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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公主与打火匣

作者:mantis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


    那是个格外阴森的夜晚。


    在距离皇城几十里的偏远村庄里,一个佝偻的身躯悄然落地。


    狞笑着的男人疯狂擦着手中的打火匣,不断向地上的人挑衅:


    “老太婆,你的宝贝归我了。”


    躺在地上巫婆无悲无喜,静静地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体内流出,她用最后的力气缓缓开口:


    "当紫色火焰吞噬狗眼时,记住是你亲手点燃了自己的绞索。"


    一滴血溅在男人的手背,逐渐形成狗眼印。


    无人注意。


    (二)


    菲奥娜公主是整个王国最美的女人。


    她深受各国王子的追捧,在她的寝宫墙壁上,挂满了王子们的画像,每个画框角落都标注着联姻带来的利益。


    但公主对他们都不感兴趣,因为她另有深爱的人。


    每到深夜,会有三只狗偷偷潜入王宫,将她带到爱人的身边。


    那是个名叫丘八的男人,他是个退伍军人,帅气又坚毅,能把自己哄得很开心。


    最让公主感到有趣的,是丘八的打火匣魔法,只要他擦亮手中的打火匣,就能召唤出三只不同的狗——一只有茶杯那么大的眼睛,一只有水车轮那么大的眼睛,还有一只的眼睛简直有“圆塔”那么大。


    被召唤出的三只狗无所不能,能为他抹平一切阻碍,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富。


    公主很喜欢这三只狗,三只狗也十分亲近召唤者的爱人。


    后来她得知,丘八的打火匣是一位巫婆所赠,那位巫婆妄图利用丘八,他及时反应过来,成功惩戒了她。


    公主深深地为自己爱人感到欣慰,他是如此的强大,一定能将她保护好。


    但她还是十分不安,她害怕被爱人抛弃,于是一次次地确认:


    “丘八,如果我伤害了你的心,你是否也会惩罚于我。”


    每到这时,丘八会温柔地拥抱公主,一字一句地安慰道:


    “你是公主,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会好好珍爱你的。”


    恋人的肩膀是如此可靠,公主在他的怀中安心闭上眼。


    (三)


    但好景不长,越来越多的人盯上了公主的婚事。


    在那华丽的宫殿中,公主百无聊赖地在联姻书上画了三个狗头。


    王后在一旁冷眼看着,如命令般宣判道:


    “北国的王子下月会来迎娶你。”


    公主撇起嘴,将文书往旁边扔去。


    仆从接住了文书,在王后的示意下收好。


    “你该懂事了,菲奥娜。”


    她淡淡地朝女儿开口。


    公主并不搭理她,只是抚摸着胸口的银项链,如抱怨般问道:


    “母后知道父王当年是怎么得到王冠的吗?”


    王后瞥了女儿一眼,随意答道:“当然是凭他的野心。”


    公主似懂非懂地点头。


    夜晚,‘茶杯眼’如约而至。


    公主哀伤地看着它,给它喂了紫色的肉干,这是它最爱吃的食物。


    她的心中更觉悲凉,不知以后还能否亲手给它喂食。


    “将这封信带给丘八。”


    她这封信中写了自己的无奈,同时也希望爱人能来到王宫,带她逃离这个囚笼。


    空旷寂静的宫殿中,一声叹息被风吹散。


    “您养的坏孩子又来要肉干了。”


    令公主想不到的是,她所期盼的爱人,此时正在城镇中的酒馆里炫耀着自己的经历。


    “哈!你们可不知道,那公主简直像小狗一样听话。”


    丘八的身边围满了人,没人相信他嘴里的话,但他们都不由自主地被那神奇的打火匣吸引。


    没人注意到,在他擦出火焰的那一刻,有着一晃而过的紫色。


    也没人注意到,酒馆中有人正监视着他们。


    直到丘八彻底喝醉,他才默默退出酒馆,直奔王宫而去。


    (四)


    “你看见的都是真的?”


    王后坐在高位上,轻声问道。


    “是,”跪在地上的正是那酒馆中的人,他一字一句汇报道,“我在那一带巡视已久,他手背上的狗眼图案,和先王盔甲上的徽章一模一样。”


    王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恨恨道:"原来老东西还留了一手......”


    她立刻派军队前往,抓捕了酒馆中烂醉如泥的丘八,将他关进了监狱。


    同时,她也看到了公主写给这个男人的信。


    ——难怪自己的女儿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排斥联姻,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得知爱人被捕的公主悲痛欲绝,不断向母后和父王求情,希望他们能网开一面。


    父王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置一词。


    自己的女儿背着他做出这等污垢之事,无疑是对他尊严的侵犯。


    幸好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还能继续发挥最大的用处。


    王后看出丈夫的不耐,亲自将公主送出去。


    “菲奥娜,那个男人是先王留下的祸患,我们必须铲除,你不用再来了。”


    泪水不断从公主的脸庞滑落,落到了她脖颈间的银项链里。


    “那么,母后,请让我再见他一面吧,我保证——在这之后,我会乖乖接受联姻。”


    王后的神情终于松动。


    (五)


    公主如愿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只不过两人之间隔了一整个坚固的金属栏。


    望着公主美丽坚强的面容,丘八流下了恐惧的泪水。


    “公主,我的爱人,一想到明日便再也见不到你的笑颜,我的心中悲痛万分。”


    公主擦着脸上的泪,无助地悲叹道:


    “丘八,我的爱人,我要如何才能让你脱离苦海?”


    丘八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在公主耳边轻声道:“我的公主,我需要你的帮助。”


    公主认真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我拜托‘茶杯眼’来找你,在它回来后我便将打火匣交给了它,它今晚一定会来找你,你一定要收好打火匣。”


    “等到明日刑场上,行刑人会问我最后的遗愿,那时我会说‘请让我抽一支烟’,我希望——你能亲手将打火匣递给我。”


    公主含着泪点头,问道:


    “我答应你,这样便能拯救你了吗?我的爱人。”


    丘八如释重负地笑了。


    “是,只要我拿到打火匣,我就能带着你冲出重围,从此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天晚上,“茶杯眼”果然来到了寝宫,公主像往常一般给它喂了紫色肉干。


    “茶杯眼”张开嘴,露出口中含着的——能救她爱人性命的打火匣。


    公主郑重地将它按在胸口的银项链上,轻轻抚摸着茶杯眼的脑袋,低声发誓:


    “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结束的。”


    (六)


    行刑的时刻马上开始。


    一切都如丘八预期的那般,在他说出想要抽一支烟时,处刑人虽有不解,但还是为他递上了烟。


    接过烟后,他又缓缓道:


    “在临死前,我真心希望,王朝最美丽的公主能给我亲手递上打火匣。”


    国王不耐地看着刑台,示意身边的女儿上前。


    王后蹙着眉头,道:“还是不要让菲奥娜去了,鬼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得到的是国王的轻蔑一笑。


    “一个女人,一个囚徒,能翻起什么风浪。”


    公主就这样走上刑台。


    递出打火匣的那一刻,她凑到丘八身前,轻声道:


    “我的爱人,你似乎从未好奇,为什么狗儿如此喜爱我。”


    丘八没有在意她的话,迫不及待地擦亮手中的打火匣。


    ——紫色火焰熊熊燃烧。


    三只狗就这样出现在刑台上。


    甫一落地,它们便向那高台上的国王冲去。


    “护驾!护驾!”


    周围是一片骚动,卫兵们蜂拥而至,却被“水车轮”与“圆塔眼”一掌挥开,它们如此轻易地劈开了道路。


    “丘八,快阻止它们!”


    公主的声音传来。


    但手持打火匣的男人忽略了她的声音,在刑场中放声大笑。


    卫兵们尽数被打落在地,“茶杯眼”在倒下的人海中敏捷穿梭,最终跳至国王身上,恶狠狠地撕咬着。


    国王发出惨痛的叫声,在地上不断打滚,王后被吓得瘫倒在地,所有人都不敢再向前。


    王冠从他头顶滑下,从高台落至刑场的地上。


    哐当,哐当。


    就这样滚落到公主的脚边。


    (七)


    丘八紧紧盯着高台上的惨状,冷酷地下令:“把台上的人全都撕碎。”


    出乎意料地,在将国王咬死后,三只狗同时停下了动作。


    它们齐齐看看刑场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怎么回事?”


    丘八十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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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惑,为什么它们不听命令了。


    在他身边的公主轻声提示。


    “你看,它们的眼睛。”


    丘八仔细地朝它们看去,刹那间瞳孔紧缩。


    ——从狗眼中映出的,是那巫婆的身影。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浑身颤抖的男人大吼道。


    “是呀,她已经死了,”公主幽幽开口,“你杀死了我的老师。”


    丘八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公主平静地陈述,“我只是把打火匣里的燧石换成了我的紫水晶。”


    她将手按在胸口的银项链上,一字一句道:“这是老师送我的礼物,也是——操控打火匣的真正力量。”


    当紫色火焰重新燃起,便是她收回权力之时。


    "你利用我的爱?"


    丘八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我利用你的贪婪。老师给过你选择——若你当时用打火匣帮助村民而非抢劫,就不会有如今的结局。"


    丘八突然想起,巫婆教会他使用打火匣时,那句意味深长的告诫。


    "记住,魔法会认主......就像狗永远记得第一个喂它的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仍不死心,大声喊道:


    “你错了——我是这么爱你!这么爱你!”


    公主终于正眼看向他,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嘲讽的笑容。


    “你不爱我,”她扬起嘴角,好笑地看着他,“你爱的只是‘驯服公主’的故事。”


    “你说我是尊贵的,独一无二的,事实是,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


    “我名为菲奥娜,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国王。”


    菲奥娜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将死之人。


    那三只狗是老师创造出的生命,是她赠予自己的礼物。


    ——茶杯眼的狗是那因生育死亡的前王后的灵魂,监视世间的恶行;水车轮眼的狗是前任女巫议会长的记忆,记录王国的腐败;圆塔眼的狗是老师的化身,承载着菲奥娜的力量。


    只要她佩戴着这条银项链,不,只要她的灵魂不灭,便会永远与打火匣产生共鸣。


    “菲奥娜!不——陛下,求您宽恕我。”


    三只狗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丘八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放过自己。


    菲奥娜不再看她,就像他从未听过她的告诫,她也不必再浪费时间。


    将脚边的王冠踢远,她转身向高台走去。


    三只狗得到了命令,扑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


    高台上的人们静静地看着刑场上的场景,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菲奥娜缓步走到王后身前。


    王后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儿,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比我狠......很好 。”


    菲奥娜摇头。


    “不,母亲,我只是比你......更自由。”


    何必向他们投诚,只要你发自内心相信,世间总有破局之法。


    加冕前夜,菲奥娜再次来到地牢。


    安静的地牢只剩脚步声,三只狗静静等待着王朝的统治者。


    直到菲奥娜的身影出现,她们才变成三个女人的模样,齐齐向眼前的人行礼。


    “我们终于不用再吃带药的肉干了。”少女形态的那位笑着说。


    菲奥娜微笑着,擦亮手中的打火匣,看向眼前的三个女人。


    “从今往后,火焰由女性自己点燃。”


    紫色的火焰在她们的瞳孔中燃烧。


    那熊熊火光中浮现的,是新的女性议会名单。


    (八)


    “刑场上的囚犯使用恶毒的魔法,残忍地杀害了老国王,但他也因此受到上天的谴责,最终惨死在自己召唤出的烈犬口中。”


    “后来呢?”


    懵懂的女孩依偎着她的母亲,悻悻地听着一个月前王城发生的惨剧。


    “幸好,我们的菲奥娜陛下及时出面主持大局,阻止了这一切,没有让悲剧蔓延。”


    年幼的女孩睁大双眼,露出向往的笑容。


    她忽然想起那场加冕仪式上 ,远远看见的国王陛下。


    “妈妈,为什么陛下不戴王冠,只戴着项链呢?”


    “因为......”


    母亲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心口。


    “因为真正的王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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