来这叶十三也不过如此,那些兵卒一闹事,他就按不住了。” “莽夫,毕竟是莽夫一个!” 周敬堂摇摇头,又道:“这种人,也就是战场上厮杀的命,空有一身蛮力而已,论智谋,还比不上三岁小儿,别说是贾掌柜出马,就是四通钱庄随便拉出来一个看门扫地的伙计,都能把他玩得团团转,拿银子,就他一个奴籍,有那享福的命吗?” 师爷思忖片刻,又道:“如今军部几位大人,极力包庇叶十三,就怕军部会应了他的要求,在三天内拨款给他。” “不可能!” 周敬堂又是一阵摇头,继续说道:“军部是缺领兵打仗敢和鞑子死磕的将才,但那几位大人,得向户部要了军饷才能兑付叶十三那边的欠饷,就是几位大人力挺叶十三,朝中也有人支持几位大人,但这一来二去,能拨下来银子,没有个把月的时间,那是万万不能的。” “哪……” 师爷还是不太放心,又道:“万一三天之后叶十三赎不起当,又想要回那些田产,军部出面和大人您斡旋,那该如何是好?” “哼!” 周敬堂冷哼一声,咬牙道:“一码归一码,白纸黑字,印鉴手印一样不少,再说叶十三杀刘正尧夺抄没粮,这事本身军部理亏,到现在军部的大人们还在本万户面前打哈哈装糊涂,到了三天后,那些大人再是力挺叶十三,却没脸来斡旋调解这事,要赎当,就拿两万两银子和利息出来,否则免谈,我周敬堂这次吃定他叶十三了。” 说完,周敬堂摆摆手,道:“今儿本大人高兴,去,让下面人把饲养的鹿宰上一头,我要喝一碗新鲜鹿血,好让新纳的小妾也乐呵乐呵!” “是!” 师爷应了一声,然后躬身退下…… 天黑之前,叶十三已经到了辖区地界。 在一个分叉路口,叶十三对马成说道:“你先去一趟何家大院,把那两根烤羊腿和十个大馒头送去给我娘,然后连夜回来。” 马成走后,叶十三独自催马回到营房,刚好吴六子也训练归来。 和上次一样,吴六子进屋,顺手关门。 “这是钥匙,你可拿好了!” 装着地契的箱子,是已经抵押给了四通钱庄,但钥匙叶十三随身带着。 “嗯!” 吴六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再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打开屋门出去,从伙房摸了两个黑面饽饽揣进怀里,然后跨上马背就消失在夜色中。 叶十三去了一趟烽火台,从上到下打着火把仔细检查一番。 “不错!”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丁威,道:“最近鞑子吃亏不少,报复是肯定的了,千万不可大意,轮值期间,当班的不可偷懒睡觉,当休的不可目无军纪四处乱跑,还要做好辅助事宜。” “大人请放心,小的心中有数” 丁威点点头,一脸刚毅。 临走,叶十三又道:“好好带带叶腊八,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堂兄就懈怠值守,该严厉的地方还得严厉。” 离开烽火台后,步行走回营房的叶十三放慢了脚步,望着漫天星斗笑了。 “多给一万两银子?” “想让老子还钱更加吃力?” “呵呵!” “真当老子是有勇无谋的武夫?” “做你娘的大头梦去吧!” “三天期限,到时候,看谁弄死谁?” “给老子下套,就你们这些鸟人,还真高抬自己了!” 叶十三自言自语,边走边骂。 待到一处平坦地带,望了一眼不远处亮着灯光的营房,索性停了下来。 “仓啷!” 叶十三抽出了刀,映着点点星光,道:“此刀,今后遇神斩神,见鬼杀鬼,谁挡老子的道,老子就砍死他!” “九幽刀法,落星如瀑……” 随着一声轻喝,叶十三手中的刀幻出一片星瀑,刀风卷起无数沙粒,在自己周围形成了一道环形屏障…… 第65章 吴六子得手了 天亮时,叶十三才回到营房。 他练刀练了一夜,半夜回到营房中的马成,对此还浑然不知。 “大人,您这么早就出去了?” 马成见到叶十三从营门口进来,端着刚点燃的牛粪火盆正准备给叶十三的屋里送。 “火烧旺了?” 叶十三答非所问,望着火盆中燃烧正旺的牛粪,又道:“拿几个山药蛋来,烤熟了要比煮熟的好吃一点。” 练了一整夜的刀,他累了,也饿了。 他昨晚要是不练刀消磨时间,那是会彻夜难眠的,那件事成败难料让他担忧。 “大人,伙房有给您专做的面饼,给您烧茶吃的。” 马成放下火盆,抬头望向叶十三。 吃粮再是紧张,节约用度不假,但也不至于少了堂堂千户大人的一口吃的。 “行了,随便吧!” 叶十三扬扬手,就在火盆旁边的椅子上半躺了下来。 马成刚一出屋子去拿面饼,又看到吴六子风尘仆仆,骑着马一溜烟进了营门。 “这么早巡防,怎么没带其他人?” 马成嘀咕着,就去了伙房。 进了营门的吴六子,马都没拴,一溜烟就进了叶十三的屋子。 和上次一样,进屋后先关门。 “大人,成了。” 吴六子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叠地契,连同一把钥匙一起放在桌上,又道:“全在这里,您点点。” “不用了。” 叶十三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抓起桌上吴六子放下的地契和钥匙,一股脑儿塞进怀里,这才说道:“坐,先垫些肚子,然后去补一觉,今天给你放假一天。” 说着,叶十三又摸出一把碎银,道:“拿着,赏你的。” 看着那一把足有二十两左右的碎银,吴六子顿时眼放绿光,讪讪笑道:“大人不必客气,都是小的分内之事。”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说完,叶十三冷声又道:“此事,绝密,天知地知,仅你我二人知。” “嗯!” 吴六子点点头,然后收起银子揣进怀里,躬身一礼后退了出去。 待到了隔壁屋子,已经洗漱完了的十个骑兵,齐齐把目光投向一夜未归的吴六子。 “吴什长,您这是去哪儿了?” “哦!千户大人派我夜间巡查,看看辖区那些烽火台偷懒没有?人多了扎眼,属于暗访。” “也是,烽火台就是靠烽火狼烟来传递信息,烽燧兵夜里偷懒睡觉,那可是常见的事了。” “屁话!没有紧急情况出现,谁敢贸然点燧燃烽?警讯又不是时时发生。” 瞥了一眼争论不休的兵士们,吴六子打了个哈欠,愠色道:“嚷嚷个屁,还不赶快吃早饭,完了去校场训练!” 吴六子一发怒,十个骑兵探马都不再嚷嚷,争先恐后去伙房拿吃的。 马成拿了面饼过来,放在火盆边缘烤着,道:“大人,您真给大伙发饷钱?” “发什么饷钱?” 叶十三一怔,随即又道:“眼下又不欠弟兄们饷钱,就是下月的,也是由军部调拨,我只是想过一把有钱人的瘾,尝尝手里有钱的滋味。” “啊……” 这下,就让马成搞不懂了。 不发饷钱? 那么费如此的心思,去镇上四通钱庄押贷干什么? 两万两银子,三天的利息,差不多都六十两了。 这叶十三不会是疯了吧? 马成揣着一肚子疑问,就是不敢明着问叶十三。 “对了!” 叶十三拿起一块面饼啃着,又道:“分给你的那五十两赏银,暂且借我用两天。” “啊……” 马成又是一惊。 这叶十三手中已经有了近两万两银票,就是过把瘾,那样足够的了。 现在有要借他的那五十两赏银。 “大人,您真借小的那点赏银?”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就借两天还你,银票是有了,但还缺现银,这银票和现银一起握着,当有钱人的感觉真好。” 此言一出,马成的脸都绿了。 这叶十三杀敌凶悍无比可是不假,但这脑子,是不是缺点什么? 打着发军饷给兵士们的借口,拿整整两千亩良田的地契去钱庄押贷,目的就是怀里揣着银票,感受一下有钱的感觉。 没病吧? 这两万两的银票还不够,又要借他这个下属的现银。 想到这里,马成陡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败家子,活脱脱一个败家子。 好不容易把何家给计算了,弄来那么多的粮食和田产,这万一搞不好,忍不住大手大脚的花钱过一把瘾,三天期限啊?到时候还不上四通钱庄的高利贷? 那么,这费尽心思得来的两千亩良田,不就转了个圈又回到那些人手中去了吗? 这个败家子! 算了,看来天生穷命,叫花子存不住隔夜的食,活该他叶十三受穷。 “要是大人需要,小的这就去给大人您拿银子。” 马成肚里早已骂开了锅,但嘴上还是答应了叶十三借钱的要求。 一脸惜疼地出了屋子去拿钱,幸亏这几天忙得脚后跟直打后脑勺,昨夜回家,也忘了把银子留给家里。 等马成拿了银子,心疼得就像割肉般地把银子放桌上的时候,叶十三抓起银子揣进怀里,笑道:“过两天就有钱还你了,老子再给你十两银子的利息,如何?” 没疯吧? 看来这叶十三真疯了? 四通钱庄的高利贷,两万两银子三天的利息六十两银子。 这借给叶十三五十两银子,两天就能拿到十两银子的利息? 这利息! 真他娘的比四通钱庄的高利贷还要狠上百倍。 “大人,利息就算了,到时候,您别忘了给小的还本。” 马成哭笑不得,苦哈哈望着叶十三那张令人琢磨不透的脸。 万一叶十三赖账,他能有何办法? 再说,那些赏银本身就是叶十三挣来的,只是把功劳报成了集体。 马成只有在心里求菩萨保佑,保佑叶十三到时候不要赖账。 “行了!” 叶十三一瞥马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扬手道:“还不快去吃早饭?要是晚上一步,锅里渣都没了。” 吃饭最重要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饭吗? 入伍当兵,不也就是奔着吃一份粮饷的吗? 一想到这,马成顾不得再想那些银子,撒腿就往伙房跑。 要是慢了,吴六子的那些人可不会给别人留饭。 这年月,女人都可以让,饭食绝对不能让给别人。 拿命来比,女人的节操就是个屁! 马成忙不迭更的出了屋子,撒腿就直奔伙房。 叶十三独自坐在牛粪火盆旁边,一按怀里囊鼓鼓的田契,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来…… 三天期限,眨眼就到。 按照约定,今天该到去镇上四通钱庄赎当的时候了。 第66章 这哪像是还钱?倒像是讨债 天刚蒙蒙亮,伙房就煮好了早饭。 糙米干饭,杂粮窝头,晒干后的野菜烧汤不限量。 “都放开肚子吃饱了,别到时候摆带拉胯。” 吴六子在营房向十名骑兵训话,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营房的另一间屋子,马成早已伺候叶十三吃完了早饭。 “到时候了,出发!” 叶十三站了起来,顺手拿过马鞭,一指桌上放着的一只包裹又道:“捆扎结实,可别让路上丢了。” “大人放心,就是舍了小的一条命,也不能把这银票给丢了。” 马成心头一凛,重新检查了一遍包裹。 银票倒是好办,就是那十锭雪花银,却不得不装在包裹里才妥当,不然,光是银票就直接揣怀里了。 等出了屋子,叶举已经喂过战马。 吴六子率先翻身上马,十名骑兵探马威风凛凛,一脸杀气一字排开。 叶十三扫了一眼十名骑兵探马,不禁微微颔首。 这十人,眼下的精气神来看,简直和前几天在鹞子岭驻军大营见到的截然不同。 前几天的他们,脸上只有菜色。 而现在,却是一个个杀神模样。 这一切,得归功于郑一刀。 他们的眸子里,透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几天的饱饭,加上对未来的向往,被步战教头郑一刀训练得一个个杀气腾腾。 “目标通天驿镇四通钱庄,即刻开拔!” 叶十三笑了,大吼一声,率先催马扬鞭,冲出营院的栅栏门。 这哪是去赎当啊! 这架势,倒像是去四通钱庄讨债! 马成背着包裹,马鞭一扬两脚一夹马肚,即刻赶了上去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跟着。 离马成身后一马距离,又是吴六子带着的十名骑兵探马。 一行十三人革甲整齐,佩刀高悬,就连胯下的战马,步调都是一致。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霎时就扬起漫天的烟尘。 在大地的震动中,一队人马转眼间就拐上了去镇里的官道。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大亮。 “大人,用不了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达通天驿镇。” 多少有些心虚的马成,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那好,我们可以吃上镇里馆子煮的头锅羊肉了。” 叶十三一笑,笑得有些诡异。 马成一怔,随即接着话茬又说道:“头锅羊肉好啊!这头锅羊肉汤肥调料足,没掺过水的。” “今天,我请哥几个吃个够,好让那些开馆子的看看你们吃肉的气势。” 吃肉的架势还没见着,但叶十三说话的气势,那可是生吞活羊的架势。 “禀大人,小的一顿能吃三斤肥羊肉。” “三斤的肉两,也不嫌丢人,敢在大人面前吹牛!” “我能吃五斤,还要喝两大碗一口吹不开浮油的肉汤。” “大人,小的不爱吃瘦肉,瘦肉塞牙,还是肥膘爽快,吸上一口,啧啧,那个味道……”“大人,要小的说啊!这羊肉还是肥瘦适中了好,一口羊肉一口蒜,给个县官都不换……” 呵呵! 这鸟人,想必是不知道县官老爷不缺羊肉吃。 “哈哈哈……看你小子那德行,就是没吃过羊肉的主……” “……” 探马们开始吹牛,一个个展示着自己的肉量和吃法。 就像一张弓一样,身子伏在马背上和马头平行的吴六子,直起腰来骂道:“都闭嘴,一个个饭桶样,在千户大人面前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吴六子的这一声吼,探马们都专注骑马赶路,一个个都闭上嘴巴,眼睛紧盯着前方。 “能吃就好,我今天让你们吃个香,吃个够!” 叶十三倒是不计较探马们耍笑的话,承诺让他们今天过足了肉瘾。 别说这些驻军了,就叶十三自己,肚里的馋虫已经开始闹腾。 不多时候,通天驿镇到了。 进入镇街后,就在离镇上十字路口不远时,吴六子转过头来,向身后的十名骑兵探马沉声说道:“到了地方,谁要是找千户大人的麻烦,我们该如何是好?” “杀!” 十名骑兵探马,霎时眼里寒芒一闪,齐声应答。 “明白就好,都机灵着点。” 说完,吴六子催马赶前几步,在另一侧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跟着。 叶十三侧脸一瞥吴六子,吴六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下马。” 马成率先下马,然后拉住叶十三的马缰,扶叶十三从马背上下来。 一十三匹战马,在四通钱庄的门口排成一排,引得早起的闲人,霎时就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时候,钱庄的掌柜贾迎福,在两名伙计左右陪同下,急匆匆出门迎接。 “这么早啊千户大人?” 贾迎福满脸堆笑,放开了提着袍子下摆的两只手,在胸前一拱,又道:“小的就知道,千户大人是个守信的人。” “都准备好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笑里藏刀的贾迎福。 “哦!” 贾迎福一怔,随即又欢笑道:“这等大事,小的怎敢怠慢?”等进的钱庄里面,叶十三却发现,在柜口两侧还站着四个兵卒。 不用说,这是衙门的兵卒。 四个兵卒的目光,和叶十三隔空相撞片刻,一个个都低下头来。 他们从叶十三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股爆棚的杀气。 “上茶!” 贾迎转头向伙计喊了一嗓子,然后满脸堆笑地望向叶十三,道:“千户大人从军部要下军饷了?” 叶十三没有正面回答贾迎福的问话,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马成,缓缓说道:“三天前在此办理押贷,都快接近午时了,本千户怕贾掌柜等急了,故而早了一个时辰赶着来赎当!” 赎当? 贾迎福面颊一阵急抽,极力地稳了稳神,道:“千户大人真是守时啊!都是自家人,迟个一时半会的,也不算事。” “废话少说,快把地契拿来。” 马成从背上解下包裹放在桌上,道:“三日期限,还早了一个时辰,银子就在这里,你点仔细了。” 心头陡然一惊的贾迎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收起笑脸说道:“咱人情归人情,但买卖归买卖,钱庄当物的规矩,那是有利息的,三分息,千户大人可算进去了么?” “屁话!” 马成拉下脸来,吼道:“千户大人早准备好了,六十两银子的利息一毫都不少,现银,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现银? 贾迎福心头一震,伸手一扒拉桌上的包裹,一摞银票旁边,还放着一十六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 贾迎福浑身一哆嗦,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 第67章 地契变牛粪 “点数吧!贾掌柜。” 叶十三稳如老狗,望着贾迎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缓缓开口。 “银票一万九千九百两,现银一百六十两,连本带利这数没错吧?” 脸都绿了的贾迎福,哆嗦着两只手,数了好大一会,这才把桌上的银票数清楚。 加上现银,两万零六十两。 一旁紧盯着贾迎福的马成,霎时也愣了。 明明他借给叶十三十锭银子,是没这么多的,按理说,三天前在镇上吃饭时兑换掉了一张百两银票,应该是一万九千九百两银票,就是加上他的现银,最多那也是两万两整。 可眼前的桌上,银票数量没错,但银锭却是一十六个,也就是说,现银的数量是一百六十两。 他不知道,叶十三把丁威和其他人的那份赏银,也都给借了过来。 要不然,他给郑一刀家用的五十两银子从何而来。 其实,那五十两银子,等于是变相的给了何秀儿一份嫁妆。 破了人家的生瓜,应该给。 对于何秀儿,叶十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只想让何秀儿跟着郑一刀过日子时少受点苦。 “数清楚了?” 叶十三淡淡一问。 “清楚了,一分一毫都不差。” 面如死灰的贾迎福,神情沮丧地一答。 马成眼睛一瞪,吼道:“那还不把质押的田产地契赶快拿过来?” “是,是!” 贾迎福面颊又是一抽,瓮声向柜上的伙计道:“拿千户大人的质押物来。” 片刻后,柜上的伙计从里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硬木匣子出来,款款放在桌上的银子旁边。 “千户大人请!” 神情僵硬的贾迎福,让叶十三当面查验银票。 “你没做手脚吧?” 叶十三从怀里摸出钥匙,随口就是一问。 贾迎福面色微变,道:“行有行规,本钱庄不是一天两天开门做买卖了,这些信誉还是有的,倒是大人您,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放肆!” 马成差点一个巴掌就甩过去,怒道:“当物还钱,问个明白而已,如何就小家子气了?” “呵呵!” 贾迎福阴阴一笑,摇头道:“三天前千户大人说是驻军闹着要饷银,怕拖欠久了出乱子,这才开了金口来求柜上,小的也是本着解千户大人的燃眉之急,这才慷慨做当,不曾想到,这些银票,千户大人又原封不动地给还了回来,这就令小的费解了。” “开门做买卖,你挣你的利钱就是,管老子拿钱去作何用途?” 说完,叶十三没有急着开匣验货,慢条斯理地又说道:“说了还请贾掌柜莫要笑话,老子是穷怕了,突然想着有一大笔银子揣兜里,体验一下有钱人的滋味,这不,就拿田产地契当些银子,过了三天富人的隐嘛!” “你还别说,这有钱的感觉,还真他娘的好!” 叶十三又补了一句。 在贾迎福的目瞪口呆中,叶十三拿钥匙,缓缓打开了匣子上的锁。 就在取下锁头,掀开匣子上盖的一刹那,在场盯着匣子的所有人,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当场僵硬。 “贾掌柜,这是几个意思?” 叶十三指着掀开了盖子的硬木匣子,向当场石化的贾迎福投去愤怒的一瞥。 只见匣子中,一坨干透了的牛粪,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这……这……” 开始语无伦次的贾迎福,面颊急剧地抽搐起来。 “这……” “这什么这?” 暴跳起来的马成,一把就攥着贾迎福的领子,把贾迎福提得双脚离了地面。 “千户大人的地契呢?你给老子说清楚?” 豹眼圆睁的马成,就差拿刀活剥贾迎福的皮了。 看到马成动手,柜前的四个兵卒,呼啦啦就围了上来。 “放开,快放开贾掌柜!” “去你娘的!” 兵卒的话刚落,离马成最近的一个兵卒,就被马成一脚踹飞出去后仰面八叉的摔在地上。 “大胆,你们还敢打人?” 剩下的三名兵卒,顿时向后一退,但嘴里还是虚张声势喊个不停。 叶十三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背着手说道:“贾掌柜这是要耍赖了?” “不……不……” 被马成攥着衣领提离了地面的贾迎福,颤声又道:“这里面定有误会,容小的查一查,还请千户大人给小的一点时间。” “好!” 叶十三仰起头来,向马成摆摆手,道:“那就给贾掌柜一点时间,不过,老子军务繁忙,不会等太久。” “扑通!” 马成手一松,贾迎春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来不及爬起来的他,向着四个兵卒喊道:“把伙计拿下,赶快禀报周大人。” 两名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伙计,被两个兵卒用刀按住肩膀在墙根蹲了,另外一个兵卒,撒腿就向衙门飞奔而去。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在桌旁又坐了下来,端起伙计刚斟的茶水,左右摇着脑袋,轻轻地吹着茶汤上面的浮沫。 一旁的马成,右手一直按在佩刀的刀柄上,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面如死灰的贾迎福。 钱庄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 不一刻,外面一阵骚动。 一脸黑线上头的周敬堂,在一群兵士的拥簇下,急匆匆走了进来。 上下打量一番,周敬堂眼睛一翻,突然开口道:“你,就是叶十三了?” “正是!” 叶十三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在吹着茶汤上面的浮沫。 “大胆,见了副万户周大人,你一个小小的下千户为何不跪?” 一声暴喝,从周敬堂身后传来。 一名兵士,手中佩刀指着叶十三,虎视眈眈地逼进一步。 “退后!” 马成也暴喝一声,“仓啷”一下抽出佩刀拦在桌前,面对眼前的近二十名衙门兵士,厉声斥道:“既然你们是镇上衙门的人,不为边城驻军主持公道也就罢了,难道这是要和奸商沆瀣一气讹千户大人的田产地契不成?” “退下!” 周敬堂摆摆手,挥退身后冲上来的兵士,半眯着眼睛又道:“我想,这里边一定是有误会,还请叶千户稍等片刻。” 说完,周敬堂在桌旁坐了下来,随即向身后一扬手。 蹲在墙角的两个伙计,立刻就被之前的兵士押在桌前跪了。 “说吧!别等本官动刑。” 周敬堂眼皮都没抬,冷冷就是一句。 “大人明鉴,小的冤枉啊!” 一个伙计抬起头来,嚎叫道:“地契是贾掌柜亲自点数,小的只是按柜上的规定,把抵押物尽数存放而已。” “放屁!” 一旁低头站着的贾迎福,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指着伙计的鼻尖吼道:“我亲自点数,亲自锁上匣子,然后按规定把钥匙交给客户,怎的这短短三天时间,匣子中的抵押地契却不翼而飞?” 这时候,叶十三浅尝一口茶水,淡淡说道:“听见了吧!周大人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周敬堂并没有理睬叶十三,抬起头来望向贾迎福,冷声道:“本钱庄自开业以来,还没出过这等胆大包天的事,这种偷梁换柱的勾当,居然发生在四通钱庄?” 何谓四通? 那就是通天、通地、通神、通官。 贾迎福浑身一阵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了。 “大人明鉴啊!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如此作假啊。” “一定是他们,是他们……” 也许是害怕极了,贾迎福一只手,把眼前的人挨个乱指了一遍。 “好啊!都不说?” 周敬堂脸上突然色变,厉吼道:“来人,给我打!” 第68章 这一刻,他后悔了 霎时,如狼似虎的兵士们一拥而上。 “啪啪啪……” 被摁倒在地的贾迎福,包括两个伙计,被兵士们抡圆了的军棍,狠狠地打在后背和屁股上。 “啊……” “饶命啊大人……” “大人,小的……冤枉啊……”惨叫声,求饶声,顿时就响成一片。 叶十三低着头只顾喝茶,仿佛眼前的这一幕,和他毫无关系。 周敬堂偷瞥叶十三一眼,一扬手,杖刑停了下来。 “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鼻涕眼泪齐下的贾迎福,嚎叫着为自己辩解。 另外两个伙计,也趴在地上惨嚎不已。 “大人,小的冤枉啊……” “柜子都是小的亲手锁的,也不曾有人进入质押物存放的地库,大人啊!小的真什么都不知道……” 在三人的辩解和惨叫声中,周敬堂的额头,已经慢慢见汗。 “叶千户!” 周敬堂缓缓转身,向叶十三拱手一礼,讪笑道:“无论如何,都是本钱庄的过错,不就是些地契嘛!田亩就在那里放着,谁也搬不走,自然还是归叶千户处置,至于这利息嘛!依本官看,免了,只就收本金好了。” “哦!” 叶十三放下茶碗,缓缓抬头,淡淡说道:“弄没了我两千亩的田产地契,周大人一句利息免了就完事了?” “可不!” 周敬堂面颊一抽,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反正,还不是那么回事吗?你又没少一两银子的损失。” 说完,周敬堂盯着叶十三的脸,又道:“要不,按利息加倍赔偿叶千户,六十两银子的息钱,让钱庄拿出五倍的赔付给叶千户,这三百两银子,可是不少了。” 这话没错! 三百两银子是不少,叶十三一月的饷银,也才五十两银子。 这三百两银子的赔付,够抵他半年的饷银收入了。 “周大人真会说笑!” 叶十三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缓缓又道:“质押文书,还在我的怀里揣着,那可是白纸黑字签的协定,周大人应该识字,不妨把钱庄的那一份拿出来仔细读读?” 此言一出,周敬堂面颊一抽,接着又是一阵窒息。 要是按文书协定的条款,两千亩田产地契,质押出去的两万两银子,就要翻四倍给客户赔偿。 也就是说,拿不出两千亩地契的质押物,钱庄就得赔八万两银子给叶十三。 八万两? 那银子得用车拉。 “叶千户,你我各让一步,请换个地方说话?” 周敬堂稳了稳神,强按着心头的怒火,再次脸上堆起了笑。 叶十三半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贾迎福,漫不经心地说道:“钱庄的买卖,难道要换到衙门去说不成?” “本官正有此意!” 周敬堂傲然挺胸,面色随即阴冷下来。 叶十三压根就不受这等威胁,沉下脸来冷声说道:“按规矩办事,哪怕走到军部,那也是钱庄该有的担当,周大人要是一味偏向四通钱庄,小的就是走到天边也不怕。” 看来,此事没得商量。 此言一出,周敬堂面颊又是一阵急抽。 思忖片刻,咬牙道:“既然叶千户如此固执,那么好了,押贷的两万两银子,本钱庄也不要了,可好?” 草! 两万两银子就想打发老子? 还真会避重就轻,老子今天就吃定你这鸟人了。 叶十三嘴角一拧,固执道:“还是按规矩办吧!” 按规矩? 这四通钱庄弄丢了客户的质押物,那就得赔偿八万两银子给客户。 这一条,那可是写进质押文书里的,双方都按了印的。 在周敬堂的地盘上,谁敢老虎的嘴上硬拽胡须? 只有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何况他还占理。 “见好就收吧!” 周敬堂眼中寒芒顿现,声音冷到了极点。 可叶十三非但不吃这一套,而且还催促道:“还银子是定了期限的,差一个时辰都按死当算,周大人如此磨蹭,难道小的就该等下去?” 扯皮的话,说多了都是白搭,周敬堂面色陡变,怒道:“你如此纠缠,本官可判你敲诈地方商户,镇衙门就可治你的罪,用不着移交军部。” 你娘个蛋! 还治老子的罪? 老子今天就盯上四通钱庄这块肥肉了。 叶十三脸上的笑意,淡淡冷了下来。 随着周敬堂陡然骤变的态度,十来个衙门兵卒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姓叶的,本官劝你还是识相一点好,两万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周大人说笑了!” 叶十三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芦河湾村远离边防岘口,是临近村子中最安全的区域,这良田价格,按行情也是二十两银子一亩,四通钱庄丢了押贷的田产地契,就是按市场价算,也得拿出四万两银子才是。” “何况四通钱庄违约,更是二倍赔偿,得给小的八万两银子,周大人,难道您不知道这规矩?” 叶十三又补了一刀,摆明了非八万两银子不可。 此言一出,周敬堂直接变脸,怒道:“来人,将这狂徒拿下!”“是!” 十几名衙门兵卒,纷纷抽出佩刀,齐刷刷把叶十三围在中间。 “看来,四通钱庄这是要耍赖了!” 叶十三笑了,接着说道:“而且,周大人铁了心的要昧掉这笔钱了?” 话音一落,钱庄外面冲进十一个兵卒来,手中佩刀,直接指向周敬堂的咽喉。 “大胆!” 周敬堂万没想到,叶十三带来的这些兵卒,敢向他这个副万户亮兵刀? 怒火中烧的周敬堂,霎时就对带头的吴六子吼道:“你们可知本官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 话刚出口,就被吴六子一张嘴怼了回去。 “谁要是企图谋害千户大人,老子先宰了他!” 面对堂堂副万户,身为一个小小甲正的吴六子,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怯意,继续说道:“老子只听千户大人的命令,谁敢乱动,老子就砍谁!” 十名骑兵探马,更是眼露寒芒,完全一副冷血样。 在双方兵士的对峙中,周敬堂的额头开始冒汗,看势头,眼下要是不拿银子出来,自己怕是无法走出四通钱庄。 这一刻,他后悔了。 后悔来的时候,没带足够的人马。 像叶十三这种亡命徒,做事可是不计后果的。 刘正尧的死,就是个例子。 “好,够胆!” 周敬堂眼中的火焰,在杀气爆棚的对峙中,慢慢矮了下去,道:“姓叶的,今天的事,你可给本官记住了!” 说完,把头一转,冲着地上趴着的掌柜贾迎福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快去拿银票?” 叶十三笑了,压低了声音说道:“早该这样多好?还不伤和气,那些田产,可是北防军边城驻军口粮的来源之一,没了口粮,谁给朝廷拼命戍边?” 说完,叶十三摆摆手,语重声长地又道:“周大人啊周大人,不是小的跟您过不去,而是大人您跟朝廷过不去,和北防军过不去!” 叶十三得了八万两银子,还给周敬堂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 第69章 拖下去,杖毙 八万两银子啊! 出了四通钱庄,直奔上次吃炖羊肉的馆子坐了,马成都没回过神来。 这一通操作之下,八万两银子就这样到手了? 没杀人,也放火,更没半夜偷袭,乖乖的就让四通钱庄狠出了一次血。 要知道,四通钱庄背后的东家,那可是堂堂副万户,镇衙门的镇首周敬堂大人。 马成清楚的记得,三天前验过地契后,是贾迎福亲自把两千亩田产的地契,装入匣子后上了锁,然后把钥匙亲手归还叶十三。 今天这赎当的时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原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地契,却变成了一坨干透了的牛粪。 在边城,牛粪虽然好东西。 但它再好,也无法和价值万两银子的地契平起坐,那匣子,可是檀木做成的。 牛粪的作用,只能当肥田的肥料,当烧火取暖的燃料,但今天这坨牛粪,却让叶十三狂赚了八万两银子。 阿这坨粪的牛,真它娘的是头金牛。 只有金牛,才能阿出白花花是银子。 是叶十三卖通了贾迎福?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贾迎福傻得不可能不要命的程度。 “还愣着干嘛?”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嗔怒道:“还不快给弟兄们点羊肉去?” 还是吃肉要紧。 马成心头一凛,慌忙就奔向后堂,亲自督促店家上最好的羊肉。 不多时,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大盆大盆地端上了桌。 碗口大的白面馒头,更是成筐地往这边抬。 “都别给老子客气,放开肚皮吃,老子有的是银子!” 这架势,绝对暴发户。 叶十三大手一挥,率先抓起一块油汪汪的羊肉,让来时的路上光会吹牛的兵士们开吃。 十名兵士的惊讶,毫不亚于马成。 只有吴六子没心没肺,低着头把脸埋在眼前的海碗中,只顾挑最肥的羊肉往嘴里海塞。 “大人,这羊肉可真香,小的没想的羊肉会这么香?” “哈哈哈,你小子,说实话了吧?来的路上还吹牛一次能吃三斤,这么看来,你小子压根就没吃过羊肉!” “别笑话人家了,就你,也不见得吃过几次。” “唉!实话说吧!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这么放开肚子吃羊肉,只是尝过一两次而已。” “要不是跟着千户大人,我都忘了炖羊肉是什么味了!” “一帮子吹牛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们之前没少吃羊肉呢?” “……” 吃得满嘴流油的骑兵探马们,七嘴八舌地都冒出了实话。 其实他们以往,也没有羊肉吃的。 吃肉,对穷人来说,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就是平时有机会吃肉,那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直到大家都打着饱嗝摸起了肚子,叶十三这才发现,就他们这一十三人,这一顿差不多吃掉了一只肥羊。 吃羊肉,尤其是肥膘,那得多喝浓茶解腻。 在喝着茶的空档中,叶十三又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道:“老规矩,付完账,剩下的让掌柜的找现银。” 待马成付完账回到桌旁,叶十三把碎银子在桌上扒拉一阵,望着眼前的十个骑兵探马,道:“今天老子高兴,每人赏银五两,你们出去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发赏钱了? 这可不是饷银? 都听得明明白白,叶十三是的是每人赏五两银子,而不是说预支一个月的饷银。 “马成,你带上他们,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顺便再给营房采购一些盐巴和茶叶,茶叶要好一点的。” 马成一脸堆笑,带着同样喜上眉梢的十个骑兵探马就要去镇街上自由挥霍一把了。 “记住了,不能惹事,但事倒找上门,也不要给老子怕事。” 此言一出,大家都懂。 叶十三就是要让他们狠起来,像狼一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知道了大人。” 马成躬身一礼,点点头就出了馆子。 此时,桌旁只剩叶十三和吴六子两人。 “给,这是你的一份,拿好了,家里肯定是缺吃少喝的,天冷了,该添衣就添,该存粮就存,万一打起仗来,我们都是顾不上家的人了。” 叶十三说着,从银票中翻出一张一百两的,又摸出两锭各十两的现银往吴六子眼前一推。 “大人,使不得啊!” 望着眼前的银票和现银,吴六子心头顿时起了波澜。 从军几年,也就是拿每月五两饷银。 而这五两银子,不是被克扣掉一二两,就是被拖欠几个月才发到手。 但眼下叶十三给他的,却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量。 这笔赏钱,对他来说就是一大笔财富。 “拿着,老子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 叶十三眼睛一瞪,吓得吴六子浑身一哆嗦。 不过,吴六子也不傻,神情严峻地小声说道:“大人,那事,小的已经烂肚子里了。” “既然已经烂肚子里了,为何又要说出?” 叶十三又是一怒,吓得吴六子赶快抓起桌上的银票和现银揣进怀里。 “这就对了!” 叶十三笑了,吴六子面颊一抽,也跟着笑了。 不多时候,马成他们回来了。 除了营房所需的盐巴和茶叶被采购了回来,其他人都两手空空,貌似没买任何东西。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兵卒们虽然得了一笔赏钱,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乱花。 天天待在兵营训练也够烦闷的,能在镇上逛一圈,对他们来说已经就很满足了。 此时,正午已过。 “回!” 叶十三话是不多,但态度很是坚决。 一十三匹健马,马蹄扬起一片烟尘,威风凛凛地离开了通天驿镇。 …… 四通钱庄,两名伙计和掌柜贾迎福抖成了一团。 “大人,小的冤枉啊!” 贾迎福声泪俱下,跪在地上双手一阵乱抓,巴不得把心肝都给掏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敬堂面色黑青,对于这个掌柜,他是信得过的。 就是给他贾迎福一百个胆子,贾迎福也不敢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偷梁换柱,贾迎福他还不敢。 就是贪了被质押的两千亩地的地契,贾迎福也不敢去做那些田地的主人。 要是那样,官衙一查就知。 所以,贾迎福不会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冒这个险。 两个伙计,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也不大。 除非他们被逼急了。 有什么事能逼得伙计在这质押物上作假? 赌债? 拿地契找人交易,然后拿着钱销声匿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非这些伙计一时头脑发热,但这样得来的钱,那可是有命拿,没命花。 再者,就是这三人中,其中一个被人提前卖通。 这个说法似乎成立,但又经不起推敲,因为叶十三不是本地人,没有人脉根基,只是个从内地充军而来的奴籍。 要么,就是官场上的死对头给他使绊子? 想到这里,周敬堂面色一寒。 “你两个,从实招来!” 周敬堂目光冷冷,眼里寒气逼人,紧盯着地上已经被打得半死的两个伙计说道:“是谁指使的?” “大人啊,没人指使小的,小的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人,装地契的匣子,小的放进柜子后再也没有动过。” 面对两个伙计的喊冤,周敬堂知道,如果背后没人指使,伙计是不会冒此大险的。 这两人之中,定会有一人对装田契的匣子做了手脚。 二人合谋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这二人之中没人招认?那就索性一个都不留。 八万两银子,搁哪儿都是一笔巨额财富。 就是自己不缺那八万两银子,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小小的千户,而且还是个下千户,他手下的兵卒居然敢对他这个副万户拔刀。 “拖下去,杖毙!” 想到这里,被气得面颊一抽一抽的周敬堂,终于对自己的两个伙计下了杀心。 “饶命啊大人……” “冤枉啊大人……” 随着两个伙计被衙门的兵卒们拖了出去,喊叫声也是逐渐远了,贾迎福浑身一阵哆嗦,屎尿就顺着裤腿流了一地…… 第70章 我儿可不敢乱来 “大人,既然我们到了镇上,为何不去一趟军部?”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带着一肚子不解的马成,又道:“那些大人们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说不定暗地里有多高兴的,这一下就给军部减轻了不少负担。” “屁话!” 叶十三回头狠瞪马成一眼,怒道:“要是得知老子得了如此之多的银子,军部那些老爷们,还不眼红得把老子给吃了!” “不过……” 叶十三想了想,放慢了马速又道:“周敬堂那老东西,这次他理亏,也绝不会去军部告老子的刁状,但背后使坏还是少不了的,老子还得防着点他。” 通过今天在四通钱庄时,从吴六子他们敢向周敬堂拔刀来看,这些人对他的忠心,已经是毋容置疑的了。 他给了这些人胆量,郑一刀又练出了这些人的杀气。 这些,都是他叶十三在黄羊岘的班底。 下千户,可领兵一千,管一千户村民。 中千户,可领兵两千,管三千户村民。 上千户,可领兵三千,管五千户村民。 就一个千户职,相互之间能有如此大的不同差距。 而周敬堂,那可是副万户职,整个镇都归他管,足足大他叶十三这个下千户三级。 好在边城是军管地带,一应事务,半数还得军部做主。 地方衙门征收的赋税,还要负担戍边军费的开支。 这要是得罪了周敬堂,以后的麻烦可真不少。 管他娘的!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句,就是有事,那也是军部在前面顶着,还轮不到他这个下千户和地方衙门交涉。 他的职责,就是辖下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的防务与生产。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在何家的事上,周敬堂是插手失败。 芦河湾村,是他叶十三管辖的地盘。 “回芦河湾村!”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疾驰的马队,霎时就改变了方向,拐上一条岔道,直接向芦河湾村疾驰而去。 “娘,我听到了马蹄声,是哥哥回来了。” 刚被安顿在何家大院的彩儿,伸着两手在空中乱抓。 “胡说!” 整理着衣物箱子的叶刘氏,头也没抬地嗔怒道:“闰儿军务繁忙,眼下驻军训练正在吃紧,哪有空闲老往家中跑?” “真的是哥哥,我听到他的马蹄声了。” 彩儿一脸兴奋,努力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马儿跑动的时候,踩出的声音都是一样无二,那还能分得清是谁的马儿在跑?” 叶刘氏笑了,转头回了彩儿一句。 就在这时候,马蹄声越来越近。 “千户大人到。” 忽然,门口执勤的田兵,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是叶十三留的几个田兵,来看守何家大院被查封的屯粮。 “真的是闰儿回来了?” 叶刘氏一怔,她完没想到,叶十三真来芦河湾村了。 “启禀千户大人,老夫人和小姐,已经被安置下来了。” 没错! 是田兵向叶十三禀报的声音。 “闰儿,真的是你?” 喜出望外的叶刘氏,不禁又拿衣襟擦起了眼角。 “哥哥!” 彩儿伸着双手,就向门口摸去。 “小姐小心,还是让民女扶着你吧!” 蔡一赶上前一步,及时地扶住了彩儿。 这要是彩儿把哪磕着碰着,她如何向叶十三交代得了? “娘,彩儿,我回来了!” 彩儿在被蔡一一把拉住的时候,摸向门口的那只手,突然摸到一张脸上。 “哥哥?” 彩儿迅速地把另一只手,也触摸到那张突然出现在屋门口的一张脸上。 “真的是哥哥!” 彩儿又一次惊叫起来,让叶十三心头一暖。 这母女俩,就是他魂穿到此的至爱亲人。 其次,才是叶举和叶腊八叔侄。 “你声音如此之大,哥哥我在二里地外就听到了。” 叶十三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彩儿的鼻梁,又道:“彩儿的耳朵灵,哥哥我的耳朵也灵,我就知道是彩儿想哥哥了,这两天一直打喷嚏!” “傻丫头,还不让你哥哥进屋,堵在门口让你哥哥受冻?” 叶刘氏嗔怒一句,彩儿这才摸索着拉起叶十三的手往里走。 “民女见过千户大人!” 把彩儿扶到椅子上坐了,蔡一赶忙跪下向叶十三行礼。 “免礼!” 叶十三摆摆手,蔡一这又赶忙去厨房烧茶。 “娘,这芦河湾村,离黄羊岘三十多里地,相对比较安生一些,您和彩儿住这边,我也就放心多了。” 叶十三笑着,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燃上了木炭火。 叶刘氏点点头,说道:“听说这何家私通外敌犯了国法被抄家,如此大的一座院落,娘和彩儿有两间房子住着就足够了,不要影响了衙门的公务让你受连累。” “娘,您莫要担心!” 叶十三笑了,低声说道:“赶明,我让二叔也回来,在这里当个管家,娘缺什么?就让二叔去办,喂马的事,就让兵卒们去干是了。” “我儿可不敢乱来!” 叶刘氏一惊,摆手急道:“切莫忘了,我叶家还是流放充军的苦役之身,喂马好歹也是朝廷的差事,这当管家,不合规矩,要是惹了麻烦,被衙门追究下来,你也会被牵连受累的。” 叶十三知道叶刘氏的担心,毕竟,叶举是个流放的苦役。 奴籍的身份,就是一座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也是烙在他们心头的一个耻辱。 “娘!” 叶十三的眼神,不由得冷了下来,道:“地方衙门要是敢找我的麻烦,除非是他周敬堂活腻了。” “闰儿……” 叶十三的话,吓得叶刘氏惊叫起来,“千万不敢如此乱说,我们本是戴罪之身,切不敢对衙门不恭。” 望着叶刘氏一脸惊慌的样子,叶十三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知道,流放千里的充军路,让叶家人从骨头里都怕了。 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求,谁还敢想其他的? 叶刘氏生怕叶十三闯祸,她无时无刻都在为叶十三担心。 她就这一个儿子,叶家就这一根香火。 “娘教诲得是,我时刻铭记于心。” 为了不让叶刘氏担心,叶十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坐了片刻,一碗热茶喝罢,叶十三也该走了。 把叶刘氏和彩儿安顿妥当了,他在黄羊岘也就略微放心了。 原本,他想着,军部的嘉奖到手,就在镇上买个小院,让叶刘氏和彩儿住着。 哪知道! 这军部的嘉奖,完全是打了折扣的,除一个空头的下千户军职外,再也没有实质的财物供他完成计划。 那些钱,安抚过几个手下后,他的手里已经分文不剩。 所以,撞到他刀口上的何家,就成了他带兵养家的第一桶金。 何正,何旺两兄弟,稀里糊涂就为此送掉了性命。 这俩倒霉鬼,走到投胎的路上,都不知道他们自己是怎么给让人玩死的! 第71章 纸里包不住火 四通钱庄的事,还是在通天驿镇迅速传开了。 尤其是军部一片哗然。 一个从四品官职的副万户,居然向一个奴籍的从六品下千户赔付了八万两银子。 况且,被四通钱庄弄丢的地契质押物,归属本身就饱受争议。 芦河湾村的何家,从行政归属上算,还是属于镇衙门管辖。 军部只是在军事防务上协管。 就是何家犯下滔天大罪,被砍头抄家,所查抄之物,一应归地方衙门归公。 但何家犯下的是“通敌”大罪,这就由军部处置。 查办何家,军部是知情的。 但叶十三拿被抄没的田产地契,去四通钱庄押贷,这又如何决断? 押贷之银,用以支付驻军饷银。 这个理由,也是让周敬堂低头的主要原因。 叶十三的名字,再一次在军部被提起。 谁都知道,能及时发放粮饷,已经是军部尽到最大的努力了。 叶十三的这一手,让军部在粮饷压力下,稍能舒缓一口气。 无论如何? 黄羊岘防区的粮饷,那是短期内不需要军部头疼了。 遗憾的是,这一大笔银子,直接到了叶十三的手里,这就让一些环节上白白错失了一把极肥的油水。 眼红归眼红,但也少了诸多拨付粮饷的麻烦。 …… 午后时分,屯田村练兵校场。 落雁坡驻军,鹞子岭驻军,加上屯田村新建的骑兵,被整编后开始演练杀敌阵型。 从两村驻军,加上屯田村的军户田兵中间,筛选出的这四百名骑兵,就是叶十三手中的精锐。 百夫长蔡云主阵队形列阵,另一名百夫长戚虎,则负责马术训练。 马术的骑射杀技,当然是加入了叶十三的一些方式和技巧,整体上还是由戚虎负责。 郑一刀担任这四百名骑兵的刀术杀技的训练。 叶十三当然也没闲着,从三人的训练方式中,不断地找出瑕疵破绽,又设定更好的方式进行弥补。 训练期间,首先是饱饭不限,各种能吃的掺和在一起,每顿饭都能吃饱肚子。 肚子都吃不饱,还打个俅! 一小队兵马,扬起一股烟尘,从黄羊岘营房向屯田村疾驰而来。 望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兵马,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们这帮鸟人,终于坐不住了? 听到老子弄了一笔钱,这就上赶着来做主了? 不多时,兵马到了练兵校场。 是回京述职的骁骑尉大人? 当看清来人时,叶十三不觉心头一凛。 “岳大将军到!” 随行卫兵的一声高喊,又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岳大将军? 原来,骁骑尉大人姓岳? 大将军? 难道这回京述职一趟,军职又晋升了一级? 再看同来的随从兵将,不见之前的百夫长,而是上次前来黄羊岘颁发嘉奖的周钊将军。 这一发现,令叶十三吃惊不小。 “小的,见过岳大将军!” 叶十三快步迎了上去,站在岳佟马前单膝跪下,右拳触地就是一个军礼。 “不安分的货!一会再收拾你。” 岳佟狠剜叶十三一眼,很快就被校场上震天的喊杀声吸引了过去。 正是由于校场上喊杀震天,尘土飞扬的情况下,演练的兵士们没人注意到岳佟一行的到来。 “这是?” 周佟把震惊的目光,重新投向叶十三,道:“屯田村的军户,是你组织起来的?” “回大人话?” 起身而立的叶十三,向周佟抱拳拱手道:“田兵只挑选出一百数,其余人马,是两村驻军中筛选出来的三百人。” 闻言之下,岳佟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三,道:“两村驻军,兵马足有五百数,你这加上田兵才四百人数?” 嘴上如此说着,但岳佟还是被场上的气势所震撼。 这一幕,似乎勾起了他的无数回忆。 这场景,更是燃起了他曾经的那腔热血。 叶十三笑笑,并没有立即作答,上前一步拉住岳佟的马缰,试图扶岳佟下马。 “滚开,老子还没到需要人扶的程度。” 岳佟的勃然大怒,顿时就让叶十三吃了一瘪。 要不是叶十三躲得快,他拉着马缰绳的手上,就会吃岳佟的一鞭。 面上一尬的叶十三,讪笑道:“大将军小心了,要是被摔着,小的可吃罪不起!” “哼!” 自行下了马背的岳佟,冷哼一声,甩开叶十三将要搀扶他的一只手,大步走向尘土飞扬的练兵场。 “跟上,别离太近。” 随即下了马的周钊,经过叶十三身边的时候,悄然提醒了一句。 “谢周将军,改日请您吃烤全羊。” 叶十三笑着,低声又给周钊画了个饼。 “屁话!” 周钊摆摆手,低声又道:“边城战事即发,大人从骁骑尉擢升为车骑大将军,正三品军职,此次前来,还不是你小子惹了的祸。” 车骑大将军? 正三品军职? 草,兵部尚书才是从二品,这岳佟一下子从骁骑尉直接擢升到车骑大将军,看来,边城危矣! 叶十三懂了,周钊这是在提醒他,示意不要说太多。 二人一左一右,紧紧跟在岳佟身侧。 岳佟虎目炯炯,视线紧紧跟着场上厮杀的兵士身影移动,面颊不停地抽动不已。 片刻后,岳佟猛然转身,炯炯目光看向叶十三,沉声道:“此刀术,本将看着眼熟,不知是何人操练?” “郑一刀!” 叶十三稳若老狗,淡淡一句。 “郑毅?” “他不是伤残了一条腿么,如何操练得了如此阵仗?” “看场上教头身形,不似郑毅那等残疾之人的身手?” 震惊之下,岳佟一连三问。 叶十三一怔,随即又道:“是屯田村的军户铁匠,此人刀法厉害,小的让他主导操练已有时日了。” “还真是他?” 惊讶之余,岳佟点点头,口气缓和道:“郑一刀是他的诨号,本名郑毅,曾经是本将麾下最凶悍的步军趟子手……” 草! 还真是绰号,当初老子就觉得奇怪,一个人的名字,怎能一出生就起了个“刀”字? 叶十三这下全明白了,这个郑一刀,还真是被叫得忘记了真名。 其实郑一刀自己,也忘了他叫“郑毅”的这个名字。 别人喊他郑一刀的时候,他欣然接受,从没表示过异议。 随着岳佟说话语气的缓和,叶十三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这老货今天亲临黄羊岘,一定是有重大的军务,而非是找他的麻烦。 果然! 岳佟挥了挥呛人的尘土,转身就向场外走去。 “传徐老六,蔡云和戚虎到签房见本将。” 临走,岳佟甩下一句,然后径直去了屯田村的签房大院。 真有大事? 叶十三心头又是一震。 召集黄羊岘防区的几个军职最高的人,这事不小。 “还不快去?别忘了叫上郑毅!” 瞥了一眼岳佟的背影,周钊又是一句提醒。 “谢周将军!” 叶十三心领神会,转头就去向马成交代几句。 作为边城戍边军队的最高将领岳佟,突然亲临黄羊岘防区,这绝不是个好的兆头。 叶十三心里想着,快步就向签房大院赶了过去。 第72章 你们当老子是傻子? “末将等,参见大将军!” 徐老六,蔡云,戚虎,郑一刀四人,进入签房大厅,齐齐单腿跪下,右拳触地,向岳佟行了个军礼。 “都起来吧!” 岳佟摆摆手,一双眼睛,却紧盯着郑一刀的两条腿。 他看出来了,郑一刀的左腿虽然行走无碍,但还是多少有些僵硬。 “郑毅,你的腿伤?” 岳佟极力从脑海中搜寻着记忆,他清楚的记得,郑一刀的左腿,那是从膝盖以下被随军的郎中锯掉了。 这一问。 郑一刀的目眶又红了起来,赶忙拱手道:“末将的左腿,承蒙千户大人亲手做得义肢,这才行动无甚大碍,使末将还能操刀行伍。” “你受苦了!” 岳佟感慨一句,微微颔首。 提到了叶十三,岳佟顺势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脸上,愠色怒道:“边区紧急,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 叶十三摇摇头,随即又道:“但小的能预料到,倘若有大雪降下,元蒙鞑子定会犯我大夏疆土。” “亏你还能想得到!” 岳佟狠剜叶十三一眼,复又把视线从眼前的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又道:“元蒙使臣,在京都已经对我大夏发了通牒,大夏若不割地赔款,元蒙大军的十万铁骑就会踏遍大夏千里北漠防线。” 草! 我说黄羊岘一带怎么消停了? 吃了三次大亏的元蒙鞑子,也不见前来报复? 原来,元蒙高层,却以此为由向大夏朝廷施压。 出兵,只需找个借口而已。 他叶十三屡杀元蒙鞑子,这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出兵借口。 难怪,岳佟一打照面,就对叶十三没个好脸看。 其实,岳佟心里更是明白,元蒙的野心,不光是让大夏割地赔款,而是力图大夏中原全境据为己有。 朝廷岂能不懂这些? 当然懂了,但朝堂派系林立,势力割据,应战派和求和派一直互不相让。 还有中立派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北漠千里防线全境开战,大夏略显准备不足啊! 这一点,是大夏在北方线上的短处,更是岳佟心里的一块硬伤。 全能的将才,可战的兵士,都他娘的稀缺。 签房大厅霎时就静了下来,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抖,迟疑片刻,拱手道:“启禀大将军,按理说,末将身份卑微,如此军事会议,本没有末将的一席发言之地,但末将斗胆还是要一吐而快,请大将军允许。” “讲!” 岳佟大手一挥,只等有人先响应他方才的话。 “依末将浅见,还是大将军多年前的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鞑子若是敢犯我土,一个字,杀!” 杀! 这老小子,还真狠着呢! 抛开徐老六这个垦区佥事不说,就蔡云和戚虎,那可是驻军的百夫长,这二人都不敢轻言开战,这个毫无军职的瘸子,充其量就是个军户,连普通的田兵都算不上。 而他,却敢在车骑大将军面前谏言开战。 “你小子如何看待?” 对于郑一刀的话,岳佟没有表态,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草! 你这老货,干嘛看老子啊? 这说明,你心里还是倾向开战。 不然,郑一刀早就被你老货轰出去了。 知将莫如兵,这话还真他娘的不假,你这老货是何等德行? 老子是不知道而已,难道郑一刀不知? 瞧你那揍性! 想到这里,叶十三躬身拱手,缓缓说道:“回大将军话,小的早就想打了,要不是军纪约束,小的说不定早都把黄羊岘外百里境内的鞑子收拾干净了。” “你还知道军纪约束?” 提到军纪,岳佟勃然大怒,吼道:“砍杀越界鞑子,乃我军守土之责,你可倒好,未经军部许可,擅自出兵元蒙境内,你可知道,这给朝廷的邦交造成多大的被动?” 终于来了! 这个问题,迟早躲不过。 岳佟这样一问,反而让叶十三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一直被这个问题像石头一样压着。 “回大将军话!” 叶十三不紧不慢,淡淡又道:“从十个烽火台到两村驻军,都面临着断炊之危,再无粮食补充,别说鞑子打过来了,我们的人不是饿死,就是逃跑,还谈何设防?” “这就是你越境抢劫的理由?” 岳佟额头青筋暴起,怒吼着问了一句。 叶十三缓缓抬头,依然不温不火,反问道:“难道,让小的去抢军部?砸官仓?杀镇上的将领们要粮食吃?” 此言一出,蔡云和戚虎,差点就被当场吓尿。 一个下千户,只能是他几个的顶头上司,可在车骑大将军面前如此顶撞,这是找死! “哈哈哈……” 令在场的人没想到的是,岳佟突然仰头狂笑不止,指头指着叶十三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货,老子都不敢干的事,全让你小子给干了。” 此言一出,为叶十三紧攥着一把汗的四人,这才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行了!” 岳佟摆摆手,狠剜叶十三一眼,又骂道:“去,宰几只肥羊,将士们训练如此辛苦,该犒劳一下他们了。” 草! 这老货,变脸还真快? 你哪是冲着军务来的? 老子看你是馋羊肉了,知道老子抢了鞑子的牛羊,不吃老子一顿,你这老货觉得亏了不是? 宰几只肥羊犒劳训练的将士们? 没等叶十三做出应答,徐老六躬身拱手,抢先说道:“这事,末将去安排,让叶千户还是陪大将军聊聊。” 老滑头徐老六逃命一样,出了签房大厅就去安排宰羊的事。 岳佟又把目光看向周钊,冷声道:“黄羊岘防区两村驻军实际兵数不足五百,可战之兵又不足六成,你是如何巡查的?” 周钊面颊一抽,硬起头皮道:“大将军息怒,下面防区的兵数,历来都是逐级上报,军部造册后统一发放粮饷……” 这一问,纯属废话。 作为之前的骁骑尉,岳佟是最清楚这里面的弊端了。 吃空饷的现象,在任何军队都是普遍现象。 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无非就是让他这个车骑大将军在叶十三面前挽回一些颜面而已。 “这些兵力,是少了点!” 岳佟叹息一声,摇头道:“当务之急,黄羊岘防区的驻军,无论如何都得补齐一千兵数,否则战事一起,谈何防守?” 你们当老子是傻子? 叶十三心里暗骂一句,躬身拱手,道:“大将军有所不知,眼下七村,能入伍的青壮,都已经被动员起来了,不然,小的手中哪有眼下这五百之数?” “叶千户所言不虚!” 蔡云见状,也拱手道:“新卒年龄,已经放宽到十四五岁,这才勉强凑够五百兵数。” “自叶千户接管了我驻村驻军,弟兄们这才吃饱了饭。” 戚虎也是趁机说了一句。 沿边境线一带,百姓流离失所,被鞑子屠杀掉的,举家逃亡内地投靠亲友的不在少数。 大片田地荒芜,村子鲜见炊烟,这些,岳佟不是不知道,而是他无言面对此等境地,仅凭他也是无力改变而已。 在这种尴尬的茶话期间,炖羊肉被端上了桌。 照样是有肉无酒,军中禁酒,这是铁律。 岳佟自然有能力弄到酒,但他此行以身作则,只带了一队卫兵。 “本将以茶代酒,谢过诸位的辛苦!” 岳佟端起茶碗,端在眼睛向众人一举,又道:“我等守土有责,身为军伍,自当为大夏万千百姓舍身入死。” 说完,岳佟神情严肃,仰头把一碗茶水一饮而尽。 草! 合着这茶水是不太烫了? “身为边兵,守土有责,末将战死沙场在所不惜!” 叶十三带头,高呼一句,也效法岳佟,将一碗已经不太烫的茶水仰起来灌入肚中。 剩下的人也纷纷响应,以茶代酒起誓。 待桌上肥嫩的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几口茶水的岳佟,目光一扫眼前的将领们,缓缓说道:“惊闻元蒙高层凶相毕露,老王爷被气得夜不能寐,准备抬棺出征北漠,幸得大家规劝,这才上奏朝廷擢升本将军职,我等,不能辜负朝廷,更不能辜负老王爷厚望啊!” 第73章 这哪是兴师问罪? 老王爷? 根据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叶十三在脑海中拼凑半天,这才依稀弄了个明白。 多年前为大夏南征北战,被封为“镇北王”的吕南庭,此时已经年过古稀。 而岳佟,曾经是镇北王吕南庭麾下的一名伍长。 由于岳佟骁勇善战,这才从一名步军伍长,一步步被晋升为骁骑尉。 可以说,镇北王吕南庭,就是岳佟背后的靠山。 岳佟感叹一番,又把目光投向叶十三,注视片刻,语重声长地说道:“老王爷知道你小子,本将这番回京,特意向老王爷提及过你小子的战绩。” “多谢大将军抬爱!” 叶十三受宠若惊,赶忙从桌旁起身,向岳佟躬身一礼。 “行了!” 岳佟也不是好受奉承之人,摆摆手道:“当年镇北王的称号,那可是硬打下来的,这才换得北漠边城三十年的安宁,如今元蒙鞑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近年来又是蠢蠢欲动,历次侵扰我大夏边民的生活,置数万百姓于水火之中。” 镇北王? 这三个字,让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 一个武将被封为异性王爷,那可是付出了多少心血,立了多少战功才换得的如此福荫? 要知道,只有皇族,才有资格被封王爷。 “吕南庭”三个字,同时也让叶十三浑身的热血就沸腾起来。 抛开古代不说,就前世的现代,他也是此类人物的狂热粉丝。 听闻边城危机,年过古稀的吕南庭居然要抬棺出征。 就凭这一点,也值得叶十三对此产生敬意了。 看来,镇北王吕南庭,当然是力主开战的了,坚决不委屈求全而向元蒙割地赔款。 “末将愿与元蒙决一死战!” 人狠话不多,叶十三依然站着,目光望向岳佟。 “若是我大夏与元蒙开战,末将绝不后退,愿与鞑子血战到底。” 蔡云、戚虎两名百夫长,也纷纷站立,在岳佟面前摆出了一副和元蒙鞑子死磕到底的架势。 只有郑一刀一言未发,怔怔地坐着发呆。 他知道,自己是个身残之人,只能教导兵士们练刀,而不能领兵作战。 就是在此吹牛皮撂大话,他还真没这个资格。 “这些年,你受苦了!” 岳佟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也懂郑一刀此时的心境,缓和了语气又道:“这样好了,你主练兵,全力配合叶千户,领百夫长粮饷。” “谢大将军!” 郑一刀怵然一惊,离开桌子单膝要跪,被岳佟摆手制止了下来。 “末将万死不辞!” 大礼被制止,郑一刀只好抱拳表态。 “行了!” 岳佟又摆摆手,扫了一眼桌上的大块羊肉,道:“都吃吧!这些来之不易,别让叶千户的辛苦白费了。” 这一句,大厅里的气氛,霎时就缓和不少。 岳佟目光投向周钊,缓缓说道:“至于叶十三的军功,可晋升上千户,统兵三千数,无奈地方衙门干涉,加上军部一些人眼红,既然已经晋升下千户,那就暂且按下此事。” “不过……” 岳佟思忖片刻,又道:“眼下形势逼人,如此兵力难以满足防御之需,还得想办法凑足兵数。” 这不废话吗? 叶十三统领的防务区,只有七个村,眼下已经兵源严重匮乏,无丁可征的事实谁人不知? 岳佟心里清楚,要得让叶十三领一定数量的兵,那就得有与之相符的军职。 眼下就连下千户军职的一千兵数都无法凑够,要得满足眼下的防务所需,叶十三的军职就得晋升到上千户。 就是中千户,按大夏军部的规定,也能领兵两千。 但每一次晋升,那是要军功说话。 就是火线提拔,军功是硬条件。 不然,征兵就是私募兵马,那可是会被定为谋逆造反的嫌疑。 这条红线,岳佟再是车骑大将军,也不敢碰。 何况,叶十三还是个奴籍。 想到这里,岳佟站了起来,凝视叶十三片刻,道:“本将相信你小子,会尽快打开这个局面。” 说完,岳佟目光一瞥周钊,道:“天色不早了,军部还有很多事要做,至于黄羊岘防区的军务整顿,就到此为止吧!” “遵命!” 周钊对此行,那是心领神会,知道该回镇上了。 送走岳佟,叶十三笑了。 这哪是兴师问罪? 作为车骑大将军的岳佟,是暗示他大开杀戒。 说不定,这背后,还有那个老家伙镇北王的授意。 异姓王爷吕南庭,不想让他半辈子打下的安宁,在他的有生之年眼睁睁地看着土崩瓦解。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荣誉,更是子孙后代的福荫。 叶十三不由得把视线,投向自己腰间悬着的那把残刀。 “见佛杀佛,遇鬼杀鬼,敢惹老子,砍死他!” 自言自语一句,叶十三交代一番后,独自去了铁匠铺的后院。 一段时间不见,何秀儿似乎比以前更水灵了。 也许是有饱饭吃的缘故,何秀儿原本干瘪的身子,胸前的鼓起彰显着发育的迹象。 “千户大人请坐!” 一直低着头的何秀儿,把刚煮好了的一壶茶搁在桌上,然后局促不安地在一旁候着。 “有空的话,给你爹送一点粮食过去。” 不知道说什么了好的叶十三,终于说出了一句体恤的话来。 隔壁村里,何秀儿的老爹,还在苦苦的支撑着缺吃少穿的日子。 低着头的何秀儿,嘴唇蠕动几下,终于又说道:“昨天,民女背了一袋糙米回了趟家。” “一袋糙米?”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那可不够,得再备上一些粗粮,填补着熬冬。” “可是……” 何秀儿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抬起头来,红着脸说道:“老郑饭量大,还是多亏千户大人给的那些粮食,这才……” 说完,何秀儿又低下头去,双手捏着衣襟站着。 叶十三明白了! 郑一刀这边,虽然他给拨了一些粮食,但也不是很宽裕,只是没再饿肚子而已。 “这个你放心!”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今日起,郑一刀开始领百夫长粮饷了,匀出来一份口粮给你老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百夫长粮饷?” 何秀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十三。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一名百夫长的粮饷,养活三五口人应该是够了。” 何秀儿做梦都没想到,她嫁的这个瘸子,居然擢升为百夫长? 据她所知,就是郑一刀年轻时在军中,最高也只是混了个什长。 这百夫长和什长之间,那可不是一般的距离。 她懂了! 这些,都来自这个拿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 那次,差点把她给疼死过去。 作为一个女人,面对如此的恩德,她该做些什么? 一阵心迷意乱之后,何秀儿红着脸走到炕沿边,把裤腰带解松后,闭着眼睛就仰面在炕上躺下。 第74章 有可疑情况 此时的叶十三,还在低头沉思。 “是车骑大将军方才决定,擢升郑一刀领百夫长粮饷。” 说完,叶十三缓缓抬头,猛然发现何秀儿双腿分开,两手攥着已经敞开了的衣襟,仰面朝天地在炕沿上躺着,直把两条小腿垂在炕沿外面。 “我得走了,还有不少军务……” 叶十三就像被火烫着了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逃命一样的离开了铁匠铺的后院。 何秀儿刚烧的那壶茶,还没被斟进茶碗里面,喝茶的人已经像兔子一样,瞬间就溜了个没影。 “呜呜呜……” 片刻后,猛然睁开眼睛的何秀儿,望着空无一人的桌旁,翻了个身后,就趴在炕上抽泣起来…… 回到营房,叶十三抓起半壶已经凉透了的剩茶水,仰起脖子一口气就灌了个精光。 “使不得啊大人!” 见状,马成急得大叫:“大冷的天,吃了不少的肥羊肉,喝了凉的东西,会得绞肠痧的呀!” “不碍事!” 叶十三拿手背一抹嘴角沾着的一片茶叶,道:“老子肚里火烧,就怕这些凉茶还浇不灭它。” 就在这时候,营房院子的栅栏门里,冲进来一匹战马。 “千户大人,有情况!” 一身破袄打扮的骑兵探马,飞身下马就直奔叶十三面前。 “大人,有可疑情况!” 呼哧带喘的探马,紧接着又道:“自我们离开镇上后,四通钱庄就关门歇业,今天一早,四通钱庄的掌柜贾迎福,去了一家草料场,然后跟着十车草料,就奔落雁坡村的方向而去。” 贾迎福? 草料? 落雁坡? 这不很正常的吗? 落雁坡有蔡云的驻军,地方衙门拨付粮草也是公务范围。 “有何可疑之处?” 叶十三眼前顿觉一亮,但口气却是很平缓,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大人,装草料的大车,分量却是不轻。” 探马神情一顿,又道:“草料体积虽大,但重量却是轻于其他物资。” 这不废话吗? 一堆枯草而已,还能重过粮食? “小的看到那些大车,在泥土上都压出了车辙印,按理说,这严冬时节,地面何等坚硬,岂是一辆装载着草料的车子就能压出车辙的?” “继续,说下去!” 叶十三貌似来了兴致,催促探马不要断断续续。 探马缓过一口气,又道:“地方衙门给驻军拨付的粮草,自然有衙门的兵卒运送,但从车夫到押车的,都是周府的家丁。”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传令给吴六子下去,还剩几人全部带上,跟我去一趟落雁坡村。” 探马去传令,马成急忙去备马。 片刻后,吴六子带着留守的三名探马,已经整装待发。 路上,马成问道:“大人,难道周大人私自向驻军倒卖草料?” “猪脑子?”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差点顺手就给马成一鞭子。 “用脑子想想!” 叶十三指指自己的脑袋,愠怒道:“十车草料值几个银子?再说,蔡云自个有银子给周敬堂付账?” “哪……” 马成面上一红,条件反射般地把脖子一缩。 这时,马成身后的吴六子开口道:“恐怕草料下面,还装载着其他东西,要不然,哪有如此重的车辙?” “接着说!” 叶十三转过脸来,向吴六子投去欣赏的一瞥,又对马成说道:“学着点,别成天地想着如何拍老子的马屁。” 看到马成在叶十三面前吃了瘪,后面跟着的三个探马也笑了起来,然后争先恐后地开始说自己的判断。 “车上保准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钱庄管家怎会亲自押车?” “一定是粮食,这年头,只有粮食最金贵了。” “都是屁话,千户大人方才都说了,蔡云哪有银子付账?” 对手下的纷纷看法,吴六子又道:“十辆大车向落雁坡村而去,不一定是送草料给驻军,要知道,蔡云还带着他的骑兵在屯田村参加集训呢!” 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要是地方衙门支援驻军的物资,自然有衙门的兵卒运送。 即就是私下倒卖物资,百夫长蔡云不在村里,那他卖给谁? 想到这里,叶十三勒停了马,瞭望片刻,吼道:“抄近道,赶天黑之前务必到达落雁坡烽火台。” 话音一落,六匹战马长嘶一声,敞开四蹄就向落雁坡烽火台方向疾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抄近道而来的六人,将战马交给落雁坡的烽燧兵,然后按着叶十三部署的方向又是一阵急行军。 来到一处开阔地,叶十三停了下来。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方圆十里还可视物。 此地远离驻军大营和村子,又是处于和烽火台相反的方向。 这处荒滩,极少有干枯的茂草,稀疏的骆驼刺,倒是分布得四处都有。 “就这里了!” 叶十三挥挥手,让大家蹲下来减小目标。 “溪流对面,就是元蒙地界,眼下溪水冰冻,此处又是平坦无阻,行车很是方便。” “大人,您说是,贾迎福会带着十辆大车,走这边?” “要是老子估计得没错,这老东西必定和鞑子有交易?” “啊……这贾迎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是贾迎福胆子大,而是他背后的东家胆子不小。” “大人是说,他们会和鞑子交易草料?” “草料交易个屁!几堆草料,以放牧为生的鞑子牧民,难道稀罕这个?” “小的明白了,这老东西,肯定是有值钱的东西要出手。” 马成终于明白了,叶十三选择在这里设伏,就是算准了贾迎福会走这边。 叶十三笑了,望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几丛骆驼刺,道:“吴六子带二人,在那边设伏,剩下二人去对面,我和马成在正前方设伏。” “明白!” 包括马成在内的五人,齐齐低声应答。 “隐蔽!” 叶十三低吼一声,猫着腰就奔向前面一处骆驼刺丛生的刺蓬后面伏了下来。 不多时,落雁坡村子北边,隐约传来车轴的吱扭声。 “都隐蔽好了,切莫轻举妄动。” 叶十三压低声音,又是一句叮嘱。 与此同时,元蒙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几个黑点。 黑点在落辉下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了马车的轮廓。 一,二,三……八,九,十。 叶十三在心里默数到十,是十辆马车,和探马禀报的草料车数量相等。 不过,十辆马车越来越近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元蒙方向过来的十辆马车,却是空车。 两队马车,同时向叶十三们藏身的方向越来越近。 贾迎福走在草料车的最前面,同行的人加上赶车的,共二十人。 这些人一身商旅打扮,与普通商旅不同的是,手里还握着兵器。 元蒙那边过来的马车就不同了,总共十人,但都带着弯刀。 这些人一身皮袍,完全不是元蒙鞑子兵的打扮。 可他们腰间悬着的弯刀,却是完全一样的。 片刻间,两队马车在叶十三们藏身的不远处相遇,只见他们嘀咕几句,瞬间就换到对方的车前,正准备各自返回。 这样一来,元蒙方向来的人,继续赶着装载着草料的马车返回。 而贾迎福他们,则转身赶着鞑子的空马车返回。 “干掉带头的鞑子!” 叶十三看向身边已经弯弓搭箭的马成,下令他把第一辆草料车前的鞑子射死。 “嗖!” 一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瞬间就隐没在身穿皮袍的鞑子胸口。 “啊……” 第一辆草料车前的鞑子惨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紧接着,从吴六子们藏身之处的骆驼刺蓬里,也接连射出三支弩箭。 紧接着,六条人影,从马车两侧不远处的刺蓬中一跃而起。 第75章 等狼吃饱了,才有更多的狼粪 “啊……” 又是三声惨叫,在空旷的荒滩上响起。 三个鞑子随即就倒了下去。 在看到有人影向马车两侧激射而来,剩下的六个鞑子怪叫一声,分头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能走得了吗?” 叶十三怪笑一声,身子在半空转了个身,一挥手中残刀就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鞑子。 “噗!” 只见疯狂逃窜的鞑子身子向前一扑,张口就喷出一股血箭,“扑通”一声就倒地气绝。 鞑子的背上,一条二指宽的刀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热腾腾的人血。 转眼之间,又有三个鞑子在飞奔中栽倒在地不见爬起。 另外三个鞑子,从三个方向消失在逐渐笼罩下来的夜幕中。 马成这边,跪在地上的贾迎福,浑身已经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同来的一十九个周府家丁,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叶十三提着刀,缓缓来到贾迎福面前。 轻蔑地一瞥浑身发抖的贾迎福,叶十三向身边人说道:“把车上的草料掀了。” 一声令下,吴六子率先一刀砍断绑着草料的绳子,一车草料瞬间四散开来被掀下马车。 “大人,是铁!” 剩下的九辆马车,也都被掀掉了草料,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各种铁器。 坏了的铁锹,镐头,断刀,矛尖,铁锅碎片,甚至还有粗壮的铁钉。 从另外几辆马车上,还搜出烧炼过的铁坯。 十辆用草料打掩护的马车,除了各种铁器,还有盐巴和茶叶。 除了茶叶以外的铁和盐巴,那可都是朝廷明令禁止交易的东西。 况且还是跟鞑子交易,那更是罪上加罪。 再看鞑子赶着的十辆马车,这十辆马车并非都是空车,其中一辆马车上,拉着一只牛皮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金银器物。 这一箱子金银,用手一掂,足有上百斤重。 “贾掌柜,改行做铁器生意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面如死灰的贾迎福。 自知难以活命的贾迎福,索性闭起眼睛一言不发。 “大人,要不上刑的话,这老东西是不会开口的?” 马成说着,已经扬起了马鞭。 “行了!” 叶十三把残刀插回刀鞘,摆摆手道:“说不说都一样,老子不指望他的口供,押回去关起来,让他永远见不到天日,到时候他想说,老子还不愿意听呢!” 事情是明摆着的,贾迎福说了是死,不说还是死。 叶十三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淡淡说道:“鞑子的脑袋有用,砍下来送军部领赏,尸体留这里喂狼,烽火台不是需要狼粪嘛!狼吃饱了,才有狼粪可捡拾。” “大人,这车呢?” 马成望着静立在地的二十辆马车,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车?” 叶十三差点就给马成一鞭子,怒道:“当然是赶回去了,难道野狼用得着车不成?” “是,是。” 马成一咧嘴,露着白森森的牙笑了,立刻和探马们一起动手,把二十辆马车首尾连在一起,自己则在最前面牵着拉车的头马,走在前面带路。 叶十三索性抱起一捆干草料,扔在拉有牛皮箱子的马车上,自己爬上车子倒头就睡…… 子夜时分,终于到了营房。 饥肠辘辘的叶十三,完全没有了睡意。 幸好,库房里还有半个被剔掉了肉的马架子。 “煮饭,要干饭,不要稀汤。” 叶十三吩咐一名探马去煮饭,然后又对另一名探马说道:“剁几根马骨头,切上山药蛋一起炖了,肉汤浇饭吃了更扎实。” 吩咐完煮饭炖汤的事,叶十三躺在火炕上,对着屋里坐在桌旁等饭吃的吴六子们说道:“给大伙每人记上一功,马成带上两人,把那六个鞑子的脑袋送去军部,就说夜巡期间,遇上的鞑子探马。” 马成指着炕头放着的牛皮箱子,不失机灵地说道:“大人,这个就不用带了吧?” “你说呢?” 叶十三差点翻身起来就给马成抽一个嘴巴。 看到叶十三怒火上头,马成吓得脖子一缩,急道:“还是留着,要是交给军部,还不得被那些人私分掉了。” 一旁的吴六子看到马成的狼狈样,忍不住笑道:“你应该去向军部邀功啊,上交一百两金子,领回来十两银子难道不香吗?” “去去去,你小子翅膀硬了,也敢调侃老子?” 马成闹了个大红脸,躲到一旁主动去烧茶水。 这次买回来的茶叶不错,起码有茶叶该有的清香味。 哪像以前的那些茶叶,被压成硬块的茶叶,掰下一块煮了,满屋子都是一股子烂树叶的馊味,要是不放些盐巴进去,简直就无法下咽。 “大人,贾迎福那个老东西,真不用审问吗?” 还是吴六子冷静,向叶十三提出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叶十三摆摆手,扫了一圈屋里,道:“关于贾迎福被抓获的事,一定要向外面保密,老子还不想把周敬堂揪出来,就这些物证,哪怕是有了贾迎福的口供,还不足矣能扳倒周敬堂。” 没错,贾迎福的口供,完全可以说成是屈打成招。 至于和鞑子勾结,贩卖铁器和盐巴这事,同样难以形成有力的证据链。 周敬堂可以死不认账,因为那种铁器碎料,到处可以收购收集。 只要贾迎福没有拿成品兵器和鞑子做交易,还真难用这些证据来浪费时间。 就眼下,损失了八万两银子,又少了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四通钱庄短期内是开不了门了。 仅这些,都够周敬堂火大得三天拉不出屎来。 “那好,小的们看好他就是。” 吴六子点点头,明白了叶十三的意思。 “其实想要他的口供很简单,根本用不着上刑,饿他个三五天,咱不问,他都抢着说。”叶十三的这话,大家都信,饿肚子的滋味,他们这些人都没少体会。 “那些铁?” 吴六子又是一问,这个问题还真关键。 叶十三点点头,道:“还真是雪中送炭,那些破烂铁器,足有四千斤重,交给屯田村的铁匠铺,组织人手连夜熔炼造,全部打造成兵器,尖矛和钩镰枪必须要有,其次剩下的打造成长刀。” 如此一算,这批铁器碎料,基本上能打造五六百把趁手的兵器。 要知道田兵和驻军们手中的那些刀枪,一部分真不如砍柴的柴刀好用。 “老子还真的感谢何家和周敬堂了。” 叶十三满脸得意,笑道:“没粮的时候,这何家给了,缺钱的时候,这四通钱庄给了,老想着更换大伙的兵器,这贾迎福还真是及时雨,不也给老子送来了铁料吗?” 说完,等饭吃的探马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第76章 走,上衙门 第二天早上,徐老六到了营房。 叶十三指着营房院中的二十辆马车,道:“留下两辆供烽火台备用,其余的,连车带马造册登记充为军资。” “千户大人,昨夜又行动了?” 徐老六惊异中难掩兴奋,逐个查看着每辆马车。 叶十三指着那些碎铁,道:“例行巡查,遇上和鞑子私下交易的不法商贩,这就收缴了些铁器,你立刻组织最好的铁匠,尽快打造成兵器备用。” 待徐老六的人赶着马车离开营房,叶十三被一阵困意漫卷得睁不开眼睛。 马成带着六个鞑子的脑袋去了镇里的军部。 吴六子带着剩下的八名探马沿线巡查。 此时的叶举,也结束了喂马的差事,去了何家大院干些杂活。 营房只剩叶十三一人,趁着眼下无事,补个昨夜所欠的安稳觉,才是此时最迫切的需要。 …… 午时都过了,还不见贾迎福归来。 心神不宁的周敬堂,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走动。 “狗东西,这次要是再办砸了?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周敬堂这又想起叶十三来。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就你手里那些乌合之众,迟早会死在鞑子的刀下,黄羊岘不是铜墙铁壁,要是元蒙和大夏全线开战,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姓叶的狗杂碎。” 周敬堂自言自语骂了一阵,不时地拿眼睛往外瞅。 他对叶十三的恨,已经是不共戴天,何家被抄,直接断了他的一条财路。 这不,四通钱庄又是因这个灾星的押贷,又白白损失八万两银子。 眼下大夏随时会和元蒙开战,像叶十三这种莽夫,被军部捧成个香饽饽。 要不是有军部后面撑腰,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奴籍。 “大人……” 就在周敬堂对叶十三诅咒不已的时候,一名家丁匆匆而入。 “大人,小的沿途接应,都走了三十里地,还不见贾管家他们。” 听了家丁的禀报,周敬堂心头腾起一种不祥之感。 按时间,贾迎福早该回来了。 通过对路程的计算和以往的交易来看,到达目的地刚好天黑,这个时间段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返程按原路,到达镇上刚好半夜,这又是一个较为隐蔽的时间段。 可这都午后了,还不见贾迎福们的丝毫踪影。 “会不会马车坏路上了?” 周敬堂不自信地问了家丁一句。 “这个,不大可能!” 家丁摆摆手,肯定地说道:“车辆都是反复检查过的,即就是有零星车辆突发路况故障,也不影响货物的运送,其他车子可以丢掉草料,转移要运送的货物。” “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敬堂又是一句。 “即就是那样,也会来人报信的,二十个人眼下人也不见,车马也是不见。” 家丁擦着脸上的汗,神色逐渐慌张起来。 “快马加鞭,再探!” 周敬堂心里一虚,沉声又是一通嘱咐。 “等等!” 转身就要离开的家丁,又被周敬堂喊了回来。 “去衙门营房,带上十来个兵,沿途寻找,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大人放心,小明白。” 看到家丁离开的背影,周敬堂忐忑不安地又坐了下来。 这屁股还没坐稳,又有一名衙门的兵卒来了。 “大人,小的一直排查到落雁坡地界,还是没发现贾管家他们的行踪。” 原来,周敬堂派出的人手,不只是方才的家丁这一路。 “难道他们走岔了道?” 周敬堂眉头一皱,再也想不出个理由。 “走错路应该不会!” 兵卒思忖片刻,又道:“路上的草料碎屑,一直出现在通往落雁坡地界的路上,小的再没有跟下去,怕遇上驻军盘查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兵士擅离大营外出,那是要被审查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要么遇上盘查的驻军被扣押,要么路上为了躲避盘查绕道太多误了行程?” 周敬堂自己推测一下,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走,上衙门。” 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 周敬堂迅速穿戴好官衣,急匆匆就去了衙门公堂。 到了衙门公堂,也不见有各村公务办理的来人。 如果贾迎福出事,定会有人来衙门报官。 周敬堂在火盆旁接连煮了两壶茶喝了,又跑了八趟茅厕撒尿,直到太阳西斜还不见有信息传来。 不好! 贾迎福不是出事? 而是跑了! 就在钱庄关门歇业的第二天,贾迎福打发家小回老家,说是边城即将战乱,让家人回去暂住,等来年开春再回来。 当时,他也没多想,以为贾迎福为了自己的过失,打发掉老婆孩子后,会更加卖力地投入到为他敛财的事务中去。 如此看来,他是上了贾迎福的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质押物被调包,绝对是贾迎福动的手脚。 眼下,贾迎福借着和鞑子的那笔交易,说不定卷了鞑子兑付的金银逃之夭夭了? “狗东西!” 想到这里,周敬堂几乎是跳了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贾迎福居然会是个家贼? 派兵把贾迎福的家小追回来? 已经不大可能了。 两天时间,马车能赶不少的路。 再说,要是贾迎福提前做好了安排,说不定他的家小回没回老家?这还是个问题。 贾迎福在边城的家小,只是一个小妾,而且儿子还不足十岁。 就是去老家把贾迎福的原配抓了,原配也不一定知道这些财产的去向。 不对啊! 贾迎福要是卷走了金银跑了? 那么! 同行的那一十九个家丁,他们有一半的人是附近村里的本地人。 这些人不会跟着一起逃跑? 不会,绝对不会。 这些人的家就在附近村里,借他们个胆子,也绝不敢干出这样的事。 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黑吃? 鞑子黑了他的货,然后把贾迎福们给杀了? 这种可能性最大,眼下鞑子对大夏人的仇恨,那可不是一般的仇恨。 再是多年的买卖关系,但叶十三杀了那么多的鞑子,难道鞑子们就不会记恨大夏人? “叶十三,老子刨了你的祖坟都不解恨!” 周敬堂又大骂一声,他把这一切,最后都归咎在叶十三身上。 就是贾迎福们被鞑子杀了,那也是叶十三惹下的祸根。 就在这时,有兵卒来报。 “大人,叶十三的手下,带着六颗鞑子的人头,还有六把鞑子使用的弯刀兵器,去军部请功报赏了!” 第77章 求你了,给口吃的 “什么?” 周敬堂霎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启禀大人,是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的手下马成,带着六个鞑子脑袋和缴获的兵器,已经去了军部。” 兵卒怕周敬堂没听明白,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见狼烟传讯,何来鞑子入侵?” 周敬堂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又是一问。 兵卒挠挠头,又道:“小的听军部当差的熟人说,叶十三在防区巡线,和鞑子探马相遇,这就发生了激战……” 此言一出,周敬堂暴跳如雷,吼道:“为何不是鞑子探马杀了叶十三那个杂种?” “要是抓了活口,说不定还能审问出鞑子兵力的部署,以及鞑子对我大夏用兵的策略……” 周敬堂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来圆自己方才的口误。 让鞑子杀了叶十三? 这样是话,在任何场合是不能说的,再说自己的内衙,也不能有这种出格的言行。 好在兵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也是啊!” 兵卒点点头,似有所悟地说道:“抓个活口,也是有嘉奖的,要是能审问出更有价值的情报,嘉奖会比杀一个鞑子的还要高。” “那些鞑子,是在什么地方被杀的?” 周敬堂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好像,好像是说黄羊岘防区一线。” “屁话,黄羊岘防区管辖七个村,十个烽火台,难道六个鞑子是从这七个方向来的?” 周敬堂随即又大怒,差点一脚就给踹过去。 兵卒摇摇头,不确定道:“应该是岘口,或者是……” “滚!” 这下,周敬堂终于爆发,咆哮一声就把兵卒给轰了出去。 与此同时,叶十三醒了。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居然忘了吃午饭。 “大人,您吃点?” 马成站在炕前,喜哈哈望着叶十三。 没等叶十三说话,马成又道:“徐佥事给了两只羊,说是犒劳大人您的。” 草! 老子上次抢来的羊,多数都给了他徐老六,这老小子倒是会借花献佛,拿老子给他的羊来讨老子的喜欢。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老子还以为这徐老六早把那些羊给造光了呢,还想到他还有存货?” “是啊大人,徐老六那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也只有对大人您才大方一次。” 马成满脸堆笑,似乎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已经由他来分配一样。 “也好!” 叶十三点点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都黑了?”叶十三问。 马成挠挠头,笑道:“可不是嘛!大人您从昨晚半夜,一直睡到现在,小的们都不敢打搅您的美梦。” 美梦? 老子做梦了吗? 叶十三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这一觉做了什么梦? 别说是美梦了,就连何秀儿那半熟的身子都没梦到,还美梦? 忽然,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贾迎福那老东西,可曾老实?” “回大人话,那老东西被关在菜窖里,没吃没喝,活活给饿着。” “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那处菜窖空着,正好关押这老东西,今天晚上迟一点,我要亲自审他。” 如此算来,贾迎福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要是昨天早饭后,忙着赶路的贾迎福,路上再没吃过东西的话,那应该是两天一夜水米没进了。 想到这里,叶十三又笑了。 “大人,那老东西要是不说,要不要……” 马成说着,用手做了个揍人的动作。 “行了!” 叶十三大嘴一咧,又道:“先去宰只羊,半只清炖,半只烧烤,拿些白面蒸一锅白面馒头,我要让贾迎福看看老子是如何大吃大喝的。” “高,实在是高,还是大人您有办法!” 马成从来不失机灵,赶着给叶十三竖了个大拇指。 “反正,我现在还不饿,你去慢慢发面,慢慢炖肉,馒头要发醒,肉要炖烂才好吃。” 向马成交代完毕,叶十三倒头又睡。 …… 子夜时分,叶十三被马成叫醒。 “大人,羊肉炖得糯烂,木炭也烧上了,您看?” “好,那就都端上来,你几个也一起尝尝。” 叶十三一骨碌翻身起来下了炕,坐在炭火旁边的矮桌后面。 “茶煮上,蒜剥了,馒头夹大酱,都端上来。” 马成回头喊了一声,然后把自己手中的一只大木盘摆在桌子正中。 包括吴六子在内的十名探马,在主桌两侧各摆了一张桌子,一桌五人刚好。 马成和吴六子在主桌两侧坐了陪叶十三。 炖羊肉散发出来的香气,令探马们垂涎三尺,这些探马们得知炖羊肉,晚饭都没敢吃饱,留着肚子准备半夜大吃一顿。 镇上馆子里那顿羊肉,让他们终身难忘。 探马们眼巴巴盯着主桌上木盘里堆得小山一样的羊肉,只等叶十三一声“开吃”的令下。 哪知道! 叶十三盯着眼前的羊肉片刻,抬起头来说道:“来呀!有请四通钱庄贾迎福贾掌柜。” 怎么? 半夜煮肉,难道要请那个老东西不成? 在探马们吃惊不小的同时,只有吴六子笑了,转头吩咐道:“把灯都挑亮了,准备纸墨笔砚还有朱砂印泥。” 揣着一肚子疑问的探马们,又不敢多嘴一问,只好分头 去找所要的东西。 四个探马去了菜窖,把瘫软在地的贾迎福给架了过来。 叶十三斜瞥一眼被两名探马从左右架着的贾迎福,缓缓说道:“菜窖是冷了些,还是屋里暖和,给贾掌柜看座。” 看座? 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给这个罪恶滔天,五行缺德的老东西看座? 跟在后面的两名探马一阵头大,不知道叶十三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难道,半夜煮肉蒸馍,是要请这个老东西吃羊肉不成? “都聋了?” 吴六子眼睛一瞪,怒骂道:“大人让给贾掌柜看座,你们几个耳朵都聋了?” 这时候,离开桌子的马成,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屋子中央的地上。 “贾掌柜,请上座。” 马成放下椅子,然后束手立在一旁。 两名架着贾迎福的探马,立刻转过身子,把贾迎福往椅子上一放。 “扑通!” 刚被放在椅子上的贾迎福,突然脚尖贴着前额,身子折成了一把曲尺,从椅子上镶嵌了进去。 借着油灯昏暗的光晕,探马们这才反应了过来,这椅子,是被拆掉了椅子面。 贾迎福屁股朝下,被折叠得两只脚面和额头紧贴在一起,被卡在没有了椅子面的椅圈中不得动弹半分。 “啊……” 贾迎福虚弱地惨叫一声,两条胳膊软塌塌地垂在椅子外面两侧。 “求你了……给……给口吃的……” 闻到了肉香的贾迎福,顾不得身子骨差点被折断的疼痛向叶十三求饶,而是张口就要吃的。 第80章 冻死你俩公母 后衙,周敬堂寝室。 “这么早就有人搅扰,真是烦人。” 一身白肉的小妾,从身上把气喘吁吁的周敬堂,用力给推了下来。 “别管他,让那狗东西外面冻着去。” 被小妾推到一边的周敬堂,平躺着直喘粗气,拿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跑来衙门找老子,必定是有事求着老子了,看老子不拖死他!” 小妾系好了肚兜,拿一团棉衣往白花花的腿间一塞,嘟囔道:“老是这样猴急火燎的,还没进门就吐外边了。” “嗨嗨……” 周敬堂顺过一口气来,讪讪说道:“我这是被气的,都怪叶十三那个狗东西。” 翻身下了炕的小妾,白了周敬堂一眼,然后骑在门后的一只铜盆上说道:“按理说,生气时的男人,应该更猛火一些,奴家还等你把一肚子的气,出在奴家身上好了,奴家正等你弄**的架势呢,可你倒好,窝囊得还不如平常……” 一股急流冲刷在铜盆上的声响,夹杂着外面的一阵嚷嚷声传了过来。 “这大冷的天,围着火盆在炕上烤肉吃多好!” “刺啦!” 被外面突来的说话声,惊吓得猛然站了起来的小妾,一股骚气冲天的尿水,就被滋到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上。 惊慌失措的小妾,胡乱抓过衣物套在身上后,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 “看来,周大人这是在烤肉啊!” 炕上的周敬堂,闻言之下瞳孔一阵紧缩。 是叶十三? 这狗东西,摸到这里来了? 陡然一惊的周敬堂,赶快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狼狈程度比起小妾来,只是差了一泡洒向脚面的尿水而已。 “当当当!” 屋门被从外面叩响。 “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有事求见周大人!” 还真是叶十三这个狗东西,都报上名来了。 套好了衣裤的周敬堂,稳了稳神,隔着屋门愠色道:“防区公务,不在衙门公堂等候,跑本官的内室何干?” “启禀副万户大人,小的这次前来,还真不是为了公务?” 门外的叶十三不紧不慢,隔着门板回话。 磨蹭了一阵,周敬堂和小妾都穿戴整齐,这才指使小妾去给叶十三开门。 “叶十三见过周大人!” 一打照面,叶十三潦草一礼,耸耸鼻子,眉头一皱,就在还没关严的门边站了。 透透气吧! 屋子里这味,比张寡妇身上的味道好闻不了多少。 一股冷风,从门帘下吹了进来,这才让屋子里奇怪的味儿淡了一些。 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的周敬堂,一脸狐疑地望向叶十三,冷声道:“私闯本官内室,你可知罪?” 草! 不就是衙门的后堂设的临时住处吗? 还内室? 亏**说得出口。 叶十三暗骂一句,周敬堂的态度,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叶十三并没有继续往里走,站在半掩着的门边,又道:“既然周大人如此不便,那么小的去军部谈也是一样。” 说着,叶十三索性把门开大一些,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老东西,老子就不信你不喊住老子? 老子还让你这骚狗窝通通风,不然这冲天的骚气,熏得老子如何坐下来谈事? 就在叶十三一脚跨出了门槛的时候,身后的周敬堂喊道:“且慢!” 一听叶十三要去军部谈,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 “叶千户留步,请进屋坐。” 周敬堂口气软了下来,目光一瞥一脸不情愿的小妾,示意她去把炭火挑旺一些。 刚才被叶十三撩着门帘,吹进来的冷风差点让他着凉。 浑身刚出过汗的人,是不敢让冷风给吹了的。 要是染了风寒,那可是要卧床的,搞不好还会要命。 “那就打搅周大人了!” 叶十三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踩在门内,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撩着门帘,进退两难地望向周敬堂。 没穿棉袍的周敬堂,被不断从门帘下吹进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一个尿颤。 “啊嚏……” 周敬堂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就下来。 “快进屋坐,屋里暖和。” 心里直骂娘的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放下门帘把门关起。 后背一阵发凉,一阵尿意又袭了上来的小妾,夹着腿根碎步上前,把门一推说道:“还请叶大人里边坐,奴家这就去给叶大人烧茶。” 说着,小妾以最快的速度,把屋门给掩了起来。 “冻死你俩公母!” 叶十三肚里骂着,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连声说道:“搅扰了周大人的美梦,实在是抱歉!” 周敬堂心里一阵不安,虚情假意地一指火盆旁的椅子,道:“坐下说,叶大人如此紧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找本官?” “一点小事,无关公务。”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伸出两手在木炭火上烤着,又道:“小的最近手头有些紧……” “住口!” 话还没说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8260|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被周敬堂粗暴打断。 “四通钱庄眼下关门歇业,要押贷银子,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本官也不知这四通钱庄何时开门迎客?” 提起手头紧,这不是银子的事吗? 一想到银子,周敬堂就像被扒了祖坟一样,骤然变脸,开始下了逐客令。 “周大人误会了!” 叶十三依旧笑意盈盈,丝毫不为周敬堂骤然变脸的态度所动,笑道:“小的还真不找四通钱庄,小的如获至宝的那些田产地契,已经被钱庄给弄丢了,就是钱庄要做小的的买卖,小的也拿不出可质押的东西啊!”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漫不经意地向周敬堂面前一推,道:“不知道这份玩意儿,能不能从周大人手里换几个油盐钱?” 在看到叶十三从矮桌上推过来的纸张,周敬堂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白纸黑字,熟悉的签名和殷红的手印,这不是出自四通钱庄贾迎福的手笔吗? “你……” 周敬堂面颊一阵抽搐,怒道:“他们果然在你手里,你想干什么?” “小的,拿它换几个油盐钱给驻军弟兄们,防区的日子苦啊!吃得不好不说,还缺油少盐,如此下去,这如何了得啊?” 望着叶十三一脸苦哈哈的样子,要不是怵他腰间的那把**过成百**脑袋的刀,周敬堂差点就一个巴掌抡过去。 “告诉你!” 周敬堂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道:“也许是本官平日里苛待了这些下人,他们居然如此污蔑本官,这算什么?不就一张废纸么!” 说着,周敬堂突然伸手,把那份罪状往火盆里的木炭火中一扔。 通红的木炭火,霎时就腾起一片火焰。 那张白纸黑字按着手印的罪状,瞬间就在叶十三面前就被化为灰烬。 “你给我滚出去!” 毁了罪证的周敬堂,一脸得意地看向叶十三,冷笑道:“你不是要去军部吗?去呀!本官不拦着你,几个下人诬陷本官的狗屁之言,还奈何不了周某人半分,你也未免拿这当回事了?” “呵呵!”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里又拿出好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来,扬在手里说道:“就是把小的手中的这些全都烧了,小的也会再补上几百份来,既然周大人手头不便,小的还是去军部,说不定车骑大将军一高兴,赏几个银子给小的,岂不是更好?” 这下,周敬堂的脸都绿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这混蛋,手里还有备份。 第79章 衙门公堂 镇集热闹非凡,但四通钱庄的门却依然紧闭。 勒住马头在十字路口张望片刻,叶十三嘴角一扬,沉声道:“去衙门。” “大人,您真的要见周敬堂?” “不去见他,难道镇上还有老子的丈母娘要见?” 吃了一瘪的马成,顿时脖子一缩,跟在后面不再言语。 片刻后,衙门到了。 通天驿镇的衙门,行使的却是一个郡县的权力。 这处集通商、军事为一体的边城要塞之地,是大夏在北漠千里防线上的一大重镇。 相比之下三十里外的万川郡,反而成了通天驿镇大小官员们的生活区。 “站住,报上名来!” 刚接近衙门口,还没等下马,衙门口两侧值守的兵卒,就厉声斥责起来。 先行下了马的马成,虚扶叶十三下马,扭过头去刚要发怒,就被叶十三眼神制止。 “烦劳二位禀报一声,就说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求见副万户周大人。” 叶十三? 两名兵卒面颊一抽,一人急忙就进去禀报。 另一人如临大敌,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佩刀上。 对这些,叶十三视若不见,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打量着衙门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方才进去禀报的兵卒又出来,目无表情地说道:“周大人说了,让叶千户大堂等候。” 草! 这老鸟,还给老子端架子? 论官职,周敬堂要高出叶十三起码三级。 只要是什长以上的职位,晋升一级何其艰难。 只有百夫长以下的伍长到甲正,稍有功绩就可提拔擢升。 文官靠科考,武将晋升,那可是一路**出来的战功。 按大夏制,下千户见了副万户,那得跪礼。 官大一级压**,但周敬堂连大叶十三足有三级,但能不能压得住叶十三,这还是个未知数。 下了马的叶十三,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来就迈腿跨上衙门前的台阶。 “且慢!” 就在叶十三迈步就要进入衙门大堂的时候,被值守的兵卒喊住。 “请叶大人卸下刀具,任何人不得带兵器进入公堂。” 兵卒伸手一拦,让叶十三交出佩刀。 “去**!” 叶十三一怔,顺手“啪”的一声,就给了兵卒一个嘴巴。 “就是车骑大将军召见老子,也没让老子卸甲弃刀,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边防线上的驻军,睡觉都抱着刀的,何况眼下还是紧急战备状态。 “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马成鹦鹉学舌,举起巴掌重复了一句叶十三刚说过的话。 挨了一记嘴巴,捂着半边脸的兵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马成跟在叶十三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衙门大堂。 到了大堂,发现一班兵卒虎视眈眈站在大堂两侧。 大堂的案桌后面,却不见周敬堂坐着。 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师爷,从案桌一侧走了下来,向叶十三拱手道:“请问千户大人,这么早来衙门有何公干?” 公干? 叶十三转过头去,向身后紧跟着的马成问道:“本千户来此有何公干?” “啊……” 猝不及防的马成被叶十三如此一问,惊得张大了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不是说要敲一笔银子吗? 难道叶十三给忘了? 看到马成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望向师爷,笑道:“要说公干,还真没有,这私事嘛!倒有一些要麻烦周大人了。” 私事? 师爷呼吸一窒,心头又是一惊。 可以说,周大人和这叶十三之间,虽然没有杀父之仇,但积怨也是不浅,还有何私事大清早要谈? 斜瞥一眼慌乱起来的师爷,叶十三摆摆手,又道:“衙门公堂是公干所在,既然是私事,那就请带路,去周大人的住所谈谈!” 此言一出,师爷面上一惊。 “叶大人请稍后,周大人他,还没起床呢!” 草! 这都日上三竿了,周敬堂这老东西还在暖被窝,却让老子在这里站着等他? “那就不烦劳师爷了,本千户自己去找他。” 说着,叶十三背着双手,抬腿就向后衙走去。 “不可啊叶大人……” 面颊一阵急抽的师爷,正要上前阻拦,却被马成伸出一手给拦了下来。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8259|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站住,两位大人有事密谈,我们这些下人瞎掺和什么?” 马成似笑非笑,把急得额头见汗的师爷给拦在一边。 大堂上的一班兵卒,相互对视一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 拦下了师爷的马成,转头把目光投向一班兵卒,道:“既然两位大人有私事商议,一时半会也没有公务要干,快去煮一壶好茶来,让兄弟我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叶十三是不好惹,这是众所周知的。 能跟着叶十三打下手的人,想必也不是好缠的角色。 衙门的兵卒,在马成这样的老兵油子面前,还是略显嫩了点。 被马成这一通诈唬,就有兵卒跑去烧茶。 “这位管带请稍后,鄙人去去就来。” 放心不下的师爷,想找个借口溜去后衙看看。 “急什么?” 马成胳膊又是一伸,拦住了急于脱身的师爷。 “这么急,是你的老丈人中状元了?” 面对马成的一问,师爷面颊一抽,尬笑道:“鄙人的岳父已经仙逝三年有余了。” “哪?” 马成眼睛一瞪,又问道:“那是你丈母娘生儿子了?” “你……” 这一问,差点让师爷当场喷血。 老丈人都**三年多了,丈母娘和谁生儿子? 再说,看这师爷的年纪,也有四十好几快五十的人了,他的丈母娘还能生下个儿子? 这明明就是胡搅蛮缠。 “都不是!” 终于顺过一口气的师爷,气急败坏地又道:“鄙人是有紧急事情需要离开,并不是你说的那般。” “哦,明白了!” 马成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是你家娘子偷人,师爷这是急着要去捉奸?” 此言一出,就连一班虎视眈眈的兵卒们,也忍俊不住哄堂大笑。 几个胆小的,转过头去捂着嘴巴,把自己都笑出了眼泪。 还有的兵卒,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咳嗽不断。 就连在衙门外面挨了一个嘴巴的那个兵卒,偷窥到大堂上的这一幕时,也忘记了被抽过的疼痛,咧着被抽出了血沫的嘴巴傻笑着。 看来,这师爷平时的为人,是并不怎么好。 第80章 冻死你俩公母 后衙,周敬堂寝室。 “这么早就有人搅扰,真是烦人。” 一身白肉的小妾,从身上把气喘吁吁的周敬堂,用力给推了下来。 “别管他,让那狗东西外面冻着去。” 被小妾推到一边的周敬堂,平躺着直喘粗气,拿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跑来衙门找老子,必定是有事求着老子了,看老子不拖死他!” 小妾系好了肚兜,拿一团棉衣往白花花的腿间一塞,嘟囔道:“老是这样猴急火燎的,还没进门就吐外边了。” “嗨嗨……” 周敬堂顺过一口气来,讪讪说道:“我这是被气的,都怪叶十三那个狗东西。” 翻身下了炕的小妾,白了周敬堂一眼,然后骑在门后的一只铜盆上说道:“按理说,生气时的男人,应该更猛火一些,奴家还等你把一肚子的气,出在奴家身上好了,奴家正等你弄**的架势呢,可你倒好,窝囊得还不如平常……” 一股急流冲刷在铜盆上的声响,夹杂着外面的一阵嚷嚷声传了过来。 “这大冷的天,围着火盆在炕上烤肉吃多好!” “刺啦!” 被外面突来的说话声,惊吓得猛然站了起来的小妾,一股骚气冲天的尿水,就被滋到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上。 惊慌失措的小妾,胡乱抓过衣物套在身上后,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 “看来,周大人这是在烤肉啊!” 炕上的周敬堂,闻言之下瞳孔一阵紧缩。 是叶十三? 这狗东西,摸到这里来了? 陡然一惊的周敬堂,赶快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狼狈程度比起小妾来,只是差了一泡洒向脚面的尿水而已。 “当当当!” 屋门被从外面叩响。 “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有事求见周大人!” 还真是叶十三这个狗东西,都报上名来了。 套好了衣裤的周敬堂,稳了稳神,隔着屋门愠色道:“防区公务,不在衙门公堂等候,跑本官的内室何干?” “启禀副万户大人,小的这次前来,还真不是为了公务?” 门外的叶十三不紧不慢,隔着门板回话。 磨蹭了一阵,周敬堂和小妾都穿戴整齐,这才指使小妾去给叶十三开门。 “叶十三见过周大人!” 一打照面,叶十三潦草一礼,耸耸鼻子,眉头一皱,就在还没关严的门边站了。 透透气吧! 屋子里这味,比张寡妇身上的味道好闻不了多少。 一股冷风,从门帘下吹了进来,这才让屋子里奇怪的味儿淡了一些。 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的周敬堂,一脸狐疑地望向叶十三,冷声道:“私闯本官内室,你可知罪?” 草! 不就是衙门的后堂设的临时住处吗? 还内室? 亏**说得出口。 叶十三暗骂一句,周敬堂的态度,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叶十三并没有继续往里走,站在半掩着的门边,又道:“既然周大人如此不便,那么小的去军部谈也是一样。” 说着,叶十三索性把门开大一些,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老东西,老子就不信你不喊住老子? 老子还让你这骚狗窝通通风,不然这冲天的骚气,熏得老子如何坐下来谈事? 就在叶十三一脚跨出了门槛的时候,身后的周敬堂喊道:“且慢!” 一听叶十三要去军部谈,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 “叶千户留步,请进屋坐。” 周敬堂口气软了下来,目光一瞥一脸不情愿的小妾,示意她去把炭火挑旺一些。 刚才被叶十三撩着门帘,吹进来的冷风差点让他着凉。 浑身刚出过汗的人,是不敢让冷风给吹了的。 要是染了风寒,那可是要卧床的,搞不好还会要命。 “那就打搅周大人了!” 叶十三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踩在门内,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撩着门帘,进退两难地望向周敬堂。 没穿棉袍的周敬堂,被不断从门帘下吹进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一个尿颤。 “啊嚏……” 周敬堂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就下来。 “快进屋坐,屋里暖和。” 心里直骂娘的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放下门帘把门关起。 后背一阵发凉,一阵尿意又袭了上来的小妾,夹着腿根碎步上前,把门一推说道:“还请叶大人里边坐,奴家这就去给叶大人烧茶。” 说着,小妾以最快的速度,把屋门给掩了起来。 “冻死你俩公母!” 叶十三肚里骂着,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连声说道:“搅扰了周大人的美梦,实在是抱歉!” 周敬堂心里一阵不安,虚情假意地一指火盆旁的椅子,道:“坐下说,叶大人如此紧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找本官?” “一点小事,无关公务。”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伸出两手在木炭火上烤着,又道:“小的最近手头有些紧……” “住口!” 话还没说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8260|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被周敬堂粗暴打断。 “四通钱庄眼下关门歇业,要押贷银子,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本官也不知这四通钱庄何时开门迎客?” 提起手头紧,这不是银子的事吗? 一想到银子,周敬堂就像被扒了祖坟一样,骤然变脸,开始下了逐客令。 “周大人误会了!” 叶十三依旧笑意盈盈,丝毫不为周敬堂骤然变脸的态度所动,笑道:“小的还真不找四通钱庄,小的如获至宝的那些田产地契,已经被钱庄给弄丢了,就是钱庄要做小的的买卖,小的也拿不出可质押的东西啊!”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漫不经意地向周敬堂面前一推,道:“不知道这份玩意儿,能不能从周大人手里换几个油盐钱?” 在看到叶十三从矮桌上推过来的纸张,周敬堂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白纸黑字,熟悉的签名和殷红的手印,这不是出自四通钱庄贾迎福的手笔吗? “你……” 周敬堂面颊一阵抽搐,怒道:“他们果然在你手里,你想干什么?” “小的,拿它换几个油盐钱给驻军弟兄们,防区的日子苦啊!吃得不好不说,还缺油少盐,如此下去,这如何了得啊?” 望着叶十三一脸苦哈哈的样子,要不是怵他腰间的那把**过成百**脑袋的刀,周敬堂差点就一个巴掌抡过去。 “告诉你!” 周敬堂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道:“也许是本官平日里苛待了这些下人,他们居然如此污蔑本官,这算什么?不就一张废纸么!” 说着,周敬堂突然伸手,把那份罪状往火盆里的木炭火中一扔。 通红的木炭火,霎时就腾起一片火焰。 那张白纸黑字按着手印的罪状,瞬间就在叶十三面前就被化为灰烬。 “你给我滚出去!” 毁了罪证的周敬堂,一脸得意地看向叶十三,冷笑道:“你不是要去军部吗?去呀!本官不拦着你,几个下人诬陷本官的狗屁之言,还奈何不了周某人半分,你也未免拿这当回事了?” “呵呵!”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里又拿出好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来,扬在手里说道:“就是把小的手中的这些全都烧了,小的也会再补上几百份来,既然周大人手头不便,小的还是去军部,说不定车骑大将军一高兴,赏几个银子给小的,岂不是更好?” 这下,周敬堂的脸都绿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这混蛋,手里还有备份。 第81章 老子弄死你 望着叶十三手中的纸张。 周敬堂额头已经见汗。 要是在平时,这种罪状,还真奈何不了他周敬堂。 可眼下,大夏与元蒙的关系日渐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让军部抓着他向元蒙**私售铁器的把柄,再是朝中有人,那也让他一时难以周全。 “开个价吧!” 周敬堂怂了。 “还是周大人怜悯驻军的苦处,小的代表弟兄们先谢过大人。” 叶十三向周敬堂拱手一礼,又道:“小的也不多要,就给十万两银子好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 十万两? 周敬堂面颊又是一阵急抽,差点就喷出一口老血。 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但在叶十三嘴里,轻松得就像是要一个馒头。 这年头,一个馒头足矣让一个乞讨者活命。 一个馒头能够让村民的婆娘脱下裤子。 十万两银子啊! 周敬堂只觉胸口一阵发闷,摇晃了两下差点就栽倒。 “周大人要是手头不便,小的也就不打搅了!” 叶十三把手中的纸张重新揣进怀里,从火盆旁缓缓站了起来,绕过地上的矮桌准备离开。 就在叶十三走到门口,和进屋时一样挑起门帘正准备一脚跨了出去。 “等等……” 周敬堂面色铁青,一脸凶狠地盯着叶十三,思忖片刻,道:“说定了,就十万两银子,不过……” “不过什么?” 面对欲言又止的周敬堂,叶十三转过头来,惊讶道:“周大人还有吩咐?” 周敬堂狼一样盯着叶十三,嘴角拧起一丝阴笑,沉声道:“银子我给你,但你必须把那些人……” 周敬堂把一只手掌放在自己的咽喉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不会再搬弄是非的。” 周敬堂说完,紧盯着叶十三的脸。 “大人的意思是?” 叶十三举出一只手来,巴掌并拢起来,然后伸到周敬堂的下巴底下,模仿着周敬堂方才的动作狠狠一拉,道:“是这样吗?” “没错!” 周敬堂一挥手,把叶十三伸向他下巴下面的那只手掌挡开出去,怒道:“是他们,不是我。” “呃呃!” 叶十三点点头,连声道:“是他们,不是周大人。” “明白就好!” 周敬堂狠瞪叶十三一眼,这才转过身去,走到一个柜子前面,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背着身子数了一叠银票。 “银票给你,那些玩意儿给我,你我之间就算两清了,不过,你答应我的那事,可得办妥了。” 说着,周敬堂又拿手掌,在自己的咽喉处抹了一下。 他在提醒叶十三,不要忘了刚才的附加条件。 “请周大人放心,小的……” 叶十三嘴里连连答应着,伸出手又要模仿那个动作,周敬堂面色一沉,向后退了一步,道:“既然事情谈妥了,周某也就不耽误叶大人的时间了。” 草! 这就下逐客令了? 这么远的路都赶来了,也不留老子吃顿午饭? 这死胖子,真**小气。 叶十三肚里一阵嘟囔,脸上堆笑地把银票揣进怀里,然后把那几份纸张放在矮桌上,潦草向周敬堂一礼,呲着牙就离开了后衙。 目送叶十三的背影不见,周敬堂“砰”的一声踹上了门,然后快步走到火盆旁边,一把抓起那几张纸塞进燃烧正旺的木炭火中。 “气死老子了,这狗东西,真**该死!” 怒气冲天的周敬堂,烧掉了那些罪状,来回地在屋里走动个不停。 “大人,喝些茶水消消气。” 小妾已经烧好了茶水,从隔间里提着茶壶出来。 “狗东西,要是犯在老子的手里,老子定将你**万段。” 周敬堂来回走着,嘴里喋喋不休地怒骂个不停。 看到周敬堂被气得如此抓狂,提着茶壶的小妾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人,有气了就出在奴家身上,不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小妾表情古怪,放下茶壶,缓缓走的炕前,伸手解开了衣带就仰面朝天往炕面上叉腿一躺。 “老子弄死你……” 再次被激怒的周敬堂,猛然转过身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盯着炕上一脸期待的小妾,把牙咬得咯咯直响,然后就粗暴地压了上去…… 后衙屋子里,在小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3655|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哭爹喊娘的叫声中,叶十三和马成,已经骑着马离开了镇子。 走在路上,马成思忖片刻,说道:“大人,我们好像忘了吃午饭,那家馆子的羊肉……” “你**,饿死鬼投胎啊?” 骂了马成一句,叶十三这才记起来,居然忘了去那家馆子饱餐一顿。 那家馆子的羊肉,煮得真**香。 “大人,这个给您。” 吃了一瘪的马成,催马紧赶几步,待与叶十三的马身平齐的时候,把一个夹着大酱的白面馒头,举着递给叶十三。 “你小子,还留了这一手?” 叶十三接过馒头,夸了马成一句,但想起那家馆子的清炖羊肉,手里握着的白面馒头立马就不觉得香了。 “大人,那周敬堂给银子了吗?” 对此毫不知情,在衙门大堂上缠住师爷的马成,小心翼翼地又是一问。 叶十三嘴里啃着一块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是那老东西痛快给银子,我还至于和你小子啃这个?” “还是白面馒头好,夹上大酱更香。” 马成一缩脖子,急忙啃起手中的馒头来,至于周敬堂给没给银子,还真不干他的事。 …… 半晌后,精疲力尽的周敬堂爬下炕来。 连喝了半壶热茶,长长地舒过一口气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传师爷过来。” 一脸满足的小妾,正骑在门后的铜盆上畅汗淋漓的放了一泡尿,嗲声嗲气地说道:“钱庄得尽早开门,不然如此下去,会把大人掏空的。” “老子早都让你这狐狸精给掏空了。” 周敬堂怒骂一句,又道:“给老子煮一碗参汤,记得放一根鹿鞭一起炖了。” “大人稍候,奴家这就去。” 小妾系好了衣带,披了一件狐皮大麾,扭着圆滚滚的屁股风摆柳摇地就出了后衙。 不多时,师爷到了。 周敬堂就像狼一样,眼神冷冷地盯着师爷半天,突然开口说道:“宋铁嘴你可给我听好了,物色两个伙计,天黑之前务必把钱庄的账盘清楚了,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四通钱庄开门做买卖。” 原本忐忑不安的师爷,闻言后心头一震,随即就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第82章 穷家富路 傍晚时分,叶十三回到营房。 “带贾迎福来见我。” 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叶十三让马成去菜窖把贾迎福带过来。 片刻之后,贾迎福被带到。 昨晚半夜吃了一顿饱饭,估计今天中午又给着吃了,贾迎福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 “老子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叶十三斜瞥贾迎福一眼,漫不经心地就是一句。 “大人,您不把小的送官?” “呵呵,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送官何用?” “小的还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就是小的招了,也难赎满身的罪孽啊!” 也许是被饿怕了,或者是贾迎福醒悟了,那些铁器要是打造成兵器,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夏的兵士和百姓死于**之手? 叶十三摇摇头,笑道:“就你背后的东家,老子也没向军部控告他的罪行,你无非就是他的一条狗而已。” “大人,那更不能把小的交给周大人了。” 贾迎福眼里满是恐惧,跪在地上浑身直抖。 “谁说要将你交给他了?” 叶十三狠瞪贾迎福一眼,撇嘴说道:“离开衙门的时候,他说只有**才不会说话。” 不料,贾迎福听了,并没有表示出惊讶。 苦笑一下,悲声说道:“小的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明白就好。” “大人的意思是?” “杀了你,对老子来说毫无意义。” “谢大人不杀之恩。” “晚饭过后,老子让他们准备些你在路上吃的干粮,再给你一匹马,至于你想去哪里?这老子就管不着了,老子也不想知道。” 听到叶十三要放他走,贾迎春顿时就像被雷击了一样。 “大人,您为何要放了小的?” “老子说了,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你的死活,老子不感兴趣。” 又得了十万两银子的叶十三,当然不会再去为难一个下人。 杀一个下人,真不是男子汉所为。 “大人……” 神情一怔的贾迎福,伏在地上顿时老泪纵横,哭得是稀里哗啦不可收拾。 “行了!” 见贾迎福如此,叶十三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今夜定有月光,如何走?你心里肯定有数。” 这一点,叶十三就是不说,贾迎福心里也清楚。 官道定是走不成了,还得趁着夜色的掩护绕开通天驿镇。 幸好,周敬堂决定四通钱庄关门歇业一段时间时,他让家小回了老家暂住。 这一下,就不必冒险再回镇上一趟了。 不一会,马成提着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黑面饽饽,还一一只羊皮缝制的水袋。 叶十三指着包裹,沉声道:“拿上这些,离开边城,走得越远越好。” “大人……” 伏在地上的贾迎福泣不成声。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把拉车的那匹老马给他,让他自求多福吧!” 老马? 叶十三也够大方的,就是快要死的马匹,宰杀了也可给兵士们改善伙食。 再差的肉,也比粗粮和山药蛋好吃多了。 至于战马,叶十三当然是舍不得送给贾迎福这样的货色了。 趁着马成去牵马,贾迎福从地上爬起,低声说道:“大人,周敬堂在西河镇还有一家粮行和一家货栈,尤其是货栈,暗地里没少和**做买卖,这多年来可挣了不少的钱。” 这话,又让叶十三眼前一亮。 粮食,布匹,不就是**最稀缺的物资吗? 看来,他还是低估周敬堂的实力了,能把手伸这么远,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西河镇这个地方,叶十三是知道的。 在充军的路上,曾经路过那个镇子。 西河镇的人口,要比这通天驿镇密集多了,比起通商的路途,只是比通天驿镇稍稍偏远了一些。 这个消息,让叶十三振奋不已。 “给,穷家富路,拿着。” 叶十三摸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丢,让贾迎福拿着跑路。 “大人……” 贾迎福万万没想到,叶十三不但放了他,而且还给了他二十两现银。 这些年,他在周敬堂手下虽然有些积蓄,但那是银票,没办法就近兑换银子路上使用。 “小的要是能活着回去,定要给大人您供上长生牌位,感谢大人的再生之恩。” 贾迎福重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叶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3656|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马成已经牵来了马。 叶十三扬扬手,贾迎福从桌上拿过包裹和银子,感激地望了叶十三一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一队兵马呼啸而来。 来者还是周钊。 这周钊,陪车骑大将军视察完黄羊岘防区还没几天。 这又是有何紧急事务? 望着神情严肃,急匆匆走进营门的周钊,叶十三知道,又有大事发生了。 叶十三迎出营房,正准备大礼参见的时候,周钊摆摆手,边往营房里走着,边说道:“即刻布防下去,各烽火台务必昼夜警惕。” “周将军,**有异动?” 叶十三心头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他预料得没错,**暂且放弃黄羊岘防区,会找一处防务比较弱的地方下手。 果然,周钊目光盯着叶十三,道:“何止是异动,**昨夜袭击了西河镇的沙柳滩村,**我大夏驻军一百二十三人,百姓八十六人,伤者无数,沙柳滩村的粮食,牛羊尽数被抢光。” “如此严重?” 叶十三眉头一皱,插嘴便问。 “唉!” 周钊长叹一声,摇头道:“沙柳滩村五百驻军,损失竟然如此之大,西河镇驻军千户罗远桥被**射死……” 草! 这罗远桥,这下好了! 一听这名字就不吉利,远桥? 去阎王爷那里投胎报到的奈何桥可是不假。 还远桥? 你**,当初让你老子给起个“罗鼠洞”多好? 说不定还能躲过这一劫的哈! 叶十三不禁哑然失笑,肚里没少骂那个倒霉的千户罗远桥。 看着叶十三呆愣着想问题,周钊正色又道:“传车骑大将军令,黄羊岘防区下千户叶十三,即日起,接管西河镇防区一切军务……” 草! 这是几个意思? **被**杀惨了,这才想起老子来了? 当初老子杀了那么多的**,按照朝廷的嘉奖令,给老子晋升个副万户,让老子统领两镇驻军,哪会有沙柳滩村驻军和老百姓的这一场劫难? 等肚里骂够了,叶十三神情一变,单腿跪地,抱拳应道:“叶十三谨遵车骑大将军令。” 第83章 驻军大营,被血洗后的惨状 兴奋之余,叶十三倍感压力暴增。 传完军令的周钊,留下一枚令牌,水得没喝一口就匆匆离去。 前线防区,还是不宜久留。 只带着几名随从卫兵的周钊,当然不想在这些地方多停留一会。 “即刻造饭,准备干粮。” 望着绝尘而去的周钊几个,叶十三立刻吩咐下去。 “来人,传本千户令,蔡云,戚虎,还有徐老六和郑一刀,速来营房开会。” 正好,蔡云和戚虎,带着驻军这几天正在屯田村的练兵校场上训练拼杀。 不大一会,几人都匆匆赶到。 叶十三目光一扫几人,沉声道:“即刻暂停演练,蔡云带自己的兵马,速回落雁坡村驻防。” “戚虎也是一样,带着兵马回鹞子岭。” “你二人可听好了,务必给自己手下的甲正布置好防务任务,烽火台更不能掉以轻心。” “徐佥事防务区域不变,在岘口派兵死守,营造声势,以防鞑子突袭。” “郑一刀前辈,留在屯田村签房值守,和韩老三组织各军户以备不时之需。” 叶十三一口交代完部署,待几人领了他的军令匆匆离开后,让马戏去烽火台向丁威传令严加值守。 草草吃过早饭,叶十三决定,留下马成守着营房,及时做好来回跑腿传讯准备。 吴六子已经带着十名骑兵探马整装待发。 “不可掉以轻心,你是烽火台的老人了,经验不少,这边你就盯紧了。” 已经跨上了马背的叶十三,回头又向马成叮咛一句。 “大人放心,小的就是跑断了腿,也不敢耽误了大人的部署。” 做完一切部署,叶十三一勒马缰,胯下的战马仰头嘶鸣一声,敞开四蹄就冲向营房大院的栅门…… 一行十二匹健马,扬起漫天的尘土,一路向八十里开外的西河镇绝尘而去。 两个时辰后,叶十三一行到了西河镇地界。 沙柳滩村,紧挨着十五里外的西河镇,从北防线的地理上来看,这个位置相对的安全一些。 可是鞑子,却选择了这么一处村子入侵。 “大人,看这地理地形,损失如此惨重的话,鞑子应该出动的兵马不少?” 吴六子观望四周,不禁一脸惊奇。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未必!” 在和吴六子一样观察了一番后,叶十三摆手道:“鞑子出动的兵力并不多,只是那些草包们太弱,导致村里百姓如此遭殃。” 此言一出,吴六子沉默不语。 各村驻军的现状,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无论从兵器,战马,粮饷来说,都比不上北防军的常备部队,所谓的村镇驻军,无非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稻草人罢了。 “鸟都吓不住,还能吓住鞑子?” 叶十三自语一句,一扬手中马鞭,胯下的战马又狂奔起来。 不大时候,到了受害最严重的沙柳滩村。 望着被鞑子烧毁的部分茅草屋,还有村里到处传来的哭声,叶十三的脸都绿了。 在驻军大营,叶十三又看到满院子的伤兵,绑着脏兮兮的绷带靠墙躺着直哼哼。 大冷的天,他们就那样躺着。 一些没有受伤的兵士们,正在积极备战,以防鞑子再次卷土重来。 “乱糟糟的,都给老子起来站好了,不然老子如何登记?” 十几个从军部来的兵士,在一名甲正的带领下登记伤亡人数。 看到叶十三一行到了,甲正停了手中造册的活,上下打量叶十三一番,问道:“来者可是黄羊岘防区叶十三千户?” 叶十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并没有直面回答甲正的问话。 他把目光看向满院的伤兵,冷冷说道:“李狗子,给老子掌嘴!” “遵命!” 叶十三身后的一匹战马上,跳下来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探马来,大步走向不远处的甲正面前,一手攥住甲正的衣领,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 霎时间,只见甲正的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 喷出一口血沫的甲正,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又吼道:“你一个奴籍,敢打老子,老子可是军部派来的。” “军部?” “军部很牛吗?” “军部是派你来耀武扬威的吗?” 叶十三一连三问,然后又是上前一步,指着甲正的眼窝说道:“驻村兵士在这里浴血奋战,他们死伤无数,既然你是军部派来的,那就该更加体恤他们,而不是让你对他们大吼大叫!” 说完,叶十三一瞥眼前的十几名军部来的兵卒,又问道:“既然是军部来的,我问你们,粮食带来了吗?治伤的郎中可有?” “军部有军部的部署,还轮不到你这个奴籍过问。” 后退了两步的甲正,依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逼近,还硬着头皮硬顶了叶十三一句。 “既然没有,那好,留着你也是多余,这里用不上你这种杂碎!”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心中已经杀机爆棚。 “仓啷!” 那把残刀,被叶十三缓缓抽了出来。 看到叶十三的手按在刀柄上,甲正惊恐地又退了两步。 当看清叶十三抽出来的刀时,甲正歪着嘴笑了,不屑地说道:“就你那也算刀?” 没等叶十三说话,甲正口气狂妄起来,轻蔑地看向叶十三手中的刀,讥笑道:“老子以为黄羊岘防区的千户有多厉害?就这破铁也能杀人?不知道军部的大人们是如何想的?居然让你这个奴籍当了千户,哼!” “我乃军部晋升的千户,你一个甲正居然如此狂妄?” “哈哈哈……千户?无非就是个替死鬼而已,一个奴籍,要是没有鞑子进犯,你有资格领兵吗?就你和你手中的那根破铁,还能杀人?” “能不能杀人?” 面对甲正的讥笑,叶十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残刀,冷声又道:“怀疑无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突然,叶十三猛然抬头,手中的残刀,划过一条灰黑色的弧线,然后又被插入刀鞘。 “咕……” 同时,一种奇怪的声音,从甲正的喉咙里发出,紧接着,甲正的脖子上,渐渐出现了一条红线。 刹那间,红线越来越宽,直到有殷红的人血,从缓缓变宽了的红线处狂喷而出。 “咕咚!” 甲正圆睁着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脖子里狂喷着血柱就仰面倒了下去。 驻军大院霎时就混乱起来,叶十三镇定如斯,目光一扫纷乱的现场,厉声道:“伤兵无药可治,百姓无粮可食,你们居然还不知羞耻地在这里摆威风,谁给你们的胆子?又是谁给你们的脸?” 怒吼之下,军部来的兵士们,绝没想到这个奴籍会当众杀人? 而且,杀的还是军部的一名甲正。 “扑通……” 军部来的兵士们都跪了下来,急忙喊道:“千户大人明鉴,军部派我等登记战损,确实没有发粮食下来,至于赈济粮,那是地方衙门的事。” 地方衙门? 这帮鸟人! 眼下百姓手中无一粒粮食可果腹,他们居然还在相互推诿。 如此下去,就是鞑子不杀百姓,百姓也难活下去。 这时候,院子里的伤兵们纷纷挣扎着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叶十三诉苦。 “大人,救救我们吧……” 不一会,跑散了的村民们,扶老携幼的也陆续涌向驻军大营。 “大人,东西都让鞑子抢光了,这叫我们如何活啊……” 第84章 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面对如此惨状,叶十三头皮都麻了。 叶十三目光看向地方甲正的尸体,向军部来的人冷声说道:“把这个毫无人性的杂碎扔出去,然后给所有的伤员包扎伤口换药,谁敢偷懒,那个家伙就是你们的下场。” “遵命,小的们这就去办。” 剩下的十几个军部来的兵士,哪敢违抗叶十三的话?急急忙忙就给驻军大营里受了伤的兵士们换药包扎。 “粮食都被鞑子抢光了,叫我们如何活呀……” 村民们又是一阵哭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粮行? 货栈? 面对悲痛欲绝的村民们,叶十三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贾迎福临走时说过的那句话。 “这西河镇有几家粮行?”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一名年长村民,随即就是一问。 年长村民迎着叶十三的目光,急忙答道:“回大人话,西河镇只有一家粮行,离这红柳滩村还有三十里地。”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一扫眼前的村民,道:“大家尽量把跑散的乡亲们,都寻找一下归拢在一起,粮食会有的,非常时期,大家相互照应着点,村里能动的马车,组织起来到镇上的粮行,我先走一步。” 说完,叶十三飞身上马,由于用力过猛,差一点从马背的另一头给掉下去。 “出发,去镇上!” 一声令下,吴六子一挥手,十名骑兵探马纷纷跨上战马,跟着叶十三身后向西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人,军部这些人也太狠了!”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吴六子,愤愤不平的就是一句。 叶十三咬着牙,道:“上面命令,层层传达下来,到了地方就变了样,我就不信军部没有拨粮食下来?” 没错,军部既然知道红柳滩的遭遇,第一时间就是拨粮赈济,如此惨重的伤亡,军部不可能视若无睹。 “这西河镇的千户一死,百夫长们一手遮天,说不定粮食已经被这些人转手倒卖。” 吴六子对这些情况,当然是早有耳闻,军中这种烂事,已经屡见不鲜。 “不杀几个蛀虫,真当老子手里的刀是烂铁条了。” 面色阴沉的叶十三,狠狠的又是一句。 此言一出,吴六子心里明白,这一趟去镇上,又有人脑袋就要搬家了。 想到此处,吴六子回头看向身后的十名探马,吼道:“此去西河镇,看大人的眼色行事,哥几个都不要手软。” “是。” 十名探马哪能不懂吴六子话中的意思? 经过郑一刀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探马们不但刀法精进不少,更明显的是他们身上已经蕴藏着一种杀气。 趟子手出身的郑一刀,身上就有这种职业性的杀气,那不是一般步弓手能比的。 说话间,一行十二骑,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西河镇。 “大人快看,泰丰粮行?” 顺着一名探马所指,叶十三远远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的街角,有一家悬挂着“泰丰粮行”匾额的店铺。 店铺位置绝佳,门头高大,后院也是宽绰有余,不少的房屋粮仓一目了然。 就是它了! 叶十三点点头,大手一挥吼道:“走,过去看看!”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十二匹战马嘶鸣着,就直接冲到粮行门口。 “嗨嗨嗨!马不能拴这里,牵到后院去……” 泰丰粮行的一名伙计,看到叶十三们在粮行门口团团下马,急得撵了出来喊叫起来。 “啪!” 伙计还没赶到马前,吴六子甩过去的鞭子,已经在伙计的脸上抽出一团殷红的血花。 “啊……” 一声惨叫过后,被一鞭子抽蒙了的伙计,立即杀猪般的喊了起来。 “吃粮的无法无天,殴打平民百姓了,大伙给评评理啊!” 这一喊叫,霎时就围过来不少人。 造势? 利用悠悠众口先发制人? 看得出来,这伙计也不是个善茬。 一般平民百姓,被当兵吃粮是打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哪里还敢如此吼叫造势? “打的就是你,不长眼的东西!” 吴六子跳下马来,扬手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啊……疼死我了……” 这一鞭子,直接抽飞了伙计的半边耳朵。 呼啦啦,从泰丰粮行里面,突然涌出来一帮身穿革甲的兵卒。 “大胆,谁在此闹事?” 一名甲正模样的人,骂骂咧咧就走到近前。 “放肆!” 甲正看到吴六子的革甲,顿时一愣,吼道:“你哪部分的?”“你又是哪部分的?” 吴六子身后的叶十三开口了。 甲正一愣,随即把目光投向叶十三,上下打量一番,傲慢道:“看清楚了,老子是军部来的。” “哦!” 叶十三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一旁的一名探马,缓缓走到甲正面前,道:“军部的人,何时成了泰丰粮行的伙计?”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来粜粮的,不是什么伙计。” 甲正眉头一挑,胸脯一挺,大刺刺地分开两腿在粮行门口的台阶上一站。 “粜粮?冷冬寒天,军部种粮食了?” 叶十三冷着脸,又是一问。 “你才种粮食呢,老子是……”话说了一半的甲正,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看面上的表情,似乎像是说漏了嘴。 “把账本给老子拿来!” 叶十三目光一转,向粮行门口的另外几个伙计伸出手去,让他们拿出粮行的账本。 “这位军爷息怒!” 一个貌似粮行账房的人,急忙从店铺里闪身出来,满脸堆笑地向叶十三抱拳一礼。 “老子要你拿账本出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紧盯着账房模样的人又是一句。 这时候,摸进后院的一名探马跑了过来,附耳向叶十三禀道:“大人,后院有官府的屯粮。” 官府的屯粮? 应该是在镇上的官仓,是如何出现在这民营粮行的后院? 此言一出,账房和甲正的脸上陡然色变。 叶十三闻言,不但没怒,反而笑了。 “走,后院看看!” 说着,叶十三迈开步子,直奔泰丰粮行的后院。 此时的后院,不但拴着几匹军马,还有十辆马车停放着。 几名伙计和几个兵卒,正在把一袋袋粮食,往粮行的一间粮仓搬运。 果然是军粮。 叶十三的目光,停在地上一袋粮食上面。 袋子的封口处,还打着军部特有的印签。 也就是说,这些粮食,是来自军部粮库的军粮无异。 “兄弟,有话好说!” 之前咋咋呼呼的甲正,霎时就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一溜烟跑了过来,向叶十三抱拳一礼,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这时候,一位貌似粮行掌柜的中年胖子,在账房的带领下,也急匆匆向叶十三这边赶了过来。 第85章 看谁狠得过谁? “这位兄弟是?” 貌似掌柜的中年胖子,老远就向叶十三双拳一抱。 草! 老子还想如何找茬呢? 这倒好了,都自己跳出来了? 叶十三心里一阵得意,板起脸来说道:“你管老子是哪部分的?” 这话,让赶过来的甲正一愣。 貌似粮行掌柜的胖子,此时也到了叶十三面前。 “请问这位兄弟是?” “老子当兵吃粮的,不然来你粮行干什么?” 叶十三张口就是一句车轱辘话,让这些人摸不着头脑。 就凭一身革甲,谁不知道你是当兵吃粮的? 这还用说? 人家是问你在军中是何身份? 叶十三身上穿的,还是一身普通兵卒穿的旧革甲,脚上那双靴子,还是从鞑子骑兵尸体上扒来的。 这种打扮,在底层兵营到处都是,别人当然看不出是什么身份的了。 “兄弟,借一步说话?” 甲正又是抱拳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叶十三带向院子里的一间屋子。 “这个,就算是老哥请兄弟你喝茶了!” 刚一进屋子,甲正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就往叶十三的手里塞。 “喝茶?” 叶十三掂了掂被塞进手里的银锭,嘴角一拧说道:“老子肚子饿,缺粮食吃,喝茶能喝饱肚子?” 此言一出,甲正面颊一抽,随即又是一锭银子,塞进叶十三的另一只手里。 这时候,貌似掌柜的胖子,也跟着进了屋子。 “鄙人宋贵,是这粮行的掌柜,敢问兄弟何处高就?” 宋贵满脸堆笑,只等叶十三报上身份。 探老子的底细? 叶十三嘴角一扬,白眼珠子向上一翻,霸气说道:“兵营吃粮,贱名不提便罢。” “呵呵!” 宋贵一怔,随即尬笑两声,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往叶十三面前一递,饶有意味地说道:“这年头,都难,既然兄弟不想实说,老哥我也能体谅,毕竟,凡事的得隐藏三分为好。”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的伙计和兵卒们,又从一间粮仓里搬出不少的米袋,把袋中的米往地上一倒。 被倒在地上的米,颗粒发黄,沙子和老鼠屎,还有米虫的尸体随处可见。 那些方才被搬进粮仓的军粮,已经被腾空了袋子,那些伙计和兵卒们,正准备把倒在地上的陈化粮,往军粮的袋子里装。 隔着窗户的破洞,这些勾当叶十三尽收眼底。 宋贵和甲正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四目一起看向叶十三。 看叶十三一行的装束,那是当兵吃粮的身份无异,只要叶十三不节外生枝瞎嚷嚷,这事就不用担心。 “兄弟,知足吧,已经不少了。”甲正眉头一皱,话中隐隐带着不满。 宋贵也半眯着眼睛,紧盯着叶十三表情的变化,说道:“见着有份,兄弟你白得一份银子,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那些烂米陈粮,你们要运往哪里?” 此言一出,甲正陡然色变,沉下声来说道:“兄弟,既然银子拿了,就带着你的人找地方喝茶去,知道的多了对你没好处。” “吕大人说得没错,银子你已经拿了,就不要管这些闲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年头活着不容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宋贵也是一句,既给甲正帮腔,又提醒叶十三放聪明点。 “嘿!” 叶十三双手掂了掂两只手里的银锭,笑道:“老子还有个毛病,就是爱管闲事,今天这偷梁换柱的事不说个明白,老子还就白来了!” 偷梁换柱? 让叶十三直接给点破了。 “沙柳滩来的吧?” 叶十三的举动,引起了吕姓甲正的怀疑。 这些人土头土脸,除了刚发生过激战的沙柳滩,哪儿还有如此装束的兵卒? “还真让你给猜着了,老子就是从沙柳滩来的。” 叶十三口气坚决,丝毫没有隐瞒的样子。 这下好了,甲正的脸都绿了,后悔方才唐突,已经把二十两银子送了出去。 宋贵也是懊恼不已,做贼心虚之下,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票。 早知道是从沙柳滩来的,怕他们干吗? 得知叶十三是从沙柳滩来的后,甲正霎时面露凶相,恶狠狠说道:“相识的,给老子赶快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 “不然又如何?” 叶十三偏偏不信这个邪,脖子一梗,还较上劲了。 甲正阴阴一笑,道:“小子,给老子听清楚了,拿着银子快滚,就当你也发了一笔横财,要是再不长眼,老子就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对你军法从事。” 临阵脱逃? 军法从事? 这个词都用烂了,真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叶十三好像真是一根筋,攥着手里的银子,索性往一张椅子上一坐,道:“老子还真不信这个邪,这战斗刚刚开始,如何就叫临阵脱逃?” “哈哈哈……” 甲正仰头一阵狂笑,指着叶十三的鼻子又道:“沙柳滩村战事不明,你们身为驻村兵将,居然到处乱窜滋扰百姓,老子代表军部,直接将你拿下问罪也不是办不到。” “这位兄弟,听鄙人一句劝吧!” 泰丰粮行的掌柜,也不想让事情闹大,赶忙上前打起了圆场又道:“吕大人也是军伍之人,体恤你们这些一线兵卒,但你也要见好就收,乖乖回去沙柳滩村坚守阵地,莫要让新来的千户大人抓了把柄。” 新来的千户大人? 这些鸟人,消息倒是灵通。 叶十三心里一阵发笑,面上不动声色,板着脸问道:“你也知道千户大人?” 这一问,宋贵把目光投向甲正。 甲正嘴角一扬,望着叶十三轻蔑地说道:“军部已经下了令,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接手西河镇辖区所有防务,要是再惹老子不高兴,老子直接把你交给叶大人处置。” “好!” 叶十三不但没怕,反而叫了一声好来,然后继续说道:“你们这种偷梁换柱的无耻行径,想必是叶大人更为不容,到了叶大人面前,你们可别怂。” 说着,叶十三把两只手里的银锭往怀里一揣,然后扭头就走。 望着叶十三离开的背影,甲正说道:“到底还是怕了,一个底层兵卒,糊弄几个银子还不知足,真不知道说这种人什么好了!” “是啊!” 宋贵也是点点头,笑道:“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谁狠得过谁?一提叶十三,这混蛋还是怕了,这不,都跑没影了。” 正在二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叶十三已经出了粮行的后院,吴六子们也正在外面等着他。 “你们过来……” 叶十三忽然看到远处不少马车向这边驶来,知道是沙柳滩的人已经来了。 看着马车队伍越来越近,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向吴六子们一招手,低声交代了一番。 第86章 砍下头来,立木示众 “叶千户大人到!” 忽然,泰丰粮行外面,吴六子铆足了劲高喊一声。 也正是这一声,惊得在后院的吕甲正和宋贵浑身一抖。 与此同时,一名伙计慌忙进来说道:“掌柜的,外面来了好多兵士和马车。” “赶快装粮!” 宋贵一脸紧张,吩咐伙计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甲正。 “吕大人,这叶十三如何这么快就来镇上了?” “别紧张,应该是正常的军务交接,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甲正狠瞪宋贵一眼,稳稳神又说道:“跟我出去迎接,见机行事,塞几个银子烧烧香,对以后也有好处。” 话是这样说着,但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心头已经泛起惊天狂澜。 通天驿镇四通钱庄的事,他已经知晓。 为此,周敬堂还特意打发心腹,给他带话让千万小心叶十三这个人。 这才几天? 叶十三就这么到了? 而且,听军部来的甲正吕怀山说,军部已经下令让叶十三兼管西河镇的防务。 如此一来,粮行这只碗,就在叶十三的勺子底下扣着。 “宋掌柜,还愣着干什么?” 一脚已经踏出了房门的甲正吕怀山,发现宋贵还在原地发呆。 “快走,跟我去迎叶大人。” 说着,吕怀山正了正衣冠,胸膛一挺就从后院绕出去。 这货挺鸡贼,没有从粮行的后门进去穿向前厅。 此时的粮行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几十名兵卒齐齐列队立在马车旁边。 吕怀山带着几名兵卒,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宋贵,快步走向粮行门口。 “戍边北防军俸饷司粮草甲正吕怀山,见过千户叶大人。” 吕怀山走到近前,搁着挡在眼前的一辆马车,单腿跪地低头向叶十三行礼。 “草民,西河镇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参见千户叶大人!” 在吕怀山身后,宋贵双膝跪地,紧张得差点缩成一团。 叶十三背着身子,冷声问道:“你是俸饷司粮草甲正吕怀山?” “正是下官。” 吕怀山低着头,急忙应了一句。 “正好,本千户还真有一事想请教吕甲正。” “请教不敢当,千户大人请讲?” “身为军门,监守自盗,倒卖军资该当何罪?” “那还用说?当然是砍头示众了,若数额巨大者,可抄没家资,眷属充军罚苦役。” 吕怀山业务熟练,毫不思索张口就来,有理有据回答了叶十三的问话。 正当吕怀山回答完叶十三的提问,忽然脸色骤变。 这人声音,怎的如此熟悉? 吕怀山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然一抬头,正好看到叶十三转过身来,四目隔空相撞之下,吕怀山犹如雷击一样当场石化。 “你……你……是叶……” 浑身一阵僵硬的吕怀山,已经话不成句,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察觉有异的宋贵,缓缓抬头一望,顿时尾椎骨一紧,差点就窜出一股稀来。 映入眼帘的,是叶十三那似笑非笑的脸,正饶头意味地望向这边。 “既然吕甲正已经有了决断,况且人证物证俱在,那本千户就不浪费口舌了。” 说完,叶十三傲然转身,抬腿跨上粮行门前的台阶,目光投向吴六子,吼道:“将倒卖军资,贪墨军粮的犯官吕怀山、泰丰粮行掌柜宋贵二人拿下。” 自达到了西河镇,吴六子无时无刻就等这一声令下。 “遵命!” 吴六子嘴角一拧,把手一挥,十名探马如狼似虎,直接冲了过来,把吕怀山和宋贵二人摁倒在地捆绑了个结实。 “你,你这是栽赃陷害!” 情急之下,吕怀山挣扎着抬起头来,冲着叶十三喊了一句。 “你说本千户栽赃陷害?” 叶十三伸手入怀,拿出两锭银子和一张银票,高举着吼道:“你二人相互勾结,沆瀣一气贪墨军粮,向本千古行贿的贿银,这会还没捂热呢!” 这时候,早有被吴六子交代过的沙柳滩驻军兵卒,从后院拿来不少的空袋子,这些袋子上还明显地打着军部的印签。 已经被装好了袋子的陈粮烂米,也被抬了几袋出来倾倒在粮行门口的地上。 “偷梁换柱,竟然在本千户的眼皮底下发生,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一时间,泰丰粮行门口的街区,潮水一样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杀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泰丰粮行历来都是大斗进,小斗出,坑害我们好多年了。” “给驻军的军粮都敢贪墨倒卖,真是无法无天。” “昨天沙柳滩村被鞑子抢了,驻军和村民都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都等这一口救命粮的,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黑心。” “丧尽天良的东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幸好被新来的千户大人抓了个现行,不然会有多少人被饿死?” “……” 义愤填膺的百姓们高声咒骂着,碎石和瓦块,犹如飞蝗一般,扔向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吕怀山和宋贵二人。 吕怀山带来的那些运粮兵卒,全部都被怒不可遏的驻军兵卒控制在了粮行的后院。 粮行的账房,被气红了眼的驻军兵卒,一拳打掉了一口的牙齿,张嘴血洞一样的嘴还在大喊饶命。 接下来,当然是让所有参与的人招供画押了。 围观百姓的愤怒,一浪高过一浪。 要不是军纪约束,吕怀山和他带来的那些兵卒,会让愤怒爆棚的驻军兵卒们剁成肉酱的。 待一大张纸上写下的罪状,签满了名字和按完了手印,拿到吕怀山和宋贵眼前,让这两个罪魁祸首画押的时候,这才发现,二人已经被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 这一次,叶十三却没操刀杀人,却让泰丰粮行的掌柜由此送了性命。 至于撞在刀口上的甲正吕怀山,纯属是楼草打兔子,让叶十三白赚了个廉明清正的好名声。 望着头破血流,脑袋已经耷拉在胸前的吕怀山和宋贵二人,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令道:“将此二人的脑袋砍下,立木示众!” 早有按捺不住的驻军兵卒们,已经手握佩刀,立在二人旁边等待叶十三的一声令下。 “咔嚓……咔嚓……” 随着人血的喷溅,两颗脑袋瞬间就被砍了下来滚落在地…… 叶十三亲自签发了封存令,搬空了泰丰粮行后院里的所有粮食,然后把泰丰粮行的各个房屋全部给封了。 银票、现银、账册和粮食,被叶十三以抄没逆产的理由尽数卷走。 只把贴着封条的房子,留给西河镇的衙门。 就连泰丰粮行自有的马车,也都被装满了粮食,和沙柳滩村的马车队一起运到驻军大营。 泰丰粮行被查抄的消息,一股风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万川郡。 第87章 绝不后退 沙柳滩村驻军大营。 望着堆得满院的粮食,村里老小们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们有了粮食,就不会饿死人了。 但发愁的是,如此多的粮食,会引来鞑子更加疯狂的抢掠。 沙柳滩村的驻军,除了伤兵不算,能战之兵已不足百数。 “千户大人!” 百夫长郭威上前一礼,向叶十三说道:“死伤人数已经造册完毕,兵士们的抚恤金已经上报军部,可眼下这些粮食,分发给村民后还剩许多,这个?” 叶十三知道郭威的担忧,无非就是怕这些粮,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眼下,军部只是让他接管西河镇的防务,并没有新的兵力补充过来。 下千户这顶纸糊的帽子,可真不好戴啊! 没粮,可以抄家。 没钱,可以想办法硬搞。 这没人,难道不成从百姓的炕头,绑一些妇孺弱小来凑数? 军部放出如此丰厚的嘉奖条件,目的就是为了鼓励兵士们勇歼敌人。 这嘉奖条件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丰厚。 但由于他的奴籍身份,又被地方衙门极力压制,加上冥顽不化的腐败,层层盘剥下来,这些嘉奖最后都成了一句空话。 下千户军职,那可是从六品衔。 说大也不大,但也不小了。 可眼下,加上黄羊岘在内的两处驻军,所领兵数还远不足千人。 迎着百夫长郭威不安的目光,叶十三笑道:“我就是要让人人都知道,沙柳滩村有粮,有吃不完的粮食。” “大人,您就不怕上面调拨我们的这些粮食?” 既有元蒙鞑子虎视眈眈,又有上头的人会惦记着这粮食。 郭威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摇头道:“说到底,粮食就是给人吃的,谁想调拨?也成,让吃粮的人来大营领兵器就可,这样还免了调拨之需的运输麻烦。” “大人,您的意思?” 面对郭威的一问,叶十三点点头,道:“没错,沙柳滩村眼下有的是粮,有的是军饷,若要吃粮,划拨兵卒过来就成。” 以粮养战! 以饷屯兵。 如此一来,直接斩断了上面对这些粮食打歪主意的黑手。 任何名义来抽调粮食,都不会被允许,谁要是以缺粮为借口调拨,那么好了,直接让缺粮的兵马来沙柳滩。 如果没有兵马补充给沙柳滩,那么就闭嘴。 之前军部派来调查战损的那些兵士们,带着甲正的尸体,同时也记住了叶十三刚才的话,逃命一样离开了沙柳滩村。 草草用过晚饭,叶十三让吴六子再次传来沙柳滩驻军百夫长郭威。 “伤兵都安排好了?” “回大人话,安排好了,伤兵,失家的村民,都被分头安置在无主的屋舍中。” “好,能战之兵还有多少数?” “回大人话,加上小的在内,趟子手和步弓手共有八十六人。” “收集所有兵器,让他们挑选出最好用的,随时待命。” “回大人话,所有兵器,均已挑选好了,剩余的残旧刀枪,已经登记入库。” 说完,郭威又道:“外面那些粮食,依小的之见,如此显眼恐怕容易招惹祸端,还是入库存放为好,就怕鞑子又来抢劫?” “我还怕他们不来抢劫呢!” 叶十三一笑,又道:“粮食留在外面显眼处,就是等他们再次来抢。” “大人……” 郭威大惊,急道:“眼下我们兵马不济,难敌鞑子的残暴凶悍。” 如此一说,叶十三心里更有谱了,斜瞥郭威一眼,缓缓问道:“你说说,袭击沙柳滩的鞑子,具体有多少兵马?” “几百个,不,百十个……” “到底是多少?”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紧盯着郭威游离不定的目光,冷声又道:“怕是不足五十人吧?” “大人……” 郭威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呆滞片刻,这才又道:“准确来说,应该是四十人上下,他们冲进大营乱砍一气,我方兵士大多在睡梦中被砍死砍伤,眼下这些,几乎都是反应快逃了出去这才幸免……” “够了!” 叶十三双眼喷火,暴吼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鞑子血洗了驻军大营,又赶着村民把抢劫了的粮食物资运出边境,然后再杀了那些被迫运输粮食物资的村民是吧?” “是,是……” 郭威的额头,已经流汗如瀑。 浑身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叶十三摆摆手,愠色又道:“居安思危,西河镇本来就不是首当其冲的地理位置,你们如此懈怠防务,居然让不足五十兵数的鞑子杀了个血流成河,还抢光了村民的牛羊,劫走了所有的存粮,看来西河镇千户罗远桥死的一点都不冤,甚至是死有余辜,他就是不死,也难逃军法处置。” 叶十三没想到,西河镇的防务会是如此潦草。 更没想到沙柳滩村的军心,也是涣散到了如此程度。 他们死不足惜,只可惜那些无辜的村民,替上层那些尸位素餐的鸟人们当了替死鬼。 此时,剩余的八十六个兵卒,列队在签房外面站着。 叶十三双手背后,站在签房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如炬,一扫眼前兵士,提高了声调说道:“希望这些血的教训,能唤醒你们的血性。希望吃了我查抄来的粮食,能激发出你们的斗志。都给我把士气振作起来,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就像个被阉了的公羊,哪像一个戍边军伍的样子?” 说完,叶十三的目光,再一次从那些兵士们的脸上扫过。 “吴六子听令!” “小的在。” “即刻起,但凡懈怠防务者,斩!” “遵命。” “违抗军纪者,斩!” “遵命。” “凡向外面泄露军情,私通外敌者,斩!” “遵命。”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一口气下达了三条杀令。 这些兵卒,需要敲打。 不足五十人的鞑子兵,居然在驻军大营砍人如切菜,追赶着人数多他们几倍的大夏驻军到处跑,真他娘的丢人。 窝里横,窝里斗,成了大夏军队的常态现象,难怪鞑子称大夏的兵卒们为“两脚羊”来形容这些废物。 叶十三目光像狼一样,盯着眼前的兵卒们说道:“从即刻起,战损新规定,若是以身殉国者,但凡后背中刀、中箭者,一律取消抚恤金。” 这句狠话,可真狠! 那就是说,面对鞑子兵们举起的刀,只有正面迎上去拼杀,而不是转身就逃跑。 “还有,谁若是发现同伴逃跑,就地正法,可得嘉奖五两银子。” 叶十三又补充了一条。 杀一名逃兵,照样有嘉奖,而转身逃跑者,就会被同伴杀死。 百夫长郭威心头一凛,随即举起拳头高喊:“拼死杀敌,绝不后退!” “拼死杀敌,绝不后退……” 八十六名兵卒,都像是被唤醒了血性一样,齐齐举起拳头暴吼起来。 成了! 叶十三要的,就是这份决心和效果。 第88章 快撤,我们被包围了 士气是有了。 算是一次战前动员吧! 口气强硬的叶十三,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就这些如此操蛋的兵卒,到底能有几分的战斗力? 他心里完全是没数的。 “吴六子听令!” 叶十三一望吴六子,沉声道:“抓紧时间用饭,稍后行动。”行动? 这时候,毫无敌情征兆,难道要越界出击? 一肚子疑问的吴六子,最终还是没有问叶十三,他知道,叶十三必定有自己的部署。 草草用过饭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叶十三目光看向沙柳滩村驻军百夫长郭威,吩咐道:“粮食就这样在院子中堆放好了,严禁一切烛火,营房内能不点灯就不点灯,时刻严防鞑子来犯。” “末将遵命!” 郭威一脸紧张,预感着有事会在今夜发生。 此时,吴六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弓箭,刀也被磨得铮亮。 “大人……” 吴六子望向叶十三,一脸沉着不显慌乱。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路线都勘察清楚了?” “清楚了!” 吴六子点点头,一脸胸有成竹的架势。 “好!” 叫了一声好,叶十三大手一挥,率先就出了营房大门。 一行十二人没有骑马,顺着吴六子勘察好了的路线,步行了近两个时辰,这才来到一处残桓断垣边停了下来。 这处地方,离边境最近。 地形地貌颇为复杂,要是有人徒步潜入,还真不易被发现。 所以,沙柳滩村的烽火台,没有发现敌情事先示警,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还会来的!” 叶十三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元蒙地界的方向。 “大人,您是说,我们从镇上拉来粮食的事,鞑子已经得到了情报?” 吴六子猜透了叶十三的意图,知道叶十三带他们来这地方,为的就是伏击前来抢粮的鞑子。 “应该是!” 叶十三回答得模棱两可,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还真是没底。 如果不砍几个鞑子的脑袋给沙柳滩村的驻军们壮壮胆,沙柳滩村驻军的士气,就谈不上振作。 那些怂包软蛋们,对元蒙鞑子的惧怕,已经是深入骨髓了的。 郭威当然不知道叶十三的老辣,直想着这个千户来收拾残局,肚里肯定是有气了,发发火,整些狠话出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吴六子可不一样了,他在鹞子岭驻军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叶十三从一个捡狼粪的底层烽燧兵,一下子替代了什长,然后又杀了成百个鞑子,这才换来下千户这个军职,手里要是没几下子,那是混不出这等功勋的。 “大人!” 吴六子压低了声音,踌躇片刻,道:“沙柳滩村的惨案,发生得很是蹊跷,按理说,那些鞑子是掌握不了如此详细的情报,他们绕过所有人的视线,很精准地就摸到大营杀人,这未免太有些荒唐了吧?” 这小子,果然机灵。 和马成相比,马成只是小聪明,而吴六子还真有些大智慧。 能想到这一层,说明这人是有些脑子的。 叶十三点点头,道:“当初我也有这等怀疑,但怀疑只是怀疑,就等今晚我们这些人来证实了。” “有奸细?”吴六子问。 “没错。”叶十三点点头,表示还真有。 “那我们……” 吴六子眼珠子一转,企图揣摩叶十三的最终意图。 叶十三直截了当,说道:“是有人把沙柳滩村的防务情况出卖给了鞑子,这才导致沙柳滩村被鞑子血洗,如果真有内奸,那么如此多的粮食被放在驻军大营,相信鞑子会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会置之不理。” “小的懂了。” 吴六子嘴角一扬,低声说道:“大人的意思,我们在此设伏,如果真有内奸把消息送出去,鞑子肯定会再次出动?”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道:“大伙藏好了,占据有利位置,咱们给它来个守株待兔。” 说话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包括叶十三在内的一十二人,被分成了四组,从四个方向潜伏了下来。 月黑风高,夜凉如水。 不多时,月光如银纱,半遮半掩地洒在这片静谧而又暗藏杀机的土地上。 草丛之中,兵卒们身子紧贴着地面,和大地融为一体。叶十三目光坚定而冷峻,犹如夜空中的寒星,紧紧盯着前方鞑子即将出现的方向。 他坚信,今夜鞑子一定会来。 一阵夜风吹过,枯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向潜伏者们发出的预警。 裹紧皮袍的兵卒们,握刀的手心已满是汗水,他们的心跳沉稳有力,仿佛在和着夜的节奏,只等鞑子踏入这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突然,离叶十三不远处,两声瘆人猫头鹰叫声响起。 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这是吴六子发出的警讯。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脚步声慢慢地向叶十三们这边靠近,几个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清晰起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叶十三给一支强弩扣上了一支弩箭,随时准备射出致命的一箭。 一个,两个,三个……九个。 月光下共有九条黑影,随着黑影们小心翼翼地向这边移动过来,手中的弯刀不时地在月光下泛起一片银光。 “呱……呱呱……呱……” 突然,有诡异的蛙鸣声响起。 向叶十三这边移动过来的黑影们,顿时停了下来齐齐竖起耳朵捕捉着蛙鸣的来源地。 数九寒天,此地又无水塘,这蹊跷的蛙鸣声,不觉让九条黑影慌乱了起来。 “嗖!” 从一堆刺蓬的间隙中,一支弩箭带着一点寒星,瞬间就隐没在一条黑影的咽喉不见了踪影。 “咕咚!” 静夜下重物倒地的响声,惊得另外八条黑影,霎时就四散奔逃。 “嗖!” 又是一点寒星,从刚才的刺蓬下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就隐没在另一条黑影的后心不见。 “扑通!” 第二条黑影倒地的声音,比方才那条动静大多了。 黑影倒地后,两条腿不断地在地上蹬踏个不停,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叫试图站立起来。 这时候,隐藏下来的兵卒们如猛虎出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散开来的另外七条黑影扑去。 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月夜下回荡。 银亮的钢刀,在相互撞击下迸溅出一片又一片的火星,慌乱地抵抗着的黑影们,很快就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伏击。 而且,这些手持大夏钢刀的伏击者们,步伐沉稳丝毫不乱,手中兵器刀刀封喉,每一次出击都是杀招。 “噗噗”两声,叶十三从刺蓬后面一跃而下,落在被包围着的黑影们中间,手中的残刀左右一挥,两个黑影的肩膀上已经没有了脑袋。 “中计了!” 突然一条黑影惊恐万状地喊道:“快撤,我们被包围了。” 第89章 有内奸 迟了,一切都迟了。 “啊……” 惊叫者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瘦小的吴六子就地一滚,在从一条身材高大的黑影胯下钻过的瞬间,手中的短刀顺势向上划过。 身材高大的黑影,顿时扔掉了手中的弯刀,双手捂着裆部惨叫不停。 这叫声,比方才“猫头鹰”的叫声还要瘆人几分。 “咔嚓!” 在巨疼下弯下腰来的黑影,后脖颈上随即就吃了从地上又一跃而起的吴六子的一刀。 随着一股人血的喷溅,剩下的四条黑影,也被另外几个兵卒倒逼着退了回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剩下的四条黑影背靠着背站着,手中泛着寒光的弯刀,横在胸前做起了防护的架势。 “你们一起上,砍了这四个杂碎。” 包围圈外面,叶十三残刀已经入鞘,背着双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黑影。 “大人,不如留个活口,审问一下更好?” 吴六子转过头来,向叶十三发声的位置问了一句。 “全杀了,一个都不留。” 叶十三声音冷到了极点,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大人,好歹留着一个,也好审问内奸的事。” 吴六子不死心,又是一句。 “杀!” 叶十三此时压根不考虑审问谁是内奸的事,一心要让最后四个鞑子死。 “别杀我,我有你们想知道的事……” 这时候,一个已经魂飞魄散的鞑子,直接扔掉手中的弯刀,跪了下来拱手求饶。 “咔嚓……”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就被另一个抱着决一死战的鞑子一刀砍下。 “呸!” 砍了同伴脑袋的鞑子,狠狠地唾了一口在他眼前缓缓倒下去的同伴,狂喊道:“来呀,有本事就把老子也杀了!” 喊叫声中,最后三个鞑子,抡圆了弯刀就冲向吴六子。 他发现,只有这个大夏兵卒个头最小,从这里突然胜算比较大些。 哪知道? 他犯了个最低级的错误。 这个个头最小的大夏兵卒,也就是包围着他的兵卒里面,最为凶狠的一个。 也是计谋最多的一个。 不料,就在他们手中的刀,一起砍向吴六子脑袋的时候,眼前的吴六子不但没有向后躲避,更没有挥刀招架抵挡,而是身子猛然一缩,顺势向前一滚,而且手中的短刀,倒拖着向上用力一挑。 “啊……疼死……” 一刀走空的一个鞑子,被胯下一凉后随即袭上大脑的巨疼,导致喊疼的惨叫声都走了调。 另外两个鞑子一击不成,直接向元蒙方向狂奔而去。 几名探马纵身而起,高举着佩刀奋力直追。 “当啷!” 方才吃了吴六子一刀,叉着腿立在月光下的鞑子黑影,手中的弯刀掉了下来。 同时和弯刀一起掉地的,还有从他喷血的胯下被割下来的一堆零碎玩意儿。 惨白的月光照在鞑子黑影惨白又极度扭曲的脸上,就像照着一张画着丑陋五官的白纸。 “咚!” 叉着两腿的鞑子黑影,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的血泊中,颤声道:“别,别杀我……” 方才还砍杀同伴,大骂同伴胆小鬼的鞑子,此时已经跪地求饶。 “你们的消息从何得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走上前去轻蔑地一瞥,单刀直入就问。 鞑子抬起头来,一脸恐慌地说道:“是烽火台的人。” 烽火台的人? 这个消息,倒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要知道,当值的烽燧兵,轻易是不能离开烽火台的。 一个示警传讯的烽燧兵,却把自己人的消息,第一时间透露给了敌人? “是何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我们之间只是交换……” “杀了!” 鞑子的话很说完,面颊一阵急抽的叶十三,后退两步,严厉的下了杀令。 “噗嗤”几声响过,六把佩刀,已经把跪倒在地的鞑子捅成了个蜂窝。 随着六把佩刀的同时抽出,浑身向四周喷着血箭的鞑子,软塌塌的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候,追赶逃窜而去的两个鞑子的四名探马也提着刀返回。 “大人,被那两个狗贼逃脱了。” 禀报的探马垂头丧气,让两个鞑子逃脱,这是今夜一战的败笔。 但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摆摆手说道:“把这七个人的脑袋,全都砍下来,示众三日后,上交军部领赏。” 七个鞑子的脑袋,也能领一份赏银了。 只可惜,这是七个鞑子,却没有穿任何的甲胄,全是厚厚的皮袍。 无任何甲胄的鞑子兵,被称为白身,白身的赏银是最低的,一个才给五两银子。 在内地,五两银子是不少了。 边城的饷银,是内地的两倍。 由于各种物资都要经过长途运输到边城,所以物价要比内地贵三倍还不止。 如此一来,这五两银子能买的东西,还不足内地的三成。 虱子也是肉,有了总比没有的好。 吴六子们很快就割下了鞑子的脑袋用刀尖挑着,大摇大摆地就往回走。 路上,吴六子问道:“大人,这次偷袭,鞑子派出的人怎会如此之少?” 叶十三笑道:“这九人,只是鞑子放出来的探马,其他人一定在边境处等消息,如果消息属实,他们会全部出动,再一次洗劫大营抢粮的,说不定,如此之多的粮食,会派出更多的力来的。” “哪鞑子为何不直接行动,而是先放出探马?” “他们怕有陷阱,想想看,他们血洗了沙柳滩村,军部一定会派兵支援,眼下粮食已经运来了,只是兵力多少他们无法得知,这才放探马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吴六子点点头,这才明白鞑子为何没有倾巢出动。 没错,沙柳滩村被血洗,军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既然有那么多的粮食被运到沙柳滩村,那么同时部署的兵力绝对不少。 但令鞑子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粮食,是叶十三查抄了泰丰粮行得来。 而沙柳滩村的兵力,几乎没有援军,只有这一十二人罢了。 忽然,叶十三像是又想到什么? “等等,这些探马,应该是骑马而来,不然,他们如何向那边传递信息?” 这话有道理,这些探马要是探得虚实,不可能燃火传讯,派人步行返回报信,恐怕天都亮了。 他们一定有马?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搜一搜?” “没错,顺着这些鞑子探马来的方向,沿路搜寻五里地。” 叶十三说完,直接转身,向鞑子探马们来时的方向,又一路摸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还真在离伏击地六里左右的一处树林中,发现了被拴在树上的九匹战马。 那九匹战马,无一例外的都用羊皮包住四蹄,这样一来,奔跑的时候就没有了巨大的声响。 在看到了战马的时候,叶十三又改变主意了。 月光正好,视力范围俱佳,如此月色如洗之夜,何不杀个痛快? “但愿逃掉的那两个狗贼,没有赶在我们前面向他们的人报信。” 叶十三眉头一皱,把牙咬得“吱吱”作响。 第90章 杀!给老子狠狠杀 “大人,眼下该如何?” 吴六子知道,叶十三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鞑子探马骑来的这几匹战马。 “杀!” 叶十三向元蒙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冷得就像来自地狱。 “杀不得啊大人,这么好的战马,对我们有用的!” 一听叶十三让杀,一名兵卒急得嚷了起来。 吴六子转过身去,顺势就给那个兵卒来了一个脖儿拐,骂道:“大人是让杀鞑子,谁让杀这些战马了?” “那……鞑子在哪儿?” 挨了一抽的兵卒,不服气地又嘟囔道:“这三更半夜的,除了他们藏在这树林里的九匹战马,两个鞑子又逃得不见踪影,还哪有人啊?” “混账,不会动动脑子?” 吴六子抬脚又踹,兵卒脖子一缩急忙又躲,嘴里继续嘟囔道:“除了我们,这地方鬼影都不见一个……” 叶十三摇摇头,愠色说道:“既然鞑派出探马,难道后面没有大队人马等消息?” “啊……” 这下,兵卒懂了,惊叫道:“大人的意思,是把那些等待消息的鞑子们给找出来?” “还不算太蠢,上马!” 叶十三骂了一句,率先翻身上了马背。 由于战马只有九匹不够骑乘,身材瘦小的人,两人合乘一匹。 被羊皮包住马蹄的战马,在月光下一路疾驰,沉闷的马蹄声依然扬起一股烟尘。 “向平坦地带走!” 叶十三跑了一阵后,勒转马头向侧方跑了过去。 “要是等消息的鞑子准备了马车这些,一定不会选择崎岖的地带驻扎。” 说着,叶十三已经跑出了百十步远。 “大人快看!” 突然,吴六子催马跟了上来,用刀指着左前方,低声道:“那边应该是有人,不是树木或者山石。” 叶十三看到,左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溜黑影,就像一排高矮不一的窝棚。 “噤声,准备战斗!” 显然,那一溜黑影,根本不是什么窝棚。 在大夏与元蒙的交界处,是不可能有窝棚的。 就是牧民的毡帐,也不会选择这种地方驻扎。 元蒙境内,和西河镇接壤的方圆内,半荒漠地带也是没有鞑子放牧的。 所以,平时这一片区域,是属于最安全的了。 可这个在布防上被视为最安全的区域,却发生了近年来最严重的洗劫和屠杀。 鞑子也是有智谋的,不惜长途跋涉,特意选了这么一处防务薄弱的环节突袭成功。 “他们是牧民,不是骑兵。” 叶十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冲过去,能杀多少算多少,就当给你们练胆祭刀了。” 这些探马兵卒,自从跟着郑一刀训练过一段时间,还真没正面和鞑子厮杀过。 就方才杀的那七人,光叶十三一人就弄死了四个,他们十一人所杀的,也只有三个鞑子而已。 人数占优势的战斗,是完全显示不出自身实力的。 叶十三此刻的目的,就是要看看他们这些人的作战能力究竟如何? “大人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 吴六子压低了声音,继续把叶十三的意图表达道:“一会冲过去,只管杀人就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仓啷……” 所有的探马兵卒,都齐刷刷亮出了手中的佩刀。 十一匹战马,由吴六子打头,迅速在月光下排成一个锥形,这个队形,就像一支箭簇,只等一声令下直插敌人心脏。 吴六子手中高举着的佩刀一挥,十一匹战马嘶鸣着就向黑影处冲了过去。 叶十三点点头,双腿一马肚,也紧跟了上去。 前面的黑影,果然是等候消息的鞑子。 为数不少的马车,头朝着沙柳滩村的方向摆开,裹着皮袍的鞑子们,都蜷缩在车上昏昏欲睡。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强忍着旷野中的寒风,居然连篝火都没敢生。 面对直冲过来的七匹战马,带头的鞑子不免一阵惊喜。 看来,今夜又能得手。 没等他把昏昏欲睡的同伴们招呼起来,一道寒星带着破空之声,从他的咽喉一隐而入。 随即,带头鞑子的后颈处,在月光下喷出一簇血花。 是叶十三出手了,他目测得出来,吴六子不是鞑子带头人的对手。 带兵要狠,但也要慈。 这就是叶十三仁慈的一面。 带头的鞑子仰面栽倒之时,吴六子的马,也刚好冲到马车旁边。 只见吴六子手中的刀,从下而上斜挑而起,带头的鞑子在落地之前,就被吴六子凌空搂掉了脑袋。 “咔嚓!” 刀刃剔开骨缝的声音,居然是那么的丝滑。 “敌袭,敌袭,不是我们的人……” 瞬间警觉过来的鞑子们,霎时就乱作了一团。 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下,几乎每个探马兵卒都一袭成功,手中的佩刀都已经见血,十个鞑子眨眼间就被砍落在地。 “杀,给老子狠狠杀!” 身材瘦小的吴六子,喉咙中却吼出了猛虎一样的声音。 受惊的马拉着空车,开始四散奔逃起来,一些没来及跳下车的鞑子,被挂住一条腿,被马车拖着在坚硬的地面上一路摩擦而去。 这下,叶十三只是出手射死了带头的鞑子,再也没有拔刀动手。 他端立在马背上,目视着吴六子们疯狂地砍杀。 也许是鞑子们被吴六子们的气势所震,行动也就迟缓了那么一点,一息之间,已经有十一人为此送命。 在这种凌厉的攻势震慑下,鞑子们不免更加慌乱起来,这一慌乱,已经气馁了三分,又有几人被砍杀在地。 “撤……” 发觉势头不妙的一个鞑子惊叫一声,然后丢下同伴就狂奔而去。 这一跑,无心恋战的鞑子们,一个接一个没命地四下逃窜。 穷寇莫追。 毕竟是夜间,月光再亮,但视线所及的范围距离还是有限,好在叶十三并没有下令追击残敌。 杀在兴头上的探马兵卒们,这才收了刀,然后查探起现场来。 一,二,三……一十六,一十七。 “禀报千户大人,此战共歼敌一十七名,缴获马车九辆。” 吴六子及时向叶十三禀报了战绩。 “都是白身?” “是的大人,一十七具尸体,皆为皮袍白身,无一革甲或者铁甲……” “行了!” 端坐于马上的叶十三,点点头道:“兵器都别落下,脑袋都给砍了,和之前的那七个脑袋装一起运回村子,跑散的马车先不管了,回去后让驻军出动查找。” 眼下现场只有九辆马车,其他受惊的马,早拉着马车四散跑得没影了。 据判断,这次过来的鞑子,人数应该有三四十人之多。 这些人,说不定就是前几天屠村的那伙鞑子。 吴六子接过叶十三的话头,高声又吼道:“大人的话都听清了?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即刻返回驻军大营。” 第91章 拖出去砍了 到达驻军大营,天还没亮。 大获全胜的探马兵卒们,兴奋得没有了瞌睡。 驻军百夫长郭威亲自当值,在见到凯旋后的叶十三时,被惊讶得合不拢嘴。 “大人,鞑子真的来了?” 郭威望着还在向外渗血的麻袋,已经猜到里面装的是何物? 麻袋表面的那些凸起,就像夏天运输的西瓜。 除了人头,还有何物像西瓜一样如此装着? “去,全体集合!” 叶十三往椅子上一坐,让郭威把驻军集合起来。 “这……” 郭威一怔,眼下天还没亮,远不到出操的时间,除了当值兵卒外,其他人正在酣睡中的。 叶十三就要这种紧迫的效果,来改掉沙柳滩驻军平日里养成的懒散习惯。 “呜呜呜……” 驻军大营栅门口塔哨上的牛角号被吹响。 叶十三一瞥身侧的探马兵卒们,沉声道:“听好了,两人一间营房,三息之内还未睁眼的兵卒,拿鞭子给他们醒醒脑子。” 拿鞭子抽反应缓慢的兵卒? 吴六子笑了,然后转头厉声道:“拿好你们手中的马鞭,三息时间还没下炕的,好好给醒醒大头梦!” “是!” 十名探马兵卒,紧握着手中的马鞭,一脸坏笑地就冲了出去。 “呜呜呜……” 又是一阵晨操的号角在哨塔响起,各个营房里面,同时也传出了“噼啪”爆响的鞭子声。 “你去看看!” 叶十三听着不断响起的鞭子声和咒骂声,对吴六子继续说道:“不服管教者,先领二十军棍。” 吩咐这些的时候,叶十三就当百夫长郭威不存在的样子,只管对探马兵卒们吩咐如何去做。 不一刻,衣衫不整的驻军兵卒们,都被集中在院子里。 有的人脚上还光着,有的只穿了一只靴子,有的人靴子是穿了,但革甲还在手中提着。 有些兵卒浑身上下倒是穿戴完整,但空着的两只手中,却没拿任何武器。 叶十三背着双手,缓缓走到房间门口,扫了一眼院子里乌泱泱的驻军兵卒们,大声吼道:“今夜是第一次检查作息,行动缓慢者,也不作处罚了,限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披挂整齐了。” 正说着的时候,院角的一间营房内,传来激烈的撕打声。 “大人,有人不服管教,和刘二娃打起来了。” 营房里冲出来一个探马兵卒,带着一脸的抓痕来到叶十三面前。 “不服管教?” 叶十三眉头一皱,面色随即就冷了下来,沉声道:“去,将不服管教者,给我带出来!” 一声令下,提着马鞭的探马兵卒们,狼一样冲进院角的营房,把一名虎背熊腰的驻军兵卒给押了出来。 “禀大人,他叫‘唐兴’,是大营中有名的摔跤手。” 看到叶十三面色不悦,郭威赶快上前,向叶十三介绍着被押了出来的那名兵卒。 “砍了!” 叶十三直截了当,冷声就是一句。 砍了? 就因为没有及时集结,就要被砍头? “大人,这?” 郭威急了,向叶十三抱拳一礼,惊道:“唐兴罪不该死,就是处罚,也不过是领军棍而已,大人何故非杀他不可?” “何故?” 叶十三转过头来,提高了声调怒道:“就凭沙柳滩村死伤的上百老小,就凭你驻军大营近二百多人的死伤,晨号吹响,三息内不知苏醒,被鞭罚后还敢抗命不遵,如此视军纪如儿戏,这种人该不该杀?” “难怪你三百多兵马的驻军大营,被不足五十兵数的鞑子如无人之境肆意砍杀,身为戍边驻军,非常时期警惕何在?” “军纪散漫,军务不振,如此饭桶废物,留他何用?” 叶十三一口气三连数袁兴的罪责,身为百夫长的郭威,不禁汗如雨下。 这不光是袁兴一人的问题,而是针对沙柳滩村全部驻军的鞭挞。 鞭抽已经是轻的了,目的就是让他们惊醒着些。 这二货唐兴倒好,挨了鞭子后一骨碌爬起来,就和鞭打他的人干了起来。 执行鞭刑的是谁? 那可是叶十三的亲随,黄羊岘防区千户大人亲选出来的骑兵探马。 如果放在前世的现代,那就是部队的纠察。 叶十三的一番三连问,就连挨过皮鞭的驻军兵卒们,也纷纷低下头来。 唐兴倒好,也许是平时蛮横惯了,挣扎着站了起来,怒吼道:“哪条军规写了睡醒迟了就要挨鞭子?” 草! 这二货,还真是还在睡梦中呢! 老子不是追责,就已经很体恤你们这帮怂包货了。 在老子决定立威,唤醒你们这帮怂包的血性的时候,帮助你们克服对鞑子畏惧的时候,你这死到临头的二货,还居然跟老子叫起板来了? 面对唐兴的咆哮,叶十三冷笑道:“鞑子在你驻地屠杀百姓,血洗大营,抢劫粮食财物的时候,可曾听你讲过军规该如何来写?” 只一句,唐兴便哑口无言,愤愤地把脸扭向一边。 叶十三上前两步,提高了声调吼道:“我来告诉你好了,军纪军规,不是白纸上用墨笔写的,那是用无数次失败的鲜血谱写,用生命的尊严来捍卫,就你这等饭桶,还配在本千户面前谈军规?” “拖出去,砍了!” 说完,叶十三陡然色变,一声怒吼就下了军令。 叶十三的话,就像一把锤子,敲打在每个兵卒的心上。 “饶命啊大人,小的知错了……” 唐兴那货,终于怂了。 被两名探马兵卒从左右架着胳膊,倒拖着走出驻军大营的时候,居然嚎叫着求饶。 吴六子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快步就紧跟了出去。 “饶命啊……大人……” 渐行渐远的求饶声,在一片惊慌中戛然而止,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兵卒们,这才意识到,这新来的千户杀伐是如此决断! 第92章 似曾熟悉的难闻味道 不一刻,吴六子提着还在滴血的佩刀回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叶十三这是杀鸡给猴看。 “百夫长何在?” 突然,叶十三又是怒吼一声。 “回大人话,末将在。” 郭威惊慌失措地从叶十三身后出来,弓腰低头站在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眼前的郭威,而是环视一圈大营院子,高声道:“鞑子并非刀枪不入,犯我疆域的鞑子贼匪,脑袋照样被本千户给砍了,可是鞑子用来抢劫我大夏百姓的马车,却是跑散了不少,现你带领现有兵马,赶午时开饭前,将鞑子遗散的马车给找回来。” “末将遵命!” 心头陡然一惊的郭威,立刻就让兵卒们穿戴整齐,拿起武器就向三十里外和元蒙的交界处狂奔而去…… 其实,叶十三比那些兵卒们还要紧张。 如果驻军兵卒们烂泥扶不上墙,这才是叶十三最怕的。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深度的不安,叶十三以补觉的借口,爬上炕去蒙头就睡。 这一觉,还真睡了个自然醒。 待叶十三醒来,吴六子早已在屋里侯着。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热过三次了。 “大人,百夫长在外面候着!” “哦!” 叶十三使劲地揉揉两边的太阳穴,问道:“郭威回来了?” “回来了大人,还算是小有收获,找见了三辆跑散的马车,还有一匹坠崖的马。” “好,既然坠崖折断了腿,那马也废了,不如宰了,给大伙改善伙食。” 听到屋里的叶十三如此一说,在外面候着的郭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多时候,伙房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儿,霎时就飘满了大营。 兵卒们更是激动不已,这是自打从军以来,第一次缴获鞑子的战利品。 这些马车,大多都是从沙柳滩村被抢去的。 他们在寻找跑散了的马匹的时候,发现了两处拼杀现场,地上还没干涸的血迹表明,叶十三他们一行十二人,在昨夜曾经和鞑子接连拼杀两场。 地上惊心怵目的血泊,还有被砍掉了脑袋的鞑子尸体,他们都顿觉鞑子并不是那么可怕,只是他们自己太弱了。 有的兵卒,干脆用手中的刀,对着地上鞑子已经没有了脑袋的尸体就是一通狂砍,直到鞑子的尸体被砍成了一堆肉渣,他们才觉得很是解气。 多日的仇恨,屈辱,都在这种疯狂的乱砍中得以发泄。 那种一见鞑子就胆怯的兵卒们,这时候心中也是杀机澎湃。 此时,他们队列整齐,丝毫都没觉得饿,齐齐站在大营院中等待叶十三发话。 片刻后,上面浇着炖马肉的干饭,被端上了桌,吴六子从营房中出来,扫了一眼神情肃然的兵卒们,淡淡说道:“开饭。” 轻描淡写的一句开饭,早已饥肠辘辘的兵卒们,立刻涌向饭桌,各自端起海碗就回各自的营房用饭。 桌旁打饭的火头军,一勺干饭,半勺带汤的马肉,一时间忙得满头大汗。 此时,叶十三已经吃饱。 “来人!” “末将在!” 百夫长郭威,赶忙放下碗筷,双手直垂站在叶十三面前。 “挑选一名什长,套一辆马车带上人,就你们找回来的马车随便拉一辆出来,把那些人头,给送到镇上衙门去。” 此言一出,吴六子急了,惊道:“大人,不是说要把这些鞑子的人头,送军部请赏的吗?” “算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鞑子白身的人头,值不了几个钱,再说军部要是欠着嘉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搭白条,那可是上面一贯的作风。 斜瞥吴六子一眼,叶十三接着又道:“让驻军把鞑子白身的人头送镇上衙门,在衙门口一字摆开,也好让衙门的大人和镇上的百姓看看,要让他们知道,鞑子不是刀枪不入,脑袋照样能被我大夏兵士砍下来当夜壶。” 明白了! 不但吴六子明白了,就连百夫长郭威,此时也明白了叶十三的用意。 郭威向叶十三躬身一礼,然后急匆匆退了出去。 片刻后,郭威又来到叶十三面前。 “大人,都安排好了。” “嗯!” 叶十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望了一眼窗外已晚的天色,又道:“你带十个人跟着我,去烽火台。” 这么晚了,去烽火台? 对于叶十三的命令,郭威哪敢质疑? 加上吴六子的人,总共二十多人迅速出发。 不大时候,到了烽火台壕沟前面。 沙柳滩村的烽火台,由于地势原因,进入通道时要通过一座吊桥。 这个烽火台,也是十人编制。 “叫门,不要提我到了。” 叶十三站在郭威身后,沉声一句。 郭威找了一处高地,用手搭在嘴上喊道:“快放下吊桥,例行检查。” “谁呀?” 好一会,瞭望垛口才探出一颗脑袋,懒洋洋向下面一望。 “原来是百夫长大人,请稍等。” 垛口探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半天时间过去了,就在郭威想骂娘的时候,“扎扎扎”一阵响动,吊桥被缓缓放了下来。 叶十三让郭威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立刻就进入了烽火台底层。 一股貌似熟悉的难闻味道,霎时就扑鼻而来。 叶十三耸耸鼻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种死鱼烂虾的臭味中,还夹杂着一股腥膻和劣质脂粉的混合香气。 一个疑问,即刻从叶十三的脑海中升起。 这股子味道,他似乎闻到过。 “今夜谁当值?” 走在最前面的郭威,冷着脸对开通道门的烽燧兵就是一问。 “回百夫长大人话!” 烽燧兵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目光不由地一瞥隧道,低声禀道:“是小的们和什长大人当值。” “高七何在?” 郭威眉头一皱,一脸不悦地看向烽燧兵,这自己都到了烽火台,作为什长的高七却没有出迎? 这一问,烽燧兵脸上一红,不由得又向燧道瞥了一眼。 叶十三顺着烽燧兵的目光,向隧道一瞥,一种熟悉的场景,霎时就出现在脑海。 难闻的混合味道,隧道的火塘? “滚出来!” 叶十三目光如炬,大步向燧道走去。 在离燧道口两步时,那股味道热烘烘的味道扑面而来。 张寡妇? 叶十三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一身肥膘的寡妇。 也就在这个时候,沙柳滩村烽火台什长高七,哈着腰从燧道中钻了出来。 “百夫长大人息怒,是小的当值,此时轮番休息……” 高七一边辩解,一边掩着皮袍的衣襟抬头就望。 “混账东西!” 郭威阴沉着脸,怒目瞪向慌里慌张的高七,厉声又道:“还不见过千户叶大人?” 千户叶大人? 叶十三? 差点和叶十三撞个满怀的高七,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呆立当场。 第93章 这个女人就是祸根 “混账!” 郭威看到高七就像石像一样立着,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快拜见千户叶大人?” “滚开!” 叶十三没等呆若木鸡的高七有所动作,怒吼一声,向后扬扬手,道:“把里面的人给我揪出来!” 里面有人? 郭威懵了。 可吴六子没懵,拔出佩刀一弯腰就钻进了燧道。 “轻点啊,你这死瘦猴,弄疼老娘了……” 一阵女人发嗲的叫声,即刻从燧道中传了出来。 “有女人在里面?” 郭威面色大变,嘴角一阵抽搐,冲着高七骂道:“烽火台何其重要,值守期间居然带女人在燧道厮混,你眼里还有军法吗?” “大人息怒!” 猛然回过神来的高七,面颊一抽,讪笑道:“是家属,家属给小的送吃的,这天晚了,赶不回村了,这就……” 这辩解的腔调,叶十三好像听过。 没错! 当初在黄羊岘烽火台,何虎也是这样说的。 “千户大人,您看……” 神情尴尬的郭威,一阵头大后,讪讪地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早晨才下令斩了目无军纪、懈怠晨号的唐兴,这才不过一天时间,他辖下的烽火台,又出了私藏女人的这等事。 这让叶十三要是问责的话,他这个百夫长也就干到头了。 说不定,一顿军棍也是挨定了。 “沙柳滩村烽燧兵什长高七,参见千户叶大人。” 这时候,高七硬着头皮,一脸惊慌地在叶十三面前跪了下来。 “哼!” 叶十三鼻子里冷哼一声,背着双手转身走到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也就在这时候,吴六子赶着一个身高体壮的肥胖妇人从燧道中出来。 当肥胖妇人的目光,隔空与叶十三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一股尿水就顺着两只裤管流了一地。 “民妇,见过叶大人。” “张寡妇,我们又见面了。” “叶大人……明鉴……民妇……真是来送吃的……” “够了,你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叶十三摆摆手,皱着眉头打断了张寡妇语无伦次的辩解。 张寡妇? 沙柳滩村,好像没这么一号人? 这个肥婆娘,好像和叶大人认识? 满脑子疑问的郭威,讪讪地向叶十三说道:“原来是千户大人的熟人,这事……” “是熟人!” 叶十三嘴角一扬,目光看向郭威身后的驻军兵卒,道:“上去两人,把瞭望哨换下来。” “遵命!” 站在最前面的两名兵卒,立刻顺着步梯,上了烽火台的顶上,把原本值瞭望哨的两个烽燧兵给换了下来。 此时,沙柳滩村烽火台当值的四个烽燧兵,全都在叶十三面前站成一排。 叶十三目光炯炯,从除了高七外的四人的脸上,又一阵扫过,冷声道:“你们几个,都睡过她了?” 低着头的四个烽燧兵,霎时就陷入了沉默。 “都哑巴了?叶大人问你们话呢!” 脸上一阵火烧般滚烫的郭威,冲着沉默不语的四个烽燧兵怒吼起来。 此时他才明白,这个肥婆娘压根不是谁的家属,而是一个靠着卖身混日子的暗娼。 半掩着的皮袍下,隐约可见的一对羊尾油一样的肥奶在晃动,足矣说明是这个女人皮肉生涯的本钱所在。 “小的,是和她有过亲密……”终于,有人带头开口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烽燧兵低声说道:“这几天,她都在这里,轮流和弟兄们耍……” “行了!” 眉头紧蹙的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一扬手就打断了郭威继续要问的话,他也懒得听这些烽燧兵们的坦白。 这种烂事,他听着都反胃。 就张寡妇那一身肥膘和身上散发的味道,足矣让他把前世吃过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叶十三真有把张寡妇拉到河滩上,砸开一个冰窟窿给塞进去洗洗的冲动。 知道做错了事的烽燧兵们,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只等叶十三发落了。 作为最底层的烽燧兵们,平时见到的最高长官,也就是甲正和百夫长,至于千户级别的,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大人物了。 尽管叶十三是个下千户,可在这些烽燧兵眼里,那就是这里的一层天。 “请千户大人恕罪!” 四个烽燧兵齐齐跪了下来。 “即刻收拾好你们的东西,限半烛香时间离开烽火台,至于军法处置,本千户网开一面,就免了。” 说完,叶十三目光冷冷,视线又移到郭威脸上,缓缓说道:“沙柳滩烽火台现编人员,一律革除军职,遣散他们回原籍。” “大人开恩啊!” “大人啊,小的不想离开,小的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活啊!” “求大人网开一面,小的家里都断炊很久了,就靠小的这一份粮饷活命啊!” “千户大人,小的知错了……”叶十三不顾四个烽燧兵的苦苦哀求,眼里寒芒一闪,怒道:“半柱香后,还不离开此地者,一律按擅闯军事禁区论处!” 擅闯军事禁区? 那可是重罪啊!轻的判罚苦役,情节严重的可问斩。 此言一出,连郭威都后背出汗,浑身不禁微抖起来。 “还不快滚?” 生怕牵连到自己的郭威,差点就把离他最近的一个烽燧兵踹翻在地。 四个烽燧兵求告无望,慌忙爬了起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革除军职! 证明他们已经没有了吃粮的资格,而且还会变成地方衙门严重监控的对象。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逃避兵役和被革除军职者,永远都是不受待见的。 不大一会,四个背着铺盖,交出了佩刀和弓箭的烽燧兵们,恓惶的离开了烽火台消失在夜幕中。 “该你了!” 叶十三把脑袋向椅子上一靠,目光冷冷盯着地上跪着的高七,淡淡又道:“本千户不大喜欢用刑,你还是自己说了吧!” 不大喜欢用刑? 那就是说,如果交代不彻底,叶十三会一怒之下杀人砍头。 “请千户大人恕罪,小的不该扛不住诱惑,让这骚娘们进入烽火台……” 高七猛然抬头,用手一指旁边瑟瑟发抖的张寡妇,立即就是一通辩解。 “高家老七,放你娘的臭狗屁!” 见高七想洗清自己,把脏水往她头上泼的张寡妇,索性破罐子破摔,张口打断高七的话大骂道:“老娘我这辈子欠你高家兄弟的了?需要的时候,巴不得把老娘的一身肉都给吞了,眼下有麻烦了,你这龟孙子把麻烦都推老娘这里了……” 高家兄弟? 叶十三一怔,又记得鞑子临死前说过的话,他们得知的情报,全是来自沙柳滩村烽火台什长这里。 什长高七,和黄羊岘烽火台之前的什长高五之间,难道有何联系? 想到这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高七那张阴晴不定是脸上,冷声道:“一个男子汉,睡了女人就睡了,抵赖就能推卸掉你的责任?” 此言一出,张寡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道:“叶大人明鉴,这高七本就是高五的同胞兄弟,民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当哥的死了,当弟弟的又来拿民妇解馋……” “够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怒斥一声,吓得张寡妇戛然住嘴。 原来如此! 这高七是高五的弟弟,而且和张寡妇有染。 看来,高七当内奸,那就不难理解了,这个女人就是祸根。 第94章 速死,就是她最大的奢望 此时,叶十三眼眸,已经是杀机迸溅! “张寡妇,高七,你二人可知罪?” 叶十三懒得再听狗咬狗的那些废话,单刀直入就奔向主题。 这一声质问,高七和张寡妇浑身就抖了起来。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在值守期间,违反禁令带女人进入防御工事寻欢。” “民妇知罪,民妇不应该进入军事禁区,不该干扰了烽火台值守军务。” 高七与张寡妇二人,一口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责,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叶十三岂能是这么好糊弄? 冷眼一瞥眼前跪着的二人,然后把目光投向愤愤不已的郭威,道:“你身为驻军百夫长,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通敌叛国? 不是违反军纪禁令,私带外人进入防御工事淫乐吗? 这奸夫淫妇的下作勾当,如何与通敌叛国扯上关系了? “本千户在问你话呢!” 望着一头雾水,呆立当场的郭威,叶十三厉声又是一句。 “通敌叛国,当然是砍头的死罪了,要是造成严重后果,可诛灭九族。”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郭威,不假思索张口就答。 “大人明鉴,小的冤枉啊!” “民妇只是拿这身糟肉,换取一些活命的粮食而已,民妇哪敢通敌啊!” 二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开始极力为自己洗脱。 “你们真以为,老子对你俩的那些嗜淫之好感兴趣不成?” 叶十三紧跟着又是一问。 “大人,小的就是耐不住寂寞,这才……” “闭嘴!” 叶十三勃然大怒,打断高七的狡辩,又道:“死到临头,还在给老子演戏,你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叶十三紧盯着高七的眼睛片刻,这又淡淡说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你这对狗男女还不知道吧?” 说完,叶十三重新坐了下来,把头往椅背上一靠。 被吓掉了三魂的郭威,这才回过了神,指着高七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不知道吧?就昨天晚上,千户大人在沙河湾设伏,歼灭又来偷袭我驻军大营的鞑子二十多人,那些鞑子的脑袋,已经被送往镇上衙门示众。” 此言一出,高七的一张脸,开始变得煞白,额头豆粒大的汗珠子,也直往衣领里灌。 张寡妇更是狼狈,瘫坐在地的她,屁股底下霎时又渗出一滩腥臊的黄汤来。 鞑子被杀? 这不明摆着的吗? 肯定有活口被审讯,他私通鞑子贩卖信息的事情自然就会败露。 想到这里,高七的身子不由地抖得就像筛糠一样。 抵赖,已经无用,还不如充一次硬汉,出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就在叶十三冷眼注视着眼前二人的时候,高七突然抬起头来,迎着叶十三的目光,恨声道:“我张家兄弟自吃粮以来多年无事,从你到了边城,我五哥被射杀,今天你又要我的命,合着我张家欠你的人命不成?” 面对高七的质问,叶十三笑了。 “大敌来犯,你兄长高五身为什长,不但不以身作则,垂先作出表率不说,还企图借机逃跑,不顾同伍士卒的性命,不顾辖区百姓安危,如此失职怕死之人,难道不该射杀?” “更可耻的是你这个做弟弟的,你兄高五之死,乃前车之鉴,你身为弟弟,又是担任着同样的警讯要务,不但不引以为戒,反而变本加厉,私通元蒙敌贼,损我大夏国之利益,这难道不该死吗?” “由你通敌叛国之祸,沙柳滩村被鞑子血洗,百姓死伤无数,粮食牲口尽数被抢,驻军大营被屠,戍边士卒血流成河,如此滔天罪行,你安有脸来质问老子?” 叶十三一连串的灵魂三问,惊得郭威一时站立不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切,他作为驻军百夫长,居然丝毫不知。 叶十三要是连带问责,他这个百夫长,恐怕也是难辞其咎。 “你……你……” 郭威浑身发抖,指着高七说不出话来。 在叶十三的灵魂三问之下,高七反而淡定起来,紧闭着眼睛一眼不发,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杀你这一对狗男女倒是简单,老子一刀就能办到,可老子改变了主意,将你交给军部处置。”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十三居然没有杀高七,而是做出了把高七移交军部的决定。 按高七所犯之罪,别说是叶十三了,就是百夫长郭威,只要证据确凿之下,也有权力就地处置。 高七已经是死定了,只是挨谁的刀而已。 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面如死灰的张寡妇脸上,轻蔑说道:“一个妇道人家,却不恪守妇道,生活艰难的人多了,难道都像你一样操皮肉营生?”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似乎不屑再和张寡妇掰扯,冷声道:“杀你,还怕脏了老子的刀,你不是军伍,就不移交军部了,地方衙门也免了,老子就将你交给沙柳滩村那些失去丈夫、失去儿子的妇人们处置吧!” 话音一落,张寡妇就像鬼一样尖叫起来。 “千户大人开恩,您还是一刀杀了民妇吧,不要将民妇交给……” 无人知道张寡妇心中此时的恐惧,上次她被叶十三交给徐老六,被塞了一只猫在裤裆中,这好不容易才缓好了猫的抓伤,不料却又落在叶十三手中,她要面临的又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速死,就是她最大的奢望。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其实最怕的,就是没有个利索的死法。 如果将她交给那些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女的女人们,那后果可想而知。 叶十三懒得再和这二人掰扯半句,缓缓转过头去,向吴六子问道:“都记下了?” “回大人话!” 叶十三身侧的一张破桌前,吴六子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又道:“此二人所犯之罪,小的已经全部记录在案。” “好!” 叶十三点点头,冷声又道:“让这对狗男女画押。” 一声令下,不管高七和张寡妇情愿不情愿,呼啦啦涌上几个探马兵卒,摁住了二人的手往印盒中一蘸,然后把二人蘸了朱红的指头,重重地在那张供证上一按。 “郭威,你既是主管上司,又是陪审人证,按理说也该签字画押为好?” 叶十三望着郭威,让他这个百夫长,以陪审长官的身份也按了印签。 如此一来,高七就是到了阴曹地府,那也是翻不了案的。 第95章 征丁 回到大营,已是半夜。 虽然叶十三没说什么?但百夫长郭威却心神不宁。 熟虑再三,郭威来到叶十三住的房间,“扑通”一声就往地上双膝跪倒。 这一跪,不是军礼,而是求饶和赎罪。 “大人,请治末将渎职不察之罪!” 郭威双手伏地,额头也触到了地面。 “哦!” 叶十三放下手中茶碗,目光缓缓看向郭威,淡淡说道:“不是本千户不能治你之罪,而是本千户看到你只是愚蠢,本质却并不坏,眼下沙柳滩村急需一个稳住阵脚之人,村民需要,驻军更是需要,本千户这才网开一面,留你继续担任百夫长职,故而先不办你,以观后效。” “谢大人啊!” 郭威感动零涕,泣声道:“大人恩德,末将没世难忘……”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又道:“我不想听豪言壮语,只看你如何去做,做不到,说任何漂亮话都是白搭。” “下去吧!” 说完,叶十三挥挥手,示意郭威退下。 看到郭威出了房门,吴六子咬着牙,恨恨说道:“这种糊涂蛋,应该让他领一百军棍才解气。” 叶十三何尝不出口心中的郁气? 可眼下急缺人手,更缺能带兵的人,像郭威这种本质不坏的人,还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今后该如何? 沙柳滩村的驻军兵卒自己心中清楚,这个百夫长,还得留着替他照看这个烂摊子。 一个统领两镇十五村防务的千户,按规定,那也是统兵两千的中千户职。 可眼下,叶十三还是下千户军职,统兵算起来还不足一千。 这个下千户,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个手下无足够兵马,又无粮饷补给的空头千户而已。 在军中,什么道理都是狗屁,只有手中的刀才是真理。 如是想着,叶十三又睡了一个自然醒。 说是自然醒,其实是被晨操的号角吵了醒来。 经过这一通发威,不用叶十三布置,驻军兵卒们自觉地按时操练起来。 这里面有醒悟,也有对叶十三的惧怕。 昨夜去镇上的兵卒们回来了。 “禀大人,鞑子的人头,小的们已经摆在衙门口示众。” 回来复命的兵卒,第一时间就向叶十三禀报。 “好!” 叶十三微微颔首,又道:“让那些大人们看看,我叶十三手中的刀,是砍人脑袋用的;让西河镇的百姓们看看,我叶十三手下的兵,是护佑一方的正义之师。” 一通大义凛然,又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口后,叶十三自己都笑了。 草! 要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老子过安分日子不香吗? 眼下小股的鞑子来骚扰,驻军还能勉强应付,要是元蒙全面向大夏出兵,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最前沿的这些村子,那就成了鞑子的磨刀石。 得补充兵马,这个问题刻不容缓。 迫在眉睫的兵力部署,没有一定的兵数,一切都是空谈。 西河镇人口流失最少,兵源基本稳定,只要有钱有粮,不怕征不到新丁。 就在叶十三心中盘算如何征兵的时候,一名驻军兵卒急匆匆来禀。 “千户大人,张寡妇死了!” “死了?难道是疏于看守,被她寻找机会自尽了不成?” “小的们依照大人命令,把张寡妇交给了村里那些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们,悲愤交加的村妇们,把张寡妇活生生地给捅死了!” “女人无非就是抓脸,拔头发,再狠也就是撕扯一番,如今刀具稀缺,何来捅死一说?” 面对叶十三的质问,报信的兵卒面上一尬,讪讪说道:“村妇们失去理智,手执牛角,硬是把尺余长的牛角,照准了张寡妇的生门乱捅一气,啧啧,张寡妇被人摁着动弹不得,肚皮都给捅穿了……” “行了!” 胃里一阵翻滚,嗓眼也是一阵涌动的叶十三,赶忙摆手制止了兵卒滔滔不绝的禀报, 皱起眉头说道:“扔野外埋了,埋深一点,别叫野狗给扒了恶心人。” 吩咐完毕,叶十三早已没有了吃早饭是胃口,连灌了一肚子的热茶后,让吴六子把骑兵探马召集起来。 “大人,有行动?” 草草用过早饭的吴六子,挎好了佩刀来到叶十三面前,就等着叶十三一声令下。 稳了稳情绪的叶十三,瞥了一眼晨操结束的驻军兵卒们,淡淡说道:“准备征兵告示,家有适龄男丁二人或者二人以上者,必须抽一人服兵役,若有懈怠抗令,一律按通敌从事。” 这是要强征兵丁了?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除了家里断顿为了吃粮而入伍的人以外,稍稍富庶一点的西河镇,那可是主动应征的人很少。 二者抽一丁,这已经是够仁慈的了。 西河镇九个村子,怎么说也能征得五百兵丁吧! 不然,自己手上不但无兵马可用,而且查抄了泰丰粮行的那些资产,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以征兵的名义把这笔横财花出去,就是军部也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叶十三传来百夫长郭威,沉声道:“把驻军分成六组,每组十人,到各村去张贴征兵告示,会知各村佥事,按照人口名册,够条件者,不能漏掉一户一人。” 此言一出,立功赎罪心切的郭威,立刻就去布置安排。 “请大人放心,末将必能完成任务。” 望着郭威信誓旦旦的样子,叶十三笑了。 “不管用何等方式,一定要征够所需兵数,记住了,每征一丁,给其家属十两安置银,粮一石,若是你们敢克扣半分粮饷,定斩不赦!” “大人放心,银两,粮食都如实造册,末将定不敢从中贪墨。” “知道就好,多说无益,本千户要看到结果。” 说罢,叶十三摆摆手。 待郭威去准备派人去各村征兵的事宜,叶十三也没闲着,带了吴六子们,立即奔向西河镇。 这次,来西河镇的叶十三,不是为找谁的茬而来,而是正式和西河镇衙门接洽。 西和镇的镇首了解到,自从叶十三到了西河镇后,第一件事就是查封了泰丰粮行,而没有知会他这个地方官一声。 这份窝囊气,一直窝在肚里怄着。 虽然地方和军部无直接的隶属关系,但官职来说,叶十三下千户的军职,是要矮上镇首一头。 就在镇首田诚业,为了衙门口被摆了一地的鞑子脑袋发怵时,衙门口值守的兵士来报;“启禀大人,防区叶千户大人到了。” 第96章 不搞事,叶十三浑身难受 “何人到了?” “大人,是黄羊岘防区千户大人,叶十三到了。” “一个奴籍,而且是下千户,接手西河镇防务已经三日之久,这时候才想起向本大人报到。” 田诚业怒气冲冲,轻蔑又道:“一个奴籍武夫,居然先斩后奏,在我西河镇地面上指手画脚,告诉他,就说本大人在午睡,等醒了再见他。” 西河镇和通天驿镇,虽然是两个镇区,但都是万川郡辖下的重镇。 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通天驿镇是以通商为主的交通要塞。 而略处于边境后方的西河镇,那可是土地肥沃的产粮大区。 更是万川郡赋税来源的重要区域之一。 泰丰粮行被抄,虽然背后的东家是周敬堂,但近先获利的人却是田诚业。 在别人的地盘上开办垄断买卖,不给现管衙门好处如何能成?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利益圈里,这可是常见的事。 这时候,在衙门外面等候的叶十三,迟迟不见田诚业的召见。 “大人,这老东西那是给咱端架子了?” 吴六子一脸不悦,愤愤地望着紧闭着的衙门。 那些被摆在衙门口外面台阶上的鞑子脑袋,也确实够瘆人的。 二十四个鞑子的脑袋,血丝糊拉的被那样摆着。 早起的百姓们纷纷围在衙门口,指着那些血淋淋的脑袋跳骂不停。 瓦片,石子,还有烂鞋子,就像飞蝗一样砸在那些脑袋上。 胆子大点的百姓,直接走上前去,冲着鞑子的脑袋就吐口水。 他们对鞑子的怕,那是深入骨髓的,但对鞑子的恨,更是铭刻在心。 “听说,是新来的千户大人亲自率部杀敌……” “这下好了,被鞑子祸害的乡亲们终于可以瞑目了……” “呸!这些蛮狗,你们也有今天……” “叶大人天神下凡啊!杀了这么多鞑子,真给咱大夏人出气……” “听说沙柳滩村的男丁,几乎都被鞑子杀光了,驻军大营也被血洗,简直惨不忍睹……” “军部也是的,如此少的驻军,能保护咱老百姓的安全吗……” “都是酒囊饭袋,年年征收如此重的赋税,没见他们打过一次硬仗,通天驿那边商旅都不敢来这边做买卖了……” “可不是,就黄羊岘防区一带的村子,这几年跑了多少人……” “大人们都知道捞钱,可不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都别嚷嚷了,小心祸从口出……” “老哥说得没错,这些老爷们不敢收拾鞑子,收拾自己的老百姓,那可有的是一拿一个准……” 民心所向? 叶十三听着老百姓们的牢骚话,心里又琢磨起事来。 幸好,他和吴六子这次出来,穿的是常人所穿的白板皮袍。 这种羊皮袍子,在边城很随从可见。 要是穿了革甲,这些百姓们还不敢如此说话发牢骚。 而且,他只带了吴六子过来,让穿着革甲的十个骑兵探马,去镇上各处查看一下民情。 没人注意到他俩,只当是早起赶路的人而已。 既然田诚业躲着不见,那么,趁这机会,再办一件大事。 “老东西,叫你拿架子!” “今天老子来接见你,改天,老子让你这鸟人主动上门求老子!” “你这老鸟,不插手老子的事,这就对了!” 叶十三肚里连骂三声,一摆手就带吴六子离开衙门口。 “大人,这是要回?” “既然来了,就再搞个事情。” 不搞事,叶十三浑身难受。 他记得贾迎福临走时,给他说过西河镇还有周敬堂的两处买卖。 这泰丰粮行已经被他端了,剩下的,那可就是“亨通货栈”了。 周敬堂的买卖,规模一定不小,要找亨通货栈,不用问路,挑场面最大的货栈绝对就是。 “征兵的事,郭威已经派几个甲正亲自主事了,大人还有何事要干?” 吴六子实在想不出此时还能干什么? 叶十三咧咧嘴,小声道:“把刀藏起来,揣袍子底下别让人看见。” 说着,叶十三把自己的刀,从皮袍底下塞了进去,然后拉起领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吴六子一看,愣了一下,然后照抄作业。 “走,找亨通货栈!” “大人,我们要采购军资?” “没错,搞些盐巴!” “大人,盐巴历来都是朝廷控制,买卖都是官办,这亨通货栈好像不是衙门的买卖?” “正因为不是衙门的官营,才找这种私营的货栈搞盐巴。” “大人,那不划算啊!” “如何不划算?”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拿公函,直接去官营的档口调拨就是,何必舍近求远掏高价从私营货栈购买?” “我还就喜欢掏高价了!” “大人……私营货栈,那也……不一定……有盐巴啊?” 吴六子何等精明? 但这会,也给叶十三绕得都不会说话了。 放着千户的调拨权不用,非要找私营的货栈买盐巴? 就是你这个败家子有钱,喜欢大把花银子图个爽快,可人家私营货栈,得有盐巴卖给你啊! 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吴六子,又不敢再刨根问底。 反正,手里的钱是你叶十三搞来的,不急着花掉,看来是嫌这种银子咬手。 不大时候,一家规模不小的货栈,已经出现在二人眼前。 “大人,就是这家了。” 吴六子无可奈何,小声嘀咕一句。 “好!” 亨通货栈! 叶十三点点头,望着货栈匾额,笑道“机灵点,一切以能买到盐巴为主。” 说完,叶十三把衣领望高一拉,把脸遮了又遮,然后低着头就进了货栈。 吴六子见状,赶快拴了马,也把衣领拉高,又是照抄了一遍作业,掖了掖皮袍下面的佩刀,快步就跟了进去。 一进入货栈大厅,就有伙计迎了上来。 “这位掌柜面生啊!” 当然,货栈一般做的都是批发买卖,零售并不是很多,所以大多客户,都是熟面孔。 “路过此地,随便看看。” 叶十三声音不高,随口一说。 “哦!” 原来是跑边城的新客,欢迎欢迎! 伙计满脸堆笑,一双眼睛骨碌碌直转,把叶十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本货栈有南来的茶叶、布匹、瓷器,还有丝绸,不知道这位掌柜需要些什么?” 叶十三摇摇头,缓缓说道:“这些,我都有,只是还缺一些客户点名了要的货物。” “原来掌柜的是内地跑北线的,不知道掌柜的所说的客户,需要何等货物?” 伙计的热情,霎时就降温不少,问话也有些敷衍了起来。 可能,这是来探行情的。 “盐巴!” 叶十三惜字如金,直入主题。 “掌柜的还是请便,小店什么货都有,就是不经营盐巴生意。” 陡然一惊的伙计,摆出了一副逐客的架势。 就在此时,吴六子急匆匆进来。 “东家,采办好了吗?” 叶十三摇摇头,道:“看来我们打听错了,朋友们的消息也不一定可靠啊。” “打搅了!” 叶十三一瞥伙计,补了一句。 说完,缓缓转身,拔腿就往外走。 就在叶十三即将跨出货栈大厅的时候,隔间门帘被从里面挑起,出来一名面色沉着的中年男子。 第97章 大坑 “这位掌柜,请留步!” 来人拱手一礼,又道:“请问掌柜尊姓大名?” 叶十三随即停步,缓缓转身,也是抱拳一礼,道:“不敢称尊,姓叶名闰。” 叶闰? 可不就是叶十三嘛! “叶掌柜既然是路过,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坐下来喝口热茶歇歇乏。” 来人笑意盈盈,一指旁边的桌子,又道:“在下是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这做买卖嘛,本是互通有无,小店没有叶掌柜所需的货物,喝口热茶,歇缓一阵,也是同行之间常有的交往。” “梁掌柜客气了!” 叶十三点点头,迈步走向桌子,毫不客气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望着货栈掌柜梁松片刻,叶十三突然开口又道:“不瞒梁掌柜,我本不是买卖人,只是朋友委托,采办一些货物而已。” 装不住了? 早就看出你不是买卖人了。 梁松微微一笑,似乎对叶十三的话毫不感到意外。 “这个,在下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叶掌柜还算是个实诚人。” 梁松摆摆手,示意伙计上茶。 待伙计提来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给叶十三和吴六子二人各斟了一碗后,又道:“叶掌柜所要的货物,只有镇上衙门的官办档口有,待会我让伙计给您指路,不远,就半里地而已。” 叶十三心里清楚,梁松这是在试探。 想到这里,叶十三拱手道:“朋友那边需要的多,衙门的档口限量,每户人一次只能买半斤,而且一年最多只能买两次,这些量,哪够朋友所需啊?” “哦!” 梁松放下手中茶碗,点头道:“行情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说完,谁也没有再提起买卖的事,都端起茶碗喝起闷茶来。 鸟人! 吊老子的虚实? 明明想宰老子一把,却偏偏还要盘老子的道。 老子就耗着,不怕你这鸟人不开口。 叶十三一点都不急,左右摇晃着脑袋,吹着茶水中的浮沫,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吴六子可没有叶十三那么笃定,端起茶碗牛饮一样,接连三大碗热茶下肚。 梁松斜瞥吴六子一眼,然后视线转移到叶十三脸上,笑道:“看来这位伙计,也是跑累了。” “可不!” 吴六子拿手背一擦嘴角的茶叶渣,怨声道:“一路跑了那么多货栈,都没买到盐巴!” “多嘴!” 叶十三猛然沉下脸来,怒目瞪向吴六子,沉声就是一句。 吴六子一惊,霎时就闭嘴不言。 “不碍事,不碍事!” 梁松摆摆手,笑道:“叶掌柜如此小心,这也难怪,毕竟那种货物,是朝廷明令禁止私营买卖,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罚几个银子就能了事的啊!” 鸟人! 还说老子小心,你他娘的这会比老子还小心呢! 看你装逼能装到何时? 果然,梁松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淡淡说道:“不过,梁某行商多年,在行业中还有些路子,要是叶掌柜能等得住,梁某不妨替叶掌柜打听一下?” “多久?” “要多少?” “有多少?” “那就看叶掌柜的银子大小了!” 片刻间,谈话直奔主题,谁也不再装逼绕弯子。 叶十三凝视梁松片刻,沉声道:“五百斤。” “五千两。” 叶十三和梁松,一前一后,都向对方伸出一只撑开着手指的巴掌。 要知道,按大夏律,私贩官盐十斤者,罚银二百两。 要是数量达五十斤者,可下诏狱。 一百斤以上,那就更不用说了,抄家砍头是没得商量的。 这叶十三一张口就是五百斤,那可是够砍五个脑袋的了。 但梁松更狠,官盐价格,五百钱一斤。 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买官盐二斤。 这梁松给出的盐价,那可是一斤盐卖十两银子,等于是在官盐的基础上,整整翻了二十倍。 五百斤盐巴,就要叶十三五千两银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那可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在足够的利润下,铤而走险更是不在话下。 这种火中取栗的要命营生,照样有人去干。 “我要现货!” “概不赊欠。” 两人又是一番交涉。 “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面额五千两的,往桌上一拍,道:“天黑之前,送到沙柳滩村东北方向十五里处,那边自然有人接货。” 一看叶十三如此急着要货,而且付账如此痛快,梁松也站了起来,一拍胸口,道:“知道是那边才需要如此巨大的数量,叶掌柜路子不窄啊!” “朋友托的事,我还得跑这腿不是!” 叶十三爽朗一笑。 梁松点点头,感慨道:“像叶掌柜如此魄力的买卖人,还真不多见,眼下边城不稳,多地私盐暴涨,听说防区哨卡森严,盘查更是严紧许多,做成一笔买卖不容易啊!” 叶十三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大咧咧说道:“水涨船高,反正羊毛出在猪身上,最后总有掏大钱的人,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话到这里,听得吴六子心头大骇。 这不是摆明了要梁松脖子上的脑袋吗? 如此数量贩卖私盐,那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不但梁松的脑袋被砍,这亨通货栈,怕是也难逃泰丰粮行同样的厄运。 就在这时,叶十三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 “梁掌柜,我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如此数额的交易,还是给叶某写个收条吧?” 此言一出,梁松神情一怔,思忖片刻,还是拿过笔墨给叶十三写了个收条。 这样更靠谱,眼下官府盘查严紧,钱是给了,到时候收不到货如何是好? 而且,叶十三并没有先付定金,而是为了表示诚意一次性付清了货款。 作为买卖一方的梁松,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写个收条那更是合情合理的。 望着把收条递向叶十三手中的梁松,吴六子不由得观察起梁松肉囊囊的脖子来。 那粗短,又多褶子的脖子,到时候该如何选位置下刀去砍? 根据目测,梁松的那颗脑袋,不比鞑子的脑袋小,起码也有个六七斤吧? 而且,就眼前梁松这身板,被砍掉脑袋后,喷出来的血,绝对比得上十泡马尿的数量,会在地上流成一条血河来。 第98章 交易无处不在 出了亨通货栈,吴六子兴奋起来。 “大人,小的安排下去盯着他们?” “没错,打发两人换上便装,弃马步行给跟紧了。” “小的明白,队里有最机灵的两个,最适合干跟踪盯梢的活了。” 吴六子说完,和叶十三一起走过两条街后,迅速向一条巷子横穿过去。 他没有选择一出亨通货栈就和叶十三分手,就是防止梁松派人盯他们的梢。 如此大的私盐交易,那可是掉脑袋的活。 挣再多的钱,没命花它也是枉然。 就在叶十三和吴六子走后,亨通货栈的伙计又回到大厅。 “掌柜的,他们走了。” “看清楚了?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一切正常,他们没有其他接头的人。” “这我就放心了,这次应该不会走眼,那个叶闰,手笔不小啊!” “掌柜的,这种人应该在军中有关系的。” “废话,没有一定的关系,敢给那边贩运私盐?” “这小的就搞不懂了,既然军中有关系,何不从衙门口档口搞货,如此一来不就把利润全给得了?” “你懂个屁,他要是能从衙门的档口,直接拿到如此数量的官盐,咱的东家周大人吃什么?” “小的明白了,好买卖肥三家,没有谁能独个吃到撑死!” “算你还有点脑子,这赚钱的买卖何止能肥三家?能把私盐贩卖到那边的人,赚的不一定比我们少,别看我们是翻了倍的,人家有更大的市场和利润。” “如此说来,这叶闰还真不简单。” “那是,没有相当的路子,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敢拎着脑袋来边城刀口上刮银子?” 说完,梁松摆摆手,道:“多学着点,快去备货,安排四个得力人手,马和车都挑最好的,上面盖上草料,早点出发。” 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 扒掉一层皮,入账三千两,给账房私分一百两,六个伙计各二十两,剩下一千七百八十两不就到自己腰包了? 如此暴利的机会可不多啊! 平时就是有缺盐的熟客买个二三斤,三五斤的,就是扒一半的皮下来,那也没有多少。 这一下子就五千两银子的大宗交易,八辈子都碰不上一回。 想到这里,梁松不禁激动得面颊发抖,眼前尽是百花楼头牌金铃儿的影子。 这笔钱到手,拿五百两银子给金铃儿赎身,然后买一处小院,雇两个丫鬟伺候着。 丫鬟这年头不值钱,模样儿俊的,做事伶俐的,年纪十四五岁的大丫头,拿两石粮食就能从贫困农户的手里换一个回来。 如此想着,梁松的心不禁痒痒了起来,吩咐剩下的伙计插上门板提前打烊。 与此同时,镇衙门后衙。 望着满桌的酒菜,田诚业目光一瞥门口候着的兵卒,道:“让姓叶的等着去,就说本大人偶染风寒在床卧病。” “回大人话,那姓叶的好像走了!” “走了?” 田诚业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走了更好,本官岂是他一个下千户想见就能见的?” “那是那是!” 同桌的一个胖子,双手举起酒杯,连连向田诚业恭维道:“大人乃千户之首,他叶十三才是千户末,这中间还隔着中千户呢,在田大人面前,他这样的下千户,算个狗屁!” “不说他了,免得扫了我等的雅兴!” 田诚业摆摆手,重新端起酒杯,向同桌的胖子说道:“林掌柜的意思本官明白,不就一个粮行嘛!” “大人说得是,这么大的镇子,老百姓没地方买粮可不行,时间长了会出乱子。” 被称为“林掌柜”的胖子,连连点头,然后把一仰脖子,算是先干为敬。 “不过!” 见林掌柜已经喝了杯中酒,田诚业倒是不急,依旧把那杯酒端在手中,缓缓说道:“泰丰粮行已经被查封,就是解封,那也是军部说了算,如此干戈下来,几间房子,一个院子,花费巨大还真不划算。” “田大人的意思是?” 林掌柜一惊,他哪能听不出田诚业话中的意思? “您说,我听田大人您的,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林掌柜单刀直入,毫不绕弯。 田诚业索性放下酒杯,淡淡又道:“眼下,粮行生意抢手,民以食为天,无米下锅可是会出乱子的,所以插手粮食生意的掌柜们不少。” 说着,田诚业停了下来,端起眼前的酒杯,放在嘴边慢慢呡着喝。 “我也知道粮食生意抢手,早就给大人您准备了一点心意。” 林掌柜放下酒杯,从怀里摸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向田诚业面前一推。 田诚业貌似不经意地斜瞥一眼推向眼前的银票,继续呡着杯中的酒,又道:“不解封泰丰粮行的好处,那就是这个案子一直挂着,周大人那边也干着急没办法,所以,盘一家现成的商号,有房有院,直接另开一家,这样岂不是省事多了?” “大人高见,我真没想到这一点,周大人的买卖被关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田大人您压着不报军部解封,他周大人就得等着军部的处置态度。” 说着,面带喜色的林掌柜,又拿出一张两千两面额的银票,放桌上后又是往田诚业面前一推。 田诚业终于呡完了一杯酒,把空杯往桌上一放,林掌柜急忙拿起酒壶,就给田诚业放下的空杯中添酒。 “别太满了,这都洒别的东西上了!” 看到杯中溢出的酒水,田诚业伸手一挡林掌柜提着的酒壶,另一只手顺势把桌上的两张银票抓起后揣入怀中。 “酒不能太满,都说酒满心诚,那都是屁话,太满了,如何端杯?还不是洒外边糟蹋掉了?” 田诚业望着桌面上洒出来的几滴酒,一脸惜疼的样子。 “大人说得极是,十斤粮食才酿一斤酒,可不敢糟蹋掉了,不然罪过就大了!” 不觉间,酒过三巡,田诚业这才抓起筷子,夹起一块炒的油汪汪羊肉,停在嘴边又道:“这样吧!百姓无粮可购那可不成,明日本官就签发牌证,你林掌柜就把这个担子给挑起来。” “大人吃菜,这菜味道不错,我已经在百花楼给那个金铃子买过账了,待会让她过来,陪大人您醒醒酒,再弹上那么几曲,唱上几个曲儿……” 此时,打了烊的梁兴,一番洗头抹脸后,换了一身绸缎作面的棉袍,兴冲冲就直奔镇街口的百花楼去。 第99章 百花楼 百花楼看起来毫不起眼,一幢不算是建造精美的小楼。 可百花楼的名气,在西河镇却是一点都不小。 边城的军伍,官吏,商人,富户都是这里的常客。 梁松一到楼下,就有眼尖的老鸨子,扭着圆滚滚的腰身迎了上来。 “哎呦!” 嘴唇涂得猩红的老鸨子,一扬手中的丝帕,嗲声就道:“这不是梁大爷吗?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说着,老鸨子用一根胡萝卜样的胖指头,戳了一下梁松的腰眼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死鬼,可不凑巧,金铃儿今天被人包了,还是到老娘的房里坐会吧!” “包了?” 一脸失望的梁松,厌恶地翻了老鸨子一眼,悻悻说道:“你这婆娘,想涨价就明着说,别给老子耍心眼子。” “屁话!” 老鸨子白眼珠子一翻,狠狠剜了梁松一眼。 “老娘何时骗过你?” “你还没骗过老子?” 梁松眼睛一瞪,道:“远的不说,就上月,拿一个饿得半死的瘟婆娘,棉花蘸着鸡血塞里边,硬说是生瓜蛋子给我开头苞,蒙了老子五两银子不说,害得老子还差点得了瘟病。”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计较这些,真不嫌丢人,老娘都替你害臊。” “得了!” 梁松神色一正,摆手道:“钱有的是,快让金铃儿准备一下,老子今晚就不回了,到哪儿睡还不是一块热炕?” 老鸨子把嘴一撇,低声又道:“你个老东西,如何听不进人话?” “就你,嘴里还能吐出人话?” “那好!” 老鸨子狠瞪梁松一眼,把小山似的胸脯一挺,道:“别动不动就钱不钱的,老娘明着告诉你,今晚,老娘陪你暖被窝,不收你一个铜子儿。” “可别!” 梁松急了,摆摆手又道:“老子吃盐轻,就你,能把老子给齁死。” “死鬼!” 老鸨子毫不气馁,扭了一下肥肉乱颤的屁股,嗲声又道:“你可是挣到钱了,这口气也大得能吞天,想当年,你不照样把老娘这身肉,啃得满脸的口水不是?” 此言一出,梁松老脸顿时一红。 “别扯没用的,老子今天来,就是奔着金铃儿来的。” 看着梁松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老鸨子堆起一脸盛开的菊花,把原本不大的一双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瞅了眼前的梁松片刻,嬉笑道:“老娘这身子,热时败火,饥时顶饱,金铃儿你就别惦记了,今天真的被人包了。” 看老鸨子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谁有钱不挣? 拿谎话来打发客人? 看到梁松犹豫起来,老鸨子手里的丝帕,在梁松的额头甩了一下,道:“走呀!愣着干什么?先到屋里喝茶暖和暖和,总比站这挨冻肉要好受些吧!” 他能看上眼的,别人也是喜欢,何况金铃儿还是百花楼的头牌,盯上她的人自然就不会少。 西河镇,有的是一帮子有钱人。 这一点,梁松是心知肚明的。 但心里的这把火,已经被今天那笔飞来的横财给烧了起来,总不能就这样败兴而归吧? 犹豫之间,梁松被老鸨子半拉半扯,进了一间比较僻静的屋子。 待梁松坐了,老鸨子这才扯着嗓子喊道:“春梅,给大爷倒茶。” 一阵香风扑面后,名叫春梅的窑姐儿,已经提着一把茶壶在梁松面前站了。 “这位爷,就让妾身伺候您好了!” 说着,春梅款款上前,给梁松面前的茶碗中,徐徐注入了热腾腾的茶水。 这年头,只要能拿出粮食和银子,大把的女人,就能被调教成百花楼的窑姐儿。 穷人家里不缺女儿,富户手中不缺粮食和银子。 所以,百花楼选人,那可是颜值第一。 在这粗布棉袄和白板皮袍为主的边城,身穿绸缎的窑姐儿,那可是边城各镇街的一景。 这些经历了各种狎客们狼扯狗咬的女子们,个个已经是应对自如,把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手拿把掐,糊弄得团团转。 像梁松这种兜里有几个钱就烧包的主,当然是这种地方狠宰一把的肥羊了。 金铃儿是什么人? 百花楼的老鸨子能轻易放手让他赎人? 这女子,可不是从边城穷苦百姓手中用粮食淘换来的女娃儿。 那可是家中遭变,被举家发配到边城的奴籍女子,再是身份卑微,曾经也是出身地方官宦人家。 金铃儿天生一副好嗓子,又弹得一手好琴,就是在内地的青楼,这资本也是文人骚客们争相把宠的角儿。 这等女子放在边城,本身就是鹤立鸡群,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和皮囊。 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肌肤和精致的容貌,更是让各种狎客们神魂颠倒。 百花楼拥有这等女子,老鸨子岂是轻易撒手的? 青楼本就是个销金窟,喝血吸髓不用刀的地方。 梁松瞅上了金铃儿,百花楼的老鸨子不把他的银子吸干抽尽,那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财神爷的。 “死鬼,既然你嫌老娘这身肉腻歪,那么好了,这百花楼的姐儿们,你随便挑,老娘今儿不收你半个铜子。” 一边给梁松抛着眉眼的老鸨子,一边豪迈地做着承诺,一边又暗示春梅给梁松上手段。 “这位爷!” 春梅几乎是把上半身全压在梁松的一只肩头,鼻子吹出的气让梁松脸上一阵痒痒。 “您尝尝这茶合您的口味不?要是淡了苦了的,妾身再给您烧就是。” “茶刚好,喝着暖和就成。” 梁松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金铃儿那可人的影子。 兜里有大把的银子,那就吃仙桃,谁他娘的还稀罕这些酸梨子烂杏儿的? 梁松一挺腰杆,把那只被春梅压得酸麻的肩膀给腾了出来,目光看向老鸨子那张满月似的大脸,道:“据我所知,金铃儿很是高傲,一般不答应客人整天包身的?” “那要看是谁了?” 老鸨子轻蔑地一瞥还不死心的梁松,身子向前一倾,神秘说道:“有人出钱,让金铃儿陪衙门的那位,你说咱开门做买卖的,敢不答应?” 有人出钱? 而且还是用来招待衙门的那位? 能出得起给金铃儿整天包身银子的主,招待衙门的那位? 除了镇首田诚业,谁还有如此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梁松心头陡然一惊。 “你知道是何人出钱?” “这个嘛!” 老鸨子卖了个关子,嘴角一扬,不屑地撇撇嘴,轻蔑说道:“亏你也是个当掌柜做买卖的人,行规你懂不?” 是啊! 作为青楼,是随便不能泄露客人信息的,何况还是用来巴结大人物的客人。 “说,老子有的是茶资!” 梁松一咬牙,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啪”一声就拍在桌面上。 “收起来吧!” 老鸨子不屑地斜瞥梁松一眼。 “老娘说了,今儿的茶资消遣,老娘给你全免,姐儿由你挑,就是点了老娘的卯,老娘也乐意陪着你老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梁松更是坐不住了。 有人攀上田诚业,那摆明了就是生意上的事,眼下泰丰粮行被查,盯上粮食经营的人可不少。 再是自己和泰丰粮行的掌柜宋贵不和,况且宋贵是已经死了, 但这摊子买卖,那可是周敬堂的。 作为周敬堂放在明面上的掌柜,他如何不能警惕呢? “玉兰,就当我老梁求你了,谁如此大方包了金铃儿?这你得告诉我老梁啊!” 梁松态度瞬间的转变,老鸨子笑得是更欢了,伸出一根胡萝卜一样的指头,故作娇羞地一点梁松的额头,嗲声说道:“不喊肥婆娘啦?还记得老娘的名字叫玉兰?” 说罢,又是戳了梁松一指头,嗲声嗲气地又道:“算你还有良心。” 第100章 私贩官盐,资敌之嫌 这一声“玉兰”。 叫的老鸨子骨头都酥了。 “这些姐儿你要是都看不上眼,那妹子我就陪你喝几盅。” 说完,老鸨子摆摆手,示意春梅去端几样酒菜。 不一刻,四样酒菜上桌。 “松哥,妹子劝你,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老鸨子说完,饶有意味地望向梁松。 “玉兰,不瞒你说,有人攀上田大人,那一定是冲着粮行的买卖来的,你应该知道,那是谁的买卖?” 泰丰粮行和亨通货栈背后的东家,作为世面上混的老鸨子哪能不清楚? 管他谁的买卖! “松哥,话说太白,就像女人脱光了一样无趣,能打粮食生意的主,不一定能把你背后的东家放在眼里,再说,衙门那位,也不是吃素的,这泰丰粮行被抄,不正好给衙门那位,腾出来一个发财的机会吗?” 老鸨子说的这些,梁松岂能不懂? 眼下泰丰粮行是惹上了官司,周敬堂再是厉害,这粮行掌柜伙同甲正倒卖军粮,那可是军部那些大人们,握在手中的一个大把柄啊! 这个哑巴亏,周敬堂是吃定了。 但这个买卖,要是让别人占先钻了空子,以后货栈的经营,也会大打折扣。 在西河镇的地盘上,周敬堂的手伸得再长,那也捂不住西河镇所有的盘面。 如此一想,梁松瞬间就烦恼起来,拿过酒壶就自斟自饮了起来。 “松哥,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先吃口菜……” 老鸨子一脸欣喜,亲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肝就往梁松的嘴里送…… 与此同时,镇上的一家客栈里,叶十三也在啃着一条烤羊腿。 “大人,梁松那老东西,进了一家叫百花楼的窑子,目前还不见出来。” “那是人家兜里有银子了,咱的那些银子,梁松不会如实入账的,至少有两三成,甚至更多的会落入他的私囊。” “那是,那是,有钱了就是好!”吴六子讪笑着,抓过一只馒头就啃了起来。 叶十三抬起头来,指着桌上一盘猪头肉,漫不经心地说道:“给你留的。” 吴六子抓起筷子,却没有急着伸向香气诱人的猪头肉,继续啃着馒头说道:“货已经上路了,估计这会差不多都快到地方了。” “如此甚好,但愿郭威那怂包能办好这差事。” 说完,叶十三把啃光了肉的羊腿骨,往桌上一扔,爬上炕去就打起了鼾声。 此时的沙柳滩村,月光如洗。 除了偶尔有夜枭瘆人的叫声传来,四野静得很是令人不安。 “用点劲,抓紧时间。” 一条在马车前牵着马的黑影,转头对马车后面推车的三条黑影又道:“赶在天亮前交货,回去掌柜的给赏钱。” 一辆装载着草料的马车,正毫无声息地在旷野中行驶。 拉车的马,被摘掉了脖圈上的铃铛,就连四个蹄子,也被包上了羊皮,生怕发出稍大的动静声响。 “这次赏银到手,老子豁出去了,非得在百花楼美美地睡上一夜。” “你小子,也就这些出息了,拎着脑袋换来的几个赏银,非得填那些窑姐儿的无底洞。” “老子还舍不得去百花楼,得赶紧给家里好好存上几石粮食,镇上的粮食买卖被新来的千户给砸了,不准备些粮食,这万一开战咋办?” “你还别说,这姓叶的都不简单,新来的千户姓叶,今天来的那个大主顾,也是姓叶。” “是啊!一个有权,一个有钱,都是吃人的主。” 四条黑影发着牢骚,但又兴奋无比,马车很快就来到荒滩外的一处树林边。 “应该就是这里?” 牵马的黑影,不安地望了望四周,清冷的月光下,只有那片树林就像一道黑色的墙幕在不远处挡着。 “燃起火把,举起来晃几下看看?” 牵马的黑影又是一句。 很快,跟在车后的三条黑影,霎时就点燃了三支火把高举在马车前面晃动起来。 这一晃,瞬间就把马车前的四条黑影吓了一跳。 眼前不远的树林中,齐刷刷亮起无数的火把。 粗略一数,居然有五六十支之多。 “就是他们,来接货了。” 差点被吓了一跳的牵马黑影,激动地叫了起来。 马车前举着火把的三条黑影,顿时把手中的火把晃得更凶了。 呼啦啦! 树林中出现的几十支火把,霎时就向这边围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几十支火把就把马车围在中间。 “货就在草料底下,要不要当场验过?” 牵马的黑影迎上前去,向一名没有举火把,貌似带头的黑影搭话。 随着对方数量众多的火把映射出的光晕逐渐亮清了起来。 牵马的黑影差点就尿了。 只见在两支火把的映射下,一个身穿革甲,面色狰狞的高个男子正冲着他怪笑。 这一细瞅,牵马黑影腿根一热,真的尿了一裤裆。 包围着他们的黑影,无一例外都身穿革甲。 那款式,不是元蒙的鞑子兵,而是大夏戍边部队北防军的打扮。 “什么货?” 带头者开口了。 “盐巴呀!” 牵马黑影迟疑地一答。 “送往哪里?” 带头者又是一问。 “不是让送到这边,由你们送往那边吗?” 说着,牵马黑影迟疑地一指元蒙方向。 他怀疑,这是军部的人参与的贩卖。 “拿下!” 带头者瞬间暴怒,一声令下就抽出佩刀按在牵马黑影的脖子上。 “仓啷啷”一声响过之后,手执火把身穿革甲的兵卒们,纷纷抽出佩刀,把马车旁的另外三条黑影,瞬间就控制了起来。 被吓掉了三魂的牵马黑影,硬起头皮,磕巴着又问:“你……你们……难道不是……叶掌柜的……人……” 这一问,带头的革甲人笑道:“我们是叶千户的人,沙柳滩村驻军百夫长郭威,就是你老子我。” 此言一出,被控制住的三条黑影,随即就尿了一裤裆。 可能,这是出发前茶水喝多了的缘故吧? 肝胆俱裂的牵马黑影,浑身一软,屁眼一松,马车旁的人圈里,顿时就弥漫起一股浓烈的屎味来。 “私贩官盐,而且还有资敌之嫌,给我把这四名嫌犯押回去连夜突审……” 郭威突然变脸,咆哮一声,直接把牵马黑影给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第101章 嫌犯 天刚放亮,房门就被敲响。 “大人,郭威他们来了!” 吴六子眼中星芒闪动,一进来房间就报讯。 “不错!” 叶十三点点头,笑道:“这次,还是让他出头,你暗中盯着,镇不住场子我再出面。” “口供昨晚连夜就录了,白纸黑字,人证物证俱全,梁松那老东西就是想耍赖,这下也洗不清了。” 吴六子得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叶十三从怀里拿出梁松亲手写下的收条,道:“这个也拿着,关键物证可不能少了,派几个探马跟着,他们手狠。” 叶十三连面都没露,坐在客栈里悠闲地喝茶等消息。 得了命令的郭威,这下抖擞了起来。 自打当上百夫长后,还从来没有如此威武过。 感到这种扬眉吐气的时刻,更能体现他的威风,沉下脸来就吩咐道:“都听好了,兵马一分为二,甲正带三十人查抄亨通货栈,另外二十五人跟我去天香楼拿人。” 梁松一夜没回,夜宿青楼的事,早已被吴六子派出去的探马盯死了。 二十几匹健马,扬起一股烟尘就杀向百花楼。 “滚开!” 到了楼下,郭威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一名拦在马前的龟奴。 “军爷,您这样会吓跑客人的。” 龟奴双手抱着脑袋,哭丧着脸望着一脸凶狠的郭威。 “客人?” 郭威眼睛一瞪,扬起马鞭就抽。 “老子办差,管你客人不客人的,快给老子把门打开,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窑子窝。” “军爷息怒,容小的进去禀报一声。” 龟奴抱着脑袋,躬着腰挤进半开的门缝不见了踪影。 郭威一扬手中的马鞭,转头向身后的兵卒们吼道:“去几个人,把住了后门,不可放跑一个,其他人,给老子把这门拆了。” “咔嚓……” 话音一落,虎狼一样的兵卒们,卖力地抡圆了手中的佩刀,照准了门板就是一通狂砍。 一时间,在二十把佩刀的狂砍下,木屑飞溅得到处都是。 听了门外龟奴的禀报,老鸨子在被窝中的一身肥肉,霎时就颤抖了起来。 官差来青楼这种地方找茬? 这可是稀奇事,自百花楼开业以来,就没少给个庙里烧香的份子钱。 而且这还是大早上的,动静大得就像缉拿逃犯一样。 “混账东西,你也没打问一下是哪个衙门的差官?” 老鸨子急忙往身上套着衣服,还不忘让龟奴去打探虚实。 “哎呀老娘哎!” 门外的龟奴一跺脚,又道:“外面凶神恶煞的,哪里容得小的问话,要不是小的跑得快,小命都没了。” “你确定不是衙门的人?” 老鸨子眼珠子一转,隔着门帘又问。 “不像是衙门的差官,身上穿着甲呢,都骑着马,像是地方驻军。” 驻军? 这下,让老鸨子摸不着头脑了。 千户罗远桥是死了,但他的手下和百花楼也没过节啊! 再说,就是罗远桥没死,那也犯不着这样找百花楼的麻烦啊? “哥哎!” 老鸨子伸过手去,摇了摇用被子蒙着头的梁松,道:“妹子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不方便,还是你出去应付一下,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一脸疲惫的梁松,乌龟一样从被窝中探出一张虚肿的脸来,心有余悸地说道:“谁去都没有,只有钱管用,那些带兵的缺衣少食的,不来敲诈几个银子,还能如何?” 敲诈银子? 老鸨子恍然大悟。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快,拿二百两银子,跟老娘出去看看。” 憋了一夜,一老尿都顾不上放的老鸨子,穿起鞋来后急忙就往外走。 “咔嚓……” 没等老鸨子下楼,破门而入的兵卒们,已经呼啦啦涌进了院子。 只见这些兵卒个个配刀在手, 一看就不是善茬。 “军爷……” 老鸨子心中一急,又被如此的场面一吓,一股隔夜老尿就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你就是这里的老娘?” 一名兵卒冲上楼梯,手中的佩刀,已经抵在老鸨子囊鼓鼓的胸口。 “是,民妇就是这百花楼的老娘,军爷这是……” “少她娘的给老子废话,快说,梁松那老东西在哪里?” “啊……” 老鸨子陡然又是一惊,一股老尿随即又喷了出来。 梁松? 是他招惹来的灾祸? “我的娘哎……” 老鸨子懊恼不已,明明昨天梁松要走,是她死缠烂打的,硬把这个祸星给留了下来。 这下好了,索命的小鬼都杀上门来了。 “说,要是敢包庇藏匿要犯,老子拿你下大狱。” 此时,老鸨子已经感觉到,兵卒佩刀的刀尖,已经贴着她的衣襟缝隙,冰凉地挨到了她热腾腾的胸前。 “在……在那屋……不甘民妇的……事……” 老鸨子一指昨夜和梁松折腾了一夜的那间静室,浑身抖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给老子搜!” 兵卒一脚踢开眼前的老鸨子,把刀一挥,身后就冲上来五六个同样持刀的兵卒。 “呯!” 刚才被虚掩上的门,被一名兵卒一脚踹得稀烂。 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来不及穿好衣服的梁松,就被两名兵卒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摁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郭威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进了屋子,目光一瞥屋中,淡淡说道:“好啊!还有同犯窝藏,全都给老子带走。” 这下可热闹了。 留在楼下院子里的兵卒们,提着寒气森森的佩刀,挨个踹开了房门,惊得还在被窝里的窑姐儿们尖叫不止。 一些留宿的狎客,被冰冷的佩刀从热腾腾的被窝中赶了出来,棉衣都没穿就被赶到院子中双手抱头蹲着。 “嫌犯梁松,以盐资敌,百花楼涉嫌包庇藏匿通敌叛国之嫌犯,疑有同案人犯藏匿在此,你等严加盘查每个人等,涉嫌资敌之逆产,一概待查甄别。” 郭威站在二楼的楼台处,扯着嗓子向院内的兵卒下令。 一时间,各窑姐房间里的细软,全都给搜了出来堆放在一起。 那些狎客们随身携带的包裹,褡裢,也都无一幸免。 被搜出来的银子银票,谁能证明与资敌行为无关? “大人明鉴啊!小的只是路过贵地的客商,与什么梁松压根就不相熟……” “冤枉啊大人,小的只是喝花酒过头,故而就地留宿,并无叛国之举……” “求大人开恩,小的夏初丧偶,心中郁闷孤独,这才来青楼寻欢片刻,哪敢和资敌之犯有染……” 一时间,被羁押下来的狎客们,纷纷叫苦喊冤,求饶不断。 “清不清白,有无涉嫌,不是你们自个儿说了算,那得过堂后再行定论。” 一脸杀气的郭威,把手中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老鸨子,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资敌? 那可是叛国啊! 死罪不说,搞不好还要抄家灭族。 “大人啊!” 顾不得许多的老鸨子,两手抓住衣襟向两边一扯,露着白花花的胸脯,嚎叫道:“民妇之心,日月可鉴,民妇只是为了一夜承欢,故留这梁姓客人销魂片刻而已……” “民妇认罚,民妇认罚……” 急于撇清自己的老鸨子,又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叫喊着甘愿掏银子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第102章 当街公审资敌奸细 百花楼,已经乱作一团。 极度的惊恐之下,梁松反而镇定下来。 “大人,这里面怕是有误会?” 被捆绑起来,强按在地上跪着的梁松,缓缓抬起头来又道:“草民自经营亨通货栈以来,一直克己守法,从无违规经营之处,何来资敌一说?” “大胆!” 一名兵卒,照准梁松的腰眼就是一脚,怒道:“你这狗贼,郭大人军务繁忙,难道是吃撑了来这百花楼闻骚气?” “啊……” 吃了一脚的梁松,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咬咬牙后,倒吸一口凉气,话中有话地说道:“你们如此对待草民,敢问通天驿镇衙的周大人知晓不?” 抬出后台来了! 投石问路,还算不是太蠢,能在此时镇定下来,也算是有些修为了。 不料,闻言之下,郭威猛然转头看向梁松片刻,突然暴吼道:“你敢往周大人头上泼脏水?” “大人明鉴!” 冷静下来的梁松,淡淡又道:“亨通货栈的一应经营,那都是周大人许可的范围,这期间要是有何误会,最好是先和周大人会晤较为妥当。” “来人!” 郭威眼中杀机顿现,怒道:“把梁松这狗贼的舌头给割了,胆敢污蔑通天驿镇首周大人,罪加一等。” 玩砸了! 搬出周敬堂,不但没有唬住郭威,反而让郭威认为他居心不良。 “大人明鉴!” 慌了神的梁松,直接摊牌道:“亨通货栈,此乃周大人的买卖,草民只是明面上的掌柜而已,大人要是一意孤行,到时候怕是不好向周大人交代?” 这话没错! 一个百夫长,在副万户的眼里,渣都算不上。 胆敢动周敬堂的人,简直就是吃了豹子胆了。 这时候,屎尿淌了一裤裆的老鸨子,也从地上抬起头来,就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一样,仰着一张满月样的胖脸,急道:“军爷啊,您可想好了,这梁松还真是周镇首的人,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有误会的啊!” “去你娘的,轮得到你插嘴?” 郭威身侧的一名兵卒,照准了老鸨子油篓一样的腰,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嘭!” 沉闷的一声响后,老鸨子往地上一趴,直接就背过了气去。 从两只裤管中顺着白萝卜一样的脚脖子流出的屎尿,差点让郭威当场把昨天的午饭都给吐了。 自得到叶十三的命令后,他紧张都饭都顾不上吃,反复研究着行动部署,到现在还是水米没进一口,肚里早都是咕噜乱响着了。 而梁松,已经被两名兵卒拿捅火的铁铲正往开撬嘴,另一名兵卒,从牛皮长靴中拔出一把匕首,准备要割他舌头的架势。 “死到临头,还要污蔑周大人,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老实招了?” 郭威居高临下,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地上挣扎着的梁松。 “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就让你看看,你私运官盐,资敌叛国的无耻行径,今让老子抓了现行,想抵赖?没门。” 看来,郭威是铁了心要把“资敌”之罪给锤实了。 “好,老子这就让你心服口服。” 郭威眼珠子又是一转,向身边兵卒们吼道:“门口摆上案桌,老子要当着西河镇老小的面,亲审这个无耻奸细!” 呼啦啦一阵,有兵卒抬了百花楼的案桌,直接摆放在百花楼门口。 如此阵仗,顷刻间就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围观。 郭威一脸杀气,端坐在案桌后面。 被捆绑的粽子一样的梁松,被摁在案桌前跪了,老鸨子也未能幸免,昨夜和梁松一起滚被窝,眼下却被摁在梁松身边跪着。 “咣咣!” 一名兵卒,找出来一只铜盆,当作锣就在百花楼前面敲了起来。 这一阵敲打,几乎把镇上早起的百姓,全都给吸引了过来。 “咣咣……” 铜盆不断地被敲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西河镇除了庙会,还真没有如此热闹过。 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 审案? 那有镇衙门的大堂,这青楼妓院的门口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何事? 就在围观的百姓们一头雾水的时候,郭威目光一扫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提高了声调问道:“元蒙鞑子屡犯我大夏疆土,对我大夏边民烧杀无数,就在我大夏戍边北防军禁商期间,你却私贩官盐资助我敌,此等人神共愤的叛国行径,你如何面对全镇父老?” 资敌? 私贩官盐给元蒙鞑子? 这还了得! 想想元蒙鞑子才血洗了沙柳滩村,村民和驻军,都被元蒙鞑子屠杀近三百口,粮食和牛羊也被抢劫殆尽。 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财迷心窍,还贩运官盐私售外敌? “杀了他……” “剁碎了喂狗……” “不杀了这个杂碎,如何对得起蒙难的沙柳滩村老小们?” “大人,此人留不得,还审什么?砍了就是……” “人面兽心的东西,之前如何就没看出来?” “……” 郭威的话一落,围观的百姓们就骚动起来。 情绪激昂的百姓们,纷纷叫嚷着让处死梁松。 面如死灰的梁松,咬着牙高声嚷道:“与治其罪,何患无辞?” “草民与大人平时并无交集,更谈不上怨仇,大人这是非要治草民于死地了?” “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定草民的资敌之罪,草民从未离开这镇街半步,就是夜宿青楼狎妓寻欢,那也不是犯了王法。” 煮熟的鸭子嘴硬,求饶已经是行不通的,只有抵赖,当着镇上老小的面,看他郭威还敢肆意妄为? 梁松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镇上衙门,如果衙门插手,那就有一定的程序,如此可以争取到时间,急等周敬堂出面斡旋。 可他想错了,郭威并没有把他送往衙门,而是就势在对他的抓捕现场开审。 面对梁松的一连三问,郭威并不急着回答。 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叶十三住宿的客栈方向。 “好!” 郭威突然收回视线,目光一扫围观的百姓,高声又道:“我可问你,刘三,赵四,漆二娃,还有曹刚,这四人你可认得?” 此言一出,梁松浑身一抖。 “大人说的这四人,乃是我亨通货栈的伙计,和草民一道都是为周大人办事。” “哼!你少扯周大人,难道通天驿镇堂堂镇首,会和你们这些杂碎沆瀣一气私贩官盐资助我敌不成?” 梁松再一次抛出了周敬堂来提醒郭威,但郭威就是毫不顾忌这个,反而当着镇上百姓的面为周敬堂开脱。 “好!” 郭威又喊了一声好来,继续说道:“只要你承认他四人和你相熟就好。” 能不承认吗? 镇上的百姓,大多数都知道亨通货栈,也知道他梁松就是亨通货栈的掌柜,而那四个人,都是亨通货栈的伙计。 眼下如果为此抵赖,岂不是当众证明他梁松自己在说谎? 第103章 铁证如山难抵赖 “这一点,草民承认。” 梁松点点头,表示认可。 “那好!” 郭威从怀里拿出一份按着红手印的供词,递给身边的兵卒,道:“就让镇上的父老乡亲们都看看,这可是他四人亲口承认的。” “大人是军伍,屈打成招之下,几个伙计能不招认大人所列之罪?” 这梁松还真行。 完全一副滚刀肉的架势,对眼前兵卒手里的供词,干脆一推三二五。 “好,够胆!” 郭威“蹭”的一下从案桌后面站了起来,目光一扫人圈外面,吼道:“昨夜子时,你亨通货栈的四名伙计,套着马车拉着私盐,去沙柳滩村外与元蒙的边境何干?” 不料,梁松并没有由此妥协。 冷冷望了郭威一眼,淡淡说道:“货栈买卖,开门是伙计,打烊后那是人家的自由,再是我这个掌柜,也不能干涉柜上伙计的人身自由,大人所说之事,草民并不知情。” “好一个并不知情!” 郭威瞬间大怒,吼道:“将人犯带上来。” 人犯? 就在围观的百姓们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人圈外面即刻骚动了起来。 “让让,都让让!” 两名兵卒,一人牵着马,马拉着一辆板车,车后面又跟着一个兵卒。 再看那马车,车架上满载着成袋的盐巴,四个被捆绑得缩成一团的伙计,用绳子串在一起跟在马车一侧。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兵卒把马车,在百花楼门口直接横了过来,然后从车上卸下一只装满了东西的袋子,拔出佩刀在袋子上一划。 哗啦啦! 从袋子的被刀刃划开的破口中,顿时就有白花花的盐巴流淌出来洒了一地。 “真是盐巴,好咸。” 有胆大的百姓,上前几步,弯下腰来用指头蘸着流淌出来的盐巴,放在嘴里舔舐了一下。 “无耻之徒,罪证就在眼前,还敢抵赖,大人,快杀了这狗东西,给遇难的村民们报仇啊……” 尝过了盐巴的百姓,跪了下来就求郭威把梁松给杀了。 “杀了他,杀了他……” 愤怒的百姓们,纷纷挥动着拳头,吼声如雷,叫嚷着让郭威杀了梁松。 “肃静!” 面对群情激愤的围观百姓,站在郭威身侧的一名兵卒,暴吼一声来维持现场秩序。 郭威伸出两手,凌空向下压了压,等嚷嚷声小了下来,便把目光投向在马车旁边跪着的四名伙计,冷声问道:“你四人目无国法,私犯官盐给元蒙敌贼,你们可知罪?” “大人明鉴啊!” 一名伙计抬起头来,瞥见梁松也跪着,便高喊道:“草民只是听从掌柜安排,掌柜让草民干什么?小的就干什么。” “是啊大人,我等四人,都是听从货栈掌柜梁松的指使……” 有人带头,原本万念俱灰的伙计们,霎时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纷纷指证起梁松对他们的指使来。 这下,方才还振振有词的梁松,此时也不得不低下头来,面如死灰地耷拉着脑袋。 “还有,本官手中关于你的罪证,可不光是这些。” 郭威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把梁松亲自写下五千两银子的收条,拿了出来。 这下,围观的人群更加愤怒了起来,要不是有兵卒们在前面挡着的话,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就会冲上去把梁松撕成碎片。 一旁趴着的老鸨子,在一阵又一阵的惊吓和失望下,把积攒了一夜的屎尿,一股脑儿全泄在了自己的两只裤腿中。 也许是郭威实在忍受不了那味道,皱过几下眉头后,高声宣布道:“现已查明亨通货栈掌柜梁松,资敌叛国的所有罪行,人证物证俱在,即刻起,对亨通货栈用以查封,一切逆产充为军资处置,对通敌一干人犯,押入大牢交由镇首大人发落。”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们似乎还不解恨,眼中满是怒火狠瞪着梁松。 与此同时,一名甲正带着另一部分兵卒,三下五除二就查抄了亨通货栈的账册和库存货物。 负责征募新兵丁的另一名甲正,正好在镇上把新征来的三百兵数集中起来。 所有的新兵卒们,全都给派上了用场,不大时候就把亨通货栈几间库房中囤积的布匹、棉帛、茶叶、纸张、器皿、皮毛,甚至还有私藏的盐巴和珍贵的玉石,全都给搬运一空。 剩下空堂堂的房屋店铺,被一纸封条全都给封了起来。 郭威不傻,磨蹭到这时候了,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既把梁松拿下,又免得镇衙门及早得知后参与进来查封货栈。 这下好了,关于“资敌”的叛国案,理当移交镇衙门了。 当然,这一手,那是叶十三向传话的探马早都交代好了的。 不然,光凭郭威这个棒槌,还不一定能把这事办得如此顺溜妥帖。 郭威让梁松在罪证上按了手印,即刻就让兵卒把梁松押往镇衙门的牢房。 此时,喝足了茶水的叶十三,换上了一身的革甲,带着吴六子和探马们,威风凛凛地去见田诚业。 午时,镇衙门。 “大人,不好了!”一名兵卒急急闯入后衙。 “混账,狼撵你了?” 一觉睡到了午时的田诚业,正意犹未尽地端详着门后骑在一只瓦盆上放尿的金铃儿。 被突然而来的禀报声,吓得金铃儿差点把瓦盆给踢翻在地。 “大人,新来的千户叶大人手下驻军,查抄了亨通货栈,还抓了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 兵卒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着站在门外。 “这叶十三,他究竟要干什么?” 勃然大怒的田诚业,面颊一抽,一拳狠狠地擂在桌上。 “大人息怒!” 系好了腰带的金铃儿,心头也是重重一震。 呆愣片刻,稳下神来眉眼一翻,向着怒气冲天的田诚业娓娓说道:“那个姓叶的查了周大人的货栈,这不是好事吗?田大人您,正好让别人把这摊子买卖给开了。” 没错! 泰丰粮行的事,昨天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与其让周敬堂把这档子生意揽了,还不如让这摊子买卖的收入落在自己的手中。 如此来看,这叶十三还真他娘的会搞事。 你只是得些小浮财而已,但把一条发财的路,却给我腾了出来。 没有你这鲁莽武夫,本大人还真在这条缝里插不进去针的。 “启禀大人,叶十三求见!” 又一名兵卒,急匆匆赶了过来,站在门外就是一声禀报。 第104章 军政两千户心照不宣 这就来了? 金铃儿的一席话,霎时点醒梦中人。 “先奉茶,本官即刻就到。” 这下,田诚业没有摆谱,而是让兵卒先上茶招待叶十三。 “大人,奴家只是妇人之见,具体如何?您还是以法典为重。” 金铃儿不但善于察言观色,而且还擅长欲擒故纵,当初梁松就是被她一碗接一碗的迷魂汤,灌得想为她赎身以求朝昔相伴。 青楼本是窑姐儿的戏台,每天都上演着情深意浓的戏码。 本来老于世故,精于计算的梁松,却鬼迷心窍偏偏踩了这个坑。 这不,刚给田诚业点了一把火,眨眼间又让田诚业以法典为重。 如此看来,梁松的这条老命,那可是已经走在投胎的路上了。 亨通货栈被抄,梁松腰包里还能有银子? 要是梁松由此死了,岂不是少一个纠缠着她的人? 想想往日,自己洗干净了往炕上一躺,任由梁松就像猪拱菜窖一样啃她一身口水。 每次完事,金铃儿都泡在浴桶里半天,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一层皮都给搓洗掉了。 眼下好了,这老货,把这辈子的生路已经走到头了。 已经穿好了官衣的田诚业,双手正正衣领,点头道:“田某绝不徇私枉法,当以百姓安危为重,当以我大夏的江山社稷为重。” 男盗女娼啊! 这话一点都没错,一个青楼的头牌窑姐儿,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狎客,此时居然冠冕堂皇地为社稷,为百姓的福祉背书。 “大人,百花楼的老娘,平时和梁松交情不浅!” 最毒妇人心! 这话更是不假,金铃儿借机把火引到老鸨子身上。 她这是要干什么? “哦!” 田城业戴好了帽子,转过头来半眯着眼睛,盯着金铃儿百媚千娇的一张粉脸,沉声道:“你想要百花楼?” “我的,还不是大人您的?” 金铃儿莞儿一笑,娇羞地转过脸去,娓娓又道:“奴家只是想,自个要是有了菜园,就不必去集市上掏钱买菜帮子吃了。” 田诚业嘴角一拧,笑道:“你她娘的真狠,不过,这事不是不可以,那得看火候,本官先去会会叶十三再说。” 抛下金铃儿到了大堂,叶十三正在慢悠悠地喝茶。 “小的见过田大人!” 看到威仪十足的田诚业,在两名兵卒的跟随下走了进来,叶十三欠欠身子正要行礼,却被田诚业摆手拦了下来。 “叶大人接防西河镇,本官有失远迎,还望叶大人莫要介意啊!” 田诚业拱拱手,向叶十三假惺惺的一番客套。 两人虽然同属千户职,但身为上千户的田诚业,却是硬生生的比叶十三这个下千户高出两级来。 叶十三咧咧嘴,笑道:“田大人公务忙,那比得小的这等粗人自在?” “叶大人客气了!” 田诚业摆摆手,摇头道:“如今边城不稳,战事不宁,叶大人厉兵秣马驻军前线,才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鸟人! 还给老子客套上了? 昨天给老子吃了个闭门羹,今天又给老子戴高帽灌迷魂药? 你个老东西,那点心思,老子还看不出来? 叶十三肚里一阵狠骂,喝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小的巡防期间,抓获一名资敌之徒,现人证物证俱全,想着此人是田大人辖下的商户,小的不敢妄断,还得请教大人一二!” 说着,叶十三向田诚业拱了拱手。 “哦!” 田诚业一怔。 “何人如此大胆,敢资助元蒙敌贼?” 面对田诚业装模作样的一问,叶十三笑了。 “亨通货栈,掌柜梁松。” 叶十三单刀直入,毫不绕弯。 “叶大人怕是搞错了?” 田面露惊讶,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叶十三。 “我镇商户历来守法经营,从未出现过越规之举,何况这亨通货栈,那可是通天驿镇首周敬堂周大人的买卖。” “唉!” 叶十三叹口气,摇头道:“周大人忙于公务,难免对下人管束有疏,这才让梁松这等奸佞小人钻了空子。” “也是啊!” 田诚业点点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道:“先有泰丰粮行的掌柜宋贵伙同军部甲正吕怀山倒卖军粮,这才短短两日,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又倒卖私盐以资敌贼,如此惊天的狂妄之举,不知道他们的东家周大人可有洞察?” 老狐狸! 好一个投石问路。 若是叶十三把责任往周敬堂身上引,田诚业正好落井下石,一举扳倒周敬堂。 假若叶十三没有把握,只是适可而止,查了周敬堂的这两处买卖搞些钱的话,也好,自己岂不是趁机把这些买卖的经营给掌握起来? 叶十三哪能听不出田诚业的话外之音? 思忖片刻,淡淡说道:“想必周大人对此,应该是不知情的,私通敌贼,一旦要是坐实了,那可是砍头抄家又灭族的大罪,应当是他手下之人,利欲熏心下的胡作非为而已。” 一番装模作样的研讨,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梁松该死! 但他所犯罪行,与周敬堂无关,就是捅到上面,也只是个管教不严的失察之过。 但凡为官之人,哪个的背后没有靠山? 像周敬堂这等副万户的职位,背后那是肯定通着朝廷。 一壶茶喝完,叶十三向田诚业拱手告辞。 田诚业目送叶十三离开镇衙门,这才让师爷从郭威手中收下了那些罪证备案入册,然后亲自签了关押文书,指示让狱卒给梁松解了绑后,换了一付重刑镣铐打入死牢。 那四个倒霉的伙计,也是一样,被解了绑后,全部镣铐加身被下了大狱。 最倒霉的要数老鸨子了。 让百花楼的龟奴烧了一大锅热水,把自己满身的屎尿洗了个干净后,收拾了些密藏起来的细软后,正准备从后门坐上马车回老家歇缓几天躲躲霉头。 不料,她圆滚滚的身子还没爬上等候着的马车,就被从镇衙门赶来的师爷,当面宣读了衙门对百花楼停业整顿的通告。 停业整顿? 这就意味着官方颁发的执照牌儿被依法收回。 “师爷,您给奴家一个准话,这田大人的意思是?” 惊愣过后的老鸨子,悄悄把一根银簪塞进师爷的袖中,低声又道:“要等风头过后,恐怕还得些时日吧?” 资敌罪可不小,在梁松没被问斩之前,与之关联的一切人和事,都不算完全脱离了干系。 “嘿嘿!” 师爷一捋下巴上的几根鼠须,干笑道:“这就看上面的意思了,要是周大人插手闹腾,这一时半会还消停不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多在老家待些时日,免得白吃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