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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对象

作者:柠檬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做饭呢?昨天送来那饼子你跟继刚吃了没?”


    白秀珍进门就问。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先提这个,哪怕之前两家闹得不太愉快,严雪也不好给她甩脸色,接下来的话自然就好说了。


    严雪果然没给她甩脸色,笑盈盈去开了碗柜,“还剩俩,大娘您家要是不够吃就拿回去,我这还有地瓜。”


    白秀珍准备好的说辞当时就卡在了嗓子眼,情绪都不连贯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明她是施以恩惠的那个,叫严雪这么一说,倒好像她多抠门,东西送出去了还要来讨回来。


    严雪本来也没想真还,顺势就又放了回去,“那您是有什么事?”


    几句话的工夫,白秀珍进门时那种高高在上已经有些维系不住,又顿了顿才组织好语言,“这不前两天翻日历,发现你就快满十八了吗?我像你这么大,你大哥都能满地爬了,你这该抓紧也得赶紧抓点紧。”


    原来是为这个,严雪不能说早有所料,但的确往这个方向猜测过。


    严继刚本来躲在里屋,闻言也忍不住探出半边头。


    白秀珍没在意,还在那拉着严雪说话,“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长得特别好,你见了保准能相中。关键是家里也通情达理,听说你还有个弟弟,让你把继刚也一块带去,这样的人家可不好找。”


    父母双亡,还带个拖油瓶弟弟,一结婚就等于直接当爹,这样的姑娘的确不好嫁。


    何况父母双亡,往深里想是相克的八字。虽说破四旧已经轰轰烈烈搞了好多年,可农村人特别在意这个,谁知道她还会不会克别人。


    严雪低了头,脸上露出些为难,声音也小了下去,“大娘,我这还戴着孝呢。”


    “都新社会了,谁还讲究这啊?再说你不是满一年了吗?真等三年,不得等成个老姑娘,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白秀珍不以为意,“我这也是看你一个人带着继刚,日子过得难。找个男人,好歹家里有个主心骨,比你这样啥都自己扛强。你这两天就别往外跑了,找个时间先去相对象,成就趁着年底赶紧把事办了。”


    连啥时候结婚都安排好了,倒比严雪这个独自带着弟弟,又要养家又要还债的还要急。


    严雪就没再说什么,只将头垂得更低,“再等等吧,我……我这还没满十八呢。”


    白秀珍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当她是害羞,“也行,不差这几天了。你好好想想,早点找婆家,你也能早轻快轻快不是?我就不耽误你做饭了。”


    人一走,严继刚立马从里屋出来,跑过来拉住了严雪的衣角。


    小少年仰着脸,清澈的眼睛里有担忧,也有关切,可却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严雪捏了把他的小脸,“又不是给你找媳妇,你着什么急?”


    严继刚脸立马红了。


    严雪就拖着这么个大尾巴,回到锅边继续做饭,“大伯娘介绍这个人,估计长得不错。”


    严继刚眨了一下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


    严雪慢悠悠讲给他听,“人想把一样东西推销出去的时候,会不停突出甚至放大这样东西的优点,对缺点避而不谈。大伯娘一直叫我见人,肯定是有自信见了之后我能看上,不然她不是白忙活了。”


    严继刚虽然不敢出门,学也没有上过,但先丧母后丧父,其实比同龄孩子更加早熟。


    严雪说给他听,他脸上果然露出思索,“那……其他的……”


    “大伯娘既然没提,肯定有不如人意的地方,就看是哪些方面不如人意了。”


    严雪一直是个很现实的人,上辈子那些经历也由不得她不现实,“人这一辈子,不如意的是大多数,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就好了。抓住自己最想要的,不重要那些该舍就舍,也只能舍。”


    这回严继刚沉默了更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好半天,他才问姐姐:“你这是……要去见?”


    “条件合适的话,见见也无妨。”严雪一笑,抬头朝正屋西边看了眼,“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打听打听。”


    所以她才以自己未成年为由,给自己争取了几天时间。


    严继刚这种情况,最好是换个生活环境,能让他放松下来,不再想起那些噩梦,也不再有人整天学着他说话。


    在这个时代,女性一直不结婚也不现实。倒不是养不起家,是独身女性身边没个男人,总免不了被人惦记,尤其是生活在农村的独身女性。


    当初她生父过世,她妈一个人带着她,就差点让人摸进来,那个人还是她的亲三叔……


    事涉自己儿子,她那对爷奶肯定不能帮她妈做主,甚至指责是她妈耐不住,勾引了自己儿子。不然她妈也不会毅然决然带着她改嫁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还连她的姓都改了,彻底跟原来的家庭断了关系。


    如果严雪穿的是五十年代,或者改革开放以后,就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了。


    可现在是1969年,城里人都得下乡做知青。不通过嫁人这种方式,她连这个村子都没法离开。


    严雪把炒好的菜盛出来,对严继刚说:“你先吃,我去给咱二/奶奶送点。”去碗柜又拿了个碗。


    没想到严继刚进屋把盘子放好,又赶紧跑出来,要跟她一起去。


    冬天天冷,关里这边北边的窗户多数是用黄泥做的砖坯堵起来的,为的是挡风,只留南边的窗户采光。


    姐弟俩趁着大伯一家正吃饭,从屋后绕到了正房的西间,抬手敲了三下窗,不多会儿,里面便响起了拔插销的声音。


    严家这位二老太太年少守寡,才二十来岁丈夫就没了,两个孩子也相继早夭,一直跟着大伯哥也就是严继刚爷爷一家过日子。


    那时村里都传她方儿子方汉子,她自己心里也存了忌讳,一直没有再嫁,只象征性过了大伯哥家二儿子也就是严雪的继父严柏山当嗣子。


    但其实就是走个形式,省的她过继了别人,房子和地都落到别人手里,严柏山根本没和这位过房妈一起生活过,而是继续养在父母膝下。老太太似乎也不在意,在严家不言不语,不闻不问,活得像一个隐形人。


    以前严雪没注意,多了一段人生后再回头看与这位过房奶奶的几次接触,发现对方绝对是个洞若观火的明白人。


    “奶奶您吃饭了吗?我刚做了咸鱼炖萝卜。”她把碗从敞开的窗缝递进去。


    油放得不多,但切成段的咸鱼还是被煎得微微泛黄,配上色子那么大的萝卜块,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二老太太说话一向慢悠悠的,“做了就自己吃,往我这送什么?”


    “这些年我跟继刚的衣裳和鞋,您也没少帮着做啊。要不就我那针线活,我们都得光着。”


    严雪长了张线条柔和的脸,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特别讨人喜欢,小嘴巴也会说话。二老太太那张过早苍老的脸上眼见着有了笑意,“瞎说啥呢?”


    又低声问:“你大伯娘刚往你那边去了吧?”


    “就知道瞒不过您。”严雪并不觉得意外。


    二老太太也没有要拐弯抹角的意思,“这几天你不在家,你大伯娘那个嫁在垛崮村的远房妹子来过两趟。”


    都不用再多说,严雪就懂了。


    垛崮,顾名思义,垛起来的石头。


    那边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贫困村,土地薄,地里不出息,山上的石头也不成才,年年都完不成国家给定的任务。别说外地姑娘不愿意嫁,本村姑娘都跑光了,全村不到一百户人家,就有三十多个光棍。


    如果是因为穷,愿意让她把弟弟带上,的确说得过去。


    没想到二老太太又看了严继刚一眼,明显还有话说。


    严雪立马捂上了弟弟的耳朵。


    二老太太声音压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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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那户人家我知道,家里一共五个儿子。前些年老大说了媳妇,三天回门,就再没从娘家回来。”


    才过了三天就不过了,是男方打老婆还是……


    严雪刚在脑子里转过,就听二老太太若有所指道:“有人看到他们家老二后背全是血道道。”


    老大结婚,老二后背全是血道道……


    这严雪都忍不住要抽气了,难怪不让严继刚听,“她们给我介绍的不会就是这个老大吧?”


    “那倒没有,他们给你介绍的是老三。前些年没的吃,老大跟人去岛上赶海,回来的时候船沉了。”


    这个事在当地很出名,严雪那时候年纪还小,依然有所耳闻。听说是回来的时候船漏水,开船的让把桶里的东西倒倒,船上人饿怕了,没一个舍得,最后二十多个人全淹死了,最多的一家没了俩。


    可就算不是老大,老三也很危险好吗?


    总不能拿自己的下半辈子赌人家只对嫂子感兴趣吧?


    听说这位老二至今还没有结婚,下面还有两个刚刚成年的弟弟……


    回去的路上,严继刚一直拿眼瞧严雪,一副想问又不知道能不能问的样子。


    严雪上辈子没少在网上吃瓜,依旧觉得很炸裂,一时没顾上理会。直到吃饭时严继刚仍然心不在焉的,她才组织了下语言,问弟弟:“你想不想要四个姐夫?”


    “四个?”严继刚差点噎着,反应过来立马摇头。


    “我也不想,所以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于是等白秀珍算着日子,过来问严雪准备得怎么样了,严雪再一次找了借口拖延时间。


    白秀珍有些不悦,回去把这事和严大伯严松山说了,“当自己是啥千金大小姐呢,给她介绍个对象还拿三拿四的。”


    严松山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不会是知道了吧?”


    这白秀珍倒是不担心,“她能知道个啥?谁闲着没事跟个十几岁的小妮子说这些?再说那都是没影的事,外面瞎传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严松山始终觉得不放心。


    自从柏山没了,严雪那妮子就总给他一种不太对的感觉,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还是得再加一层保险。”严松山眉头始终没有舒展,“那妮子不是还欠着生产队的钱吗?不行你跟他们家说说,让他们先给还了。”


    有了债务关系,这个对象相不相,嫁不嫁,可就由不得她了。


    “让他们还?那他们之前跟我说的……”白秀珍欲言又止。


    他们钱够不够,关他们什么事?


    严松山瞥了妻子一眼,“实在不行就算了,又不是非他们不可。”


    并不是很执着促成这件事的样子,甚至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继祖跟他那个对象,处了得有小半年了吧?”


    提到大儿子,白秀珍又挂起脸,“可不是,这要不是咱家没地方,年底就能把婚结了。”


    严家院子小,孩子又多,根本腾不出地方给儿子结婚,还得想法子另盖,又麻烦又费钱。


    何况他们又不止这一个儿子,后面还有三个等着呢,都花完了老二老三怎么办?


    这么一想,白秀珍更想快点把严雪那姐弟俩弄走了,“我还是去跟他们家说说,既然要娶媳妇,也不差这点钱。”包了围巾往外面走。


    刚出正屋,迎面就看到一个小毛驴哒哒哒停在了院门外。


    驴上的人白秀珍认识,是严雪她妈的亲堂姑,就嫁在十里地外的单家村。当初严雪她妈嫁到严家,就是她介绍的。


    不过这人虽然只比严雪她妈大十岁,却是裹了小脚的,走远路并不方便,平时都是人往她那边去,很少见她往严家这边来。


    正纳闷,小脚老太已经从驴上下来,还笑眯眯和她打了个招呼。


    “她大娘也在家啊?正好,我给小雪介绍了个对象,你也帮着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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