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夏忱和方茉约在茶馆见面。
茶馆的地段很好，闹中取静，在幽深的巷子中，巷子外就是商业街。有小两层，外观是古朴的中式建筑，还有一个前院。二楼不对外开放，一楼和院子零星摆着些桌子。
茶叶的品质很好，略高于市场价。
位置不好找，价格也贵，难怪店里都没什么客人。
以夏忱的眼力，这八成是哪家富二代开着玩的，根本就没想过开店赚钱，甚至连招牌都没有，从外面看不出在营业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路过只会觉得是间私宅。
夏忱也是无意中发现，这样的环境刚巧适合谈事情。
她已经和方茉说完怎么应付千创的人，在中间巧妙地叮嘱方茉不要提到自己，还顺嘴抹黑了陆予章这个千创老板。
浅抿一口茶，放下茶杯说：“不用紧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没问题的。你约他们的时间快到了吧，我们一起出去，晚上记得给我发消息说说情况。”
“好！走吧，我都记住你说的。”
方茉马上要解决心头大患，蹦蹦跳跳得很开心，几步就走到门口，还回头对夏忱说：“等你忙完这阵，我请你吃饭，地点你选！”
她说话的同时，大门被推开，一块门板结结实实地挡在前面。
“小心门……”
夏忱及时出手，把方茉拉回来，才没让她撞着。
“请慢点开门，里面还有人。”夏忱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对门外说。
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按着门缓缓打开。
从门后探出双锐利的丹凤眼，正和夏忱对上。
陆予章鹰一样的眼神很快就掠过夏忱，锁定方茉。
“你撞到了？没事吧？”
夏忱一看是陆予章，上前帮他打开另外半边门，请他进来，同时还挡住方茉。
动作上表现得礼貌体贴，嘴上却是半点亏都不吃，直接指责起陆予章。
“她没事，但陆老师您也太不小心了，还好我在后面拉了一把。”
方茉也认出陆予章，这位前大老板带着些惧怕和敬畏，加上刚才还听了夏忱的诋毁，乖巧地躲在夏忱身后不说话。
其实这件事不能完全算陆予章的过失，方茉没看路也有责任。
一般情况下，夏忱也不会揪着别人的过失，让人尴尬。
但陆予章可能认得方茉，还是不要让陆予章把注意力放在方茉身上比较好。
“抱歉，是我的不对。”
陆予章干脆利落地承认错误，敲了敲木门说：“这门太高，也不是透明的，看不见里面，我会找人换扇门，这次给你们免单。”
“这家茶馆原来是您的呀。”
“嗯。”
之前没注意，只觉得这家店主审美很好，待着也舒服。
一旦和陆予章联系在一起，想就会发现这座茶馆处处都有他的影子，甚至连植物的修剪都是他画中的风格。
夏忱又不是来讹钱的，只想带着方茉早点脱身。
如果她早点知道这是陆予章的店，肯定不会带方茉来的。
“不用给我们免单，我们又没什么事，您要多注意这个问题哦，要是小孩老人撞上就麻烦了。”
“嗯，你说得对，是我的失误。”
不得不说陆予章的道歉让她有点爽。
她对陆予章的印象都来源于顾临，在顾临口中陆予章是一个从来不犯错，十分严格的老师，连顾临拿笔的姿势都要纠正，经常让顾临苦不堪言。
虽然还想多拿捏陆予章几句，听他道歉，但夏忱最会见好就收。
“我们还有其他事，就不打扰您了。”
“下次来报我名字，请你们喝茶。”
陆予章侧身让出过道，让两人离开。
“好呀，谢谢陆老师，下次点个贵的让您后悔。”
夏忱嘴上说着玩笑话，心里已经把这家店拉黑。
她冲方茉使了个眼色，让方茉先出去。
方茉却不知道绊到哪里，居然一头往陆予章身上摔。
还是陆予章闪开，并抓住方茉胳膊，才没让方茉摔倒。
事情发生得很快，夏忱都没反应过来。
陆予章松开手对方茉说：“小心点。”
方茉大概是被吓到，下意识地回答：“谢谢陆总……”
“你是？”
陆予章眯了眯眼，端详起方茉的脸。
“她是我的朋友小茉，小茉很喜欢千创旗下的作品，她是陆老师的事业粉。”
夏忱不等陆予章反应就睁眼说瞎话：“陆老师，您的茶馆不仅门有问题，地砖也不行呀，这要是摔一跤磕门槛上多疼呀。”
这次陆予章没有被糊弄过去，他仔细看了看地砖：“地砖是平的，上面也没水，是你朋友没站稳。”
方茉大概也觉得陆予章有点冤，小声说：“刚才不小心踩到裤脚，不怪地。”
夏忱心里横了方茉一眼，觉得她真不懂眼色，这个时候怎么能帮对面说话。
面上却是迅速地改口，亲昵地把方茉拉到身边：“原来是这样，你也太不小心了，差点就错怪陆老师呢。”
又对陆予章说：“陆老师您不会怪我吧？”
“不会，弄清楚就好。”
夏忱笑吟吟的，想再次向陆予章道别时却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
“你好像很紧张你的朋友？”
夏忱顿了下才说：“是有点紧张，小茉约了面试，我担心她会迟到。”
“对吧？小茉。”
方茉迟疑地点点头。
夏忱干脆利落地把方茉推到门外：“面试是很重要的，你先走吧，成功的话记得给我报喜。”
方茉出了大门后，犹豫地看夏忱一眼，最后才离开。
陆予章从头到尾都没拦。
夏忱也以为糊弄过去了，就听见陆予章冷不丁地问。
“她是不是姓方？”
陆予章垂眼看夏忱，他很高，夏忱需要仰头看他，这样的视角给夏忱带一些压迫感。
看来是自己对方茉的关注反而引起陆予章的注意，夏忱在心底暗暗后悔，装不了索性就不装，问题不大，陆予章总不能一直盯着过去的事不放吧。
“您怎么知道？您认识我朋友？”
夏忱瞪大狐狸眼，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很快又说：“也是，她以前是千创的员工。陆老师您真厉害，千创那么多人，每个员工都认识吗？”
“你问题真多。”
夏忱微笑没有说话。
一连问那么多问题，也是带着吹捧陆予章的目的。在吹捧人这一块，很少有人会嫌她问题多。
但陆予章连被夸后，嘴唇一点上扬的弧度都没有，反而皱着眉，像听到什么疑难问题。
“我只是刚好看过她的档案，”
陆予章没有给详细解释，只是一句带过，还提出：“你刚才说她在面试，如果她愿意可以回千创。”
夏忱本来还想编出一套和方茉的认识过程，再说说方茉辞职的原因。
但陆予章没问，看起来也不感兴趣。
多说多错，她收了这个心，就像听到朋友的好消息，表现出几分雀跃。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会转告给她的！”
并顺势提出离开：“她应该还没走远，我这就去告诉她。”
“等等。”
夏忱半只脚都迈出门外，听到陆予章的话也只好收回来。
“你……”
夏忱歪着头，茶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因为高兴眼尾还泛着潮红，红润的嘴唇微张随时准备说话。
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V领延伸到胸前，裙摆和腰部都向内收，勾勒出曼妙身材，性感又优雅，搭上贝壳面的手表和珍珠耳坠，就像只美人鱼。
两人距离并不近，但陆予章还是能闻见夏忱身上的香水味，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就像人躺在花丛中晒太阳，看起来舒适又安逸，但花丛中却藏了条毒蛇，随时准备咬上一口。
陆予章移开目光，转而说起不相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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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顾临的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大概下下周就可以拆石膏……”
只是稍微提问，夏忱的红唇就一张一合说个不停：“阿临很担心受伤会对以后画画有影响，在家里练习用左手画画，已经画了很多画，特别用功……”
陆予章挑眉，很快就被夏忱略显夸张的话语吸引，顾临这个学生他还是很了解的，虽然作业都会用功完成，但并不是夏忱口中那么勤奋努力的人。
夏忱说着说着还往前走了一步，她的气味环绕住他。
陆予章不着痕往旁边挪一步，让味道离自己远一点，并直接打断她。
“既然他这么努力，刚好我明天也有空，你让他带画来我家。”
夏忱张着嘴巴卡住，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可真是太好啦，阿临也一直想去找您，但怕您没有时间，几点去拜访比较合适？”
陆予章报了个时间，夏忱轻快地答应下来，还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陆予章顿了顿才说：“你也一起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夏忱眼睛闪着光，就像只准备扑蝴蝶的小狐狸，又一连向他踏了几步，耳坠也跟着晃动，像一个诱饵。
陆予章很快就意识到，夏忱并不是对这件东西感兴趣，而且把他当成玩具。
他蹙眉没有再退后，语气也变得冷硬。
“你来了就知道。”
“哦，好吧。”
夏忱停住脚步，没有再向前探，反而若无其事地退后几步，重新挂上招聘笑容。
“很期待，今天我该睡不着了。”
表情却远没有话语中那么期待。
说完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还不走？想留下来陪我喝茶？”
“还是明天再陪您喝茶吧，我还有事，这就走。”
夏忱快步离开，生怕走慢了被他留下。
她虽然嘴上说着很好奇很期待，也一口答应要和顾临一起去，但并没有真的打算去。
主要是她实在想不到陆予章能有什么要给她的，还要上他家去拿，也不相信能是什么好东西。倒要想看看，不去拿，陆予章又能怎样。
回去后把陆予章找他的事告诉顾临，添油加醋几句，把顾临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翻出几张画。
夏忱把锅都推给陆予章，她也只是提了一嘴，要看画也是陆予章的要求。
顾临从12岁起就跟着陆予章学画，如今已经过去8年，还学得是传统国画丹青，并不像一般的学生老师，更像古代传授技艺的师徒。
师父师父就是半个爹，更何况陆予章是千创的创始人，顾临以画家的身份签在千创旗下，仗着陆予章唯一学生的身份可没少拿好处。哪怕现在已经学完绘画系统，很少再像以前那样正经授业。
天天去拜访陆予章，把陆予章当爹一样供起来也是应该的。
因此夏忱卖起顾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她秉持着自己过不好，别人也不能过好的原则，恨不得顾临天天上陆予章那里报道挨训。
第二天她装作身体不舒服，让顾临自己过去。
顾临在陆予章那里吃过晚饭才回来，一到家就倒在沙发上，比往常都要蔫吧，像受到很大摧残。
夏忱坐到顾临旁边，软声安慰半天，才旁敲侧击地问：“陆老师有说我什么吗？有没有把要给我的东西转交给你？”
顾临一下坐直了身体。
“我都忘了！对不起忱忱，陆老师也没提起这事。”
顾临虽然累，但对夏忱的事情是非常在意的，立刻拿出手机。
“我打电话问问，你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我之后找时间帮你拿回来。”
夏忱温柔地按住顾临的手，阻止他打电话。
“既然陆老师没说，说明也不是重要的东西，不用太在意，下次拜访陆老师顺便拿就好。”
同时认定陆予章肯定没什么东西，说不定是想把她骗过去训一顿，便把这件事放到脑后不再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