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夜风惹的祸（2）
第51章
薄冉樱陷入一片混乱里, 她捂着头，那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痛还没有消散, 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大门仍然是敞开的，乔熙宇在慌乱中，灰溜溜逃跑的时候，并没有顾得上关门。
薄冉樱用力扶着门框，上下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发出互相嗑碰的声音, 身体四肢都在发抖，连带着门也在摇晃。
事情过去了十几分钟，她还没有回过神, 仍然陷在刚才突然发生的恶性事件里, 脑海里不断闪过乔熙宇面目狰狞的脸孔。
她第一次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没有任何防备。
她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 超越了她以往看过的所有恐怖故事。
冲着门口的方向大口呼吸, 认为另一个人存在过的气息终于消失殆尽, 她才虚弱地关上了门。
这个动作像是开启了一个名为防御的开关，她把自己关进了封闭的房子里, 这里面只有她自己，不会再有可怕的人闯入。
渐渐的, 她觉得这样还不够。
只有卧室和客厅里有光源，光照的范围太小。
一切黑暗的空间, 里面都仿佛藏着深渊暗黑的怪兽, 只能她走近, 便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没。
她被脑海里可怕的猜想惊到，连忙逃窜般奔跑着, 把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追求满室的灯火通明，疮痍惊恐的心才得到了一丝丝安慰。
餐桌上的饭菜还在往空气里攀升着热气，清晰可见。
而本该是温馨的一顿饭，最后也没能吃成，盛满饭菜的饭碗，筷子此刻歪七扭八地倒在桌面，形成难看的轨迹，米饭、菜汤，蜿蜒流了一滩在桌面。
暗示着刚才发生在此处的情景。
轻易便唤醒薄冉樱的记忆。
她不想再联想那一幕，行尸走肉般用脑内排名第一的感触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行事，迅速收拾好了餐桌上的狼藉，把剩饭剩菜全都倒入垃圾桶，使用过的厨具碗筷全都清洗完成，整整齐齐摆放在橱柜里，餐桌上光洁如初，仿佛这样，就能遮掩住所有痕迹。
做完这些，薄冉樱颓丧倒在沙发边毛茸茸的地毯上，蜷缩的姿势，双臂环绕在膝盖，脑袋埋进腿弯，类似于鸵鸟想要逃避一切的自欺行为。
手机被放在一边，解锁点开之后就能看见还停留在拨号报警的画面。
三个数字刺眼得要命。
反复提醒，又荒唐。
薄冉樱现在还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去处理她和乔熙宇的遗留事项。
她手指删掉拨号数字，下意识找到联系人里备注成宝宝的昵称，那是她从高中开始就给南祈起的昵称。
遇到困难和无法解决的事情，她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总是南祈。
这些年来，南祈就像是她的守护神，最坚实的依靠，有她的陪伴，不管她做什么都有底气。
对南祈的依赖，已经超过了对家人的依赖。
所以这一次，她也想找到南祈，对她诉说自己刚才经历的恐怖遭遇，说自己识人不清，当时没有听她的谏言。
乔熙宇果然擅长隐藏自己阴暗的面目，两年来一直藏得很好，没有暴露出端倪。
想对南祈倾诉她此时此刻所有的心情。
可是这一次，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却阻挡了她潜意识的行为。
她想到了这些天来南祈对待她时产生的改变，那双饱含宠溺与温暖的漂亮眼眸里，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盛满了不在意和冷漠，能够轻易感知到她所有微小的情绪的雷达也变得失灵，不再珍惜她送的礼物，也收回了对她的专属待遇……
南祈的改变太突然太决绝，在短时间内全部收回，完全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薄冉樱直到现在都还模模糊糊的，悬浮着，没有真实感。
乔熙宇的质问也还历历在目。
[南祈想和你做单纯的朋友吗？]
[南祈在你心目中比我重要得多吧，任何时刻，你都在意她胜过我。]
[你明白真正恋爱的样子吗？面对亲密接触时应该会自然而然地享受这个过程。]
脑子里充斥着太多声音，让她感到很混乱，信息乱成一团，很难从中提炼到重要信息。
薄冉樱陷入思忖。
她特别不能接受乔熙宇在关于恋爱过程中怀疑她和南祈之间超出闺蜜范畴的指控，起初冲动答应追求后，她也没有后悔，认真经营着她和乔熙宇的这段关系，也提前说明了她比较排斥亲密的肢体接触，倾向于柏拉图的恋爱形式。
第一次恋爱，没有心怦怦，荷尔蒙剧烈爆发的经历，她觉得爱情有很多种相处模式，可能她和乔熙宇的这一种就属于平淡温馨的小日常。
她也考虑过两个人的未来，像是家长们期待地那样，按部就班，顺其自然地相处到订婚阶段。
从来没有过任何不忠于这段关系的行为。
她和南祈在经历过高中那次短暂的绝交后，经过谈心，也早就退回到了朋友的角色，不再有含着暧昧倾向的接触。
每当感受到南祈有异样的苗头，她都会及时掐灭，打断那丝暧昧的可能。
让彼此重新回到最好朋友之间的界限里。
乔熙宇的这段指责，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前男友是这样揣测，污蔑她的人格的，内心一阵恶寒。
她以为的性情相投，实则并不相投，只是被乔熙宇营造出的假面形象所疑惑。
她一点也不了解乔熙宇这个人，或者说，是从今天开始，她才看清他真正的面目。
至于他反映的和南祈的重要程度，薄冉樱可以不假思索的想到，南祈就是最重要的，在她心里是最特别的存在，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位朋友可以比得上她的地位。
恋爱真正的样子吗……
是指会被喜欢的人所吸引，自然而然地享受着亲密接触吗？
可她在和乔熙宇相处时，从来没有期待过和他产生亲密接触啊，甚至每次在乔熙宇靠近时都会产生没由来的抵触和紧张。
她认为这是天然性冷感，对于异性的肢体接触不会产生任何向往，一种小众但却合理的人群。
就像是LGBT人群一样，和大部分人之前有着思想和生理上的差异，属于天生的。
结合各种因素。
她觉得，乔熙宇至少说对了一点，她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喜欢过她，只是贪恋和他在一起安稳平淡的感觉，误以为这就是爱情，迷茫又糊涂地开始为期两年的交往。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耽误了乔熙宇的两年时光。
万幸是在订婚前夕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矛盾，不然在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之后再发现，事情可能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阶段，再想拉回正轨就比较麻烦。
她心里潜藏着愧疚，犹豫这层心思作祟，她也才没有第一时间就选择报警。
希望可以和乔熙宇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细数这么多年，她唯一好奇过的，自己除外的身体，就是南祈的。
在高中入学报道的第一天被南祈所吸引，想要认识她，成为她的朋友，因为一个放学之后的意外变得真正熟悉起来。
受到冲动，去亲吻她，触摸她，时时刻刻想要和她黏在一起，希望一直可以在她这里拥有特殊的权利。
自然地享受着和南祈接触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乔熙宇说得喜欢，恋爱中真正相处的模样吗？
她是喜欢南祈。
可是她是朋友的喜欢，不该是爱情的喜欢啊！
她从十年前，就肯定了这个答案。
薄冉樱脑子很乱，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南祈，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觉得不可能。
南祈就是她所有朋友里，她最喜欢最特别的那个。
她喜欢黏着她，不想和她分开，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出现，打破她们的相处方式。
她想，她应该是可以接受南祈和其他人谈恋爱的。
只是，她不喜欢唐恋，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南祈身边，并且蓄意接近她的女人。
诡计多端，小心思奇多，还特别针对她。
到底是哪一点打动了南祈呢？她想不明白。
自从她和南祈产生过一次吵架，唐恋出现后，她和南祈之前的关系，似乎已经不能像过去一样无所忌惮的撒娇了……南祈再也不会包容她，安慰她了……
想到这里，薄冉樱心口就泛起一阵难言的疼。
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得她很难受。
满腔的委屈无法驱散。
眼前又回忆到了今天南祈挽着唐恋，毫不犹疑把她甩在身后的画面，两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登对，光芒万丈，一定是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不然她怎么会被那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光给刺到眼睛酸疼，想要流泪，想到冲上去质问，为什么南祈突然就对自己转变了态度？
她彻底放下了手机，不敢再给南祈打电话。
她怕接电话的人又会是唐恋，炫耀着向她讲述和南祈看电影时的细节。
也害怕再一次遭遇南祈的冷漠对待。
时隔多年，在高一的那个晚自习，在物理实验室里和教室外的班长大人不期而然相遇后，因为这巧合，促使她摒弃掉犹豫不定，笑着和班长打招呼。
而现在，她居然又产生了一次名为胆怯的情绪。
南祈再次成为了那个清冷孤高，神情冷漠的高岭之花，对她释放着请勿靠近的气场。
她们为期十年的熟悉，在时光和人为的残酷分割线条中，被切成了飘飞到不可触及的天空，阳光之下脆弱，炫彩而透明的泡沫。
一点轻轻的压力，就破裂掉。
薄冉樱想要找回这种熟悉，不想让这些透明的泡泡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脑子里无数个小人正在打架。
她站起身，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打转。
熟悉，熟悉。
家里还有什么和南祈有着共同记忆的东西呢？
南祈把家里有关于她的一切物品，全都带走了啊！
薄冉樱面色苍白，整个人透出一种虚弱无力的破碎感，拼命地想找回被她弄丢的珍贵，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接连遭受到重重打击，这会全凭着一口气来支撑，眼前已经冒出旋转的星星，地面在摇晃，变成深不可测的漩涡，每一脚都落在绵软的深渊。
她用力咬着舌尖，来保持清醒。
终于寻摸到两人共同的回忆。
玄关那处的用来悬挂衣物帽子的挂钩上，正挂着一个不起眼的购物袋。
是她从南祈丢失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南祈说过要好好珍惜的烟灰缸。
那个时候，她们还是彼此最亲密的友人。
她淌着湿透的泪眼奔过去，取下袋子，小心翼翼地把里头的碎片取出来，一块一块，铺陈在桌面。
她要把这枚碎掉的物件，重新拼凑成原来的模样。
世末歌者（1）
第52章
随着碎片全部取出, 清晰可见曾经可爱的造型成为支离破碎的形状，令人扼腕又唏嘘。
薄冉樱只看了一会, 又开始无法扼制地难过起来。
它碎成了几个大块和数个小块，薄冉樱捻起两块碎片，试探着拼凑，刚好对上裂开的痕迹，依稀见得曾经完好的模样，只是中间那道裂痕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恢复了。
薄冉樱用手指遮住，换个角度来看, 恰好能够欺骗自己的眼睛。
可这也只是一时的。
薄冉樱出了一会神，急忙起身去找寻可以粘补的工具。
在家里翻箱倒柜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胶带和胶水, 她拿着, 像是对待神明许愿般那样虔诚。
迫不及待回到桌前，借着有限的工具, 磕磕绊绊地把碎片都粘起来, 期间, 被碎片蜿蜒而锋利的锯齿划破了柔嫩指腹，也毫不在意, 擦干净殷红的血珠，继续投入。
这一忙活, 薄冉樱就忘记了时间流逝。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弄到了后半夜, 终于把所有的碎片都粘连住, 形成一个完整的玉桂狗造型。
本该是件喜事。
薄冉樱心下一松, 紧绷的身体也自然地松懈下来，脚下随意一动, 立刻牵扯到全身，铺天盖地的酥麻感瞬间袭来，她再做出一点微小的动作，都能引发强烈的痛苦。
眉毛不受控制地皱着，然而当她看完成品之后，嘴一扁，先前未干的泪腺又一次迸发出眼泪。
实在是太丑了啊！
薄冉樱被丑哭了——
烟灰缸确实是被她用胶带胶水把碎片都粘住了，但组合起来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
本该是精致可爱，萌化人心的小萌物，结果变成了强行拼凑在一起，表面随处可见碎痕和凝固后显得晶莹的胶水，还勾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胶带，让其能够稳妥拿起。
可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失败品，任何优美的辞藻也无法遮掩它的缺点。
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薄冉樱真是又难过又丧气。
她足足盯着烟灰缸看了好一会，都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可以想象到，如果她把这个东西送还给南祈，南祈一定会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认为她有毛病。
而烟灰缸的结局，就是再一次被南祈扔掉。
薄冉樱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格外颓丧地把脑袋埋在桌子上，哭得万念俱灰。
她真糟糕，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她哭了个痛快，身心都感到极度疲惫，拖着沉重的身体洗漱完，回到房间，天边都隐约泛起了雾色，依稀能够看清事物轮廓。
薄冉樱是依旧不敢关灯的。
仍旧留着满室温暖的灯光，用以驱散内心的惊惶。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这样荒唐的一天，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应当脑袋刚挨上枕头即可陷入睡梦。
可实际上，是她一闭眼，之前那阵令她恶心的触感和恐怖体验就重现一次。
眼前是黑暗无边的画面，身体在不自觉地发抖，凉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不知道是哪里漏来的凉风，吹得她身体冰凉。
尤其是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纹丝合缝地贴在身侧，却像是被人猛地掀开，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入耳分明。
眼前画面忽地一转，从黑暗转为乔熙宇充满怒气，面目可憎的脸，阴森而恐怖。
一双大手袭向她的脖子，以一种凶猛的气势，迅速掐住她纤细脖颈，五指收紧，用力，指甲陷进肌肤内里。
薄冉樱心头狠狠一跳，喉咙失声的痛楚让她痛苦不已，极度惊恐之下的身体爆发出求生的力量，她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用力挣脱梦魇，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恢复成光明熟悉的模样，她眼珠迷茫地转动，缓慢接受讯息，大口大口喘气，用手触摸额头，发现那里满是汗珠。
终于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刚才所经历的都是虚幻。
薄冉樱褪去了内心残存的紧绷，她安慰自己，是假的，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她倚靠着床头坐着，平复心情后，就着这样的姿势重新合上眼。
从闭眼的那刻就开始警惕，准备若再次遇到那般景象就迅速睁开眼。
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出现，是平平无奇的黑暗世界。
薄冉樱一点点卸去防备，试探着梦境里可怕的怪兽，是在蓄势待发还是在沉睡，无暇理会她。
试探良久的结果是第二种。
薄冉樱放任自己入眠。
好景不长，数不清其中流逝的时间，她恍然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动静，听见门被打开，关上，有人在换鞋，接着拖着轻轻的脚步，穿过客厅，来到她的房间，在门口伫立一会，似乎用着缱绻目光，凝视着她的睡颜，眼眸里流露出月光般的水色温柔。
停驻片刻，脚步声重新响起，来到她的床前，咕哝一句怎么这样睡觉？
长臂从上空探过，扶着她的腰，小心掌控着她的身体，把她从坐姿变换成躺下的姿势，扶到床中央，扯过被子遮住她的身体，确保四肢都在柔软的被子里，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脚步声远去，逐渐趋于安宁。
这一切都太熟悉，是薄冉樱经历过无数次的，来自南祈的照顾。
恰逢南祈出差，或者加班晚归、她喝醉时，在她自己睡下后，半夜时分，南祈总会不放心地来到她的房间，来查看一下她的状况，确定她睡得安稳无事后才会离开。
薄冉樱有时候睡得太沉没有察觉，有时候处于轻度睡眠，南祈一过来，她就能感受到，每次，她都顺其自然地装睡，当做没有发现。
她很熟悉南祈的气息和动作习惯。
即使她看不见南祈的模样，却能清楚地知道，南祈在做什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
说来也很玄妙，觉浅的时候，南祈过来她即清醒，当南祈检查完毕离开的时候，她也即刻陷入沉睡，期间再也没有醒来过。
这一次，薄冉樱也不例外。
在感受到南祈的气息后，她就立刻转醒了过来，只是今天身心过于疲惫，朦朦胧胧的，感受不太真切，过了一会，才能彻底控制自己的身体。
恰好是南祈从她房间离开的时刻。
薄冉樱用力挣扎着睁开眼，她想抱住南祈，说自己很害怕，然后再问问她，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接到了复杂案子吗。
瞳孔陡然接触到明亮光线，被刺得流泪发涩，下意识闭上须臾。
再次睁开，薄冉樱发现自己确实躺在了床中央，不再是之前的姿势，但身上却没有被子。
她蒙了一会，心下有些诧异，但来不及深想。
此时此刻，她很想见到南祈。
翻身下床，不想浪费时间找鞋，便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间，呼唤着南祈的名字：“小祈！”
房子静谧得可怕，只余她呼唤的回音。
薄冉樱找不到南祈，连带着她感受过的气息，也如同风消逝。
世末歌者（2）
第53章
屋子里灯火通明, 把一切都照耀得纤毫毕现，几乎没有能够藏匿的可能。
可她仍想追求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不愿相信先前的感触只是镜花水月。
南祈切切实实地开门回来了，如往常般检查她是否睡得安好，并且在发现她睡姿不妥时悄悄帮她调整，一举一动都真实极了。
可是薄冉樱在各处绕了一周，都没有发觉南祈的身影，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思索。
难道是听见她起床的声音, 故意躲起来，想要逗她玩？
这猜测显然很不符合南祈的个性，但是薄冉樱找不到, 也不愿去想符合逻辑的猜测, 她奇异般说服自己。
很快进入状态，陷入地毯式搜寻, 翻箱倒柜地, 不放过家中任何犄角旮旯, 反复寻找许多次，始终找寻不到南祈的身影。
她像是凭空消失。
急急忙忙行至门口, 也好端端的，保持着原样, 没有任何异常。
刚才所感知的一幕幕，都是虚妄的, 她潜意识里想要留住的幻影。
薄冉樱失落地用手捂住了脑袋后侧方那块位置, 早已经消失的伤痛居然有了死灰复燃的痕迹。
不得不接受刚才所感知的一切, 都只是她潜意识里想要留住的幻影。
南祈没有回家，她的睡姿是自己在半梦半醒中无意识调整, 醒来时身上没有覆着被子就足以说明异常和破绽，只是她当时却不愿意相信，而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无法再自欺。
薄冉樱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明。
小祈已经搬家啦！
她们已经没有一起生活啦！
多次灌输，让脑子里接受这个观念。
深夜里混沌的的脑子，慢慢恢复了清明。
天际浮现鱼肚白，环卫工人载着垃圾车经过，轰隆隆处理垃圾的声音若隐若现，透过窗子传递，昭示着崭新的一天又将开启。
这个觉薄冉樱是睡不下去了，她害怕再次陷入可怕的梦魇，也更害怕自己堕入美好的幻境。
这两种相反的梦，她竟分不清哪种更残忍。
她倚靠着沙发边，将背完全依托上去，坐姿乖巧地盘旋在地毯，身侧狭小的一圈便成了她专属的保护圈，安全感十足。
在保护圈里，薄冉樱不停翻看着与南祈的聊天记录，回忆着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有些记录，她能通过文字记起来事件的起因来历，有些记录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剩茫然，她感到懊恼。
自己什么时候，连这些回忆都丢了。
这些想不起来的，她就截图保存，做好记录，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想起来。
清晨，她收好粘补了一晚上的烟灰缸，出门，辗转找到临溪一家擅长修复的手艺店。
网上顾客评价都是满意，薄冉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家店。
她满怀期待地把物品展示给人看，看到对方面露难色，不由紧张。
“这个，能修复吗？”
“修复难度挺大的，花费也很高，怎么破损成这样的？”
“……不小心摔碎了。”
“我试过自己用胶水粘好，可是我这样粘出来的效果，和碎掉也没什么区别。”
明眸皓齿的姑娘直勾勾凝望着眼前这枚破碎后的烟灰缸，眼尾泛红得像双兔儿眼，眼底盛满着难过和不舍的情绪，轻易便让人明白她对眼前之物的珍惜，也很难让人对她硬起心肠。
出于职业道德，店主还是诚恳给出建议：“您这个看起来并不像独品，修复到原样也需要昂贵的花费，或许可以考虑重新购买一模一样的。”
薄冉樱沉默了片刻，睫毛轻眨，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轻若柳絮，“不行，意义不一样的。”时境、心情不同，再也买不到一样的。
“帮我修吧，多少钱都可以。”
见她态度坚定，店家便没有再劝，接下这单，约定好修复时限在半个月以后。
洽谈之际，薄冉樱胸中忽地另起他意，“你们这接受顾客自己参与修复吗？就是我加钱报名，自己每天过来修复，让店里老师指导。”
“可以是可以……”店主剩下一句“但是这样会延长修复的时间”在喉咙里，还未说出口就被薄冉樱高兴地打断。
“谢谢老板！那我要自己来！”
解决完这件事情，已然临近上班的时间，薄冉樱连忙打车前往。
多日来阴郁紧绷的心情稍微松快了会，薄冉樱很快想起一系列迫在眉睫的事情，心口又重新浮现出烦躁。
首先要对外宣布与乔熙宇分手，解除婚约的决定，摘下名为乔熙宇未婚妻的头衔，涉及到两家人，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处理完的，她还要想想自己和南祈之间的关系，要买车……
在必要的事情做完之前，她没有理由去见南祈。
到达舞蹈团，大家都很关切薄冉樱的身体，纷纷慰问她，表示关心。
有些人通过她的朋友圈知道她已经试好了婚纱，遂顺便多说一嘴，也向她讨个彩头，“看到了小冉的婚纱照，每套都好美丽呀，那做工，布料，光看照片都感觉得到是极为讲究的，我看了都难以抉择呢。”
“请帖，宴席都在印了吧？乔二公子应该迫不及待要把你娶回家咯，我提前对小冉说声恭喜啦！”
气氛一派和谐，所有人都微笑着，略带羡慕地注视着薄冉樱，诚恳祝福。
薄冉樱眼眸沉了沉，脸庞上却没有出现高兴的神色，她这副与众不同的模样让众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思索自己是否说错了哪句话，思索过后仍不得其解。
分手的决定还没有向双方家长说明，薄冉樱不愿在尘埃落定前对大家透露太多，也不愿意被继续误解，斟酌着说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订婚宴短期内是不会办了。”
她面色如常，十分平静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好奇心爆棚，又不敢追问当事人和乔熙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前两天还是温情脉脉的模样，在社交平台更新订婚相关的内容，怎么突然就变卦，订婚宴还无限期推迟，恰恰还发生在男方结束出差回归后的时间段？
众人可谓是百爪挠心，怀揣着满肚子的好奇，回归到工作岗位。
中午休息的时候，薄冉樱和同事们就近在单位食堂吃饭，她心里藏着事，吃得很慢，吃到最后桌上就剩了她和叶星雨。
叶星雨干脆放下碗筷，单手托着腮，认真看对面的薄冉樱，脸上是跃跃欲试的探索。
薄冉樱在第三次夹空后，得到叶星雨受不了地提醒，“冉冉姐，你在想什么啊？”
薄冉樱从惶然的思绪中醒神，她定定地看了几眼对她散发着关心的姑娘，她记得叶星雨有过几段恋爱经历，平日里也喜欢玩乙女类相关游戏，还和年少时的她一样，沉迷于测算塔罗牌，星座，小六壬，对于人性，关系论等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理念和研究。
或许，她可以迂回地向她倾诉一些？
连日以来堆积在内心的繁杂心情，快要让她的cpu烧干了。
说出来，多个人分析，会好受一点吧。
她斟酌着，面上不知觉带出几分凝重。
叶星雨也配合地更凑近她，聆听她随时要宣之于口的情报。
看起来很沉重呀，首席到底遇见了怎样棘手的问题？连订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也顾不得了。
为首席分忧，刻不容缓。
薄冉樱嗡动唇瓣，轻声吐出一行字，“你更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啊？”
她不敢透露太多信息，被叶星雨定位到具体的人，问得足够隐蔽迂回。
就这？
叶星雨顿时卸下紧张兮兮的表情，耸肩放松地坐回去。
她没想到薄冉樱沉吟半天，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虽然心下有些不理解，但她还是认真回道：“其实这两个理论，并没有绝对的相对，站在个人的立场，怎样去看待都可以，当你问出这个问题，你的心里就已经有指向性了。”
薄冉樱沉默无声。
叶星雨继续说：“第一眼就对某人产生强烈的意愿，被她的面貌或者气质所倾倒，打动，想要与之交往，进一步发展成爱情，这种意愿胜过其他人，只对她才有特别的感觉，在一开始就对她有着与众不同的好感度，对方都不需要做什么，你这边就能被自我攻略，喜欢无限攀升。随着时光远走，撇去天然的吸引力后，荷尔蒙攀升的阶段结束后，也许好感会逐日降低，最终她也变成你生命中和其他人一样的存在，但也有可能一眼万年，从第一眼就心动到永远。
另一种，更加精炼的解释，当时只道是寻常。”
“你以为的一见钟情也许是日久生情，认为的日久生情也有可能判断失误。”
叶星雨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地收尾。
这番言论像是一副铺开的浩瀚书卷，其上的文字化作游鱼，跳跃着游荡到薄冉樱的识海内，在其中安营扎寨，薄冉樱若有所雾，但心中尚存迷茫。
她觉得这两种，南祈似乎都沾了边，又好像，哪种都没沾。
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她默念了数次，若有所思。
又期期艾艾地想追问更多，“那你……”
叶星雨已经猜到她想问的内容，直截了当道：“我两种都谈过，体验都很不错啊，我的经验就是顺其自然，不管怎样，都相信这是最好的安排。”
“顺其自然么？”
薄冉樱低声重复，声音轻如蚊呐。
可她的习惯使然，总是下意识地瞻前顾后。
在每件事还没有发生时就开始设想故事的结局，每一种可能，没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驱使，总也下不定决心。
她不太确定，自己能否顺其自然。
叶星雨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她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瞳，探听她提问背后的缘由。
“怎么，订婚宴将近，开始信奉恋爱玄学，琢磨和乔二公子的感情经历啦？”她循着最可能的方向去猜测。
薄冉樱却脸色乍变，语调急促：“不是。”
叶星雨：“阿？”
薄冉樱意识到不能再说更多，她镇定下来，用和缓的语气打消叶星雨的疑虑，“我就是昨天看了个视频，有点好奇。”
“谢谢你啊，星雨。”
她敷衍，无形中制止住叶星雨还要展开的话头，以吃完午餐作为借口回到休息室。
手机忽地震了一声。
她查看，是微信提示有新的邮件，待接收。
显示发送人：MURUO
薄冉樱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并不是常见的博彩邀约信息，而是一个被打包的压缩文件，附上简单直白的文字描述：
[拜托你认清现实，看看谁才是最适合乔熙宇的人！！！]
世末歌者（3）
第54章
瞥见那个名字, 薄冉樱下意识皱紧了眉心，泛起生理性的反胃感。
等那阵来袭强烈的难受过去后, 她才有精神去琢磨那行指向性明显的文字。
啧。
想要取代她曾经的身份，自荐枕席的意味仿佛要溢出屏幕。
薄冉樱想，她可能知道附件里的内容了。
防止错判，她还是点开压缩文件，查看其中的内容，加载完后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系列衣衫不整的照片，还附赠了一段视频。
女人缩在男人怀里, 脸颊泛出不自然的潮红，身后是洁白的床单，一片揉烂的折痕, 不堪入目。
照片里, 两个人的面目清晰可见，身份一目了然。
薄冉樱只看了一眼, 就手忙脚乱地叉掉, 一键返回到主屏幕。
再多看一眼, 她就要控制不住地吐出来了。
真恶心。
像是吃了苍蝇般的恶寒。
她被乔熙宇隐藏已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深深惊讶到。
在过去的相处中, 她居然没有发现端倪。
这就是他所说的正常恋爱么？
既然她无法给予，那就换个人来。
不, 她也是察觉到过乔熙宇暴露出来的一丝丝不对劲的。
薄冉樱回忆起前些天和乔熙宇的视频通话，那时候的疑惑, 到了此刻都云开雾散。
熬夜后眼圈周围的淡青色、穿着高跟鞋敲门进来送文件的女人、瞬间抖动的屏幕、猝不及防被挂断的通话。
原来送文件是假, 送温暖才真。
当时找乔熙宇的, 大概就是发送邮件的这位MURUO吧。
不知道具体的拼写是哪两个汉字，薄冉樱对女人的信息并不在意。
萦绕在心中的, 仅仅是恶心和惊讶的两种情绪，她坚定起来，分手这件事不能拖，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和乔熙宇斩断联系，解除婚约。
她的行动力很强，即刻便把和乔熙宇分手的决定通知到了双方父母，顿时引发两家长辈的轩然大波，薄家父母更是连夜飞往临溪，了解分手缘由。
说是这么大的事，哪能是随意做个口头决定就行的，至少也得双方长辈互相见个面，交谈过。
父母怕她冲动，乔家那边也不肯接受她要分手。
尤其是乔母，舍不得自己看好的准儿媳忽然消失，几次三番地对薄冉樱表达关心，询问她有什么心事，并且驱使乔熙宇去找她求和，试图挽回这段关系。
薄冉樱简直不胜烦扰，乔熙宇也一直不给家人确切的解释，让长辈都觉得两人还有复合的希望。
她也不再遮掩，直接当着两家人的面，甩出乔熙宇确凿的出轨证据。
照片，视频，角度像素皆清晰，全然没有作伪的可能，还是当事人主动提供。
这下子，乔家人悻悻然，再也无话可说，不好意思再叫薄冉樱和乔熙宇继续订婚。
炮火全部转向乔熙宇，说他是猪油蒙了心，没有礼义廉耻……
薄家父母自然也心疼女儿受了委屈，由衷支持女儿的决定，什么都不必再说，必须分手。
满腔的情绪使然，溢于胸腔，对乔熙宇横眉冷对。
至于乔熙宇，在看到薄冉樱拿出那些证据时，就傻了眼，表情精彩纷呈，有愕然，有羞愧，有愤慨恼怒。
他想起良多。
想到沐若柔媚清纯的模样，眼底满心都是对他的崇拜和依赖，对他充满关心，敏锐感知到他工作和生活上的不顺心，尽力去取悦他，他也习惯性地向她倾诉，对她从未生出过防备，一个刚出学校又倾慕他的毕业生，能有什么心思呢？
昨晚他和薄冉樱分开后，他心神难宁，闷得发苦，恰逢沐若打来关心电话，询问他和薄冉樱的约会如何，是否顺利……
他们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最后结束通话的时候，手机都已经变得滚烫。
他万万没想到，沐若背地里会主动去骚扰薄冉樱，宣告自己和她的亲密关系。
乔熙宇可是从未把沐若当做正经女友看待的，她只是他疲惫难受时的港湾，短暂停靠罢了。
场面一片狼藉，荒唐无比，在各方的争吵和评判声中，终于是解除了这桩婚约，停止一切关于订婚宴的筹备，同时向外界宣告乔家二少和未婚妻薄冉樱分手，两方再无任何羁绊。
薄冉樱轻轻松松，孑然一身。
她终于，只是单纯的薄冉樱，身上再没有任何标签，不需要别人的定义。
她和乔熙宇分手的消息迅速扩散，很快，舞蹈团的同事都一一听说。
明白订婚宴不是无限延期，而是直接终止。
她们不清楚其中的内幕，但是平日里朝夕相见的薄冉樱，日常中就可以观察到人家的情绪，见到她为南祈而低落的神态，自己一番误会脑补。
再结合之前薄冉樱接受祝福，答应同时准备好伴手礼时流露出的害羞姿态，自发为她圆上婚约解除背后的真相，只有叶星雨，从其中窥得一丝真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薄冉樱去4s店定了新车，闲暇时间都会去手艺店修复烟灰缸，虽然进度缓慢，但是每每看到它在手心，一点一点恢复成曾经的模样，心中都会涌起一阵失而复得的悸动。
这也意味着，她和南祈见面的日子不远了。
这悸动是希望是动力。
一天下午，薄冉樱接到一通来自高中同学谢瞳的电话。
高中时，谢瞳和她关系不错，后来去了国外念大学，毕业后也一直留在国外工作，两个人的联系渐渐少了。
这会接到谢瞳的电话，薄冉樱很震惊。
听到谢瞳致电来意后，薄冉樱的愕然直接浮现在脸上。
谢瞳说她已经和女友在国外领证，合法结婚，这次回国后就定居下来，留在国内发展，同时也想在老家举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仪式，观礼人员就是双方关系近的亲属，再邀约一些朋友。
人已经抵达临溪，想带着女朋友一起，和老朋友叙叙旧。
薄冉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择日不如撞日，和谢瞳约定时间，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在她的印象里，谢瞳在高中时期就属于很有个性，张扬惹眼的人，她毫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在男生和女生偷偷摸摸搞地下恋情，躲避校领导老师的目光鹌鹑行事时，她就大大方方地牵着女友的手，在学校操场扬长而过。
有人问起两个人的关系，她将手搭在女友肩膀，语气嚣张，“哦，我们啊，谈对象呢。”
这是她当时在有限的认知里，现实中第一次接触到女孩子情侣。
这也是她高中生涯里，不可或缺的一段记忆。
现在听到昔日友人和恋人修成正果的消息，她为其高兴不已，又十分怀念旧友。
怀揣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去和谢瞳碰面。
谢瞳和女友已经提前到了咖啡馆。
看到她时，谢瞳还一个劲地往她身后张望，像是要把那处空间盯出一个洞来。
薄冉樱不明所以，落座后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你家那个小尾巴，竟然没跟着你一起来么？”谢瞳摩挲着下巴打趣。
薄冉樱：“阿……？”险祝负
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
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谢瞳说的应当是南祈。
而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南祈了，恍如隔世。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谢瞳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心直口快道：“我以为南祈听到你要见的人是我，不管怎么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陪你一起过来。”
她深深记得，在高中时期，她明确说明过自己性取向的情况下，每次和薄冉樱交谈，南祈都盯得紧紧的，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充满警惕，害怕有人觊觎薄冉樱。
如同守护着属于她的那颗糖，不许别人触碰到糖纸。
羽毛（1）
第55章
谢瞳作为同样喜欢女生的旁观者, 看得分明，南祈一定对薄冉樱怀有与众不同的心意, 才会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所以她认为，凭借南祈对薄冉樱的在意，一定不会让薄冉樱单独见她，即使她已经有了女朋友。
南祈没有出现，就显得非常奇怪。
薄冉樱低垂着眼眸，掩盖住眼底那丝落寞，白皙的脸孔透露出微不可查的脆弱和茫然, 终于想好形容她和南祈之间的措辞。
“我们闹了点小矛盾，吵了一架。”
解释南祈没有过来的原因。
短短的一句话，引人遐思, 谢瞳品出些许意味, 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她嗅到八卦的味道。
她先为女友和薄冉樱互相介绍过身份。
薄冉樱得知了谢瞳的女友名字叫罗喻茜, 说让她叫小罗就好, 是谢瞳在多伦多留学时认识的, 大学校园恋情，从学士服到婚纱。
寥寥数语, 配合两人举手投足间溢出的甜蜜感就足以让人感同身受，这样的场景薄冉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高中时期, 围观谢瞳带着女友在校园里招摇过市的场面。
她砸吧砸吧嘴, 喝了一口香草丝绒拿铁, 明明是少甜，可她却品尝到了胜过标准甜的滋味, 味觉宣告失灵。
薄冉樱有点好奇，谢瞳见到她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的开场白会是这样。
她摩挲着陶瓷杯，手心温度渐暖，“你怎么说，南祈是我的小尾巴啊？”
问出这话时隐隐地有点害羞，又觉得这个称呼可爱极了，用在小祈身上着实很贴切，她只叫过南祈宝宝，还没有叫过她小尾巴。
真想看看小祈听到后的反应啊，一定可爱得冒泡吧~
薄冉樱心有憧憬，思绪不自觉飘荡。
“怎么不算？”谢瞳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俩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寻常人想和你们说说话，都还要考虑另一个人的眼光，时间长了都仿佛打扰到你们。”
“好像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薄冉樱不好意思，又啜饮了一小口拿铁，掩盖住诧异。
“说起来南祈居然舍得和你吵架，连你出门见我都不在意。”谢瞳又提了一嘴。
薄冉樱汗颜，她根本就没有告诉南祈，自己和谢瞳见面的事情，而且她也不能够理解，谢瞳怎么总是说南祈会很在意她们单独见面，她是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下一瞬，谢瞳就吐出惊人之语，猝不及防解答了她的疑问。
“说起来，你和南祈关系也很稳定了吧。”
“什么？！”
薄冉樱瞪大了眼睛，手中拿铁被她下意识推远到一边。
关、系、稳、定。
她艰难咀嚼着这四个字，脑子里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这貌似不是用来形容朋友关系的吧。
朋友，当然很稳定，她维持得很好呢。
谢瞳显然意有所指。
她过度诧异的反应让谢瞳挑了挑眉，面上也浮现出意外，“诶，难道她还能忍到好多年后才表白吗？不应该啊，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薄冉樱人还是浑浑噩噩的，缓慢反应了一会，道：“不是，她很早就表白了。”
谢瞳笑，“我就说嘛。”
“但是我没有答应她，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薄冉樱喉头莫名有些发哽，平日里总是轻易说出的句式，这会说出来却有种悬浮感，缺乏了该有的坚定。
这种变化让她感到陌生，仿佛有什么大事件即将发生，打破她长久以来的平淡生活。
高中毕业后，谢瞳鲜少回国，和薄冉樱的联系也很少，不清楚她的近况，一切都按照最自然的方向去推测，这会听到事情的走向居然偏离了她的预期，也是十分震惊，唇角还未完全上扬，就彻底僵硬。
“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都是朋友呢。”
她疑惑地感叹，“你们当初的相处，和情侣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南祈对你的感情很明显，你看起来也是喜欢她的，我以为你们会在以后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
“我还不小心看见过一次，你们在学校大礼堂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南祈发现我之后立刻就用衣服上的兜帽遮住了你，其实我什么也没看清，但我猜应该是在接吻吧。”
对于那片树林的用途，谢瞳也心知肚明，不可能有人去那里是为了说悄悄话的。
班长和英语科代表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像是两支纠缠在一起的青涩花朵，美好且赏心悦目。尽管薄冉樱和南祈始终以朋友相称，可她从那时起就认定了这对情侣，悄无声息地嗑起了cp。
听到谢瞳提起少时旧事，薄冉樱的脸顿时爆红，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摆出怎样的一副表情，她没有想过自己和南祈曾经在学校里避开人群，偷偷接吻的场景会被人撞见。险住副
虽然谢瞳说了没有看见，只是认出来了她和南祈，猜到了她们正在做的事情，都过了数十年之久。
可也还是觉得，好羞耻啊！
手指忍不住地在桌面抠了又抠，形成几道浅浅的，迅速消失的长痕。
“你……”薄冉樱扭捏着，欲言又止。
有满腔的话想说，却突然丧失了语言组织的能力，最后挫败，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询问起谢瞳和小罗相知相恋的过程，以及怎么取得家长们的认同和祝福。
两个人依偎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薄冉樱述说恋爱当中的过程，时而相视一笑，情到浓时，落落大方当着薄冉樱的面亲亲，或是亲吻脸颊，或是唇齿相依，每当这时，薄冉樱都会侧过视线，但也有防备不及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
谢瞳其实看懂了薄冉樱的欲言又止，知道薄冉樱大概想问，她怎么会觉得她喜欢南祈，笃定她们会在一起。
她抛砖引玉，讲述了自己怎么发现喜欢女生的经历。
她算是天生的拉拉了，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漂亮女生，看到穿着裙子的女孩子从她面前经过时，会不好意思，不敢去看别人露出来的肌肤。
小时候还比较朦胧，再长大一些，遇到的第一个有好感的女生，是小学五年级时上语文课的班主任，会期待得到班主任的关注，夸奖，晚上做梦的时候还会梦到……
在一个刹那，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喜欢女生的。
在同龄人都还在沉迷于校草，王子，总裁类型的言情小说时，她已经上网看起了百合漫画，喜欢上这种小众的爱情故事。
听完之后，薄冉樱陷入了沉思。
她今天受到了太多的震撼，脑子里一下塞入了满满当当的情节，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脑海里反复闪过这些年来，她和南祈相处时的碎片，层层叠叠，累积成强有力的冲击，想要冲撞掉内心深处那条厚重的锁链。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了，像是抓住一条悬浮的枯枝，脆弱得一掰即折。
“这么多年，我很依赖小祈……很依赖她。”闲竹服
“我不想和她分开太远，希望高中毕业了，也经常能够见到她……所以我和她约定，要报考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她答应了，上了大学后，我们果然时时见面，每天几乎都会打视频。”
“我觉得她好可爱呀，她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可爱的一个。”
“我喜欢看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看她照顾我，也喜欢欺负她，喜欢拥抱时她总先我一步张开双臂的样子，喜欢她对我的特别。”
“她对我告白过很多次，说喜欢我，爱我，我的回答都是拒绝，我不明白，我们做朋友挺好的呀，她为什么就是想和我谈恋爱呢？我觉得我对她的感情就是友情，和她想要的不一样。”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互相陪伴……”
“可是她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也是拉拉，她喜欢小祈，会对小祈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
“我不喜欢她，我希望她能离小祈远一些。”
“可是小祈却不反感她，还和她走得很近，答应和她看电影，却不肯陪我！还让她接我的电话！扔了我送给她的礼物，我好生气啊！！”
“小祈也生气了，她不理我呜呜呜呜。”
“我不想和小祈分开，不要她用冷漠的眼睛看着我……”
“我舍不得……”
“我不知道，是我生病了吗，还是说原来我也喜欢着小祈？”
薄冉樱絮絮叨叨，眼眸情不自禁地被泪光打湿，摇摇欲坠的泪珠挂在眼睫，向谢瞳和小罗求助。
谢瞳拉起女友的手，相互莞尔一笑，脸上露出过来人的矜傲，悠然道：“这就要倾听你内心的声音了。”
“我们怎么能够替你做决定？”
小宇（1）
第56章
回家的这一路上, 唐恋的心情都十分美好。
如果不是顾忌着南祈，怕影响到她对自己的感官, 她有可能会即兴哼歌一曲的。
她快速复盘一遍今天的事宜，从她主动到盛祈律所约南祈看电影，抓住时机膈应刺激到薄冉樱，让南祈在她和薄冉樱之间选择了和她走，到她用新的烟灰缸覆盖掉南祈薄冉樱之间的过往。
自觉发挥得很出色，在心底为自己喝彩一声，攻略南祈计划初步作战成功, 耶比！
她激越开心着，心底这点情绪就不自觉地带到了脸上。
南祈在倒车之余，窥得她身旁女人飞扬的眉梢, 浑身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明明还矜持端坐着，却叫人潜意识里感受到她正在快乐地摇摇晃晃, 自然散落的黑色长卷发散发出温柔光泽, 每一根发丝都被赋予灵魂, 在她的胸口，肩膀, 腰际自由舞动，跳着动人舞蹈。
可见她正在期待着什么, 南祈没有说话。
南祈停好了车，她们直接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
轿厢内只有她们两个人, 环境忽然变得逼仄起来, 南祈一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唐恋的存在感也尤为强烈。
方寸之间，目光所至, 全都是她。
口袋里的烟盒硌得她腿微微有些难受，是她在下车前揣进去的一盒烟。
进来之后，唐恋不等南祈反应，抢先按下了她家楼层的按钮，电梯接受指令，稳稳上行，显示屏幕上的楼层数字不停变化，期间没有任何的停顿，这栋楼里所有人在此刻都诡异地停止出行，她们是这趟电梯的专属乘客。
锃亮如新的轿厢映照出她和唐恋的身影，唐恋紧紧站在她身边，没有触碰到她，但从对面映现出的画面来看，她们就是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南祈循望着那处，目光复杂，刚想往旁边挪开两步，让视觉上的假象也消失。
只听得咔嚓一声。
“好看。”同时落下的还有女人愉悦的声线。
唐恋已经迅疾地掏出手机，用摄像头拍下这一幕。
被唐恋的反应速度折服了。
唐恋忽略她展露出的无语神态，眉眼弯弯，“照片回头我p好了发你一份呀。”
南祈摇头，无力地耷着眼睫挣扎，“不许发出去。”
这姑娘发朋友圈的频率尤其高，并且最近更新的动态，还都和她相关，里里外外都透出一种让她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热情。
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做她的朋友圈常客了。
她只好认真嘱咐唐恋，提前拯救自己。
唐恋笑意凝固，不满意地控诉，“哎呀，你这是限制我的行为！”
她拍下来，就是想要分享的呀。
南祈已经熟悉了唐恋层出不穷的小诡计，不想和她陷入麻烦的讨论，防止三言两语着了她的道，让事情发展符合她的期望，直接顺着唐恋的意思说，一本正经的：“嗯，我就是限制了。你是否需要法律援助？”
她忽然的转折打断了唐恋。
唐恋停顿两秒，眼睛滴溜溜看着南祈，咽下喉间的不可思议，想不到南祈还会开这种玩笑。
和她工作时一丝不苟的冷感模样可太不相同啦，这样也是极为吸引人的，唐恋心里的喜欢正在肆意生长。
她有点好笑地反问，“怎么，找你吗？南律师。”
南祈深沉应对，“不可以，你这单我不接。”
唐恋噎住了:“…………”
难得见到唐恋如此，南祈唇角很淡地牵起，笑意一闪而逝。
很快又被另一种心情覆盖，随着楼层数字越来越接近，她忽然就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反复询问自己，真得要和唐恋去看电影吗？她先前答应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些，要不——还是各回各家吧？
唐恋本来还沉浸在南祈偶然的俏皮中，还没感受到几分呢，身边的气压忽然就降低了。
她心中一凛，果断望过去，刚好看到南祈面对着显示屏上的数字，面庞深沉而冷凝，似乎陷入纠结里。
电梯越升越高，南祈那抹犹豫就表现得愈发明显。
这是又想反悔了？
警铃呼呼作响，唐恋当然不可能让南祈有犹豫的机会，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掉。
她当机立断地在照片事宜上做出妥协，先下手为强，妩媚狭长的眼眸勾出细腻的情丝，透出几分令人心碎的忧伤，像是一朵醉人的晚香玉，轻巧地落在经过的天鹅绒羽，轻吟低语，尾调带着些被辜负的骄纵。“朋友圈我不发啦，照片我留着自己欣赏，唉，谁让我们南律师魄力这么强呢？南祈说的话，我当然要好好听啦~”
说话间，已经到了对应的楼层。
“走啦走啦。”唐恋见状更是快言快语，拽着南祈走出了电梯。
已经没有了回头箭，南祈半推半就着妥协了，劝慰自己，看个电影，也没什么关系啊。
刚才被唐恋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她都有种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的错觉。
进了家门，唐恋欢欢喜喜地给她拿出一双新拖鞋，邀请她试穿，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和南祈的目光一撞，南祈先一步避开，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拖鞋上。
她躬身，缓缓把脚套了进去。
是双黑白拼接色系的毛绒拖鞋，露出脚趾的开放式设计，简约而大方，冷调的色系在冬季稍显严肃，却很符合南祈孤高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仿佛为她量身设计。
质感柔软而舒适，南祈今天恰好穿的是双白袜子，融入到其中的色系里。
唐恋喟叹：“我就知道你穿着会很好看！！”
南祈穿上走了两步，脚趾在袜子的遮掩下动了动，陷进柔软的布料中，暖和极了，她诚恳地评价，“谢谢，很舒服。”
即使是买双拖鞋这样的小事，她也轻易地从其中感受到唐恋花费在其上的心思，绝不敷衍，她享受到了，确实是应该感谢的。
别有用心又如何，至少她的心思都是放在明面上的。
落落大方，南祈不觉得反感。
南祈肯定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荡得唐恋灵魂发飘。
她自动给南祈上了一层缱绻缠绵的滤镜，哪里抵挡得住南祈这样直白的夸奖，选购时期待的心思，加上此刻南祈真的穿上了脚，变成绚烂的火花。
砰的一声，在她心底炸开。
唐恋沸腾起来了。
她撩了撩顽皮的发丝，指尖触碰到微微发烫的脸颊，出乎她的意料，但也无所谓了。
她把南祈安排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先让她随意休息会，自己去调试投影仪，南祈不置可否。
唐恋哼着歌，在墙上悬挂好幕布，同时打开投影仪调整位置，忙得不亦乐乎。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
出现在我梦里。
我不管未来会怎么样，
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
我不管结局会怎么样，
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但我每天都想见到你。
我想真的跟你在一起。”
调整的时候，过一会就用目光搜寻着南祈的身影，看到她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房子里，不管她在做什么，唐恋都感受到一种由衷的满足，心里的喜悦也在不断扩散。
弄好了投影效果，唐恋下意识地寻找南祈。
叫了声名字，没有回应。
她讶异地来回走动搜寻，一眼就看见了阳台上那道身形悠长的清丽身影。
她伫立在一整片落地窗前，窗户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晚间江岸边凛冽的凉风席卷而入，刮得南祈鬓发散乱，衣服被吹出蓬松鼓起的弧度，向后张牙舞爪的。
她侧脸对着窗户，江岸两侧万千的灯火在她身后形成一幅瑰丽的背景图。
她微仰着脖颈，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灰白色的烟圈不断浮现在她的面额前方，慢慢地腾空而起，在空气中沉浮。
南祈静静地抽着一根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她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忧郁的，神秘的，令人不安的气息，宛如秋天花园里枯萎的花朵，在冬季来临前无望地蜷缩成一团，迎接心碎的冰寒，又像是一颗孤独小行星通往幽远地下……那里更暗，更了无生息，一片寂静。
唐恋看得心口狂跳，有种南祈即将要乘风离去的心惊肉跳之感。
她连呼吸都放轻缓。
朝着南祈快速走过去，走近了，无意瞥见南祈脚上那双黑白相间的拖鞋，心跳频率才逐渐回归到正常。
这是属于她的印记，她给南祈打上的印记。
刚才的联想都不作数。
唐恋返回到卧室，特意拿了个东西，才再次走到阳台，在南祈疑问的眼神中，盯住南祈指尖那根长度约为2/3的香烟。
快准狠地叼住烟蒂的部位，抢走南祈的烟。
期间唇瓣不可避免地挨到南祈的指腹，在上面留有濡湿的触感。
南祈腾地缩回手，如遭电击，被唐恋不小心舔过的那只手垂在腰际，跟失灵了一般，不知道该怎么摆弄。
之前有些郁郁的心情，想吹晚风和抽烟来纾解，此时已经剩不下什么。
她惊愕极了，眼下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应对当下发生的事情，怔怔看向唐恋，“你，你怎么……”
始作俑者不见半分羞色，还在对她眯眼笑，神情无辜。“我想试试南祈抽的烟。”
看到如此鲜活，又震惊又疑惑的南祈，唐恋的心中踏实起来。
南祈眼睁睁看着唐恋说完这句话，转眼就把她吸过的烟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南祈：！！！
那可是她吸过的诶！
这一下，不仅是手指感受到异样，南祈头皮都有种发麻感。
不论她和唐恋之间的关系，单是这件事，就让南祈感受到一阵难捱的羞赧，唐恋这样的行为，对她来讲还是太超前了。
唐恋倒是很懂礼尚往来的道理，抛给南祈一支新买来收藏着玩的电子烟，“喏，一物换一物，蓝莓味的。”
南祈没看清她扔过来的是什么，下意识接住，看清手心里躺着的那支电子烟，陷入诡异沉默。
她当然不会接受唐恋这样荒谬的提议啊。
“不必了。”
唐恋弯腰，双臂抵住窗沿，颈间那条银色蝴蝶项链漾出漂亮的轨迹，笑吟吟道：“是新买的。”
“那也不用。”南祈仍旧坚持。
于是唐恋知道了，南祈大抵是有些洁癖的。
写给南祈的备忘录里，待会要加上一条。
【南祈有些洁癖，要注意。】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烟草的味道在她鼻尖环绕。
小宇（2）
第57章
唐恋曾经认为, 近些年大肆宣传的电子烟就像是在吃各种包装漂亮口味不一的水果糖，方便快捷, 不需要打火机点燃，更没有残留烟味，还很容易激发人想要收集完一整个系列的欲望，她被这些宣传词所蛊惑。
可是她今天才觉得，偏传统式的香烟才是人间仙品，从南祈手中抢来的这根烟，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充满“南祈味道”的烟。
附着一层严肃而清澈的绿调, 苍绿、清新，如同冰雨。弥漫着丝丝缕缕潮湿的水汽，转瞬即逝, 浮现出被暴雨打湿后一片碧蓝如洗澄澈的天空, 阳光从其中倾泻，带来希望和坚决。性感极了。
是的, 唐恋觉得这支“南祈味道”很性感, 她沉迷其中。
心尖开出了一朵星星花, 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狭长的眼尾泛出点点粉红色，灼灼逼人, 让人不敢直视。
香烟即将燃尽，火星快要窜到烟蒂, 唐恋的指腹触摸到热意。
她意犹未尽，在夜里发出略带哀思的叹息。
怀念地等了一会, 才返回去, 将烟蒂摁熄在客厅的烟灰缸里。
她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 南祈始终呆立在原处没动，把唐恋的言行举止都尽收眼底, 心底那股羞意竟然愈演愈烈。
只觉得唐恋的每个动作，都透露出无法言明的深意。
朦朦胧胧，难辨其中真意。
怎么唐恋能做到旁若无人，她却要陷入这样的难捱的困境里。
南祈想要快速摆脱这样糟糕又恼人的状态，她把窗户拉开了一些，凉风灌入地更加猛烈，身体直面冷凝的初冬气息，心底那股热意被物理降温。
她逐渐恢复了平静。
清了两下嗓子，开始没话找话，假装镇定，“唐恋，你投影弄好了吗？我们今天看什么电影？”
她回到客厅，墙面悬挂着的那副幕布上已然出现出投屏成功的画面。
唐恋正要回答，目光不经意落到南祈的身上，那只被她舔过的手还僵直地垂放着，仿佛和南祈的其余躯壳分割成单独的部分。
可可爱爱，轻易叫人生出捉弄心思。
唐恋果断地改变主意。
环视一圈屋内的布置，内心很快有了想法。
她唇边逸散出笑意，眨眨眼睫，对南祈轻轻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神神秘秘的，南祈不免感到好奇。
只见唐恋煞有介事的，先跑去阳台，关闭了一整面落地窗的窗户，拉上窗帘，挡住外面绚烂的灯火。
接着把其他地方的灯都关掉，只余下客厅里的灯光。
但也从白炽灯换成了一盏橙黄色的暖光灯。
她撤掉了方才悬挂好的幕布，搬来一台老式dvd机。
随着她的一通操作，屋子里的光亮顿时暗了几个度，朦朦胧胧的，明暗交替。
客厅一角的小桌子上，正供奉着那樽王灵官的神像，面前香炉中檀香缕缕袭绕，散发出令人安宁的气息。
种种元素相结合，仿佛让人置身于八九十年代的上海弄堂，亦或是江南古城边的青石板铺就的狭窄小巷，偶然经过的燕子落在屋檐，发出叽叽啾啾的叫声，大门敞开的院子里，隐隐传出播放影碟的声音，很有氛围感。
而茶几之上，包装新潮的可乐和爆米花摆放其中，点缀着整个环境，形成奇异的时空碰撞。
恐怕让人一瞬间难以分清今夕是何年。
南祈嗅着空气里淡淡飘来的檀香，心绪一片宁静，她在唐恋刻意营造出的观影环境里，感到很安心，舒适，不由为稍后的观影产生了些许期待。
“你把幕布收起来做什么？”
“我们不用这个看了。”
南祈疑惑，“嗯？”
唐恋嫣然一笑，拉着她来到电视机旁，抽出两张抽屉，“你瞧。”
南祈投去视线，立即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的全都是影碟！
嗬，还真是往日情景重新浮现。
“我有收集的习惯，里面收藏了好些经典的影碟呢，有些我看过，有些还没看过，我们今天就用dvd机来播放吧。”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我们一起看呀。”唐恋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声线也十分温柔，循循善诱，带着丝宠溺的意味。
浅褐色眼瞳中倒影着一缕微不可查的微妙。
南祈没有注意到。
她确实对这堆影碟兴味深浓。
要知道，现在大街上，影像店已经是十分罕见了，以前的许多唱片，光碟，都早已绝版。
唐恋家中的这些，可以称作价值非凡。
她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伸手，去翻看那些影碟，遇到她非常喜欢的经典影视作品时，仿若寻到宝贝，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声，眼眸中浮现出星光点点，接二连三念出剧名。转头去和唐恋讨论，问她有没有看过，喜欢其中的哪些人物，整个人鲜活极了。
她不知晓自己的变化，唐恋却能敏锐察觉到南祈在一点一点地放开自己，泄露出真实的心情。
显然，她这招临时想出的策略，误打误撞地投其所好了。
她想实现的目的还未达成，倒是惊喜地收获到了果实。
得到唐恋的正向反馈后，南祈就非常满足。
翻着翻着，她忽然发现了一些外壳没有任何标记的光碟，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影碟，被整理在一处。
她拿起其中一个，询问唐恋：“这怎么没有名字啊？”
唐恋淡淡地抬起眼睫，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好像是比较珍贵的吧，记不太清，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南祈不疑有他，当下便打开了盖子，看见其中的光碟。
咣当一声，
手里的光碟连带着盒子坠落在地面。
南祈面庞唰地红透了，热意一直涌到耳朵尖，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这，啊，怎么是，你家里怎么有这个？”
语言体系紊乱。
怎么也讲不出那个名词。
眼前挥之不去的那一幕，反复重播，给南祈造成了巨大冲击，她像是摸到了荡手山芋。
光碟朝上的那一片，印刻着两个衣衫半褪的长发女人，一人跪着，一人攀扶着另一人的肩膀，欺身而上，将身躯挤入那人的的腿间，探出舌尖去亲吻女人的下巴。
这样的宣传图昭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南祈大抵听说过这样的存在，但她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一见，才知晓，原来是长这样的……
既然她开出的这个盲盒其中是如此光景，那其余摆放在一起的，是否也是？
南祈的思维乱七八糟的。
她恍然想起自己之前与此时截然相反的心境，原来这样昏暗的环境，除去使人安宁的作用，还容易滋生出一些葳蕤心思，譬如唐恋。
到了此时，她也明白了唐恋放弃使用投影仪背后的别有用心。
她竟然装得那么好，在接触到真相前，她一点也没感受到。
南祈用心有余悸的目光看着唐恋，她有心去捡地上的光碟，担心摔坏了，可她又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直面一次画报女郎的冲击，陷于两难之境。
看到南祈如她所愿地找到了光碟，并且打开后，唐恋终于能够卸下佯装出来的不在意，绽放出动人惑色笑容。
她微微抖着肩，笑得肆意极了，黑发披散弥漫在她的脸上，光碎在眼眸里，泄出略带红意的风情，尖尖的下颔微翘，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小狐狸。
见到成功捉弄到了人，便肆意盛放出喜悦的心情。
莲步轻移，捡起那张光碟，吹去上面沾着的些许灰尘，解决了南祈的困境。
面色如常看着其上的画报女郎，“原来是这个呀，我是放在这里的呀，真的都忘记了。”
她这会说的话，南祈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从鼻腔里泄出哼声。
唐恋循声看她一眼，合上手中的光碟，收好，放回到抽屉里，接着再接二连三拿出剩余的没有标记的影碟，打开来一一检查，嘴中嘟囔，“那顺便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了。”
南祈诧异地张开嘴巴，想要阻止，唐恋就已经飞速地揭开外壳。
而且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拿出光碟来检查的时候，刻着宣传图的那一面总是能够不偏不倚地落在南祈眼前下，把其中种种细节都看得分明。她想逃避都不能，被迫看了许多张姿势各异的宣传图，皆是生平闻所未闻的画面。
临溪属于内陆地区，冬日里的晚间，气温很低。
可是南祈此刻的身体，温度飙升，鼓噪的热意几乎要将她吞没。
之前吹过凉风冷却下来的身体和思想，功亏一篑。
南祈呼吸急促，低低喘着气，像是一条遗落在岸边，濒临缺水的鱼儿，露出来的肌肤，脸颊，脖颈，耳朵，几乎都是绯红色的。
脑袋一片空白。
唐恋虽然在翻看着影碟，可她的余光里一直在观看着南祈，注意着她所有反应。
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自己想要看见的害羞表情，心中颇为动容，想要把眼前的一幕给记录成册，画成画。
但过了一会，她开始发现不太对劲，南祈表现出的模样，未免太生涩了些。
她貌似逗弄过了火儿。
她立刻丢开了影碟，伸手摸上南祈的额头。
果然，那里热得发烫。
跟发了高烧似的。
唐恋的心里浮现出一个近乎于荒唐的猜测，不会吧。
南祈竟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相关么？
她过于笃定地下了结论，以为南祈意识到自己喜欢女生后，也会去摸索到一些进修学习的方法，居然没有。
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青春期么。
她上次就发现了南祈脸皮薄，容易害羞脸红，她害羞时的样子十分好看，让她着迷地想要多看几眼，今天便使了个小计谋。
孰料过了火。
得到的结果却是，南祈单纯可爱得要命。
哎呀，她可真是，遇到宝贝了。
屋顶（1）
第58章
唐恋收回手, 手心那块肌肤被南祈额间的温度传染得发热，给她带来一种颇为神奇的体验。
她有点好笑地看向面前快要熟透了的人, 总觉得南祈的脑袋上面，正在冒着一股股白色水蒸气，那是水沸腾之后产生的自然现象，与南祈现在的状态相比，也没什么分别了。
手指并拢，拟作扇子，顺着南祈脸颊红晕最深处扇风, 语调含着笑问：“这样有好些吗？”
随着她的动作，南祈感受到一阵迎面而来的凉风，是和缓的, 舒适的, 空气中可见纤长手指翻飞的剪影。
可一想到造成她心绪不得安宁的人是唐恋，南祈就并不想好声回应她。
她侧过脸, 有些幼稚地给唐恋抛了个白眼,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见状, 唐恋嘴角咧得更开，竭力忍住了才没当着南祈的面笑出声。
她在南祈看不见的角度, 用力掐着大腿。
没注意地方，恍惚着又掐到了傍晚在南祈车上时的那块肌肤, 余痛未消，估计早前就留下了青印, 这会手指刚刚揪紧就传来了痛意, 再用些力气, 只能咬牙抽着气忍痛。咸朱敷
唐恋心想，我为了追到这个女人, 受得伤也太多了。
她微弱的抽气声，没有叫南祈察觉。
她觉得唐恋那只在眼前不断挥舞的手，实在是有些恼人了，仿佛是在反复提醒她刚才不小心看见的种种画面，正想将其赶走，手指刚有动作，脑海里就如走马观花地，闪过一帧帧画面，叫她不敢去接触唐恋的皮肤，只得静静地克制住了所想。
但唐恋显然不懂得适可而止。
她心有疑惑，当即就直接问出了声：“唔，这是拉片啊，怎么，你没看过吗？”她轻易就说出南祈羞以说出口的名词。
轻飘飘的口吻，隐约带有几分调侃的笑意，像是黑夜中耀目的火星，顿时重燃南祈先前没有履行的想法。
她想也没想，挥手拍掉唐恋那只为她扇风的手。
微仰着脖颈，掩饰住内心的感叹，中气十足地道：“没看过！”
嘶，
意料之中的回答。
唐恋虽然猜到了，但亲口听到答案时，还是不禁感慨。
“怎么会从来都没接触过这些呢，这可都是非常珍贵的学习资料。”唐恋一副她实在是亏大了，错失良多的口吻。
南祈：“原来你管这个叫学习资料。”
南祈对这方面的了解实在有限，不清楚其中的一些黑话。
她青春期产生的荷尔蒙，或者说人生中的性启蒙全都来源于薄冉樱，和她在友情界限里的亲密互动都是基于内心下意识的本能，除了她之外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生活里，唯一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薄冉樱。
其余剩下的心思，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上，从高中得知父母有想将她送回福利院的想法后，她就想努力学习，用知识挣钱，她不想再成为父母嘴里的负担。
当初选择大学专业的时候，也受到了这股心情的影响。
这么多年，她的人生里只剩下两件重要的事情：
1.追求薄冉樱。
2.拼命挣钱。
她花费了数十年的时光，只实现了第二件事。
第一件事太难，她放弃了，放下了，这件事就要被她划出人生清单啦。
可以说，南祈迄今为止26年的人生，都过得无趣得很。
听见南祈用寡淡如水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赋予评价，唐恋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可，“嗯！”
“的确是很具有教学性的高质量影片。”
南祈仍绷着唇角：“听起来huang里huang气的。”
女人白皙的脸上还泛着红晕，眼尾被羞躁的热意熏成粉红色，眼瞳湿漉漉的，像是冰川融化，成为了一滩毫无威慑力的雪水，身体微微颤着，却冷凝着一张脸，似指责似不赞同，对她的言论实在是很有腹诽。
让唐恋忍不住想咬一口。
啾住她紧绷的面颊，看她还能不能一本正经地继续反对她。
她忍着心中的蠢蠢欲动，面对南祈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偏见啦~这些拉片都是有剧情的，虽然全程都带着干货，但并不全都是你想象中的情景。”
南祈立即抓住她话语里容易引起误会的词汇，当机立断地反驳，“我什么都没想。”
南祈言辞凿凿，字字重音，生怕唐恋给她打上标签。
快要把自己的决心都要掏出来了。
“为了打破你的偏见，让姐姐来为你开展教学吧~”
唐恋忽地弯腰，以手撑地，逼近南祈，眼睛和南祈保持在同一水平线。黑色的大波浪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她的背脊，些许发丝还粘连在她一开一合的娇艳红唇上，黑与红的碰撞，在昏暗朦胧的灯光里，显得容色万千，性感勾人，有些发丝在空中打着旋落在南祈的肩头，带去属于唐恋的气息，把南祈笼罩在其中。
只听闻她吐气如兰，酥酥柔柔地说：“突击检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女孩子的？”
南祈拂开肩头的长卷发，从被唐恋气息的笼罩中剥离，拧眉纠正，“谁是姐姐？”
这个称呼，让她莫名有矮了唐恋一头的既视感，不禁想要出声纠正。
下意识地在这个问题上较起真来。
唐恋愣住，片刻后，慢慢地笑了。
喃出一声南祈听不清的低语：
果然，我们都会奇妙地把重点落在这样的称呼方面。
既然南祈在意，唐恋就循着她的质疑，彼此交换了一下年龄相关。
这下，两人方才知晓了彼此的年龄。
唐恋是比南祈小一岁的双子座，出生在六月。
南祈的生日则是在冬至。
再过不久，就是南祈的27岁生日。
唐恋很是迅速地改变了说辞，娇声唤她，“这下南祈是姐姐啦。”
旋即又很憧憬地羡慕：“哇，在冬至这天出生好棒呀！到了那天可以吃各种口味的拼盘饺子，还可以吃火锅、围炉烤肉，同时庆祝节日，这相当于过了两次生日呀！”
说这话时，唐恋的眼眸里闪烁着熠熠光彩，整张脸上都焕发出一种动人的神采，让人压根生不出怀疑的心思，认为她所言非实。
南祈身体僵住了一瞬，她认真观察着唐恋的神情，一不小心就被她眼眸里的神采和积极勃发的欢欣给打动，她确认，唐恋是真的为她感到高兴。
这种对她无条件的赞扬，总是令人忍不住开心的。
这一刹那，她想起很多。
曾经遇到的人，那些无意中被她所记得的评价。
其实，作为孤儿，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生的。
生日是院长帮她选定的，选的日期就是她进福利院的日期，恰逢冬至时节。后来对外宣告的出生日期也都是根据这个来，她从不会多余解释，别人都下意识以为这就是她的真实生日。
有人知道她的生日后，曾不止一次地对她感慨，“原来你对人冷淡都是有原因的。”
她不解。
旁人便接着说：“冬至呀，下大雪的时节，所以你天生就冷，对人也不热情，感觉总是冷冰冰。”
就连父母也时常会如此抱怨，说她太冷淡了，一点也不像俗语里说的，贴心小棉袄。
她是不在意毫不相关人的说法。
可是父母的话却在她的心中刻下一道消逝不掉的印痕，之后她像是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般，在家中愈发地不想多言，大部分时刻，几乎都是安静的。
她方才知道，原来冬至过生日，还可以有这样温暖的解释啊。
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心脏也似乎被温柔地捧到柔软的棉絮中，被好生呵护着。
唐恋又说：“我记得临溪在冬至前后都会下雪呢，雪刚下起来的时候，落到地面上都是软绵绵的细雪，很快就化成了水，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才会逐渐变成洁白柔软的小雪堆，就像姐姐现在这样，一推就倒。”
唐恋深深凝视着她，手掌从地面移开，按在南祈的肩膀。
接着，那双手宛若覆有着魔力。
她也没有使什么劲，南祈身体就被推得往后仰，晃了好一会，才维持住平衡。
在她摇晃的同时，唐恋就快速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避免她真的摔倒。
南祈来不及指控，眼帘里都是唐恋眉飞色舞，一副沾了便宜的狡黠模样，表情既得意又可爱的。
下颔骄傲地扬起：“喏，我就说吧，姐姐一推就倒。”
“我那是没有准备，你动作太突然了。”
谁知道你突然就推，一开始离我那么近，我就很紧张了。
南祈无声抱怨着。
“接下来，姐姐都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哦。”
唐恋也不管南祈是否接受，反正她顺着杆子往上爬，抓住南祈神思不够清明的时刻，能有多套路就有多套路。
“第一个问题，还是之前那个。”
“不能单单只让你问我。”
“不是说了，我是姐姐，我也有权利和你交换问题吧。”南祈本能地要和唐恋谈条件。
唐恋微诧，而后答应。“当然。”
南祈这才开始慢慢的回忆，唐恋问的应该是她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子的时间。
几乎不需要想，脱口而出：“16岁。”
高一，她和薄冉樱成为朋友的那一年。
心底萌生的那颗种子，便在经年累月的时光中，悄然生根，发芽。
很快，唐恋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么，第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间呢？”
南祈微微有些黯然，过了两秒，才答：“没有谈过恋爱。”
这下，许多关于南祈和薄冉樱的细枝末节，被唐恋瞬时捕捉到，在她心里组成一条清晰分明脉络。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南祈就恋慕着薄冉樱了。
屋顶（2）
第59章
她计算着, 从南祈的16岁到现在，都快过去11年了, 再加一个年岁，生肖都要过去一轮，实在是非常漫长的光景。
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一年呢？
她第一次在酒吧遇见南祈的时候，能从南祈的眼里，瞧出对薄冉樱隐忍着的，深情喜欢。
南祈说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那便意味着, 南祈从头到尾喜欢过的人，就薄冉樱这一个。
这么长的时间，南祈就这样无望地爱恋着薄冉樱, 得不到心动的回应, 守着她以朋友的身份陪伴着。
唐恋光是想一想都要心疼死了，无关于她对南祈的心思, 只是单纯地心疼她。
唐恋疼惜地伸出手, 将南祈扣在自己的怀里, 给了她一个很珍视的抱抱。
南祈顿时陷入在一个温暖至极的怀抱里，有种融化了的感觉, 过了一会才察觉到唐恋对她做了什么后。
为此诧异，但霎时就反应过来唐恋此举的原因, 她一定是根据她的回答推算出来了她这么多年以来无望的爱恋。
她很不好意思，因为唐恋是她们故事之外的人。
突然被堪破, 有种微妙在心间流淌。
幸好, 拥抱的姿势不会暴露她脸上的难为情, 她可以肆意地把脸埋在唐恋的胸口，从她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温暖力量。
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段近乎于犯傻的执着, 都被面前的人理解了。
南祈的双手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垂放在身体两侧，没有选择回抱唐恋。
绒面材质的流苏凌乱地蹭过她的腰际、手心、腿弯，拂起一阵又酥又麻的痒意，叫人难以忽视，南祈迷蒙地回想起，这应当是唐恋半身长裙尾边的流苏。
她放任自己短暂沉沦了一会，才别别扭扭地推开唐恋，擦去眼睛里隐约泛起的水润，语气恢复成平日里的冷感：“矜持一点，你怎么总对我动手动脚的？”
随着香香软软的女孩子离开，唐恋心中一阵空落落。
还在怅然若失着，就见证了南祈这番变脸，唐恋顿时有点想笑了。
她大概明白这是所谓南祈版，不好意思，故作正经的推拒。
唐恋没拆穿。
她无奈地一摊手，歪头，分外无辜：“忍不住嘛。”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这是很难克制的呀。”
她直抒胸臆。
唐恋对南祈的热忱，总是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在每时每刻。
直白的理由，让南祈有些难以招架，她竟然找不到其中的切入点，去让唐恋克制自己的行为习惯。
南祈抚额，捏了捏眉心，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明：
“唐恋，其实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要开启一段恋情的打算。”
她意在提醒唐恋，她的示好、追求可能会无疾而终。
劝她及时止损。
她不知晓唐恋会做出怎样的原则。
是就此放弃，还是依然坚持呢？
这套拒绝的说辞，南祈已经说了许多遍，按理来说，她的心情应该很平静。
可是她这次，心里竟有些忐忑。
曾经她对待追求着，都是不留希望的拒绝，后续也都断了联系。
她性格淡漠，不愿意和别人产生紧密的关系。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她能分出来的温情，就那么多，做不到雨露均沾。
她是生长在孤独宇宙的人，那里寸草不生，黑暗无边际，她既渴求光的到来，却又害怕光，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握不住那道光的。
光能照耀过来已经是奢侈。
就像是唐恋此刻赋予她的温暖，还有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美好解释，如果不再喜欢她之后，也都会消失吧。
得到后又失去，南祈难免可惜。
她发现自己并不想把唐恋等同于过去的追求者，和她断掉联系，她对唐恋不反感，相反的，还很爱看唐恋在她面前上演那些小心机。
如果唐恋自己选择听从她劝告，要离开的话。
那她也接受，她应当是可以调整过来的。
毕竟，她一直都是在黑暗里前行的呀。
“哇，要不要这么残忍啊南律师？！”唐恋先是瞪大眼睛，狐狸眼微微上挑，呈现出别样风情，瞪人的时候也充斥着美艳，夸张地叫嚷。
“但你可别想打消我的信心。”
她的反应，让南祈心里的那点忐忑消失殆尽。
“至于喜欢的类型，你说得太绝对了，我到觉得是，你以后未必会不喜欢我。”
唐恋唇角倾泻出一抹恣意张狂的笑容，显然对自己相当自信，又忽地将脸凑近南祈，略带挑衅地宣言：“况且，你充其量只喜欢过一个人，谈何概括喜欢的类型呢？”
“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看看是谁先把持不住。”
南祈斩钉截铁：“一定不是我。”
“哦~~~~~”唐恋溢出荡漾的波浪线。
南祈被激得情绪有点上涌，不由反问，“请问你又谈过几次恋爱呢？”
“之前都是你问我，现在该轮到你回答了。”
唐恋非常高兴，一点也不把这当做是南祈的反击，她总能把南祈表达出来的意思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曲解，“姐姐这是想要了解我的恋爱史吗，没问题哦。”
“我只是想礼尚往来。”
唐恋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用食指和中指比出一个手势：“2次。”
“不可能。”南祈本能做出反应。
看她撩起人来浑然天成，套路又层出不穷，长得明艳漂亮，怎么可能才谈过两次恋爱？
“你不信我呀？”
南祈重重点头，她不信。
唐恋抿着嘴唇，立刻显得委屈起来，拉长了尾音，幽幽叹道：“姐姐，我发现你对我，真得是很有偏见。”
“你不能因为我太优秀，就认为我花心啊。”
“只是觉得两次恋爱这个说法，好像很符合当下的择偶观。”
唐恋牙一阵痒痒：“看来我真需要给你好好解释清楚，免得之后姐姐心里埋下芥蒂，影响对我的评价就不好啦。”
唐恋一面说着，一面把南祈从地上拉起，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架势，南祈被她的郑重唬住，怔然了一瞬。
唐恋家的沙发是非常柔软的质地，并且设计成一个滑动的趋势。
只要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那么就会触发这个设计，两个人同时滑向沙发中间，直到两个人挨坐在一起，趋势方才停止。
南祈上次过来的时候感受并不深刻，这会和唐恋一起坐在上面，才切实地体会到。
她心情复杂，很难去想唐恋挑选这款沙发时的心情。
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选购这样一款沙发呢？
南祈不受控制地滑落到中间，抬眼对上唐恋含笑望过来的弯眸，她默默伸出一只胳膊，搁在沙发上，手动隔出一块无法跨越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唐恋笑意凝固在唇角。
南祈感受到了胜了一筹的快乐。
这一次，她也注意到了上次她在唐恋家中看到的手提箱，里面放置着化妆品、镊子、无菌手套等物，仍然放在同一个位置，只不过，现在手提箱的密码锁是合上的。
唐恋唤回她的专注力，开始讲述她的两段恋情。
“第一次谈恋爱，是高三上学期吧，同桌和我表白，我答应了，那时候每天都很期待上学，因为可以在学校见到她，但这段恋情的持续时间很短。
我算算啊，好像就两个多月，同桌月考考得不好，她说是和我谈恋爱影响学习导致她成绩下滑了，非要和我分手，说担心继续和我谈恋爱的话，连大学都考不上，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很短暂，很突然。”
“至于第二次恋爱，就是大学期间了，和前任是在一次公益活动上认识的，当时她已经开始工作，我还在上大学，这次谈了一年多，我又又被分手了。
原因是前任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她无法理解我在学校里遇到的困境和烦恼，我也无法理解她在工作上的情绪，互相不能给彼此提供情感需求，连聊天都感到折，分开是必然的结局。”
“这就是我全部的恋爱经历。”
唐恋身体向后仰，背倚靠在沙发上，一副被掏空的样子，再怎么问也没有了。
南祈人为制造出的阻隔，范围没有延伸到后面，于是唐恋向后靠的瞬间，她就感受到属于唐恋的气息，就在她身后几公分处，立刻坐得端正笔挺，绷紧了每一寸神经，不敢松懈丝毫。
“怎样，还满意吗？”唐恋好整以暇，询问着南祈的听后感。
……南祈忽视她的问题倾向，托着腮称奇：“这么说来，你两次恋爱都是被动分手啊。”
“你不用包装，就是被甩了两次啦。”唐恋扯掉文字包装，直接说明，一只手举到眼角，佯装擦拭着眼泪，委屈巴巴，“我都跟你说了，我很可怜的，但还好，老天爷是懂得等量替换的。”
“让我在今年冬天遇到了心软的神。”
唐恋眼巴巴盯着南祈瞧。
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南祈借出去的那把伞，还好生生被她收着呢。
她的目光太灼热，南祈不敢接。
唐恋也没有非要逼她，她已经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南祈也成功领悟到，其余的，都不重要了，来日方长。
人都已经住在她家楼下了。
近水楼台的道理，她必须贯彻到底。
“对了，你真的从来没看过拉片吗？”
南祈点头。
“也没看过百合漫画？”
南祈继续点头。
“有些知识，姐姐不懂的话，我来教你就好了。”
南祈：“？”
怎么感觉到了有阴谋的味道。
屋顶（3）
第60章
收到她的目光, 唐恋无奈地吐槽：“你那是什么警惕的眼神啊？”
南祈收敛视线。
她想：分明是你的话有歧义才对。
“借用一下你手机。”唐恋向她提出申请。
南祈先是不解地问了一嘴：“干嘛？”而后掏出手机，慢吞吞交付出去。
唐恋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 放在一边，在两部手机上进行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她把手机还回去，同时给南祈介绍成果。
“我给你下载了一个外网漫画app，这里面连载了各种性向的漫画，可以分类查看，但是里面质量参差不齐的, 刚开始接触的话不太容易淘到好看的，平时你要看的话就登我的vpn账号看，我给你在书架里选了几本堪称教科书式的百合漫画, 你先看, 看完了再找我要推荐。”
唐恋滑动着app站内屏幕，向南祈展示, 她眼前顿时闪过五花八门的漫画封面, 不明觉厉, 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她打开。
她站在门外，只差临门一脚的距离。
唐恋在她身后轻轻一推, 她便踉跄着进入这片瑰丽新世界。
“好的。”
南祈简略应声，收好手机, “我之后会看的。”
“那我们现在来看电影吧。”唐恋招呼她坐过来，看电影嘛, 要坐在一起才够有氛围。
“我这样坐着就挺好的。”南祈坚决地摇了摇头, 拒绝她的提议。
“好吧。”
唐恋遗憾撇嘴, “姐姐去选电影吧，你刚才还说看到很多喜欢的经典电影, 我邀请姐姐来看电影，当然要满足姐姐的喜好啦。”
孰料，听见她这样说，南祈立刻做出了拒绝的表情，把选择权抛回给唐恋，说什么也不肯再度靠近那装着影碟的抽屉了。
她哪里还敢啊？
万一再挑到什么限制级的光碟，她的心脏真就要受不了了。
“真得让我来选啊。”
唐恋起身，有点勉为其难的样子。
“等等。”
南祈忽然叫住她，声音很轻：“刚才我看到的那些，你不许选。”
“哦，不选。”唐恋忍着笑。
“我选的电影一定是经典中的经典。”
听到她这样保证，南祈却莫名提心吊胆的，宛若某种直觉。
她直勾勾盯着电视机旁女孩子蹲下的侧影，见她娴熟地从抽屉里拿出七八张影碟，攥在手里，对她摆摆手，神情兴奋，“不看拉片的话，晚上的气氛最适合看恐怖片啦，南祈可以接受吗？”
她一一报出几部影片的名字，“《招魂》？《咒怨》？《猛鬼街》？《孤岛惊魂》还是《医院有鬼》？都是很经典的恐怖片。”
听见恐怖片的字眼儿，南祈的心就狠狠地一颤，唇色也有点发白了。
之后再随着唐恋报出的一串串剧名，一个听起来比一个惊悚，光是靠脑补就要吓到晕厥的程度，根本没有功夫去思索是否经典了，偏偏唐恋还在很贴心地询问她能否接受。
这让她怎么说。
她刚才已经遏制过唐恋选片的范围，以为已经美美躲过一劫，却想不到唐恋还能再给她制造一个劫……
她还从来没有完整地看完过一部恐怖片。
这种类型，也是她从来不会选择的电影。
犹记得上次看恐怖片，还是在高中的一次晚自习，班主任让她和副班长组织同学们观影。
她采纳同学们的意见，计算所有人想看的电影，最后投票出来的第一名，就是一部中式传统恐怖片，里面有真实的鬼，她不记得电影的名字，但时隔多年，依旧能够清晰记起女鬼的名字：楚人美。
那是她至今想起仍然觉得是童年阴影系列。
她遵循同学们的意见，播放了那部恐怖片，回到讲台下。
因为属于自由活动课，所以大家没有坐在固定座位上，几乎都是和关系亲近的同学，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看。
她和薄冉樱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走向彼此，刚刚坐在一起，不知是谁把教室的灯给关掉了，教室顿时漆黑一片，只有电视机上那点暗沉沉的光线浮现，教室的白墙上投射出各种摇晃的身影，什么也看不清，她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光是开头的报幕片段，都能吓到她魂不附体。
电影进行到人鬼相遇的阶段，诡异的音效响起，格外深入人心，她直接闭上了眼睛，光是这样还不够，她用手捂住眼睛，再度加上一层保护。
她捂住眼睛的同时，薄冉樱就立刻把她揽在了怀里，伸出两只柔软的手掌，替她捂住了耳朵。
那部电影，她几乎全程窝在薄冉樱怀里看完。
严格来说，她几乎没看。
除了刚开始不小心看到的楚人美的脸，她之后什么情节都没注意了，只记得薄冉樱身上独特的清香，耳畔里朦胧的诡异音效，也都变成了她自己跳动过速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那一天的晚自习，她被薄冉樱守护得很好。
时光更迭，她又一次和恐怖电影结缘。
只是这次，身旁的人，换成了唐恋。
她回过神，唐恋依然在很耐心地看着她，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声不，唐恋立即就会重新换成其他影碟的。
这一次，南祈想试一试，也许没有那么可怕呢。
“我可以看。”她听见自己破釜沉舟，仿佛视死如归的声音。
“就放那个什么，医院有鬼吧。”她还自己从唐恋给的范围里选了一部，名字听起来没有其他几部那么吓人。
她以为，自己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勇敢。
殊不知，唐恋把她的状态钻研透彻，在心底直呼：救命，南祈嘴硬的样子可爱到不行！
明明害怕得厉害，身体发抖，打着颤，羽睫抖啊抖的，却还强装不在意，说出来的话是全身上下表现最硬气的。
装腔作势的南祈，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
唐恋没有选择做一个好人，她如她所愿，选择了播放《医院有鬼》，把光碟放进dvd机，点击读写播放。
“嗯，那开始放咯。”
她小跑溜回到南祈身边坐下，顺着沙发趋势自然滑落到中间，这一回，南祈没有认为制造阻隔，她和南祈之间的距离被缩到最短，衣服布料摩挲着她的。
她拿起茶几上的可乐和爆米花，分发给南祈。
看电影的仪式感必须要有。
南祈坐得十分笔挺，从光碟被投放进dvd机的那一刻就陷入一级戒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她的警觉。
于是唐恋只是用爆米花碰了碰她的肩膀，示意她伸手从里面拿着吃。
南祈就反手一挥，打翻了那桶爆米花。
唐恋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样强烈，没有握住，一时间，漫天的爆米花飞舞，落在了她们的衣服上，还有沙发和地板。
得，这下什么也不用看，先收拾吧。
她和南祈无奈地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谁先破功，笑声在房子里流淌，把南祈单方面的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她屈起腿，刚要起身收拾。
唐恋就拦住了她，“别急，地上的爆米花不能吃了，但是衣服上的爆米花还可以吃呀，你一动的话，又要掉地上了。”
“那就太浪费了。”这一句话，唐恋说得很轻。
南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遂收回了腿。
唐恋先收拾完降落在自己衣裙上的爆米花，而后再去收拾南祈那里的，南祈以为她也就是随手拾起，重新放回到纸桶里。
不料她竟然趴了下来，匍匐在沙发上，宛若一条蜿蜒的美女蛇，顺着爆米花在她衣服上落下的轨迹，一口一口，张嘴将其咬住，把爆米花拆吃入腹。
动作缓慢，细嚼慢咽，像是电影里面逐帧播放的慢镜头，重点吸引观者的眼球。
看着眼前这一幕，南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热了，只觉得唐恋虽然在吃爆米花，可是眼底盛满的情愫化成烟雾把她包裹起来，她被圈养成了猎物，吃完爆米花后，下一个要被她吃的食物，就是……
南祈看了一分钟，实在受不了，自己动手，用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收拾完她无意制造出的狼藉一片，攥足了劲，把唐恋撑起来，命令她坐好。
处理完突发事故，彼此再次把目光投向电视机的时候。
画面已经变成了晚上的医院走廊，夜寂静悄然，走廊上除了一位穿着护士装的值班护士，一个人也没有，值班护士正打着手电筒，穿梭在走廊上，似乎要去例行查房。
可是走廊上根本没有房间，随着镜头不断地拉近距离，放大远处的标识。
手电筒的光线径直落在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上的三字标识，将其映照得纤毫毕现。
加粗的三个字，在夜色和惨淡的白炽灯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扭曲刺目的深绿色。
紧接着，那抹深绿色慢慢变成了接近血液的鲜红色，字体像液体一样慢慢往下滑落，留下鲜艳浓稠的痕迹。
【太平间】。
这三个字出现在恐怖片里，就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不同寻常的事情。
霎时间。
“啊！！！”
南祈发出和护士同频率的惨呼声。
她再也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硬撑出来的风度了，整个人瑟瑟缩缩的，抖成了一团。
重来一次，她还是很害怕这种神神怪怪的恐怖片啊。
呜呜呜。
她慌乱地靠在沙发上，伸手胡乱摸着，想捞个抱枕放在怀里增添安全感，但是什么都没捞着，反倒是把自己滚进了身旁女孩子柔软的怀里。
她滚得无意识，唐恋搂得却极为顺手。
指腹惬意地抚过南祈绸缎般细腻的乌黑发丝，玩得十分上瘾，手指穿梭时遇到发圈的阻隔，她停顿片刻，轻轻解下她的发圈，顺手系在自己手腕。
她的动作像是安抚又像是在借机贴贴。
南祈的恐惧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得到缓解，她刚感受到了一丝丝窝心，便刻意地不去计较唐恋解下她发圈的行迹。
唐恋玩了会她的头发，开始投桃报李般地给南祈的头皮按摩，指腹力度适中，南祈逐渐眯起了眼睛，舒服得想要哼唧出声。
耳畔忽然传来女人清清幽幽的声音：“你知道医院的太平间和殡仪馆有哪些禁忌事项吗？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
南祈被吓得瞬间清醒，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敢去看身后唐恋的表情，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可怕的幻想。
用冷得发颤的声音，挤出一句：“我不想知道……”想堵住唐恋忽如其来的倾诉欲。
见南祈瑟缩着，不自觉和她贴得更近，抛下了往日的淡漠和清冷，唐恋偷偷弯了弯嘴角。
她舍不得放过。
也许她骨子里确实住了个小坏蛋。
她结合自己的见闻，开始用胡编乱造的口吻，给南祈灌输：“首先，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不能暴露自己的名字，不然被看不见的东西听见，可是很容易被勾走魂魄的。
一不留神，太平间里又要多添一员。”
“如果在殡仪馆里看到了特殊的幻境，比如突然出现了一只刺猬，一座小山，自由活动的纸人，要装作看不见，也不能和任何人说，保持正常才是正确的做法。”
“过了午夜十二点，不能在太平间使用相机，也不能照镜子。”
虽然这些注意事项里含了很多杜撰的痕迹，但是唐恋说得很有自信，声音里也含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节奏起伏，每个字的字音都落在恰当的位置，让人产生身临其境之感，似乎真的独自处在那个环境。
唐恋施施然享受着南祈的主动靠拢，在她看来无限良好氛围，被一通紧急通话打断。
她看清联系人，来自工作单位，不敢懈怠。
接通电话和那边聊了两句，就立即穿好衣服要走。
南祈隐约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急促，没说两句就结束了通话。
“怎么了？”
“单位打来的电话，有紧急任务，需要立即赶过去加班。”唐恋绕到沙发另一侧，拿起那只让南祈觉得很特殊的手提箱。
她苦笑：“干我们这行，就是工作时间不太自由，来活了随时就要待命。”
她落在南祈脸上的目光，分外眷恋，舍不得这样美好的夜晚结束在戛然而止的时分，她想了想，迅速做好了决定。
把正在播放的影片选择了暂停，从dvd机里取出光碟，替换上南祈之前很喜欢的影片，点击播放。
俯身凑到南祈耳侧，用哄小孩子的口吻，“你留在我家，先看看其他的好不好，我尽快结束工作回来，我们继续看完这部电影。”
她认真哄人的时候，声线真是极具诱惑感的。
南祈沉醉了两秒，差点就要在唐恋期待的目光中答应了。
在最后关头咬牙保持住了清醒，“不要。”
不管唐恋接下来怎么撒娇，她都不松口。
时间有限，唐恋最后没辙，只好非常失落地出门去处理工作。
过了几分钟，南祈微信收到两个表情包。
是唐恋发过来的。
她一脸诧异地点进聊天框，失笑出声。
是一个扎着双丸子头女孩的手绘表情包，叉着腰张大嘴巴。
分别配上文字：
【女人，你坏事作尽！】
【女人，你于心何忍！】
估计是出门想要她没有答应，越想越气，特意发了表情来指控她的行为吧。
南祈把两个表情包长按收藏在了自己的表情库里，心想。
该发表情包的人应当是她，她才是要质问唐恋，为什么要晚上，对她讲那么多关于……的注意事项，可怜她的记忆力，又记住了一些她不想记得的知识。
小黑心肠唐恋。
她内心顺利成章地浮现出关于唐恋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