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是自杀。
警察来了，经过现场勘测，除了流浪汉，没有其他人近段时间来过这里。
再结合法医鉴定、调查取证进行综合分析，死者为自杀。
调查清楚后，为难的就是怎样处理顾远明的尸体了。
他们知道，死者的唯一亲属在不久前去世，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的烧炭自杀。
一位警察突然想起来，
“那天死者来领尸体的时候，身边有位女孩，好像是他的邻居，可以尝试着联系一下。”
就这样，两位女警察上门来拜访陈安。
“陈女士，很冒昧地打扰您。”
陈安确实被打扰到了，好不容易放两天假，一大早就被弄醒了。
他们公职人员都不双休的吗？
陈安打了个哈欠，“没事，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了解到您和顾远明认识，顾远明的遗体还放置在我们警局，想问一下您知道他还有别的远房的亲属吗？我们好通知亲属来认领。”
“什么？老顾死了？”陈安的睡意立刻消失殆尽。
她这几天跟着刘远扬出差去了，警察调查的时候她没在。
赵娟是一看见警察就躲着的那类人，面对警察的调查，她躲都来不及，因此她也不知道老顾死了。
从震惊中平复之后，陈安把女警请进屋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他没有别的亲人，你们应该也知道，他唯一的亲人不久前也去世了。”
场面沉默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去认领遗体。老顾还有一笔钱留在我这里，看来他是早就做好了选择。”
得到提议，女警回复道：“我去向上级请示。”
就算她预料到上级会同意，她还是不敢给陈安打包票。
“好的，谢谢。”
送走女警，陈安沉默了。
这就是所谓的殉情？她苦笑，值得吗？或许值得，只不过她不懂。
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陈安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懂。
隔天，还是那个女警，她来通知陈安去认领，上级同意了。
陈安就拜托了上次那家殡仪馆和她一路再次去接人。
在搬运遗体的时候，司机大哥还在暗自感慨，他还是第一次拉着一家人相继死亡的遗体。
回程的路上，陈安坐在车上没有说话，她也无话可说。
到了殡仪馆，她直接喊人把老顾的遗体火化了，没有墓碑，没有葬礼，没有送别仪式。
什么都没有。
想来老顾也不喜欢这些。
两个小时后，陈安手里抱着廉价的骨灰盒走出殡仪馆大门。
随后，她来到了阿叶的墓碑前。
这里还残留有几朵未完全凋谢的黄菊花，想来是不久前老顾送的。
陈安喊了不远处的墓地管理员。
请求道：“可以把这个骨灰盒也放进那个墓碑里吗？”
对方微笑地拒绝了，“不好意思女士，除非是双人墓，一个墓碑只能放得下一个骨灰盒。”
“好吧，打扰了。”
她这个要求确实强人所难。
“没事的女士，有什么需要就呼唤我。”说完，墓地管理员就离开了。
可惜，老顾不能和阿叶葬在一块了。
他是在挑选墓碑的时候就选择不和阿叶合葬。
因为买不起？陈安在猜测。
随后，陈安趁管理员不注意，在旁边的灌木下挖了一个小坑，把骨灰倒了进去。
愿你成为一颗树，不需要参天，不需要茁壮，能够庇护阿叶就好。
这样也算如愿吧。
一切处理好后，陈安在墓园，找到一个垃圾桶，把骨灰盒丢了进去。
总算是尘埃落定。
回来的路上，在巷子口碰到了赵娟，几日不见，她愈发迷人了。
还是从前的相貌，没有丝毫改变，怎么就觉得她更漂亮了？
陈安在内心吐槽自己对赵娟有滤镜。
两人对视。
仅仅一秒，陈安就偏移了视线。
相顾无言。
赵娟看着陈安这样子，嘴角略微翘起。
她喜欢陈安躲避的样子，以前害怕她不搭理自己，现在才觉得这样多好，她无形之中在两人之间占据了主导权。
“你去哪儿了？”
状似无意的语气，更是向对方表达出她已经在自己心里变得不重要了。
就像是跟一个关系一般的朋友问他“吃饭了没？”
赵娟知道她的习性，休假是绝对不会外出的，陈安会在家里睡个一整天，实在饿了才会起来做饭。
“老顾死了，我去处理他的后事。”谈论别人的事情，陈安才敢直视赵娟的眼睛。
“什么？老顾死了。”
她跟陈安知道的时候反应一样。
“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怎么跟你说，我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
内心怎么想的，和她说出的话一点都不一致，口是心非。
“没意义，你知道了又不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处理他的后事。”
‘陪我？赵娟是在关心我？’
陈安话语软了下来，“没事，我自己一个人能处理好，这件事不复杂。”
赵娟双手抱胸，“管你复杂不复杂，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做梦！”
看着陈安手里什么都没有，“骨灰呢？”办完后事骨灰去哪儿了？
“我埋在树下了。”
“什么？你不能图方便就随意处置别人的骨灰啊！”这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我是埋在阿叶墓边的树下。”
“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怕老顾晚上来找你？”
‘这丫头简直就是胡闹。’
陈安笑了，“不怕，老顾巴不得。”
赵娟戳了戳陈安的脑门，想知道她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戳了陈安的脑门之后，赵娟才意识到两人之间还在闹矛盾，她尴尬地把手收了回来。
埋都埋了，她总不能去把骨灰挖出来吧！希望老顾心地善良，不计较陈安的胡作非为，不要大晚上出来吓她。
短暂内心祈祷之后，赵娟发现时间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她要迟到了。
和陈安相处，她总觉得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
“我去工作了。”
陈安木讷地答了一声“好”。
两人相背而行。
在这之后，陈安好多天都没有见过赵娟了。
因为这完全相反的作息，她们明明隔得这么近，却互相见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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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陈安一直在反思，对于自己偏见的反思。
小姐这份职业她是嫌弃的，可赵娟何尝不是在种种的异样眼光与边缘尴尬地生存。
结合这个大时代环境，女性时常被置于男性目光之下，行业行规使她们显露于性别歧视之中。
女性在这个世界活着本身就不容易。
赵娟没有学历，没有家世，在异乡谨慎卑微地活着，陈安猜想她过得很艰难。
而自己，也跟世人一样，去伤害她。
陈安很难受，一想到赵娟黯然神伤的模样她觉得心脏发闷。
她决定去道歉，一场正式的道歉。
为此，陈安向公司请了一天假。
她要用一天的时间请求赵娟的原谅，如果一天不行就两天，日子很长，她相信总会打动赵娟的。
可陈安似乎忘了，她要在除夕死亡。
一大早，陈安手里拿着一捧鲜花，是粉色玫瑰，早早地在赵娟房门口等她回家。
“你怎么在这儿？”
赵娟宿醉回家，看到自家门口有个傻子，捧着玫瑰花对着自己笑。
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希望是幻觉。
可惜，不是。
真实的陈安就站在自己门口，貌似在等她回家。
果然，不出所料。
陈安诚恳地开口道：“我在等你，想跟你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
赵娟嗤笑一声，“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说完，掠过陈安，拿出包里的钥匙开门。
寻常轻轻一转就能开门的锁她今天转动了几圈才打开了门。
四周都是玫瑰花的香气，赵娟认为她肯定是被花香乱了情绪才这样笨手笨脚，才不是因为她喜欢陈安捧着花等她回家。
她是在意的，但嘴硬。
打了个哈欠，她现在需要睡觉。
陈安跟随她进了屋子，像泥鳅一样丝滑入门，她怕但凡晚一点自己就被关在外面。
赵娟朝陈安翻了一个白眼。
她现在身体疲惫，才没空管陈安，要是在平常，她才不会让陈安进门，赵娟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希望她识趣点，马上就走。
赵娟躺在床上，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会儿就睡得人事不省。
陈安无奈，只有等她睡醒了两人再聊。
在这期间，她也没闲着。
举目望了四周，赵娟的衣服随便乱摆，乱糟糟的。
以前她把陈安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轮到自己，却是如此邋遢。
陈安把花搁置在赵娟的床头，随后撸起袖子打扫起来，她尽量放低声音，唯恐打扰到赵娟睡觉。
脏衣服都要成堆了，陈安一件一件的手洗。
两个小时才勉强打扫完，手也被洗衣服的水泡得发白发皱。
陈安也累了。
看着赵娟的睡颜，鬼使神差的，她也爬上床睡觉。
床上劣质的香味和赵娟身上一模一样，很让陈安安心。
她越凑越近，沉迷地嗅了一口赵娟身上的香气。
鼻子碰到她的身体，隔着布料陈安能感触到赵娟的体温。
被子里的赵娟是暖和的。
她忍不住靠近，直至全身紧贴着赵娟。
后来，陈安干脆抱着赵娟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