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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上山

作者:柠檬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严雪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她找乘务员补票的时候。


    饶是她清楚记得单秋芳说的是金川,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有两个金川林场吗?”


    她怕单秋芳当时着急,没把话说清楚。现在车都开了,她也没法回去找她确认。


    乘务员拿着票夹头也没抬,“一个金川,一个小金川,开采时间不一样,票价也不一样。”


    严雪略一思忖,最后还是掏出四毛钱,买了去金川林场的票。


    单秋芳既然说是金川,那就先去金川找找看。实在找不到,再去小金川找也来得及。


    乘务员说两边离得不远,也就一站路,顺着火车道就可以走过去。


    小火车车道窄,内部空间自然也要小许多,没有长座位,两边都是双人座。严雪补完票,在靠近过道那边找了个位置,才坐下没多久,窗外就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关外的雪和关内的很不一样,有种张扬不羁的肆意,一旦下起来,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这一种颜色。


    火车刚开出澄水的时候,窗外积雪还只到小腿高,停了两站后就明显没过膝盖了。雪花落得大,也很快开始遮挡视线。


    严雪在车上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听乘务员穿过车厢报,金川林场到了。


    澄水那个森铁的车站虽然小,但好歹有个车站,金川林场连站台都没有,最后一阶严雪完全是跳下去的。


    她站稳脚,隔着雪幕打量了下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自从五几年国家开始对长白山林区进行采伐,十几年间先后在澄水建立了数个林场。金川算是比较新的,位置也比较深,刚好处在群山之中一个山坳里面,粗略一看,少说也得有二三百户人家。


    因为下雪,路上人并不多,还是有个跟她一起下车的阿姨见她眼生,主动问了她一句,“闺女你找谁?”


    “大姨您认识齐放吗?应该是这几年才来林场的,人很高,有一米八,长得也很好看。”


    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热情,严雪倒不认生,更不会像一般年轻姑娘扭扭捏捏,特征说得很清楚,力求精准地找到人。


    那阿姨显然没想起来,但人真的很热情,直接把她带去了场部,“人都是他们管的,他们肯定知道。”


    这回总算问到了,金川林场的确有个叫齐放的年轻职工。好消息是单秋芳没说错地方,严雪不用再跑一趟小金川了;坏消息是今年伐区位置远,采伐任务重,为了节省时间,采伐队现在都住在山上,平时根本不下来。


    “要不你先在招待所住一宿,看看明天有没有通勤车上去。”场部的人建议。


    等人下来不现实,从林场上山的路又远,雪还厚,靠两条腿走上去,天黑都不一定能到地方,更别提严雪还不认识路。


    严雪点点头,笑着跟对方道过谢,正准备拉上围巾去不远处的招待所入住,场部门一开,又有人走了进来。


    “你先等一下。”刚那人突然叫了她一声,问来人:“你那拖拉机修回来了没有?”


    “修回来了,正等着调内燃机往山上运呢。我看这批KT-12早晚得废,用十几年了,老毛子那边现在还不给咱们供应零件,隔三差五就得趴一次窝。”


    来人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肥肥大大的蓝灰色棉大衣,显然和他还算熟悉,一面抱怨,一面解了手闷子到铁炉子边烤火。


    场部的人也很无奈,“坚持坚持,过这个年就好了,我听说局里今年要调两台新出的集材50拖拉机过来。”


    “别又跟之前那批东方红54一样。”刚进来那男人依旧撇嘴。


    长白山林区最早开始采伐的时候,运输方式极其原始,冬季使用牛马拉爬犁,俗称牛马套,夏季放排。


    五十年代引进了一批苏联的集材拖拉机,效率才有了大幅度提升。可惜后来又赶上□□放卫星,各林场争着打破最大集材记录,导致机器超附和运作,严重磨损,经常出现问题需要修理。


    东方红54就是这时候被调过来的,但这是农用拖拉机,地隙小,效率低,又没有集材专用的装置。各林场试用了一阵,实在不适用,又转调到了营林和农业战线。


    这些场部那人也知道,“这次的集材50不错,已经有林场用了几年,都说效率很高,比KT-12强。“


    又对来人道:“既然你要上山,顺便把这位女同志带上去,她来咱们林场找人的。”


    “我那是运拖拉机,又不是通勤车,怎么带人?”男人这才看向严雪,语气明显不耐。


    目光触及到严雪的脸,那不耐又顿了顿,收敛两分,“带人也得站拖斗上。”


    严妈虽然没给严雪生个好身高,却着实给她遗传了一副好相貌,一张典型甜妹的脸。


    场部生了炉子,比外面暖和很多,为了表示礼貌,她说话时将被哈气冻硬的围巾拉到了下巴,刚好露出一张巴掌大的俏脸。眼睛明而亮,盈盈含着一汪笑意,五官小巧精致,又因为线条柔和没什么攻击性。


    场部那人一听就知道有戏,问严雪的意见:“站车斗上行吗?”


    不站车斗上,就得等明天才能上山,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通勤车,严雪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这一天第二次换交通工具,还换成了露天的,严雪完全是顶着风雪进了大山更深处。


    “妹子来串亲戚的?”路上后进来那男人问。


    听他自我介绍他姓梁,让严雪叫她梁哥,是金川林场仅有的两个拖拉机手之一。


    “算是吧。”八字还差一捺,严雪并没有说自己是来相亲的,反而问:“这么冷的天还要上山采伐,林场很辛苦吧?”


    “那肯定的啊,哪天晚上回去,棉裤不湿得透透的,不放在炉子上烤干根本没法穿。这还是现在,只有冬天有采伐任务,以前全年都得采伐,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发,晚上黑透了才回来,孩子早睡了,好几岁都不知道亲爹长啥样。”


    一提起这个,梁哥话明显变多,严雪也不插话,只在一旁静静听。


    “你上山是要找谁?”梁哥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严雪身上。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严雪也就实话实说,“齐放。”


    “那小子啊。”梁哥顿了一顿,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那小子挺能干的。”


    很快,内燃机拖着车斗停在了山上临时搭建的营地。梁哥将拖拉机开下去,说什么也要亲自带严雪去找人,“拖拉机本来就不够用,还整天趴窝,这几天采伐都停了,全在放冰沟。你一个人不认识,自己找不着。”


    相比几十年后,这年代的林业工人大概从不知道什么叫雪休,大雪始终下着,也不耽误他们热火朝天干工作。


    怕雪太大把伐好的木材遮住,导致运输时遗漏,来年春天木材烂在大山里,验收不合格,众人甚至更加快了动作。隔很远,严雪都能听到四人一杠或是六人一杠抬木材时,工人们一唱一和的号子声。


    “那就是冰沟,往下放木头的,以前没见过吧?”梁哥指了不远处一条长长的雪道。


    这冰沟跟后来冰雪世界放轮胎的有些像,却比那大很多,长很多,沟里冰面上覆着雪,一看就很滑,严雪还真没见过。


    梁哥就边走边和她介绍,“这玩意儿一下雪就得开始弄,还挑地方,又得选缓坡,又得带弯,不然冲下来劲儿太大,刹不住。弯又不能太大,不然就飞出去了。有时候木头趟不下来,还得往上浇水,不过比人扛、牛马拉都快。”


    正说着,那边山上吆喝一声:“下去了!”鱼骨一般斜着在沟顶排开的圆木已经又被撬起小头,顺过来滚进沟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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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老林子里面的树树龄都很长,一棵甚至能有上千斤,砸在沟里声音闷且重,很快便几个转弯冲到了沟底。而沟底早有人等在那,都事先找好掩体躲着,等圆木停稳,立马上来检尺装车,运到山下的楞场存放。


    梁哥眯眼在雪中打量一番,带着严雪往那边走,“应该就是这一队。”


    山上雪更深,不过采伐队之前都在这边作业,倒是踩出了不少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


    梁哥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回头问严雪:“能跟上吧?”


    “能。”严雪已经感觉到雪从脚脖子灌入,慢慢浸冷整个小腿,但还是没有放慢速度,“咱们靠这么近是不是不太安全?”


    她可是亲眼看到那些圆木滑下来时力道有多大,着实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领路你还不放心?以前没有拖拉机的时候,这放冰沟的活可都是我领头。”


    梁哥不以为意。


    严雪还要再说什么,一个身影突然飞速靠近,扯着梁哥的后衣领连退数步。


    怎么也有个一米七几的梁哥竟然完全没法反抗,就这么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


    “谁他妈拽我?”他狠力一甩胳膊。就要骂,一根合抱粗的圆木擦过他刚刚所站的位置,重重滑了出去。


    一直滑出十数米,圆木仍去势不减,这要是砸在人身上,哪怕只是擦个边,不死也得受重伤。


    梁哥的话戛然而止,严雪虽然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同样吓了一跳。


    刚拽了梁哥那人已经掩在了附近一块山石后,视线淡淡扫过严雪,落在了梁哥苍白的面孔上,“还不走,等着做安全培训案例?”


    每年采伐季开始前,林场上下都是要做安全培训的,何况梁哥是林场的老职工了,竟然也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梁哥脸上发烫,“谁知道今年冰沟哪个修的?这么远也能滑出来。“。”


    这显然是在挽尊,对方眼神更淡了,甚至一个字都没再说,直接收回了视线。


    这种无视比嘲讽更让人难受,梁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装什么?要不是帮你带人,你当我愿意往这儿跑?”


    帮他带人?


    严雪正伸了手去扶梁哥,“你没事吧?”闻言忍不住又朝那人看去。


    这回她看得仔细了些,发现那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个子很高,绝对不止一米八,因此显得身形特别颀长,同样是林场蓝灰色的棉衣制服,穿在他身上就是不显臃肿。


    听到梁哥的话,对方掀了掀眼皮,没怎么走心地瞥过来一眼。


    藤制安全帽下面的兽皮耳朵遮住了不少脸部线条,依旧难掩其英俊,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明明该看狗都深情,却从内而外透着股冷淡。


    如果这就是她要找的齐放,那姑姥姥还是保守了啊……


    这长相何止是不赖,简直极品。


    想着,梁哥已经避开了她扶人的手,“你不是要找祁放吗?他就是。”黑着脸自己爬起来,丢下她走了。


    这下原地就只剩下她跟年轻男人,对方的视线也终于落到了她脸上,“你找我?”


    语气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眉眼间甚至有一丝懒怠。


    “你就是齐放?”虽然梁哥那么说了,稳妥起见,严雪还是又确认了一遍。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选择问她:“有事?”


    这反应,倒像是忘了还有相亲这件事。甚至要不是姓名、相貌、身高都跟姑姥姥形容得一样,严雪都得怀疑下自己是不是找错了。


    于是她再次跟对方确认,“前些天的信你应该收到了吧?”


    事情定下来,姑姥姥就给这边回了信,信上交代了她准备出发的时间,算一算就是这两天到。


    果然对方闻言抬眸,一直被眼帘半遮的瞳仁漆黑,“你是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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