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我的白月光后悔了》 1、孤独的嘉年华会（1） 第1章 十月中旬刚过，临溪就迈入了绵绵不绝的阴雨季节，几乎任何时刻都飘着细腻的雨丝，生动形象诠释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玻璃窗上划过晶莹雨珠，有斜风从未关严的窗缝里飘过，吹得办公桌上的材料卷起页脚，似在与外面的雷雨天气形成和鸣。 晚八点半，律所最后一位同事收拾好文件，结束加班，同南祈告别：“南par，我下班了啊，你……也别弄太晚。” 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南祈分给同事半秒眼神，不置可否地点头：“注意安全。” 南祈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像是掩埋在雪山里的宝石，晶莹剔透，可是当她注视着你时，永远只能从里面看出公事公办的冷意，再多的旖旎思想在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时，都会立刻消退。 袁锦有幸看见南祈眼底的热烈，那是偶然一次，南par的高中同学来接南par下班，南祈非常高兴，惯常冷冰冰的语调犹如饮过蜂蜜般甘甜，向律所的人介绍，那是薄小姐，是她最好的朋友。 言语可以蒙蔽其他人，却无法蒙蔽袁锦。 袁锦清楚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南祈对薄小姐的感情绝对不止是朋友之情，因为南祈看向薄小姐的目光，就像是自己看向南祈那般…… 克制、喜欢、希望被发现又希望能够一直隐瞒，将爱意藏在心底，矛盾得要命。 - 随着袁锦的离开，律所归于安静，只有夜雨和白炽灯陪着南祈加班。 南祈不觉得孤单寂寥，她很享受独自一人沉浸在工作中的感觉，只有这样的时刻，她才能将脑海里胡作非为的薄冉樱暂时屏蔽。 九点，设置的闹钟响起，南祈干脆利落结束工作，关闭门窗和电源。 下午时薄冉樱给她发过微信，想吃云记的大馄饨，要她下班的时候带上一份回家。 她抄起抽屉里的钥匙，乘坐电梯前往地下停车场。 嘀嘀—— 黑色特斯拉应声解锁，车灯在昏暗的停车场里闪烁出灼目红光。 目光瞥过黑色车身，南祈抿唇踱步上前。 眼前这辆庞大的七座汽车也承载着薄冉樱与她的回忆，她本来偏爱小巧温馨的车型，前期看车时也始终属意符合她期待的品牌，只是抵不过薄冉樱巧笑着缩进她怀里，劝说她。买辆宽敞的车，方便以后两家人一起旅行，过年回家也比较方便。 她描绘的场景太过美好，南祈鬼迷心窍，转手入了薄冉樱喜欢的特斯拉。 如果有机会和薄冉樱度蜜月的话……这辆车确实很不错。 察觉到思维发散，南祈立刻叫停。 她拉开车门，冷静点火，理智且克制地将车驶出停车场，按部就班地开往云记馄饨铺。 云记馄饨铺九点半打烊，她要在那之前买好薄冉樱想吃的大馄饨。 夜色渐深，窗外的雨越发大了，如同泼水一般洒落在挡风玻璃，形成一片厚重雨幕，模糊视线。 道路拥挤，雨天限速。 最后一个路口，车辆排起长龙，南祈探头看了眼，一时半会没有畅通的迹象。 她索性摇下半扇车窗，细雨斜风顿时涌入车内，凉意劈头盖脸倾泻，雨雾落了一身，是沁人的凉。 南祈毫不在意，她恰好需要这样一场雨，在无人在意的街道，肆意发泄心中烦闷。 从座椅两侧的夹层里摸出一盒爱喜，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尖，猩红火光一闪，女人娴熟地开始吸烟。 她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烟圈，眼神迷离，有种颓废而妖艳的美丽。 掩埋在心中晦暗的思绪也借由抽烟弥散，她想起两个月前，通过薄冉樱现任男友的告知，他们即将订婚，邀请她这个最好的朋友，来参加她的订婚宴，请她务必出席。 那一刻，南祈天旋地转，心到此刻都是麻木的。 她知道薄冉樱会和其他人相恋，许下誓言，甚至结婚，从此人生与她无从交集。 可，终究是不甘心。 她守候了那么久，喜欢了那么久，让她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怎么忽然就要和别人订婚了呢？ 而她，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根香烟很快燃尽，指尖感受到愈渐滚烫的温度，窗外有来自身后的喇叭催促，街道已经畅通，南祈回过神，掸落烟灰，将烟蒂摁灭在中控台玉桂狗造型的烟灰缸里。 重新点火，启动车辆。 一分钟后，车稳稳停靠在云记馄饨铺外街。 外面暴雨倾盆，她随意取出一把薄冉樱塞在车里的雨伞，撑伞下车。 是柄黑色雨伞，十分宽阔，足以容纳三个人。 只是雨丝仍旧被凉风裹挟着滑入，在南祈光洁的肌肤上留下一阵颤栗。 南祈被包裹在其中，配合她生人勿进的气场，倒像与黑夜融为一体，挺直的背影溢出几分清冷的倔强。 “老板，要一份大馄饨，打包。” “好的，不要香菜多放辣。”老板对她的要求已经很熟悉了。 薄冉樱很爱吃这家的馄饨，基本上一个月要吃十次，所以饶是她这样不爱与陌生人攀谈的性子，老板也和她拥有了熟人的交情。 老板在制作馄饨的间隙中和她闲聊，“你和你朋友感情真好，下这么大的雨还愿意出门给她买馄饨。” 南祈扯了扯唇角，“是啊。” 只要是薄冉樱想，她能做到的，都会努力去做。 只是以后，连买馄饨这样的事情恐怕都需要薄冉樱的未婚夫来代劳了。 “你的馄饨好啦。” 南祈接过打包盒，几乎是瞬间，电话铃响起，来电显示薄冉樱。 霎时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是太饿了，打电话催她回家，还是担心雷雨天，想要接她下班？ 其实压根来不及多想，本能按下接听键。 “冉冉？”她的声音很温柔。 那边听到她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下，而后犹疑地发问：“你是宝宝吗……？” 南祈顿时警觉，身体也变得紧绷，因为这不是薄冉樱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冉冉的手机？” 听出她语气里的质疑，那边连忙解释：“我是和薄冉樱一起玩的朋友，我们在helens酒吧，她喝醉了，叫我打她男朋友电话，但是我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只在联系人里找到一个叫宝宝的备注，猜测可能是她男朋友，你现在方便过来接薄冉樱吗……” 后面的话南祈没有再听，心里被焦急占满，立刻提着馄饨开车前往酒吧。 她听过helens酒吧的评价，离她们家不远，受到许多年轻人的青睐，但是里面人员比较混乱，经常会有人抱着猎艳的心思过去，在其中挑选合适的下手对象，和喝醉失去意识的人发生一夜情。 薄冉樱在这样的环境中喝醉，南祈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她把油门踩到最快，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酒吧门口。 按照那人的指示，穿过吧台和打扮夸张的人群，找到薄冉樱所在的卡座。 薄冉樱正被一群人包围着，坐在沙发中央，东倒西歪地靠在其中一个女孩身上，清纯瓷白的一张脸上弥漫着显而易见的红晕，丝毫不设防的模样。 南祈绷紧嘴角，径直走过去，拉住薄冉樱的胳膊，把她从别人身上拉起来，同时抱住她的腰肢，控制她不要栽倒。 她真的又气又急，想要骂她，又舍不得。 最终也只是拔高声音叫了声她的名字：“薄冉樱！” 女孩迷迷糊糊听见她的声音，也知道她根本不会把她如何，接着嬉皮笑脸往她身上蹭蹭，“小祈，你来接我啦。” “你、你还吸烟了，但是味道好好闻哦。” 女孩就那样仰头看着她，用小狗一般湿漉漉的眼睛，黑色瞳孔里印着她的倒影，南祈屏住呼吸，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狼狈移开视线，不敢多看，只想赶紧把挂在身上的女孩带回家。 她转过头，对着周边的一圈人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继续玩吧，薄冉樱我先带回家了，她酒量一直不好，不敢让她在外面多待。” 在业内以不近人情著称的南祈南律师这会在面对有关薄冉樱的事情时，才会染上人间烟火气，像个有温度的人。 大家都很好说话，也不觉得扫兴，都担心着让南祈快点把薄冉樱带走安置好。 南祈正欲离开的瞬间，衣摆被人扯住。 她微微转身，不解地看过去。 对上陌生女人的视线，她认出是刚刚薄冉樱靠着的女人。 “有什么事吗？”她问。 女人同时也在打量她，目光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味。 南祈长得漂亮，是那种十分具有攻击性的漂亮，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因着这副生得极好的五官，从小到大收获的情书不计其数。 她身上穿着职业套装，白色衬衫搭配黑色包臀裙，踩着一双黑色尖头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弥漫着雨水独有的潮湿气息，像是夏季屋檐下摇曳的青百合，芬芳逼人。 衬衫肩膀处有被浸湿的痕迹，隐约透露出纤细的黑色肩带，在酒吧昏暗的光线下，显出几分暧昧。 素白冷清的一张脸，透着脆弱的漂亮，让人想要细心守护。 应该是刚下班，收到信息就急匆匆地赶过来，衣服也来不及换，简单普通的职业装，因着是穿在她身上，便也显得惊艳，很好地勾勒出她姣好曲线，包臀裙之下露出的一双长腿，只需要一眼，就足够在心间留下痕迹。 女人故意嗅了嗅，果然闻到薄冉樱喃出的烟味。 淡淡的烟草味，挥之不去，很勾人。 女人勾起唇角，抬起柔荑指指薄冉樱，随意道出目的：“她喝醉了，又下着雨，你一个人不好弄吧，我来帮你呀。” 尾音不经意上翘，仿佛猎人伪装成猎物，等待着被人发现。 2、孤独的嘉年华会（2） 第2章 面对女人的好心，南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必麻烦了。” 她用力揽住薄冉樱，绷紧唇角，想要借此证明什么。 可惜喝醉的薄冉樱实在不讲道理，浑身光滑的像是条小鱼，总是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滑，使得她故作镇定的语言显得不那么叫人信服。 女人并不气馁，瞧出了南祈对薄冉樱的在意，便拣着她七寸打：“雨下得这么大，你又要撑伞又要揽着薄冉樱，怕是有些艰难，薄冉樱淋到雨就不好了，不若我帮你撑着伞？举手之劳而已。” 她说得轻巧，言语里又适当露出对薄冉樱的关切，精准瓦解掉南祈的防备。 南祈思索过后，也只得承认女人说得是对的。 停车的地方距离酒吧尚有一段距离，薄冉樱喝过酒再淋雨的话，容易感冒，事关薄冉樱，她是不愿意冒半点风险的。 于是她矜持地道谢，冷凝的眉眼也在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女人心知，这步棋走对了。 掩住内心雀跃，面上愈发显出善解人意的亲切。 有了女人的帮助，南祈只需要专心搀着薄冉樱走路，女人落后她们半步撑伞，三人置身宽阔的伞中，似乎与外面的天气形成了结界，浑身干爽又清透。 南祈专注着薄冉樱的感受，却不知道半步之遥，沉默撑伞的女人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听见她鞋跟踩过潮湿路面略显沉闷的声音，注意她光裸的腿遭遇冷风吹拂颤抖的频率，看见她低马尾在衬衫摆动的弧度…… 一段路，总有走完的时候。 在南祈拉开车门的瞬间，女人抓住机会，将攥在指尖已久的卡片塞进南祈衬衫下摆，刚好被包臀裙卡住。 做完这一切，女人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将薄冉樱稳妥抱进副驾驶，南祈礼貌道别：“谢谢。” 女人没有顺势离开，而是依然撑着伞，似乎在催她也赶紧上车。 南祈试探着绕到车的另一边，女人果然亦步亦趋替她撑着伞。 南祈坐进驾驶舱，衬衫那处卡着的卡片自然降落，下陷在座椅的缝隙里，她没有察觉，摇下车窗，直觉女人应该有话对她说。 果然，女人顺着她的方向弯腰，凑近车窗，倾斜的伞面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穿着一件v领吊带裙，随着弯腰动作露出胸前一片雪白肌肤，犹不自知。 非礼勿视，南祈尴尬别开眼。 “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天气，不知道会下雨，你这把伞能不能借给我呀？” “嗯。”一把伞而已，没什么可在意的。 女人盯着南祈好看的侧脸，没想轻易放过，“可以给我一个你方便的地址吗？比如公司，我好把伞还给你？” 南祈皱了皱眉，因为职业的关系，她对隐私这块十分看重，而且是今天和薄冉樱一起玩的女人，她也犯不着为了一把伞和人家如此较真。 于是她冷漠而坚定地制止话题，“不用还，你用着吧。” “出来这么久，你朋友该等着急了，我也急着送冉冉回家，下次有机会再见。” “再见……” 南祈完全无视女人的意犹未尽。 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薄冉樱身上，薄冉樱酒量不好，喝多了会头晕恶心，难受很久，偏偏又喜欢喝甜甜的酒，遇到调配好喝的酒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地要喝。 好在回家的路上，薄冉樱很安静，不吵不闹地靠在椅背上。 南祈偶然偏头去看她，只觉得她像是坠落凡间的天使，光是看着她，一颗心就像是陷入了柔软的棉花堆。 下车回到家，薄冉樱又不安分了，跳到她背上哼哼唧唧的，一会要她唱歌，一会要她讲笑话，把南祈折腾得腰酸。 南祈好声好气哄着她，“给你买了云记的大馄饨，还热着，现在要不要吃？” 薄冉樱眼睛一亮，又用力摇头，“不吃。” “不吃啊。”南祈怔怔重复。 只闻薄冉樱又话锋一转：“我身上好臭，我要去洗澡，小祈抱我去浴室。” 南祈依言抱起她，经过房间时又被薄冉樱指挥着转换方向。 她叹气，看着怀里的女孩低喃一声：“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在薄冉樱的指示下拿了一套连体的玉桂狗睡衣，她一向喜欢可可爱爱的卡通人物，睡衣也几乎都是可爱的款式。 接着才去浴室替薄冉樱调好水温，把人送进去，仍旧不太放心地问：“你自己可以吗？头晕不晕，不然明天再洗吧。” 她怕薄冉樱头晕，在浴室里滑倒。 “我不，就要今天洗。” 女孩很坚持，又很可爱地摇晃着头，向她证明：“可是我的头真的有点晕诶，小祈你帮我洗吧。” 面对薄冉樱的请求，南祈脸顿时红了。 虽然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就一起在临溪租了套两居室，到如今维持了将近四年的同居生活，对彼此很熟悉，可确确实实保持着距离。 她还从来没有帮薄冉樱洗过澡啊！ 南祈心脏狂跳，不敢再看女孩，结结巴巴地，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我我我……怎么能帮你洗、洗澡啊？你、你还是明天再……洗吧。” “小祈~” 女孩柔柔媚媚叫她的名字，纯真的脸上写满可怜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珠里蕴含着水意，伸出双手拉住南祈的手，对她撒娇：“帮帮我嘛，我真的很想洗澡，我想变成香香的冉冉，讨厌臭臭。” 虽然喝醉了，可她记得，不管是多为难的要求，只要她撒娇，小祈就会答应的。 南祈的心口忽地麻痹，变成软趴趴的一滩。 其实只需要薄冉樱温柔地叫她一声小祈，她就只能缴械投降了。 “我……帮……你。” 这三个字，她说得晦涩又艰难，简直用尽平生的气力。 明明没有喝酒，却有种醉酒的错觉。 “你等我一下！”她把薄冉樱的手放在门把上，让她扶着站好，接着急匆匆走掉。 回来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副深色墨镜，薄冉樱伸手闹着要摘掉，她都色厉内茬地阻止。 薄冉樱是她放在心底珍视的女孩。 即便是女孩主动的请求，她也不愿意在薄冉樱不清醒的情况下，去占便宜。 她认为那样是对薄冉樱的一种亵渎，也太过不尊重。 3、远在眼前的你（1） 第3章 “你戴着墨镜，都看不清，要怎么帮我洗澡啊？”薄冉樱噘着嘴，没领会到南祈用心，很不高兴地说。 “别玩我了……我会被你玩死的……” 语声破碎，粘连成无力的字行。 南祈状若镇定地为薄冉樱褪去衣物，将花洒调整到最适宜的温度，一桩桩事物都做得极为有条理。 可惜一开口，内心惊惶全数暴露。 她强装出严肃，喝令薄冉樱扶墙站稳，薄冉樱只是嬉笑，将雪白藕臂搭在她的肩膀，半边身子都倚着她，两人只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的距离，这阻隔几乎能够忽略不计。 热水浇淋在薄冉樱的胴体，也不可避免地泼湿了南祈的衬衫。 衣服沾了水，愈发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神经闪过触电般的酥麻，心口又痒又紧。 南祈瞬时连大气也不敢喘，咬紧牙关，心中默念法条，从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到婚姻法到继承法，用尽浑身意志力，才没有做出乱了方寸的事情。 她宛如苦行僧般，摒弃内心一切思想，只机械地给薄冉樱冲水，目光也只停留在薄冉樱白里透红的脸上。 可即便如此，脑内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惊鸿一瞥，少女曼妙的身姿。 高山白雪之上嫣嫣红梅，碧水漓漓，美玉莹光，香娇玉嫩，白皙无暇的肌肤透出淡淡红粉，一切一切，美好地宛如童话…… 南祈很早就知道，薄冉樱是极美的。 高一那年，她和薄冉樱彼此还不熟悉，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字。 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在自习课中途走掉，一路走到落了锁的实验楼，踩着楼梯走到顶楼，趴在栏杆上仰望黑夜里皎洁的月，独自消化坏情绪。 隔壁物理实验室突然亮起灯光，就像是漆黑宇宙中耀眼的银河，璀璨亮眼，南祈下意识抬眼望去，就看见桌前身着红色芭蕾舞裙的少女。 踮起脚尖，绷直脚背，一双腿纤细而笔直，往上是优雅美丽的舞裙，镂空的设计露出一片雪白肌肤，一对蝴蝶骨展翅欲飞，她还没有看清少女的面貌。少女便身着红裙开始飞速旋转，一圈又一圈，像是黑夜里的焰火，摄魂又夺目，裙摆飞扬，发丝甩动，丝丝缕缕落在少女的肩颈、后背、脸颊，似精灵似神女，少女跳了多久，南祈就看了多久。 直至女孩香汗淋漓停下舞步，喘息着平复体力消耗时，南祈才倏然回神，认出女孩是校园里颇负盛名的薄冉樱。 她想起自己的来意，并不想靠近如此耀眼的女孩，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往暗影里缩。 可惜她还未行动，就已经被女孩发现。 薄冉樱先是惊讶，接着笑意吟吟叫住她：“原来我们班长也会逃课呀？” “不是逃课，是散心。” 南祈难为情地垂下眼，又疑惑于薄冉樱语气里的熟稔。 她们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平日里除开必要，没有额外交流，薄冉樱怎么一开口就像是她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从那个巧合的夜晚之后，她们的关系真的变好了。 每次碰见，薄冉樱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有时还会邀请南祈去看她练舞，还会主动打听她的生日，为她准备生日礼物…… 薄冉樱一直都是个很容易惹人喜欢的小姑娘。 那个夜晚，小姑娘在物理实验室一袭红裙飘渺欲仙的舞姿，也永久地烙印在了南祈的心头。 她以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破她心底对那一晚的印象，可是此时此刻，方才知晓，原来薄冉樱还可以更美。 她不敢再做什么，粗暴地拿过沐浴露，挤在薄冉樱掌心，叫她自己涂。 薄冉樱嘟嘟囔囔，嘴里嘀咕着南祈听不清的抱怨，一板一眼涂着。 南祈举着花洒，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浴室里密不透风，只剩湿润的热气，让思维也变得迟缓。 薄冉樱忽然语出惊人：“小祈，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啊，你知道吗？你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就是不管我走了多偏的路，不管我做出怎样的选择，我就是知道，你总会把我拉回来的……我永远不用担心行将差错，因为有你在身边。” 有白色的泡沫跳跃着落在薄冉樱脸颊，显得她可爱的脸愈加洁白无瑕，不会有人去怀疑她话语中的真心。 真想，一直在一起。 这句话像是致命毒药，将南祈直接击中。 她受到蛊惑，心中一动，习惯性对着面前地女孩虔诚说道：“那就一直在一起，我喜欢你，冉冉，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她恨不得把一颗真心掏出来，让薄冉樱亲眼见证，她有多么喜欢她。 可惜这句喜欢就像是一个开关，瞬间让薄冉樱模糊的意识变得清明。 女孩手上的动作停住，脸上浮现一闪而过的尴尬。 这姑娘的感情太真挚，太执拗，一旦沾染上了故事就很难收尾，她背负不起，察觉到事态跑偏便及时叫停。 “小祈，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做朋友……” “对不，” 南祈惨笑着打断，她不想再听见薄冉樱说出那熟悉的三个字。 “不要说对不起，我明白的。” 不过是寻常的重复表白，重复失败。 她早就预料到。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舍不得最后与你相伴的时间。 “小祈……”薄冉樱无措地唤她名字。 “洗完了吧，我给你冲水。” 温热的水倾盆而下，轻易冲刷掉身体的泡沫。 薄冉樱讷讷应声，不敢撒娇，也不敢再黏着南祈嬉皮笑脸。 接下来的时间宛如被安上加时器。 南祈沉默着给薄冉樱裹上干发帽，又用浴巾包住她，擦掉水分后为她换上玉桂狗连体睡衣，吹发护发。 不顾自己湿透的衬衫，去厨房煮姜汤，喂薄冉樱吃醒酒药。 姜汤煮好后，她自己也喝了一碗。 这期间，薄冉樱一直安静地蹲坐在客厅地毯上，凝望着她在厨房里忙活，时不时歪头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这是知道惹她伤心了，想办法补救挽回，也是——哄她。 至少她还愿意哄她，对她也是有情谊的。 南祈自欺欺人地想。 她当然不会让薄冉樱帮忙，小祖宗只要等着她便好。 守着薄冉樱吃了药喝完姜汤，把已经冷掉的馄饨放入冰箱保鲜层，又把人从地毯上抱去卧室，掖好被角嘱咐她睡觉。 南祈才抱着睡衣，行尸走肉般去了浴室。 浴室里还残留着香气。 是薄冉樱喜欢的柑橘柠檬沐浴露混合着她身体的味道。 从高中开始，南祈就在薄冉樱的身上嗅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夏日里盛放的花香，有阳光和雨露经过，她深深迷恋着。 她曾经问过别人，是否在薄冉樱身边闻到过，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只有她可以嗅到。 这对于她，就是一种隐秘的惊喜，仿佛冥冥之中，薄冉樱也和她有了联系。 独独只和她有联系。 4、远在眼前的你（2） 第4章 闻到熟悉的沁人香气，南祈才像是又活了过来，冰冷麻木的四肢重新得到舒展。 她慢条斯理地脱掉衣服，往浴缸里放水。 香气环绕着她，她也由此想象自己正在被薄冉樱紧密拥抱。 今夜她不想思考其他，这里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天地，她想放任自己沉沦于此，舔舐伤口，放下那些伤心的念头。 她望着浴缸水平面上升，透明水面泛起波纹，像是黑夜里摇晃的星子，对她发出邀请。 然后她抬腿进入，打散波纹。 水花四溅。 地板上，浴缸两侧，都湿哒哒。 背脊靠着白色瓷壁，缓缓往下滑，最后把脑袋也埋进去，全方位地包裹在水底。 嘴巴鼓成圆形，像是金鱼的腮帮，在水里憋气。 她并不会游泳。 只想体会一瞬间的缺氧和窒息，这是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每次告白被拒绝的时候，她装得无所谓，心却不会骗人，都宛若有人拿着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对她凌迟。 南祈睁着眼睛，盯着水下浪花震颤的世界。 呼吸不畅，伴随长期憋气带来的窒息感和眩晕将她填满，她以为她的想法会是：我要死了。 但最终脑海里如烟花绽开的那些画面，都令她无比愧疚，又无比冲动。 她无法自抑地想起不久前看过的景象。 指尖不由在浪花中浮动，一笔一划勾勒出薄冉樱的模样。 蕴着水汽黑白分明的眼睛，撒娇时总是直勾勾盯着人看。红润饱满的双唇，亲起来甜丝丝。洁白细腻的牛奶肌，随便使重了力气，就会在上面留下红痕。柳条般少女细软的腰肢、锁骨喉结全泛着潮意，寂静雪山里一对颤巍巍的红缨，像是在冬日暗香独自开的梅花…… 南祈喉咙发涩，咕涌咽入一口难捱。 忘记自己还在水里憋气，不小心喝了一口洗澡水，顿时呛得眼睑通红，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咳咳咳……咳咳！” 她拧眉，掌心抚着胸口，慰藉那阵铺天盖地的痒意。 小祖宗可真有本事，人不在跟前，还能把她弄得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等这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过去，南祈咬牙苦笑。 手仍抚在胸口，小祖宗的模样在脑海里勾勒得越发清晰，在她主观修饰下，眼泛桃花，桃腮粉红，用湿漉漉的眼神注视着她，未着寸缕，可怜极了。 她听见薄冉樱甜得发腻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蹦跶在她的心上，叫她神魂颤抖。 “小~祈，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就在一起吧。 南祈不禁赤红着双眼，她伸手，应和薄冉樱的邀约，将女孩的身体牢牢嵌入自己的怀中，像是拥抱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天生一对。 所过之处热浪浮沉，森林烧起大火，天际的绵绵白云也被映照成绚丽的火烧云。 南祈清醒沉沦着。 一面唾弃自己，一面又心动难抑，她今夜必然无法安睡。 女孩的唇吻过她的眼睛、鼻子、耳垂、嘴巴，顺着锁骨一路往下，专属的夏日清香也卷席着她，带她去往云端，身体轻若羽毛，在半空中飘呀飘。 脸上沁出一层汗，她喘着气，不由自主喊着薄冉樱的名字。 短而急促，破碎的尖叫，像只小猫。 “冉冉。冉……” “冉！” 敲门声响起，小猫捂住嘴，受惊的尖叫被隐匿在手掌，变得微乎其微，可内心的情绪被点燃，依旧沸腾无法叫停。 烟花噼里啪啦，奏响一曲玫瑰乐章。 南祈吓得差点栽倒，她想发声，可眼下的情景无法让她说话。 已经分不出思绪去思索，已经睡觉的人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浴室门口。 脸上的温度快要将她烫熟。 第一次念想着她，居然就要被薄冉樱抓现行戳破吗？ 南祈羞耻得脚趾绷紧。 门口传来女孩柔弱试探的声音，“小祈，你还没有洗完吗？你已经进去很久了，没事吧？” 一字一句，蕴含着小心翼翼，似乎视她为珍宝。 她总在伤害她之后，歉疚着向她求和。 每次都恰到好处地挠在她痒处，她毫无招架之力，没有办法去生气，责怪她。 只能劝说自己更努力一些，长长久久坚持下去，薄冉樱会喜欢她的。 然后一不经意，就坚持了这么多年。 她没回答。 薄冉樱就继续敲门，语调焦急，拧动门把手，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南祈不得已咬着手指，努力让发飘的声线落在实处，应对薄冉樱。 “我……没事，你快去睡觉吧。” 艰难说完这句话，南祈像是洪水中抱着浮木飘行的落难者，此刻浮木腐烂，即将碎裂，她马上要失去最后庇护，沉进水底溺毙。 “我想等着你。” 外面的女孩子软软糯糯的，并不听从她的安排。 浴室门是磨砂材质的，南祈抹掉眼周附近亮晶晶的水渍与汗渍，隐约可以看见女孩身影，倚靠着门边蹲下，打定主意要等她出来。 她无可奈何了。 指腹染上一圈深刻的齿痕，强行从云端坠落。 “等我做什么？” “今天的天气太可怕了，外面一直打雷闪电，我不敢自己睡，想和小祈一起睡觉。” 糯叽叽的语调，可怜巴巴的。 现在的薄冉樱，一定很像只红着眼睛，举手请求的兔子。 南祈心软了，舍不得让薄冉樱久等。 她就是这样，永远抗拒不了薄冉樱偶然给出的糖果。 裹着砒.霜的蜜糖，她吃下去也觉得甘甜。 她快速把自己洗好擦干净，刨除杂念，娉娉婷婷拉开浴室门，一眼瞧见倚着门歪头歪脑等她的薄冉樱。 样子实在可爱，南祈没忍住rua了下薄冉樱的小脑袋。 进而把人摇晃得身体也跟着歪倒。 对方顺势仰躺在她腿上。 感受到女孩身上传来不属于她的体温，南祈愣住一秒，内心的情绪隐隐有重燃热烈的趋势。 她咬住舌尖，维持清醒。 半开玩笑地说道：“是我不好，忘记冉冉同学害怕打雷了，害得冉冉同学困得不行还要等我陪。” “没关系，我会提醒你记得呀。” 薄冉樱用脸蹭蹭她的腿。 触感柔软，两个人都很迷恋贴贴的感觉，一时没有移开。 南祈下意识垂头，嘴角含笑，正打算说什么，瞥到女孩白白净净的脚丫，立刻忘记原话，严肃又心疼地批判：“地板这么凉，为什么不穿鞋？” “不想穿嘛。”薄冉樱皱起小脸。 “皮？”南祈依旧严肃。 叹口气，认命地抱起薄冉樱，把她送回到温暖的被窝。 接触到床，女孩立刻咕噜噜滚到里侧，拍拍身侧空余的位置，笑得乖巧软萌：“被窝暖好啦，空调也设置成26度恒温，今天点了ciretrudon的香薰，是栗子羊绒木哦，快进来睡觉吧！” 房间里萦绕着一股非常温暖的气息，令人眷念。 眼前的女孩子是美好的，她所带来的一切也尽是美好的。 这一幕就是她想象中的，和薄冉樱组成家后的日常。 南祈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往里凹陷，绽放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好。”她轻喃。 掀开被子，翻身上床。 刚躺好，薄冉樱便自发从她那侧滚过来，准确无误落进南祈怀中，伸手抱住她的腰，把侧脸埋进她胸口，充满依恋。 南祈体温高，一到冬天，薄冉樱就喜欢黏着她，恨不能长在她身上。 南祈一低头，就能看见薄冉樱柔软的发顶，纯真可爱的面庞，触手可及。 恋人般相拥的睡姿，真实而虚拟，像是可口的毒药，南祈也甘愿吞下。 “睡吧。” 关掉房间最后一盏夜灯，视野顿时漆黑。 薄冉樱挨着她迅速睡着，南祈却了无睡意。 她睁眼望着天花板，身侧是女孩柔软的身躯。 感官分外矛盾。 心猿意马的同时也透露着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失眠了多久，直到眼眶发酸才开始酝酿睡意，把脸送入拥有香气的枕头，放任自己沉沦的那刻。 寂静的空间里传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混沌的思绪被唤醒，南祈第一反应查看怀里的薄冉樱，发现她依然安睡，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声源处。 随着消息提示，手机屏幕也散发出刺目的光亮。 那是薄冉樱的手机，被垫在枕头一侧。 南祈伸手捞过来，想把手机屏幕按熄。 同时，也不免在心中腹诽，谁大半夜地还给薄冉樱发消息。 薄冉樱有在手机里录她的指纹，有时会让她帮忙回信息接电话，向她开放私人领域。 虽然有特权，可南祈从来不会主动去窥探薄冉樱手机里的隐私。 此刻，她也没有解锁手机的心思。 可是屏幕页面，消息栏就那么明晃晃的浮现在眼前。 无从防备。 南祈目眦欲裂，一颗心顿时像被放在油锅上煎熬，紧接着又被泼了一桶冰水。 原先沸腾的情绪，因薄冉樱邀请她一起睡觉而生出的温暖幸福感都破碎掉。 那条消息来自乔熙宇，薄冉樱的未婚夫—— 凌晨3：41：【冉冉，我这边项目提前结束了，周三就能回临溪！你开不开心？】 南祈的心沉入谷底，眼睛发酸，彻底没了睡意。 忽觉脸上湿湿的。 一摸，全是眼泪。 她连难过，都只能是无声的。 这行信息，每个字符都像是个闪亮的巴掌，扇倒她的躯壳，提醒她该清醒了，快从这场梦中抽身吧！ 你喜欢的是别人的女朋友。 你只是她的朋友，仅此而已。 5、今日无风（1） 第5章 南祈直挺挺躺在床上，不断回忆起有关乔熙宇和薄冉樱的事情，心酸难抑。 直到日光透过窗帘照入一室光影浮动，才终于合上眼睛，陷进柔软馨香的被窝中。 眼泪滑落至鼻尖，淹没在唇齿，她用力吸取着栗子味香薰，希望这暖意可以浸透她冰冷麻木的四肢。 乔熙宇是临溪知名企业臻宇集团的二公子，负责公司旅游项目开发，工作性质需要经常出差，在一次与合作伙伴观看舞蹈演出时被舞台上的薄冉樱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四方打听到她的联系方式后就开始对薄冉樱展开狂热追求。 认识他的人都是临溪那一圈企业家的公子哥大小姐，出身非富即贵，都说第一次看见乔少为爱情折腰，妥妥遇见真爱的证明。 南祈也和薄冉樱一同和乔熙宇吃过几顿饭。 即便身为情敌，她也不得不客观评价乔熙宇做人周道，风趣幽默，对待薄冉樱温柔又有耐心，身上不见一丝富家子弟的劣根性，对薄冉樱的追求示好行为也不会让人觉得有负担、不舒服。 薄冉樱并不排斥乔熙宇的示好，乔熙宇也很遵循薄冉樱适应的节奏，两人从朋友做起。 两人的进展很顺利，开始进行频繁的约会，每每结束约会，薄冉樱都会向南祈分享约会中的细节，并且询问南祈的看法和评价。 她的星眸熠熠，唇角牵着动人心弦的笑意。 可这些情绪全都不是因为她而起。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薄冉樱陷入在乔熙宇的温柔里，心碎成一瓣一瓣，却还要打起精神来面对薄冉樱的情感咨询。 不记得是哪一次，她在屋子里喝闷酒，从白昼喝到天黑。 等到满天繁星，薄冉樱才出现在玄关，啪地按响开关，嗔怪着问她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很快撑起她半边身体，带她去洗脸。 她在她身上嗅见男士香水的味道，没有说什么，享受薄冉樱的照顾和身体接触。 可这份安然没有持续多久。 薄冉樱又习惯和她分享今天约会中的点点滴滴，“你觉得乔熙宇怎么样啊？我感觉他人挺好的。” 酒精能够影响意志，南祈脑子里的弦瞬间崩坍，口不择言，嘲讽又刻薄：“你是没长脑子吗，人家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了？这些年我他妈对你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你怎么就看不见我呢？！” 看见薄冉樱错愕的表情，她竟有几分快感，说话愈发刻薄。 “还人好呢，你不觉得乔熙宇那人特别假么，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只是会包装懂得掩藏自己的阴暗面罢了，我身为局外人看得很清楚。” 薄冉樱被她恶劣的态度气得眼睛红，失望无比打断她，冷笑回击：“局外人？我看你是因为我没有接受你的告白，所以才肆意诋毁别人吧！” 她很快回到房间，用力甩上门。 那晚，两人不欢而散。 酒醒之后，南祈回忆起来，不好意思面对薄冉樱，索性去酒店住了几天。 整理好心情，特意挑选礼物，想要向薄冉樱道歉和好，却被告知薄冉樱正式和乔熙宇在一起…… 晴天霹雳。 * 南祈醒来的时候，身边位置的温度已然冷却，窗帘被拉开半边，她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头痛欲裂，她坐起来揉捏了一会。 喉咙也一阵干涩，吞咽口水都疼，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十分无力，像是被人猛烈袭击过。 这些症状无一不在昭示着，她感冒了。 估计是昨天穿得比较少，淋雨吹风受凉了，晚上洗澡时想念着薄冉樱在温水里泡了太久，身体失温，之后又一直在照顾喝醉后很黏人的小麻烦精，倒是忽略了自己。 一整晚没睡。 种种因素干扰，导致感冒。 南祈撑起生病而疲惫沉重的身躯，拿过梳妆镜，抬眼一看，差点被镜子里那张憔悴颓然的脸给吓死，眼皮浮肿，瞳仁里还充斥着红血丝，脸色苍白，颇有些弱柳扶风的姿态。 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我失恋了。 艹￥#%#%@6！！ 她可不想用这副鬼样子在薄冉樱面前卖惨！ 火速翻身下床，喂自己吃了感冒药，敷熬夜急救面膜，又仔细在眼周抹上眼霜，总算遮掩住一些痕迹。 她仔仔细细将脸颊凑在镜子前观摩，发现哭过的迹象还是有些明显。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南祈当即给自己画了个全妆，用精巧手法巧妙给眼睛消肿，眼线上挑，拉得纤长上挑，画了一个稍显魅惑的眼妆，底妆清透明亮，唇色则选用了复古棕红色调，提亮气色的同时，适当突出职业的专业性，在谈判中更显气场。 她的眼神是冷淡的，性子也是清清冷冷的，配上风格迥异色彩强烈的妆容，反差感巨大，迸发而出的魅力足够让人神魂颠倒。 南祈收拾齐整，撩了撩烫得卷曲的发尾，不太自然地走出房间。 餐桌前穿玉桂狗睡衣的可爱身影，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听见动静艰难要转身过来看她。 南祈瞧在眼里，不忍她为难，连忙快步走到她面前，小说：“行了，你别动，好好坐着。” 薄冉樱闻言放弃转身，下意识招呼她，“快来吃早饭，我把你昨晚买的馄饨热了一遍，一起吃呀。” 大馄饨被分成两份，装进草莓和牛油果印花的手柄汤碗里，分别放置在餐桌两侧。 薄冉樱喜欢一切拥有可爱元素的物品。 说完才抬眼瞧见南祈今日的模样，舀起馄饨的汤勺顿在空中。 朝夕相处，她很轻易发现南祈的变化。 今天南祈卷了头发，化了过分明艳好看的妆，明眸善睐，似乎蕴含了一汪秋水，穿着灰色西装套裙，简单干练，可她身材实在太好，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浓浓风情，像是90年代的电影女星，漂亮极了。 和平日里只简单涂个面霜画个口红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且今日眉眼间，盛放着一种脆弱，让人想要呵护的美。 薄冉樱移不开眼，失神夸赞：“好漂亮啊，小祈。” 南祈怔了一下，才开玩笑般道：“再看我我可就收费了啊。” 到底心里松口气，薄冉樱没注意到她眼底的红血丝，成功遮掩窘状。 她一面吃着馄饨，一面观察薄冉樱的神情，声音干哑，不太自然地问：“今天什么安排。” 薄冉樱想了想：“上午去舞蹈团练习，下午有时间的话可能会去婚纱店试婚纱。” “乔熙宇过两天就回临溪了，我正好先和他提前商量一下婚纱的款式，如果不满意的话，到时候一起过去调整。”自然而然讲起男朋友。 南祈手上动作一乱，险些掀飞汤勺，听闻薄冉樱随意提及乔熙宇时口吻里的熟稔，汤碗里的馄饨对她来说霎时变得索然无味，本就疼痛的喉咙里更是泛出深刻的苦涩。 她故意没有说破昨晚无意中看见的那条消息，薄冉樱却不容她逃避。 南祈觉得薄冉樱是故意说明，为了报复她昨晚冲动告白，也为了让她认清现实，薄冉樱什么也给不了她。 薄冉樱最懂应该用什么方式伤害她。 …… 她垂下眼睑，故作平静，“那等会我先送你去舞蹈团。” “嗯。”薄冉樱想要传达的讯息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言。 薄冉樱是临溪芭蕾舞蹈团首席，这次担任罗密欧与朱丽叶舞剧女主，巡回演出在即，她为此倾注心血，几乎一有时间就会练习，力求展现出完美的舞台效果。 她吃好了早餐，连忙去卧室换衣服。 等她收拾好，南祈也准备齐整，站在玄关处等她，自然而然接过薄冉樱的包包，两人一起乘坐电梯前往负一层停车场。 期间遇见同栋楼的邻居齐奶奶，笑眯眯同她们打招呼，“去上班呢？” 两人点头回应。 “你们感情真好，每天都一起上班，不像我家那两个混世魔王，哥哥从来不会等妹妹一起去上学的。” 南祈：“有车嘛，比较方便。”继而又劝慰：“小孩子玩性大，再大一点哥哥可能就主动护着妹妹不让那些臭小子靠近呢。”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奶奶可就等着哥哥打脸吃醋的那天了，这个词是那个什么……网络语言，奶奶今天做了红糖糍粑，做多啦，晚上送去给你们哦，试试奶奶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谢谢齐奶奶。”南祈笑着道谢。 作别齐奶奶，两人抵达停车场。 薄冉樱想起方才在餐桌上南祈失神的举动，关联到此时，感觉动容，思索起某个她不曾正视的问题。 想得太认真，坐在车上也没有别的反应。 今天齐奶奶在电梯里的无心之言，成功在她心里掀起涟漪，回想起这四年，不出意外的话，南祈都会特意早起，先送她到舞团，再自己去律所上班。 不管是曾经实习工作的律所，还是之后和朋友叶盛一起创办的盛祈律所，和舞蹈团都是两个方向，并不方便。 因为她，南祈每天需要在早高峰的路上花费两小时通勤，这样的生活，居然持续了四年之久。 薄冉樱动容于得出的结论。 这么些年，她忘记思考，南祈是否会觉得疲惫。 汽车在行驶中忽地停下，薄冉樱不解其意。 南祈解开安全带，偏头过来安抚她：“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墨黑发梢擦过薄冉樱的侧脸，薄冉樱心头有片刻的窒息，她本能忽略这种奇怪反应，透过车窗看南祈离开的背影，街角处有家花店招牌，大概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心情很是愉快。 或许是今天南祈的特意打扮，让薄冉樱心头始终有种异样的直觉，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车内陈设，顺便帮南祈将车里散落的物品收起，整齐摆放好。 这样一收拾，竟然真的发现端倪。 后座上，常年摆放的雨伞少了一把。 因为车里很多东西都是她放进来的，因此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她看一眼就足够清楚。 后座丢失的雨伞，她记得昨晚南祈还使用过，南祈就是撑着那柄黑色雨伞来酒吧接她回家的。 可过了一晚上，居然不翼而飞。 她拧眉，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昨晚除了南祈，还有唐恋…… 她们是一起撑着伞回到车上的！ 那把伞的归属，答案呼之欲出了。 再结合今天南祈的异样，薄冉樱心里有了个猜测，南祈要和唐恋约会！ 福尔摩斯般的直觉再次指引着她，驾驶椅的缝隙里隐约冒出一角尖锐，她循着线索探身过去，用指尖揪着一角尖锐，向上提拉。 一张名片被提拉出来。 白底名片，上面赫然印着两行鎏金字体。 唐恋。 联系方式：158xxxxxxxxx。 一张名片而已，居然还被细致得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薄冉樱忽然很不是滋味，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她为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居心叵测想要认识南祈的行为，产生“竟然如此”的心情。 像是小时候她放在柜子里的洋娃娃，放学回家却发现被过来家里做客的小孩翻出来玩，雷同的心情。 荒唐中夹杂生气，无从解释。 最后薄冉樱把这归结于为，自己很快就不再是南祈最重要的存在而失落。 人对友情，有占有欲是很正常的。 小祈有想要接触的人，她该为小祈感到开心的。 6、遥远的她（1） 第6章 薄冉樱把名片放在中控台上，鬼使神差打开微信。 消息列表里还有唐恋的聊天框。 零碎的回忆里，是她昨晚下班后和团里的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结伴去酒吧，到玩游戏环节时，隔壁卡座的唐恋似乎觉得无聊，主动过来，加入游戏。 后面还和她们几人都交换了微信。 薄冉樱本来没当回事，礼貌性加个好友罢了，或许下一次聊天就是对方群发卖货信息。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唐恋会暗戳戳地给南祈留下名片。 显然不属于礼貌范畴。 她点进聊天框，里面只有一条好友通过申请的消息。 顺着头像点进朋友圈，唐恋的开放权限是最近三个月。 她本着为南祈考察交友风险的心态，逐条翻阅动态。 最新动态赫然是一条文字+图片的动态。 图片正是南祈车里失踪的黑色雨伞。 配文：【昨晚下了暴雨，幸好有心软的大美女给我借伞，嘻嘻。捂脸开心jpg.】 心软？ 这个描述词让薄冉樱很有些迷乱。 她知道南祈的确是个心底非常柔软的女孩子，但是对待陌生人时表现出的就是生人勿近的冷淡，唐恋与南祈才一面之缘吧，到底是怎么透过小祈冰冷的外壳认识到她的心软的？ 薄冉樱不理解。 但她能通过唐恋这行文字感受到她喜悦的心情，借伞只是一个引子。 继续往下翻，略过几条人体相关的描述，她猜测唐恋大概是位医学生。 之后是唐恋分享泡温泉的照片。 迷蒙的白色雾气里，唐恋随意用鲨鱼夹挽起头发，使她多了几分温婉可人的气质，同时，额角，侧脸有丝丝缕缕被水浸湿的发，毫无规律地贴在侧耳、眉心，精致妩媚的脸庞恰好笼罩在一片轻烟雾气中，恰似远山中那一点贴近山峰的红日，被映衬地风情灼灼。 女人穿了一身深蓝色系带式样比基尼，明媚大方展示着好身材。 素腰纤纤，凹凸有致，胸脯圆润而饱满，非常有料，绑带穿过下胸线，降落在蝴蝶骨，打了一个简单好看的活结，似乎轻轻一拽就能往下坠，散落成花，诱人遐思…… 尤其是唐恋肤色白皙，这抹深蓝色更是显得她颇有出水芙蓉之感，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她或是站在温泉池旁，凝望远处，月光照耀出她好看的侧脸，或是坐在池中，拘着一捧清水，对着镜头弯弯眉眼，笑转星眸，亦或是被抓拍到，披散着头发，神情恹恹地举起一支红酒杯，抵在唇边啜饮，修长的脖颈仰起，玫红色酒液不慎落出。 顺着下巴一路滑到雪润且圆颤颤的胸口，被温泉打湿的蓝色布料，顿时更显深邃。 薄冉樱：“……” 薄冉樱面露赧然，不敢多看，甚至连点开图片看大图的勇气都没有。 她，她从未有过这样性感暴露的常服着装呢…… 除去练舞和舞团演出需要，她穿的都是休闲宽松，偏可爱风的服装，而且—— 她莫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悲催感慨，她的事业线，才将将发展到b阶段，经过宽松不显身材的卫衣一遮，根本看不出那处有起伏。 她腼腆地又看了一眼照片，不太确定地猜想，唐恋可能，大概是e吧？总之，不是d就是e啦，最低d起步。 qaq。 人，不对比就不会死。 呼~ 薄冉樱拍拍脸，把心里那股乍然升起的自卑感给压了下去。 她恢复镇定，继续往下翻唐恋的朋友圈。 其实唐恋发朋友圈的频率并不高，三个月的时间线里，之后只分享了一些书籍和歌曲，就到了最后一条。 是唐恋参加加拿大彩虹游行的剪影与见闻。 配文十分简单，仅有两个emoji彩虹表情外加感叹号结尾。 九宫格图片里，有穿着七彩小裙子的白色萨摩耶，有戴着彩虹项链，脸上涂抹彩色图案的小朋友，有披着彩虹披风的大人，甚至染着彩色头发在阳光下起舞的人群。而唐恋自己就聚集了多种彩虹元素，梳起高马尾，头发是橙色与紫色的混合挑染，额前一条绿色发带，露出一张飞扬灿烂的笑脸，长长的眼睛蕴满笑意，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健康的粉色，笑起来极为动人。 不仅如此，手上坠着彩虹手链，胸前挂着的相机，绑带也是彩虹色，白色t恤中央是不容忽视的彩虹图案，绿色半身裙，蓝色挎包…… 薄冉樱：“……” 的确不用再进行冗长配文，只需表情即可。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彩虹。 继由彩虹元素，联想发散到了一个它所代表的标志性人群。 ——lgbt，性少数群体。 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汇，是在高中。 7、遥远的她（2） 第7章 正好是她在实验室跳舞时猝然遇到冷冷清清的班长，自顾自地与南祈熟络的两个多月后。 其实她早就想和班长产生交往的意愿了。 进入学校的第一天，爸爸妈妈送她来学校办理报道，一起在校园公告栏查看自己被分到了哪个班级。 当天人特别多，公告栏前挤了一堆人，把方圆一米范围内挤得水泄不通。 她落在后方，爸爸妈妈在前面探长了脖子，掠过一张张分班表，查找她的名字。 她则不疾不徐，视线慢悠悠地划过眼前那张分班表上的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名字，叫南祈—— 她想，好特别的姓，不知道是男生还是女生。 心里也跟着默读一遍，南祈。 特别戏剧，在她默读完，南祈的名字也紧跟着被人提起。 “南祈！不愧是你，到了一中也是随随便便拿第一诶！” “南祈，在八班哦，你不用再看啦。” “去你的吧，南祈还需要你帮忙看？她只需要看一下每个班的前三名就好啦，分班表都是按照中考分数来排名的，你是不是在质疑我们南祈的实力啊？” “……” 薄冉樱循声望去，顿时看见不远处，大概四五个男生女生围在一团，笑嘻嘻讨论着，显然是早就认识南祈，并对她有所了解，大约是南祈的初中同学吧。 南祈合该也在其中才是，薄冉樱好奇的目光投向视野内的每一个人。 索性，答案没有让她等待太久。 在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目光一次次落在每张陌生的脸时，女生清越动听的声线响起，“谢谢。”宛如拨动琴弦的素手停下，薄冉樱搜寻的目光也霎时坠落在女生脸庞。 她顷刻愣住，南祈就这样闯入她眼底，只来得及感叹一句：阿，原来是个女孩子呀。 女生穿着一件干净清爽的白色短t搭配浅灰色百褶裙，一头顺直的黑发披散在肩膀，用了两个发夹固定在耳侧，背了一个白色双肩包，微微偏头，认真聆听着旁边几人诉说的话语。 露出的半边侧脸清淡，表情虽然是冷的，可整体给人的感觉特别温柔，眉宇间流淌着一种雪山湖泊般惊人的美貌，清傲，孤高，寂静，不容忽视。 仅仅一个照面，她就对这位南祈同学产生强烈的兴趣，想与之认识，也想深入了解她，想同她做朋友。 得知了分班结果后，南祈和那群人都没有继续逗留，自顾自离开。 南祈从她身边经过，如过无人之境，未曾注意到她。 又过了一会，爸爸妈妈惊喜地呼唤她：“冉冉，看到你的名字啦，高一八班。” 心头瞬间窜起惊喜之感，薄冉樱第一反应是太好了，和南祈在一个班，能够近水楼台地去认识她啦。 然，正式报道开学后，薄冉樱才发现，何为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虽然她和南祈身在同一个班级，但是期间并没有产生过多的交集。 南祈刚入学就被班主任钦点为班长，而她也因为自幼学习芭蕾舞和单项英语成绩突出，被指派为文艺委员兼英语科代表。 南祈实在是太冷淡啦，她独来独往，没有深交的朋友，浑身都充斥着距离感，可她的气质并不阴郁，相反，只是清冷孤绝的性子，看起来不太好接近，除了竞赛和学习，对万事都不大感兴趣，课间时间都是坐在座位上看书解题，同学们向她请教题目，向她借习题册来抄，她也从不拒绝。 同学们私下里给她取了一个高岭之花的称号，一致认为，这个词特别适合她。 薄冉樱不置可否。 她其实胆子并不小，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认识的人，最后都会成功成为她的朋友。 可不知怎的，面对南祈总像是短了气，她模拟了很多开场白和情景，在对上南祈那双清棱棱的眸子时，都没能够用上，喉咙里的话语自动被消音。 自开学以来，除了班委事项交接，她们之间都没有别的交流。 …… 所以，当她在实验室练舞，南祈在实验室外做了一回她的观众，薄冉樱特别高兴。 这对于她来说可谓天赐良机，她终于有借口和南祈拉进距离啦！ 从那之后，她每次见到南祈，远远地就开始打招呼，欣赏南祈错愕且怀疑的眼神，她觉得特别有趣，自己这边有什么聚会和活动都会邀请南祈，南祈不是每次都答应，但是好像还挺喜欢看她练舞的，有关舞蹈的邀约，南祈次次不拒……总之，她以一种孤勇，不依不饶的姿态，成功地在南祈的生活里，写下自己的姓名，也成为了八班唯一一个触碰到高岭之花的人。 她一步步地，在朝着成为南祈朋友的方向努力。 两个多月后，她作为文艺委员，负责出班级黑板报，叫了两个同学帮忙，完成一大半后让同学先回去，她留下继续把剩余的部分弄完。 走出教室时，天彻底黑了，天地间一片墨色，唯有学校大门对应着那条街，隐隐露出昏黄色的灯光。 校园里十分安静，转过一个拐角，忽然窜起一阵风，吹得校服衣摆猎猎。 薄冉樱拢紧衣袖，不由想起曾听说过的校园怪谈，感觉夜晚的校园里藏着一些白天无法现行的事物，连忙加快脚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走出几十米，薄冉樱被一阵哭声惊得头皮发麻，她捂着胸口，心快要从里面跳出来，佯装镇定，挺起一身浩然正气发问：“谁，谁在那里啊？！” 哭声顿住。 两秒后，晚风继续送来呜咽哽咽的声音。 幽幽浮浮，飘忽难定。 “少在那里装神弄鬼的！”薄冉樱这会声音有点打颤了。 她梗着脖子，为自己壮胆：“你可别，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啊，我是有护盾，有、有武器的，我身上戴的玉佩，是道观大师给我开过光的，能驱邪化吉……” 这一次，没有再产生什么效果，哭得依旧很久节奏，全然不顾她的威胁。 薄冉樱这会其实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循着哭声找过去，走到了实验室旁边的小树林，仅在外围，就见到了倚靠树根，蹲下身体，双臂环膝哭得特别脆弱特别伤心的南祈。 她的班长，在大家都离开学校后，独自返回来，偷偷哭诶…… 她用了好几秒，来消化这个事实。 月光下，南祈雪白的脸庞分明闪烁着晶莹泪珠，那是比珍珠还要宝贵的眼泪啊…… 平日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清绝孤高的班长，这会哭得一抽一抽的，险要撅过去，一定是遇到了极为难过的事情。 薄冉樱心都要碎了。 她什么都没想，只有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当妈妈伤心时，爸爸安慰妈妈的方式。 狂奔过去，蹲下身，托起南祈埋首在膝弯的脸颊，温柔注视南祈空洞茫然的眼神，紧紧拥抱她，“南祈……” 她只是叫她的名字，用力地抱住她。 南祈任由她拥抱，下巴也旋即抵在薄冉樱瘦却有力的肩膀，眼泪汩汩倾洒，洇湿一片。 热泪浸透衣料，传达到薄冉樱肌肤。 薄冉樱心里闷闷的。 她想，究竟是谁，舍得让班长如此难过。 班长或许有所不知，八班的大家都很喜欢她，即使南祈不善言辞，也总是冷着一张脸，可是，她却拥有着莫高人气，大家都特别服气她做班长，不止是因为成绩。 绝对没有人会希望看到班长难过，也不可能把班长弄哭。 薄冉樱不知道其他人看见班长的眼泪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她自己，此刻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住，希望南祈可以赶紧停止哭泣，恢复到正常模样。 她抬手，轻轻拍打着南祈的后背，嘴里乱七八糟，诉说着蹩脚安慰。 “班长，你想不想吃水煎包？帆船夜市那边新开了一家，特别好吃！等下我请客，带你去吃呀。” “……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南祈，你可以等到想说的时候，和我说哦，我嘴巴很严，不会乱讲的。” “班长，你再流眼泪的话，我可能会骨骼积水，得风湿哦。” “班长……” “……” 她恍惚想起来，自己在书包里放了一袋湿巾，于是维持着原有姿势，艰难从书包里拿出湿巾，扯出一张，仔仔细细把南祈脸上的泪痕擦干。 就是南祈的泪腺跟开了阀的水龙头一样，根本止不住，才擦干，新的泪水即刻涌现。 两只眼睛红彤彤的，鼻头嘴巴也是红的，活像是只兔子。 好可爱—— 饱满的嘴巴粉嘟嘟的，丰润晶莹，看起来十分可爱，也很好亲。 薄冉樱眼神不受控制地盯着她的嘴巴，好奇南祈的嘴巴亲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南祈的眼泪无声坠落，眨眼间浸湿整个瞳孔，薄冉樱捏了捏湿巾，覆盖在南祈眼眶上，用指尖攥住边缘，另一只手捏住南祈下巴，循着冲动吻上她的唇。 一触即分，薄冉樱退开稍许。 她品尝到眼泪的苦涩滋味，还有淡淡青苹果的香气，淡淡的苦和淡淡的甜交织，融化成一股很特别的滋味。 少女流淌不停的眼泪戛然而止。 同时，南祈的身体开始挣扎。 薄冉樱默默扯开湿巾，对上南祈惊慌失措的眼睛，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 薄冉樱唯一注意到，南祈不哭了，她想了那么多安慰词，都没有办法使班长止住眼泪，亲吻却可以？ 天，这也太有效了吧！ 观察到南祈还是有些抽抽噎噎。 她像是做实验一般，又似是浅尝难止，认真又严谨地再次将唇贴近，辗转摩擦着女孩柔软的唇瓣。 这一次，亲吻了很久。 退离之际，薄冉樱还无师自通地含住南祈的唇瓣，吮了几下。 南祈脸颊爆红，耳朵从耳垂烧到耳梢，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哭。 “要吃水煎包吗？” “吃。” 南祈被薄冉樱扶着站起来，神魂游离天外，桃面粉腮地跟着文艺委员走出校园。 从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便突飞猛涨地亲近起来，迷恋起亲亲的滋味。 经常会约在小树林亲亲，在所有时间和人群的间隙里，争分夺秒地接吻，交换彼此的呼吸心跳。 就这样，在眼神碰撞都能擦出火花的阶段，两人相安无事了很长一段时间，南祈也从一开始的震惊，迷茫变成了习惯，喜欢和享受。 转机发生在某个周末，薄冉樱邀请南祈到自己家里写作业。 在解题过程中，南祈语出惊人，向她告白。 8、潮汐（1） 第8章 两人就在薄冉樱的房间里写作业。 薄冉樱的房间里有一条长方形书桌，整理好上面零散摆落的东西，腾出一片空白区域，两人坐在同一侧，中间隔了半人宽的距离，稍微一偏头，就能把对方的模样尽收眼底。 薄冉樱写作业特别有仪式感，她先把所有学科布置的作业全部拿出来，堆积在桌面，沉吟半晌，而后问旁边准备就绪的南祈打算从哪门学科开始写。 南祈随意答：“数学。” 孰料遭到薄冉樱煞有介事的反对，只见戴着星黛露发箍的女孩严肃摇头，“不行，先写物理吧，我计算过了，塔罗说从物理开始写作业的话，我们今天的运气会很好！” “是吗？”南祈淡声说：“那就写物理吧。” 她对于这些小事没有执着，很轻易就听从薄冉樱的提议，从书包里拿出相关作业，扫了两眼题目，执笔做题，很快投入其中。 薄冉樱略带艳羡地感慨几秒，也随即开始解题。 过了十几分钟，薄冉樱就遇到了瓶颈，她卡在了一道计算题上面，思索很久都没有头绪，无意识咬着笔头，把合金材质的笔头咬得齿痕斑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老式钟表富有规律转针声。 南祈一抬眼，就瞥见身侧的女孩子皱起粉白小巧的鼻子，尖利的小牙不断辗磨着笔头，正在一脸苦大仇深盯着习题册，十分苦恼的模样。 可可爱爱，又可怜兮兮。 南祈暗笑了一声，拖着椅子挪到她身边：“遇到什么难题啦，需要我帮忙吗？” “要的要的。”薄冉樱连连点头，忘记松开笔，双眼顿时盛满漫天的星子。 主动侧过身体，把习题册往南祈的位置推了推，伸手指出困扰她良久的那道题目，修剪圆润，粉白柔美的指尖落在白色的纸张，南祈盯着女孩的手指，心脏飘了飘，有片刻的走神。 “到底该怎么解才能求出汽车到达额定功率的时间啊？”薄冉樱催促着，全然没有意识到南祈的异样。 南祈回过神，耳朵微红，把注意力转移到题目上，理清思路后，认认真真给薄冉樱讲题，其中蕴含到的公式和知识点深入浅出地讲明。 对于学习方面，南祈一旦投入进去，旁的事就再也无法干扰到她。 听完南祈的解答薄冉樱茅塞顿开，眼前晦涩难懂的题目瞬间变成了许多简单字符，她看一眼就知道该怎样去排列组合，得出标准答案。 能有这样的成效全都归功于南祈。 攻克难题激越的心绪流淌，薄冉樱窥见近在咫尺，女孩下颔线紧绷的半张脸，循着心念，抬头将唇凑上去，轻轻在南祈侧脸啄了一记，恬淡怡人的气息同时一拂而过。 “谢谢小祈，小祈真厉害，我一下子就听懂啦~”她黏糊糊地称赞南祈。 南祈平静的心湖霎时乱了，仿佛有只黄鹂鸟不讲道理地坠落在心湖，并且用爪子不停地猛踩湖面，势必要搅乱一湖春水。 刹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你，你干嘛？” 她结结巴巴，脸上一阵热，心尖尖也窜起一阵火苗，埋藏在心里的隐秘心事也快要控制不住地冒出头来。 她没指明，薄冉樱也领悟到她的未尽之言。 她眨眨眼，理所当然道：“你给我讲题的样子很可爱很认真，超级有魅力，我想亲你，就亲了啊。” 她特别喜欢南祈，不管是她正经冷淡的模样，还是害羞腼腆的模样，都可爱得要命，长得还漂亮，抱起来软软的，亲吻的时候更有种吃到夹心软糖的甜蜜，一推就倒。 最要紧的，她是南祈牌高岭之花的唯一特别。 在相处时，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她被南祈深深在乎着，薄冉樱分外贪恋。 “哦——” 南祈脸颊红红，接受了她的说辞。 趁薄冉樱不注意，悄悄背过身，用手拟作扇子，给自己的脸颊扇风降温。 须臾，装作不经意间转回去，轻咳两声，“接下来做英语作业吧。” 薄冉樱惊喜附和：“我的塔罗牌也说，第二门是要写英语的！” “刚好。”南祈矜持沉吟，主动挪过来的椅子再也没有挪回原位，她坦然倚在薄冉樱身边书写。 她想，是薄冉樱先主动招惹她的，她只不过顺着自己的心意回应她。 对于擅长的学科，薄冉樱解题十分顺畅。 忽然，拿笔的那支胳膊被微凉的手戳了戳。 回头对上南祈期期艾艾求助的视线，“科代表，这题我不会写，教教我吧。” 一声科代表，薄冉樱飘飘欲仙，能被班长需要的重任落在头上，她决心要为班长排忧解难，“哪题？”尾音上扬。 南祈斟酌，点了个题目。 薄冉樱了然：“啊，这题确实出得比较复杂，我们先……” “啾~” 冷不丁被亲了一口，薄冉樱有点懵。 薄冉樱：“？”她题还没讲完呢！ 南祈用特别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 薄冉樱动了动嘴巴，“喂，”刚吐出一个音节，肩膀就被摁住，强势的吻烙印在唇瓣，铺天盖地地亲过来，不容她逃避。 9、潮汐（2） 第9章 女孩的抗议都被南祈蛮横的以吻封缄，淹没在如潮的心意里。 亲了一会，薄冉樱渐渐被亲出了感觉，挺着背脊仰脸回应，南祈则受到鼓舞，抱以更动情的回吻，倾身贴靠着薄冉樱的上半身。 薄冉樱头上的发箍摇摇晃晃，敲抵在南祈额头上，十分碍事。 南祈抬手拨开，取下随手扔置在床尾。 可怜的限量版星黛露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去。 发箍取下的瞬间，箍住的一头青丝顷刻散落，落在两个人的脸庞，脖颈，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把她们锁在其中，不叫外人瞧见。 一把椅子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摇晃着往后倾斜，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椅子脚擦过地面尖锐的摩擦声。 刺啦刺啦。 刺耳且响亮。 薄冉樱被亲得恍恍惚惚，终于从迷蒙的状态中清醒，睁开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伸手去推倚靠在她身上的南祈。 咬着唇含糊不清，用舌头把南祈的闯入推出去，而后迅速合上齿关，不让亲了。 “你，你，别亲啦……” “我们会吵到别人的……再说——你也亲了够久了。” “我想喝水……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薄冉樱轻车熟路地对南祈撒娇，指挥她去干活。 经过这段时日的交流，她对南祈有了深入了解，几乎所有的事情撒撒娇都可以让南祈心软，发生分歧时，她也不需要讲道理，只要亲南祈一口，南祈就会随她意愿。 所以这一次，她也笃定南祈会一如往常。 只可惜，她失算了。 南祈对她的请求置若罔闻。 还在继续尝试着舔.舐她的唇峰，温柔含住她的唇，呼吸加重，轻哄：“乖，再让我亲会好不好？把嘴巴张开……”清冷如雪的脸庞染上绯红，说出与她人设极不相符的话语，如果让班上同学瞧见怕是大跌眼镜。 “不——亲~”薄冉樱抿住嘴，被她逼出颤音。 “……” 南祈抱了她一下，终于失望地松开她，乖乖去给薄冉樱端来一杯凉白开。 薄冉樱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水，混乱的呼吸将将得以平息。 她诧异嗔怪着：“你今天怎么回事？我题目都没讲完就亲我，而且亲了那么久，我叫你别亲了也不停。” 一边询问，一边漫不经心地把杯子放在桌面，打算接着讲题。 南祈沉默以对，垂在身侧的双手收紧捏成拳头，指甲用力地掐住指腹，她感受到锋锐指甲划破柔软指腹，突然且尖锐的痛感，潮湿血珠正蜿蜒流走，匿在手心里。 心脏躁动不安地跳动，宣告着无法自抑的难耐心情。 她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女孩，眼底盛满喷薄而出的悸动，冷淡漂亮的脸庞上满是艳丽的瑰色，书写出她藏不住的心动。 她上前一步，双膝抵在薄冉樱腿弯，是居高临下的姿势。 薄冉樱刚好能平视到的部位是南祈的胸口，清晰可见她胸口不规律的起伏。 南祈的态度，让薄冉樱本能地感受到有些不对劲，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南祈略显沙哑的晦涩语调。 “我亲你的原因，冉冉……应该知道。” 她的名字，念得缱绻又缠绵。 薄冉樱：“什么？” 南祈默了默，闭上眼睛，豁出去了！ 视死如归般，打出一记直球：“我喜欢你，冉冉。” *“如果将我们身处的空间比作宇宙，那么你就是我的航行轨迹，我是只围绕你的小星球。” 南祈心跳得飞快，忍住害羞，认真诉说出自己沉甸甸的心意，星眸闪亮，期盼薄冉樱能给予她双向回应。 尽管她已经有所把握，但没有听到薄冉樱确切答复，心中还是很忐忑。 “什么？！”薄冉樱大惊，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快被吓晕了。 关系要好的同性朋友突然说喜欢她，其中携带的冲击力不亚于摧毁又重塑她的三观，薄冉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迹。 此刻措手不及，慌乱又震惊，面上满是惊恐。 到底是为什么啊？！南祈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她的反应，让南祈也不安极了。 她一颗心摇摇晃晃，坠不到实处。 惨然试探：“冉冉，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 薄冉樱：“……” “你骗人的吧，别开这种玩笑了。”薄冉樱希望南祈可以赶紧收回离谱的表白。 南祈煞有介事，做出幼稚般的保证：“虽然我们现在年纪小，但我能分得清楚，你是让我心动并且产生喜欢的人，我想了很久，这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开玩笑。而且我考虑过了，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发展成恋爱关系也不需要磨合，自然而然地就行啦，我保证我会对你好，也会对你负责的，我一定会非常珍惜和你的感情——” “塔罗牌说我们今天按照顺序写作业，运气会很好，我照做了，所以我会得到好运气吗？”南祈此刻，也想要信奉玄学。 她笨拙，急迫地奉出真心，希望可以让薄冉樱明白自己的认真。 “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亲我呢？”她低喃。 “朋友之间，亲亲不是很正常吗？”薄冉樱快要抓狂，在她的思维里，她可以和南祈挽手，拥抱，牵手，谈天说地，知道彼此的家庭情况，一起去卫生间，关系好到亲吻是很顺其自然的一件事啊。 她觉得这应该是一种朋友间的默契，根本不可能跑偏到爱情的方向。 “哪里正常？”南祈震颤着身体反驳，瞳孔里情愫浓郁，挟藏着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凶狠。 汹涌，热烈，期望被打碎后的绝望，在南祈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是女孩子诶，同性怎么可以在一起呢？”薄冉樱纠结了好久好久，给出这个回复。 她不明白好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都是男生和女生在一起的呀！ 她无法想象和同性朋友迈入到恋爱模式里。 生理课上，老师也教她们： 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10、潮汐（3） 第10章 南祈剖明心意的一番话语令薄冉樱方寸大乱，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情节。 此刻宛如一艘行驶在海面上的小船，天地间忽然风云变幻，迎面掀起惊涛骇浪，把小船掀翻，摧毁成碎片，永远沉没在广袤无垠的海底。 两只手凌乱地交织在一起，快要搅合成麻花。 她磕磕绊绊说明：“我，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亲你，很多时候觉得你特别可爱，我就想……亲你。” 南祈心凉了一瞬。 她好像有点听不懂薄冉樱说的话了，明明每一个字都能懂，可是组合起来就成为了迷幻莫测的意思，她本能地不愿意往不好的方向去猜测。 但是这团迷雾也总有要拨开的时候，不能一直不清不楚。 她无意识地，齿尖用力咬着唇瓣，在唇上印刻出深深的痕。 声线听起来快要哭了。 “你不是喜欢我，只是喜欢亲我吗……？” 薄冉樱小心翼翼盯着她：“嗯……” “可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亲你的啊——！” “怎么我们两个人，连逻辑都是不一样的？”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南祈深感崩溃。 怎么有人能这样？薄冉樱为什么会这样过分？明明不喜欢她，对她没有那种感情，却主动来招惹她，在她心湖洒下涟漪，让她胡思乱想，魂牵梦萦，惴惴不安，用了很长时间去思索得到自己喜欢薄冉樱喜欢女生，她们之间是双向奔赴的结论。末了，她却给她当头一击。 她困扰那么久想过的问题，错了。 全部错了！ 可是乱了的心，怎么再拨乱反正呢？ 薄冉樱真是个混蛋。 南祈泫然欲泣地想，此刻她应该狠狠骂她，斥责她，然后拂袖离去，这辈子再也不要和薄冉樱有所关联。 这样方是理智的选择。 可是她不能够，她实在太喜欢薄冉樱了，喜欢到多看她一眼，即使被薄冉樱脸上惊慌的表情狠狠刺伤，也还是想要努力追求，甚至原谅薄冉樱只撩不负责的行为。 “你太过分了，呜呜呜呜……” 面对南祈的质问，薄冉樱没有办法辩解。 因为到了现在，她才猛然醒悟，那些她自以为朋友间的亲密行为，其实是逾越的，不可取的，她竟不知道自己随意般的行为给南祈带来了那么大的困扰…… 羞惭垂着眼，不忍再看那双赤红绝望的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喜欢我，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回应你的的感情。 话未说完，被南祈急切打断。 “你再好好想想！” 指甲用力戳穿指腹，已经愈合的浅表伤口又开始溃烂流血，连绵不绝的痛感让南祈得以清晰分析利弊。 她细数着自己身上的筹码，梭..哈一把来求微小的胜率。 “和我在一起你能得到很多好处，或者你不想早恋我们也可以先确认关系，当做普通朋友相处，等高考结束再恋爱！你有不会的题目随时问我，想去的地方想干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永远支持你，参加你的每一场演出，在你遇到危险时保护你，满足你的要求，可以接受不公开的恋爱关系……” 南祈一项项罗列自己能做到的所有，哄着，期盼着薄冉樱回应。 薄冉樱仍然揪着手指，思维混乱，从小建立的三观正在打碎重塑。 她抬眼，看见南祈打湿的泪眼，慌乱得要命。 她把班长弄哭了啊。 都决定了，不要再看到班长的眼泪。 到头来，她却成了那个让班长难过伤心的人…… …… 过了半晌，薄冉樱仍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轻易接受南祈的感情。 而且她也想到了症结，疑惑启唇道：“可是小祈，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要把对我的好全部收回，不再做你刚才说得那些事么？” 南祈怔住，摇头。 不会。 她颓丧懊恼地想，薄冉樱不答应做她女朋友的话，她也没有办法对她视而不见。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瞬间想到薄冉樱的下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太可恶了冉冉。 南祈再也忍不住难过心情，憋了好久的泪水喷薄而出，打湿脸颊，眼前一面泪水朦胧，连薄冉樱也看不清，她狼狈无比地抬手，想要拭去眼泪，但实在毫无章法，眼睛越揉越看不清晰。 隐隐约约，她听见薄冉樱叹了一声。 接着是远去又近了的脚步声。 薄冉樱取来温水浸湿过的毛巾，轻轻柔柔捧住她的下巴，“我们班长都哭成小花猫了。”替她擦拭干净眼泪。 “呜呜呜……你不答应我……我难过，我也不想哭的。” 薄冉樱：“……” “别哭啦，明天还要上学的。” “我好可怜，都这样了还要去学校。”想到这一点，南祈更难过了。 薄冉樱把南祈推到椅子上坐好，沉默收拾桌面上摆放的课本，作业。 由于南祈把椅子挪过来凑近的关系，写有两个人名字的作业本都交织在一起，和她们俩截然不同的结果，薄冉樱花费一番力气，才分别把两个人的作业收拾好。 南祈的那一份作业被她塞进书包。 她拉好拉链，背起书包，偏过头不忍看南祈，“我想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要打扰彼此，好吗？” 俨然一副送客的姿态，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已经做出决定。 南祈心狠狠一痛，没想到做朋友的资格也要被薄冉樱剥夺。 她嚅动嘴唇，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只是依恋不舍地看着薄冉樱的身影，说了声好。 接过书包，“那我先回家了，不用送我。” 她用力挺着背脊，大步流星，不想在薄冉樱眼底是背影佝偻的姿态。 走出薄冉樱家门很远很远。 南祈摊开捏成拳的掌心，上面是蜿蜒凝固的血痕，密密麻麻。 奇怪的是她竟不觉得痛。 11、如果的事（1） 第11章 自从那天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心照不宣地在校园里避开对方。 碰见了不再打招呼，班委之间进行事项交接宁可舍近求远拜托别人传达，两个人从形影不离变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姿态。 突然交汇的眼神里，不再有缱绻的暧昧和默契，只剩下复杂和尴尬，一触即分。 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很快就被班上其他的同学察觉。 座位在南祈周围的同学感受最为深刻。 因为他们发现，南祈身上那种冰冷生人勿近的厌世气场，比以前更加强烈了…… 周身一米之内就散发出可以冻绝人寰的冷意。 他们每天都瑟瑟发抖，不敢在南祈面前喧哗，唯恐说错一个字被南祈周身散发的冷气波及。 只能下了课之后悄悄聚集在一起，猜测南祈和文艺委员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竟然闹成如此僵硬的地步。 要不是知道南祈断情绝爱，内心所念唯有学习，他们还以为南祈失恋了呢。 可不管思索多少次，他们都分析不出可以站得住脚的原因，只能勉强猜测，这两人是不是绝交了…… 很可惜啊。 从某种程度上，薄冉樱就像是班长大人的药引子，南祈是在遇上薄冉樱这位药引子后，才甘愿从冰山雪莲融化入药，变得富有人情味。 他们也连带着感受到春风拂面的滋味。 · 分开总是带着难以割舍的心情，毕竟她们之前感情是那么要好，如果不是有人做出了超出边界的事情，另一个人又领会了错误的意思，将它视为心动信号，产生异样感情，根本闹不到分开的局面。 接连大半个月，薄冉樱心情都乱糟糟的。 总是想起那天南祈对她告白的场景，中间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之前她视对方为贴心好友时，相处中的种种，历历在目。 她才惊觉，原来在她视若无睹毫无所察的时刻，南祈已经一人背负着沉重心情，默默喜欢她。 南祈的感情太真诚，太炽烈了…… 她根本不敢轻易回应。 但是她又很舍不得彻底和南祈分开，她总是能够回忆起和南祈亲近时的开心，在回忆结束后意识到她可能无法继续做南祈的唯一特别，深感怅然若失。 脑子里每天都被这件事塞满，练舞时也心不在焉，被老师生气地骂了好多遍。 她颤巍巍在各大浏览器，社交网站，知识库里面，输入一个个问题，帮助她探索了解那个未知的世界。 [我朋友突然向我告白了，怎么办？我是女生，她也是女生，在线等！] [女生能和女生谈恋爱么？] [为什么女孩子会喜欢女孩子？] [这样的行为正常吗……] [我该不该为了友谊，答应我朋友呢？] [大家有过被同性表白的经历吗，都是怎么处理的。] …… 薄冉樱搜索了许多问题，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女同性恋交友论坛，有许多人在里面发帖分享自己的探索性取向的过程和恋爱经历。 论坛里的人说，她们这样的人有个专有名词：lgbt。 通常用彩虹来标志暗示，所以遇到拥有彩虹标签的人，有70%的几率，ta是性少数群体。 她在神奇的网络上触及到了许多知识。 譬如，人是有许多性取向的。 人生不仅仅只有异性恋这一个选择。 在这个世界上，还潜藏着男同性恋、女同性恋、第四爱、双性恋、纸性恋等等。 有人说性取向是天生的，也有人说性向是流动的，可能人的每个阶段取向都会发生变化，几年前喜欢男生，几年后喜欢女生也是有可能的。 对于她那些提问后面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 有人被同性朋友告白后选择了接受，然后在一起相爱了许多年，还取得了双方家长的祝福，最后去国外登记结婚，到如今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仍然相爱。 有人接受了，但是在一起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分手，朋友也没得做。 没有接受同性朋友告白的，为了避嫌，也或是另一方不想再每天见到她，以免更加难以忘记，主动断绝朋友关系。 薄冉樱认真想了一下，发现不管是哪种选择，她都可能失去作为朋友的南祈，就十分不舍…… 这些天，每当她开始练舞，裙摆飞扬时瞥过台下，再也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她内心深刻就泛起一股难言的悲伤，感觉心里的某块被剜去一刀，空落落的—— 就连舞蹈班的同学也在问：“最近怎么不见你那位很漂亮的朋友过来啦？” “她有事。”薄冉樱掩去眼底落寞，只能这样回答。 “哦。” “那你可以提前和她说，让她空出时间，我们之后要表演的曲目特别精彩，你的那部分更是全场最美，要是不来现场观看真的很可惜喔！！” “嗯嗯。” 等她能找到机会再说吧。 距离她们下场演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薄冉樱不抱什么期望，以她现在和南祈相处的态度，怕是真的要形同陌路了，还何来以后？ 而她也无法说服自己，为了和南祈维持友谊，就答应她交往，这只会给南祈带来更大的伤害，倒不如让这段友情就此为止……这样她们在对方的回忆里，都还是很美好的存在。 接下来的生活一成不变，唯一的变化就是再也没有那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又忍不住默默想，如果南祈真得那么喜欢自己的话，大概会来主动找她吧。 自己拒绝南祈的时候，她崩溃失魂落魄的模样，都还能像幻灯片一样反复在她脑海中播放。 转瞬到了舞蹈演出那天。 薄冉樱换好了演出服，登台表演，像排练过无数次那样，在舞台蹁跹、起舞、旋转，完美落幕，台下响起好评如潮的掌声。 她弯腰致谢，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激动热烈的脸，忽地瞥见一张熟悉到有点陌生的脸。 薄冉樱怔住，旋即心里浮现出莫大的惊喜，同时还有一种淡淡的，预判成功的高兴。 南祈来了！ 她还是选择过来看她的表演！！ 心思已经不在舞台上，她恍惚地跟着大家离开舞台，走到更衣室，忽略了其他人挤眉弄眼的戏谑表情，顺着走廊，步伐急切又凌乱地走向观众席，刚走到出口就被来人一把搂住。 女孩把脸埋在她脖颈处，从里间传出哽咽的声线。 “冉冉……我好想你啊，我忍了好久好久，不来找你，可是我忍不住了。” “虽然我想过，以后离你远一点，可是我做不到……” “冉冉，你真的太狠心了，竟然真的这么久都不理我。” 终于感受到鼻尖熟悉的气息，还有面前柔软的怀抱，薄冉樱感到久违的满足，她松了一口气，等了这么久没有主动挽留，终于等来她期盼的结局，等待都是值得的。 她也有点想哭，伸手揽住南祈后腰，喉咙微涩地道：“小祈，你怎么会来看我演出？” “呜呜呜，我当然要来，我要一直做冉冉的观众的。” “你不告诉我，我还有亲友团呢。”南祈语含得意，意指舞团里其他人在给她通风报信。 “噗，”薄冉樱冷不丁被她逗笑，蓄积的眼泪随着笑意一起涌出来。 “班长真有本事。” “冉冉，我不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了，我们能不能继续做朋友，就像从前那样相处？” “好。” 薄冉樱用力抱紧了南祈。 正中她下怀。 她也没法接受，南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12、如果的事（2） 第12章 解决掉与南祈的友情危机，薄冉樱当即清空了所有搜索记录，也退出了那个女同性恋论坛，生活重新回归正常轨迹。 直到现在，薄冉樱都没有涉猎过女同性恋相关的信息。 没想到她再一次触碰到这个标签，缘由还是南祈。 眼神仍然落在那条满是彩虹的朋友圈，薄冉樱十分唏嘘。 她几乎能百分百肯定，唐恋也是lgbt的一员，她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对南祈的心思昭然若揭。 否则谁会留下一张除了姓名电话外什么职务信息都没有的名片啊！！！ - 顶端消息框忽然弹出一条提醒。 落款来自唐恋。 唐恋：【薄冉樱，在吗？】 心跳空了一拍，薄冉樱被吓到。 见鬼了，有种难道唐恋是知道自己在翻她朋友圈的既视感？ 她顿了顿，滑到聊天页面，输入一个问号。 唐恋的回复来得很快，仿佛是一直守在对话框，抓紧她空闲的时机。 【想要和你打听一下宝宝。（害羞）emoji.】 这话说得亲密且没头没脑。 紧接着发来一个可爱小姑娘托腮卖萌的表情。 薄冉樱：“……” 看到宝宝这个词汇，薄冉樱脸色都变了。 她胸膛里瞬间窜出一簇小火苗，烧得她心火燎，本来就因为唐恋故意留名片的行为感官不好，她再自来熟地发来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要动她的奶酪。她的脾性都差点被激发出去，想甩下一连串质问。 谁让你叫宝宝的？ 你谁啊？凭什么我要告诉你？ 唐恋拍了拍她的头像，补充。 【就是你手机通讯录里的宝宝，我昨天和她一起把你送回车上的，（对手指）】拐弯抹角询问着南祈的信息。 期间还一直用可爱的表情和颜文字，是故意想来降低她的防备心吧？薄冉樱唇角无意识扯开一抹嘲弄的笑。 一定也是抓住她的喜好，来投其所好。 太会耍小聪明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油嘴滑舌，薄冉樱不喜欢这样的人。 就算南祈想要和唐恋交朋友，她也想先考察她一番。 于是明知道唐恋的来意，薄冉樱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佯装不知晓。 她故意冷冷淡淡。 【你别叫她宝宝，她有名字，再说了，你打听她干什么？】 每个字眼都冷淡，又带着灼灼逼人的气息。 唐恋：【就，很想认识她，怎么说呢，她一下子击中我的心巴。】 薄冉樱：【……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唐恋：【扭捏jpg.】 唐恋：【是。】 唐恋：【你们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你也一定特别了解她，我想通过你来了解宝宝……啊不说错了，是你朋友的情况~】 薄冉樱拧眉扣字：【她叫南祈，你别乱喊。】 唐恋顺势：【谢谢，我记住了。南祈喜欢女孩子吗？她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薄冉樱：“……”这个女人真是防不胜防。 薄冉樱手指敲击屏幕的力度变大，发出笃笃的声音，气势更加逼人：【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为什么你认为南祈会喜欢女孩子？】 以她的认知，南祈看上去就是很“正常”，会喜欢男生的样子。 唐恋：【直觉，你那朋友看起来就不太直……】其实只是因为她看向你的目光，都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爱意。 而她曾在昨晚的聚会中，了解到薄冉樱是有男朋友的。 拉拉遇上直女，这份感情注定无望。 唐恋决定以身试险，拉南祈逃离火坑。 但是薄冉樱此时的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唐恋眉梢挑起，兴奋地舔舔唇，蓄意反击：【你把南祈护得这么紧干什么？你不会，喜欢她吧……？】 哐当—— 手机跌在腿上。 薄冉樱炸毛了，觉得这人真可恶，满口胡话，心说怎么可能？！ 她怒而打字：【关你什么事，反正她又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之后也别来找她了！】 【那可未必噢~】 薄冉樱盯着那个波浪线，头疼，这会唐恋连可爱也不装了，她就说之前唐恋是故意耍小聪明的。 她气得扔开手机，又忍不住因为接连而来的消息提示，重新拿起来，来来回回和唐恋聊了好一会。 到了临了还没唐恋富有礼貌地降了一军。 唐恋：【谢谢呀，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 【那个，你把南祈的微信名片推荐给我呗。】 薄冉樱惊讶，火气渐消，瞬时坐直身体：【你们还没加上好友吗？】 唐恋：【╮(╯▽╰)╭，她想钓着我，让我等。】 薄冉樱：“……” 她盯着那行文字皱了皱琼鼻，南祈不像是有这种“情趣”的人啊，但是想到南祈今日不同以往的容光四射，她又抿紧嘴巴，把自己的结论压下去。 【那你等着呗。】 唐恋：【你不是说南祈未必会和我在一起吗？现在不给我推是害怕未来我说的话灵验么。】 薄冉樱哽住，她有什么可怕的呀~？她才不信小祈会喜欢上别人，咬牙找到南祈的名片推送给唐恋。 那边愉悦回复：【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接着再没有丝毫动静，似乎心满意足下线了。 薄冉樱等了等，没有动静。 还真是过河拆桥。 薄冉樱把手机放回包里，缓缓靠回到椅背，闭目养神。 . 身旁的玻璃窗忽地被扣响。 她倏然睁眼，车门被人拉开，接着，一簇鲜花就落到了她的怀里，鼻尖一片恬淡的花香。 与鲜花同时到来的，还有南祈唇边徐徐绽放的笑意，眉梢眼角全都动人地弯曲，宛如千年的冰雪化开，容色无双，分外动人。 薄冉樱郁灼的心情顿时恢复明媚，同时更加坚信，小祈是不会轻易被那个女人吸引的。 “送你的花，喜欢吗？” 薄冉樱深深嗅了一口，用力点头。 花束由向日葵和郁金香，尤加利叶组成，都是气味比较淡的花草，她嗅闻，还能闻到花瓣上草露的气息，清香怡人，虽然香气不馥郁，但却经久弥香，薄冉樱很喜欢。 尤其是盛开到极致的向日葵，看到就让人心情变得很好。 看到薄冉樱的评价，南祈的笑意愈加深邃，眼底闪过一抹极快消逝的落寞。 “祝你快乐，即使不是特别限定的节日，我也希望冉冉快乐无忧。”南祈定定注视着她，直抒胸臆，无比认真。 “一定会的。”薄冉樱笑着抱紧花束。 “我过去开车啦。” “嗯嗯。” 南祈转身绕了一周，步履轻快，回到驾驶舱。 今天进入花店的时候，其实最先吸引到她的并不是向日葵和郁金香，而是那些盛开得灼灼如火的玫瑰、紫罗兰、百合、小苍兰、满天星、蔷薇、风信子…… 她在此前驻足，流连忘返。 花店老板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女人，上前招待她。 “请问小姐是要买花送给喜欢的人吗？” 南祈颔首。 老板了然，开始热情推荐：“那可以看看咱们的香槟玫瑰和粉蔷薇，今天早上刚到的，特别新鲜。香槟玫瑰代表了甜蜜柔软，优雅，爱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我只钟情于你。粉蔷薇则代表含蓄内敛的爱情，思念，坚贞，都很适合我们女孩子送人……” 南祈听得鼻尖一酸，她咽下泪意，几乎是迫不及待打断店主：“她——是我朋友。” “你给我推荐其他花吧。” 以朋友之名，送她代表友谊的花。 这样才不逾矩。 13、夏日漱石（1） 第13章 南祈重新插上钥匙，预备点火，薄冉樱叫住她。“小祈，有件事想和你说，刚才一路上我也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什么事？”南祈心里一紧，立即危襟正坐，幽深目光投向薄冉樱。 被她这样一盯，薄冉樱莫名觉得很有压力。 她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放轻了语气，试探：“小祈，你以后不用再特意早起送我过去上班了，我可以自己去打车，或者坐地铁。” 南祈不同意，脸色冷了几分，温柔反驳她：“早高峰很难打车，地铁人很多，特别挤，不舒服。你会因为赶车而没时间在家里吃早饭，只能在漫天都是灰尘的路上吃，或者饿着肚子到了舞蹈团才能吃早饭。” 薄冉樱微怔，想象南祈描述的场景，眉头短暂拧了一瞬。 而后松开道：“我可以克服的。” 她的口吻仍然坚定。 南祈心上蒙上一层阴霾，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从身体中流逝。 她有点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呆呆看着眼前温柔却富有棱角的女人，等待她用言语化成的刀子落下。 薄冉樱盯着南祈的脸，不错过她每个细微表情，心下稍定。 同时站在南祈的角度，替她理清，“小祈，我也是今天受到启发才想通的，你看啊，你的律所和舞蹈团的路线并不重合，在两个方向，我上班时间又比你早。每次你都要提前起来，先把我送到舞蹈团，再掉头开车去律所，总够要花两个多小时，太辛苦啦。” “你不需要太顾及我的感受，也不用为了我去浪费时间。别人上班可以去挤公交坐地铁，那么我为什么不可以呢？省下来的时间，你可以用来休息，或者是整理工作文件，这些都比送我去上班要有价值。” 薄冉樱说完，等待南祈的回答。 结果猝然对上一张阴沉沉的脸，表情里溢出的低气压令她骇了一跳，她极少遇见南祈黑脸的模样。 南祈对她总是温柔的，呵护的，予取予求，对她掏心窝子的好，少有冷脸的时刻。 而现在，她要被南祈眼底浓烈到极致的悲伤，甚至是到了生气的地步，刺得眼酸。 之前被唐恋刻意挑起的莫名情绪被淡化，她现在能够确定，南祈还是很爱她，很在乎她，所以即使她把南祈的名片推给唐恋也没关系。 南祈难过死了，也快生气死了。 被薄冉樱所擅长的温柔刀气到头痛，本就因为感冒和药物影响的昏昏沉沉的脑袋更晕了。 薄冉樱又一次熟练操起冰冷寒刃顺着她心脏最薄弱点攻击，一刀一刀，划去血肉，一颗心被刀得七零八落，千疮百孔，布满刀尖游走的痕迹。 薄冉樱是真的没有心。 先是在早上故意提起乔熙宇，到了现在仍嫌不够，还要接连剥夺她送她上班的权利。 她其实没有说过，每天送薄冉樱去上班，她的心情都特别好。 从头天早上就开始期待，思考第二天她要怎么穿搭，怎么配饰，弄怎样的发型，走在薄冉樱身边时，才显得般配。 这种陪伴是身为男朋友的乔熙宇无法给到的，在她心里便成为了难得幸运，她能在这条上班路上设想，她是以薄冉樱女朋友的身份，去送她上班。 情怀像是聂鲁达的一句诗：你悸动，仿佛种子和雨水在你体内不断落下。 这是她积攒于心，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小确幸。 但，薄冉樱现在要收回她这份奢侈的小确幸。 南祈不愿意。 她已经深刻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永远只能以薄冉樱朋友的身份出现，以朋友的名义和她相遇，不可以过界，要顾忌薄冉樱的生活和事业。 她已经很努力地认清自己的处境了，也拼命忍住对薄冉樱的关心和心动，知道薄冉樱即将订婚，朋友名义的关心也都在倒计时。 但是，薄冉樱怎么能在倒计时的最后秒针落下前，就提前给她赠上休止符？！ 她才不答应她。 心底的不甘在此刻胜过万千想要习惯性同意薄冉樱的心情。 她一字一顿，字字重音，掷地有声地落下。 “不要。” “冉冉，我不要。” 薄冉樱：“……”她的心因为南祈的抗拒而尘埃落定。 “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浪费时间，花在冉冉身上的时间，我从来不认为是浪费，所以冉冉别再说了，我不同意。” “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对我的。” “冉冉，你知道吗？每天送你上班的路上，是我一天中觉得最幸福的一小时，这份心情是不管拿下多大标额的案件，都无法比拟的。” 她几乎直接说明，你是我的不可替代。 句句没说爱她，却句句都在告诉她，南祈很爱薄冉樱。 薄冉樱试探得到令她安心的结果，做出让步：“你想送我上班就继续送吧，当做我今天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她本意只想试探南祈对她的感情是否仍然如过去那般浓烈，听到南祈描绘出的早高峰场景，愈加不愿意放开南祈对她的关心和体贴。 她能够享受到便利，小祈觉得是幸福，多么合适。 呵， 她和南祈认识这么多年的情谊，怎么可能是突然冒出来的唐恋可以比拟的？ 14、夏日漱石（2） 第14章 终于说服薄冉樱放弃决定，南祈高高悬起的心落下，身体那股被抽离的窒痛感慢慢平息，重新感觉到心脏平和跳动的温暖。阴霾而昏暗到叫薄冉樱心悸的脸色恢复红润，脸颊荡开满足的笑容，如冰川化春风。 南祈松开死命扣在方向盘的五指，胶质软膜上留下五个清晰可见的指痕，足以表明她刚才扣得有多用力。 她的表现，薄冉樱尽收眼底。 她想要偷笑，但是此刻显然不合时宜，小祈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啊。 甚至连一点甜头都不需要，她只需保留她继续关心她的权利，南祈就十分开心了。 薄冉樱抑制住这份心情，绷紧颊腮，装作不经意间发现，把中控台上的名片用食指与中指夹住。 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带了点取笑，质疑的口吻，摆出清纯无辜的脸孔：“刚才我帮你收拾车里的杂物，不小心发现了这张名片，唐恋，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南祈屈身向前，看清那张名片的内容后皱眉，完全陌生的名字。 想不出这张名片是怎么到达她身边的，合作的客户里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思索半晌无果，南祈摇着头，诚实回答“我不认识。” 薄冉樱讶然一瞬，察觉到南祈这边的讯息和唐恋那边提供的不对等。 而南祈的神情不似作伪。 比起富有心机又对南祈拥有觊觎心思，还恶意使出激将法来调动她情绪的唐恋，薄冉樱自然是更信任朝夕相处的南祈。 不动声色提醒，“唐恋，昨天和我一起在酒吧玩，新认识的女孩子，也是她帮我给你打的电话，后来帮忙给咱们撑伞的。” 薄冉樱的逐字提醒，让南祈记忆复苏。 脑海中勾勒出一闪而过身穿红色v领吊带裙模样成熟美艳的女人，弯腰停在车窗前问她借伞的画面。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特别的记忆。 “是她啊~”南祈低吟，语气和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风轻云淡。 显然不在意唐恋。 “名片可能是她不小心落下来的。” “是吗？”薄冉樱意味深长，拉长了尾音，观察着因她语气而重新陷入不解的南祈。 她需要了解到事情的全部面貌。 “难道小祈没有和唐恋约定好交换联系方式，互相认识，甚至决定今天见面？唐恋可是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姐姐欸，身材也那么好……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唐恋又没有上车，她的名片怎么能跌进小祈的座椅缝隙里？”薄冉樱不由自主提高声调，问得急切。 她目光灼灼，像是审视。 南祈艰难吞咽口水，面对薄冉樱一连串的质问，怔住了。 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理清薄冉樱的意思。 分析清楚后，南祈才被治愈的心脏又陷入不规律的跳动频次。 嘭——嘭——嘭。 撞击得她胸膛麻痹沉闷。 南祈不可置信极了。 她伸手捂住胸口，本能弯腰，几乎控制不住胸口的剧烈起伏，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 心痛问道：“冉冉，你质疑我？” 她的耳朵一片寂静，仿佛落入某种封印法术，连自己声音也听得不够真切，只能凭借直觉吐出言语字句。 15、夏日漱石（3） 第15章 她不知道薄冉樱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总是一二三再而三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不是钢铁。 她的模样虚弱不堪，面色格外难看，像是遭遇了重大打击，十分难受。 薄冉樱瞧得不忍，伸手摸摸南祈的胳膊，希望这样能给予她一些力量。 但她还是没有让步。 心里有种危机感在反复冲刷心尖。 她想弄清楚南祈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是否是为了和唐恋见面而准备。 她的意思表露得明显，南祈明白薄冉樱非要一个解释不可。 心脏被这抹怀疑刺激得发紧。 南祈用力闭了闭眼，忽然感到异常疲惫，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 寂静的耳廓里逐渐接收到细微的声响。 她听见窗外街道人潮与车流的交汇声；两位路过的大婶在讨论，菜市场的蔬菜又涨价了；停在电线杆上的鸟儿交颈相碰，叽叽喳喳；洒水车经过播放的音乐，让这座城市变得富有生机……最后是她轻飘飘落下的声线。 “我不知道唐恋的名片是怎么落到我车里的，我们也没有交换过姓名，联系方式，更别提和她约会。” “长得漂亮又怎么样，难道每个长得漂亮的人我都要喜欢，都要去发展吗？那我的爱情也太廉价了。” 与刚开始发现被薄冉樱质疑自己对她感情时莫大的阵痛截然不同，到了解释的时候，南祈内心反而很平静。 她在想，这么多年里，她是不是太宠溺，太纵容薄冉樱？导致自己的底线为她一降再降，而薄冉樱也仗着这份感情的绝对主导权，信誓旦旦地克制她？ 眼前的迷雾被风轻轻拨开，短暂露出一缕阳光，随即被更为深沉的雾气给笼罩住。 但也及时为南祈敲响了一记警钟。 那些被刻意忽视，无视的细节，她需要整理到台面上，好好思索清楚了。 得到南祈全盘否定的答复，她没有要和唐恋约会，也不曾交换过名片，唐恋告诉她的南祈不肯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完全就是胡扯，故意骗她，薄冉樱心底那抹不上不下的危机感终于解除。 她卸下因为唐恋主动出击而生出的防御心理，笑嘻嘻倚靠到南祈的腰际，用脸颊亲亲蹭她，“对不起啦，小祈，是我说错了话，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 南祈绷紧了唇角，脸色并没有为薄冉樱的示好撒娇而和缓。 只是身体仍不自觉地因为她的靠近产生悸动，因为真得太过熟悉。 她强行忍住回应与薄冉樱贴贴的冲动。 薄冉樱见她没有反应，也不觉得棘手，约摸是她刚才试探得太过了。 她换上更俏皮的语气，同她抱怨唐恋。 “都怪唐恋啦，你都不知道，她刚才在微信上找我，说想要认识你，对你有兴趣，还说你们早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就是你一直不肯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故意晾她。我……我没想太多，以为她说得都是真的，后来还不小心被她骗着，把你的微信推给她了。” “都是我不好，太没有防备心了……” 薄冉樱一边说一边垮下脸，后悔自责到不行的模样，悄悄用余光打量她。 南祈紧皱眉心，提炼出重点，追问：“你把我微信推给了唐恋？” “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微信推送给别人？并且还是对我有兴趣的人？” “嗯，就一不小心，我不是故意要给的——”薄冉樱缩了缩脖子。 南祈先没说话，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联系人那栏果然多了个红点提示。 她点进去，赫然是一条好友申请。 唐恋用自己在海边拍摄的风景照做头像，备注那里打着一行字：［你的小雨伞说她想要见妈妈啦~］末尾落款唐恋。 她想也没想，点了拒绝添加，顺便删除了这条申请消息。 按熄屏幕，南祈转过头，眼底凉意迅涌，冷眼瞧着身侧面貌纯真颊边泛起可爱弧涡的女孩，语含讥讽：“不是，故意？” “我看未必吧。” 她伸手把薄冉樱从自己身上推开，身体也向车门那边靠近，与薄冉樱拉开距离。 被她突如其来的推开的动作，打断所有思绪。 薄冉樱错愕极了，当即怔在原地。 脸上泛起不解。 “小祈……” 16、听风的秘密（1） 第16章 薄冉樱僵着身体，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南祈忽然就从一株脆弱的百合花变成了布满利刺的玫瑰。 她用冷淡且讥讽的语气，哀莫大于心死般，终于愿意面对逃避已久的现实，道破薄冉樱心中的侥幸：“你不就是因为接受不了我的告白，明知道唐恋的意思，所以顺势而为，把我推给人家？” 南祈大概知道自己在薄冉樱心中是特别的，或许是年少时在互相不熟的情况下就产生的惺惺相惜，所以她才能享受到许多她其他朋友无法拥有的待遇。比方说薄冉樱会主动亲吻她，把她设置为紧急联系人，给她的备注是宝宝，遇到危险和困难，第一时间想要求助的人也是她…… 所有人都知道，南祈是薄冉樱最要好的朋友。 而且两人几乎同时出现，如果找不到薄冉樱了，那就去找南祈，大概也就能见到薄冉樱。 薄冉樱对她有所依赖，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她能小心翼翼留在她身边的原因。 一个人不想放开，另一个人贪图幸运，期盼能够持之以恒打动人心。 她忘记了，喜欢不是感动，也不是习惯。 薄冉樱能够给予她的身份，就只有最亲密的朋友这一项。 她回应不了她的感情，又害怕订婚之际，她的喜欢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干扰，所以这个时间节点，正好唐恋出现，薄冉樱便顺理成章地遂了别人的意思，给她做介绍。 三个人的意愿，遂了两个人的，怎么能够不算是一桩美谈呢？ 南祈险些要气极反笑了。 薄冉樱一阵心虚，不去看那双凉薄讥讽的眼，原本因为南祈没有和唐恋互相认识，约定见面的雀然心思荡然无存。 虽然她把南祈的微信名片推给唐恋不是本意，而是着了唐恋的故意撩拨，但是她的内心深处，也确实存在了一点南祈说出口的意思。 她希望南祈可以有一部分属于她自己的崭新生活。 但是忽然被南祈这样赤..裸而直白地说出来，薄冉樱面上讪讪，很有些难堪。 “小祈，我没有那么想……你误会了。”薄冉樱忽略南祈刚才的抗拒，认定南祈刚才只是陷入失落才同她闹别扭，她重新凑近，伸手拉住南祈垂放在大腿的手，摸摸她的手指，捏捏指尖，把南祈的手翻过来，用柔软的指腹拨弄着她纹路明显的掌心。 像是过去无数次她把玩对方的手一样。 这是她无声求和的方式。 她靠过来的倾向，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限缩短，南祈感受到一阵进入过她梦中无数次的清浅香气，熟悉得眼眶发酸，也想仓皇逃窜，逃离这阵令她无所适从又挥之不去的磨人气息。 但是她已经退无可退，往后一步是坚硬冰凉的车门，阻隔她所有距离。 南祈垂下眼，从她现在的角度，可以看见薄冉樱宛如洋娃娃般纤长浓密的睫毛，无需刻意刷上睫毛液，亦或是借用工具夹翘，自然挺翘的效果就已经胜过化妆呈现手法，密密一层，眼睛婉转灵动，无意动人心。 亮晶晶的，看人时眼里永远流淌着活泼阳光的灿意，像是生活在森林里天真，不谙世事的小鹿。 南祈沉默无语。 她逼自己不要再看向薄冉樱。 她用力，强势而明显地表达态度，把手掌从薄冉樱的手指中抽离。 不让她继续触碰。 薄冉樱手心一空，怔了半秒。 用甜蜜依恋的语气，一声一声呼唤南祈的名字。 “小祈——小祈，小祈……” “宝宝？” “南祈宝宝呀，我真的没有故意，你别不理我呀，小祈……” 声音甜得如夹心蜜糖。 甜甜的呢喃呼唤让南祈心口发颤，也让她怒火上涌，气怒于薄冉樱敷衍又笃定她会认可的道歉，她凭什么要轻易接受？？ 一阵忽如其来的冲动席卷整个胸腔，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弓倒，爆发出一阵猛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 怒意翻滚，把她压抑了几个小时的难受全都给激发了出来。 南祈咳得脸颊通红，差点当场背过气。 薄冉樱也惊愕于她的突发情况，连忙伸手拍拍南祈的后背，希望缓和一点她惊天动地的咳嗽症状。 “怎么咳得这样厉害，感冒了吗？” “昨天温度很低，你一定是没有注意添加衣服，今天早上吃药了吗？也没听你提起，待会要记得吃药呀。” “实在太难受的话，那就请假不要去律所上班了吧，我也和老师请个假，回家陪你照顾你。”薄冉樱温柔婉约，表诉关心。 她掏出手机，调出老师的联系方式，正打算拨号：“我在家里根据音乐练习也是一样，老师会给我批假的。” “你，你别说话。” 南祈费力抬手，遮挡住薄冉樱的手机屏幕，避免她真的请假。 她现在脑子里面很吵，仿佛有两个小人拿着锤子，在不断敲击她的神经。 曾经最迷恋的，冉冉温柔清甜的声线，在惹怒她生气时恰到好处献上的关心，总能轻易治愈她，此刻听起来只觉得烦闷。 像是猫咪舌上的倒刺，刺得她一顿一顿地疼。 原来随着十月连绵的雨季，一同到来的，还有无法消磨的痛症。 她的态度太过于强硬，打得薄冉樱措手不及，真的停止了拨号手势。 她嗫嚅唇瓣，刚发出一个细微的音节，再次被南祈不耐打断。 “说了不用请假，你坐好，把花也拿好，我送你去上班。” 薄冉樱：“……” 她抿住唇，无措，委屈，确认南祈是认真的想法，才慢悠悠撑着身躯坐回去。 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中控台，玉桂狗造型的烟灰缸上，精致又可爱，和南祈的气质很违和。 这是她当初和南祈布置陈内时，她钦点挑选的，南祈全部由着她。 说这辆车的乘客，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她，所以只要满足她的喜好就好啦。 时光流转，过了两三年，原本崭新的玉桂狗，现在边缘也出现了脱漆磨损的迹象，和南祈现在骤然转变的态度竟有几分相同的意味。 薄冉樱弧度很淡地扯扯嘴角，散漫地想到。 另一边，南祈歇息一会，平息住喉间的痒意，确定薄冉樱已经坐好。 踩动油门，一骑绝尘地驶出去。 17、Letting go（1） 第17章 接下来的一路，车内安静地仿若无人之境，只有淡漠的呼吸声，流淌在两人之间死寂的真空里。 南祈隐忍着不发一言，把车开得飞快。 在早高峰的车流里，硬是凭着高超技巧闯出一条路来，被擦肩而过的司机摇下车窗咒骂也无所谓。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绞尽脑汁寻找各种有趣的话题和薄冉樱聊天，讨她欢心的笑，尽可能地在范围内，拉长这段路上花费的时间。接下来，带着一整个早晨美满的好心情来迎接当天的公务。 南祈心间的郁气还未平息，现在没有去花费巧思延长与薄冉樱相处的时间。 硬生生提前20分钟，抵达薄冉樱就职的临溪舞蹈团。 她面无表情解了车门锁，周身还冒着飕飕的冷气，声线也没有任何起伏：“到了。” 薄冉樱歪在座椅里，没动。 她下意识掏出手机看过一眼时间，恍如隔世。 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提前了许多时间。 她偏过头，手臂悬在空中，支撑着瓷白下巴，清澈瞳光合着窗外偶然闪过的温暖日光，仔仔细细落在南祈的脸颊。 瞳光温柔，含着打量和疑惑。 想要从南祈的冷淡的脸上分辨出什么。 南祈察觉到她的目光，身体下意识绷紧，想要在南祈身旁展现出最完美的体态，她总是很注意自己在南祈面前的形象，希望自己任何时候都是得体的，能够引起她注目的。 可，倘若薄冉樱并不在意呢。 她在刚才那一瞬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那些费了很多精力和心思展现出来的东西，薄冉樱毫不在意，她能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推开。 薄冉樱的态度像是冬日里一桶寒凉的冷水，朝她劈头盖脸地倾洒，浑身泛起刺骨的冰凉。 冉冉那么冷漠，她这样无望的爱慕，又能坚持多久呢？ 南祈眼底闪过自嘲。 她放松身体，肩颈松松垮垮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撩起几缕卷曲的发梢掩盖住耳梢上方浅淡的绯色，冷然回视，“你快去上班吧。” 薄冉樱依旧没动，她轻易看穿南祈的故作镇定。 那张散发出凉意阴沉沉的脸上，分明有着对她藏不住的委屈，愤懑和在意。 把生气展露得分明。 也只是想提醒她，快点想办法哄一哄。 虽然薄冉樱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她也不是故意推送南祈名片给唐恋，她都已经道歉了啊。 待会想办法再顺顺南祈的毛好了。 总之，小祈不会生气太久的。 她自认把南祈的心思揣测得很通透。 薄冉樱微微收腹，轻喘出两声，刚才南祈一直在提速，只有遇到斑马线时才肯减速停车，大开大合的，她的心脏也随着此般节奏，时而猛烈跳动，时而降低频率。 胸腔被安全带箍得发痛。 这段路开得颠簸又惊险，薄冉樱全程蹙眉，观察着后视镜里南祈淡漠的脸，恍惚回忆里她曾坐在车里，悠哉看番，平稳佩戴美瞳的桥段。 如此天差地别。 她惊讶于南祈的气性，所以在停车后第一时间就去看她，幸而还能发现南祈面上隐隐浮现的后悔，她还是在意自己的。 她再多花费一些心思，哄哄就好。 薄冉樱没觉得这件小插曲需要在意。 她解开安全带，在南祈来不及避让的瞠目中，探过来半边身体，白净柔皙的掌心覆盖在南祈的额头，仔细感受她皮肤的温度。 南祈：“……” 浑身竖起抗拒和防备，她开始厌烦薄冉樱事后的关心。 片刻，薄冉樱挪开手，试试自己的体温。 “稍微有点发热，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点药，感冒也不能马虎的。” 薄冉樱的语气里带着严肃和认真，十分重视她身体健康的模样。 南祈愣了愣神。 只见薄冉樱说完之后，就自然摸摸她的头发，像是安抚小动物那般，然后急切地转回身体，要拿包下车去替她买药。 眼看着薄冉樱一只脚迈出车门，南祈才回过神。 她盯着薄冉樱法式暖咖色半身长裙里露出一截雪白小腿，在薄纱摇曳的裙摆里若隐若现，搅动她内心深处的那点晦暗思想。 就像是夏夜里穿堂而过的凉风，转瞬即逝，感受得到却握不住。 “不用了——” 南祈冷静地拒绝。 她有些惋惜。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薄冉樱可是她青春里最明亮的一抹色彩。 一秒，两秒，更加确定的心思争先恐后冒出： 握不住的风，相遇之后，就应该礼貌告别。 “啊？？”薄冉樱茫茫然，被南祈的不按常理出牌弄得错愕。 南祈认真补充：“律所工作忙，我赶时间。” 薄冉樱：“？” 每天都“顺路”送她去上班的人，今天提前了20分钟，居然说自己赶时间？！ 18、Letting go （2） 第18章 直到下了车，薄冉樱都认为南祈是在开玩笑。 她隔着车窗玻璃，扬起笑脸，刚要对南祈抱怨，说她开的玩笑真得很拙劣，一点也不好笑。 可话还没说出口，车子就传出轰隆隆的发动声。 她眼睁睁瞧着南祈片刻不停地，动作干脆利落地打转方向盘，掉头，迅疾驶出这片地界。 徒留一片白色尾气，昭示着她曾经来过。 薄冉樱僵硬在原地，顶着尾气缥缈，一直等到看不见车的背影，也没挪开。 南祈开出一条街，拐进一个路口，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她盯着玉桂狗烟灰缸发呆，冬雪般澄澈的眼失去焦距，心中百感交集，充斥着各种情绪。烦躁，生气，畅快，茫然，低落……搅得她无法安宁。 她想起刚才瞧见的一幕幕，余光中浮现出薄冉樱的可爱笑容，樱唇轻启，明显有话对她说，她故意视而不见，甚至为了避免纠缠，直接转动方向盘，掉头离开。 她表明不想搭理的姿态很决绝，离开的动作也很迅速，掉头的时候借由后视镜里，描绘出薄冉樱瞠目结舌的模样。 一直到她掉头，驶上马路，薄冉樱仍旧停留在原地，目光追逐着她，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她转弯后，才消失不见。 南祈竟有几分畅快。 但是短暂的快活之后就浮起更深的空虚。 宛若蛰伏已久的病灶，寻着机会冷不丁就刺她一下。 她拉开夹层抽屉，从摆放整齐的小物里摸出一盒爱喜，从里拿出一支烟，这些东西都是薄冉樱替她整理的。 南祈拿烟的手抖了一下。 她生活的环境被薄冉樱全盘侵入，处处都是她的痕迹，像是蛛网，她是被吸附在上面的猎物，被蛛丝牢牢裹住，直至死亡。 想要挣脱，需得付出断臂断肢的血肉代价。 很痛。 可痛苦之后，就是新生。 新世界，才应该是她向往的。 视线瞥过一旁薄冉樱随手落下的名片，南祈平静的脸孔皱了一下，她慢条斯理拾起，手指轻抚过印刻姓名的地方。 那地方有凸起的纹理，指尖划过，像是认识了这个人一般。 唐恋。 南祈倾吐出女人的姓名。 而后嘴角划过一抹妖冶的微笑，打火机的卡扣被拨开，焰蓝色火苗簇起，在南祈脸庞洒落一片阴影，侧脸笼罩在悠悠晃动的火焰中，显得她嘴角展露出的笑意颇为阴沉。 她拿起烟凑近，细长的香烟被点燃，冒出香雾，模糊眼前的世界。 指尖从名字上移开，烟火侵袭，很快在“唐恋”的位置上留下灼烧痕迹，火星蔓延，南祈静静地看那个部位被火延展成一个空洞，狭长的眼眸里泛起深刻的凉薄。 密闭空间里吸入了太多烟雾。 南祈又一次被逼得弓起身子，疯狂地咳嗽起来。 …… “冉冉姐！你站在这里干嘛呢？” 薄冉樱还立在原地发呆，脑海里不停播放南祈赌气离开的画面，对她疏离冷淡的态度，看起来真得很生气，思索着该如何补救，身旁的车水马龙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一道近在咫尺的嗓门高昂的女声将她唤醒。 薄冉樱回头，迷茫的美目隐去愁思，流转出笑意，“星雨。” 是她舞蹈团的同事，叶星雨。 年纪比她小两岁，她们关系一直不错。 之后她们也要一起进行全国巡演，演出《罗密欧与朱丽叶》。 叶星雨蹦蹦跳跳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怀中花束上，打趣：“男朋友送的花？” “不是。”薄冉樱怔怔。 “噢~”叶星雨眼珠子骨碌一转，“那就是你那位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啦！” 薄冉樱哑然，默认了叶星雨的说法。 “冉冉姐今天来得好早，我其实刚才早就看见你了，但我不敢认，你可都是固定一个时间段来得呀。”叶星雨快言快语，自然说出她的疑惑。 她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那辆标志明显的特斯拉，只看见薄冉樱有些失常地滞在路边，顿了片刻，才上前同她打招呼。 叶星雨的无心之言，落在薄冉樱的耳里，让她有点难受，心像是被蚂蚁噬咬了一口，动作很轻很快，转瞬即逝的不适。 “想早点过来练习嘛，马上就要到演出时间了，想准备更充分一些。”薄冉樱揭过话题，很快把话题转移到别的方向，和叶星雨手挽手去舞蹈团报道。 叶星雨也被她说得紧张起来，连忙加快脚步：“首席大人都这么勤奋，我就更加不敢懈怠啦~” 薄冉樱先去试衣间换了舞裙和舞鞋，其中遇到许多同事和老师，都在笑着同她打招呼。 “冉冉姐，早。” “哈哈，怎么感觉小冉今天这么漂亮呢？比手里的鲜花还要好看。” “可能就是爱情使人滋润。” “你们笑我没有爱情，单身狗的快乐你们不懂~” “冉冉婚纱试好了吗？订婚日期快到了，婚纱照请帖伴手礼那些都该准备起来啦，你家那位出差那么久，应该也要回来和你商议这些事情吧。” “这些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定婚礼办得和咱们婚礼一样隆重，每一样都准备齐全。” “你懂什么，这说明乔家那边看重我们小冉，样样都要给到小冉最好，这是福气。” 薄冉樱即将和乔家二少订婚的消息，全舞蹈团的人都知道，也非常祝福她的爱情，感慨她爱情事业双丰收。 薄冉樱微红着脸，也一一回应，“这么多大美女夸我我会害羞的啦，花是朋友送的……婚纱想今天下午去试，还没定好，乔熙宇周三回来，我一定让他准备伴手礼，保证你们收到都会喜欢的。” “那我们就坐等参加冉冉姐的订婚宴啦。” 乔家父母都很和善，不会盛气凌人看不起普通家庭出身的她，对她很满意。薄冉樱确信如果自己嫁到乔家，是不会受到小说里那般豪门恶婆婆刁难的，可能生活很平淡，但也不会有什么糟心事。 这就是她未来的婚姻生活，平淡，安稳，一眼可以望到头，甚至还会是别人眼里羡慕的对象。 薄冉樱虽然不抱有太大期待，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一行人很快结束闲谈，各自换好舞裙舞鞋，扎起头发，前往练舞厅。 薄冉樱稍稍落在末尾，用外卖软件给南祈点了一份感冒药送到她律所地址，方才把手机放回到储物柜。 19、城市傍晚（1） 第19章 给南祈点完感冒药后薄冉樱便把她抛在脑后，全神贯注练了一上午的舞蹈。 午休时间，她拒绝了叶星雨一起吃饭的邀请。 默默来到更衣室，取下毛巾擦擦自己鬓间湿漉漉的汗渍，拿出手机率先点进微信，她和南祈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 【樱桃小完犊子：】小祈，你下班的时候带份馄饨回家吧，我想吃啦qaq 【蜡笔小心眼子：】好。 ———— 至此之后便是一片空白，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薄冉樱沉默地盯着那两个相互对应的昵称，眼睛里逐渐浮起零碎的笑意。 这还是她刚上大学那年，一款风靡全国的对抗手游上线，她经过同学推荐下载来玩，一发不可收拾迷恋上，便让南祈也下载这款游戏来陪她组队上分。 游戏里的好友关系有多种选项，可以选择基友、恋人、死党、闺蜜。 她还没有琢磨清楚建立关系的机制，就收到南祈主动发过来的申请与她建立恋人关系的链接。 同时还有一条担心她不同意作为加注的文字消息：我的其他关系名额都满了，只剩下这个选项。 薄冉樱没有多想，点了同意，只是游戏嘛。 刚好她在网络上刷到一对很有意思的闺蜜网名。 樱桃小完犊子&蜡笔小心眼子。 她觉得有趣，发给南祈看。 得到回复：“挺好的，我们就改这个名字吧。” 薄冉樱不置可否，心动南祈的提议，很快改好游戏艾迪，再次回到微信和南祈聊天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把微信名字也改成了和游戏里一样的艾迪。 居然这么喜欢么？她嘀咕着。 为了和南祈对应，她索性也改掉微信名。 这两个网名一用，就用到了现在，变成习惯，两人从来没有想过改成别的。 南祈每天总是有很多碎碎念要和她说，和她分享生活中的各种小事，明明都已经住在一起了，对彼此的事情几乎都了然于心，可是每次从早晨分开去往各自单位后，南祈就会一直不间断地给她发送消息。 都是平平凡凡的小事，但是南祈的口吻里总是能透露出兴奋。 性格清冷不善和人闲聊的南祈会为了和她聊天时，不显得那么冷冰冰和正经死板，去搜集可爱有趣的表情包，配合她分享的事情同步发出去。 譬如： 【上班路上遇到一只小狗，过马路的时候很谨慎，避着车流，左摇摇，右晃晃，蹦蹦哒哒走出一条蜿蜒的曲线，和你喝醉的样子很像。】 【但也有区别，人家小狗是避开路障，冉冉是哪里有路障就往哪里冲撞。】 【照片。】 【黑白线条小人歪头，脸颊两边画出害羞的粉色线条，睫毛纤长浓密的3d大眼睛眨巴眨巴，叉腰挑事想要挨打jpg.】 一连发送好几条。 又譬如： 【miaolivehouse今晚有乐队演出，我看见他们在场馆门口摆放的歌手立牌了，两两摆放在一起，居然是牵手的姿势诶！！！】 【人形立牌都有人牵手，我什么也没有，只能默默地抱紧寄几。】 【一只棕色玩偶小熊穿着浅蓝色格纹上衣，领口坠了一圈蕾丝花边，露出半边香肩，肩膀上方印着小字“脱”，底下还有一行委屈的文字控诉：“非要这样你才原谅？”】 …… 除了这些碎碎念，分享每天的午餐是南祈必须的。 可是今天没有。 什么都没有。 聊天页面一片死寂。 薄冉樱心里空空的，很不习惯，提不起丁点食欲。 她疑心是不是手机欠费了，所以才收不到消息，又或许是信号被屏蔽？ 她接下来给运营商打电话，得到话费余额充足的回复，又在工作群发了条消息，被顺利接收。 南祈那边依然没有任何讯息。 此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半。 她已经刷新了无数次聊天页面。 就这么生气吗？她皱眉思索。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南祈生这么久的气。 过去很多时刻，南祈因为她不高兴了都会自己开解自己，过段时间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来找她，开解不了自己，她再表达出一些关心和照顾，南祈也会消气。 但是这一次，南祈脾气真的变大了。 为了一点小事就和她耍小性子。 薄冉樱有点头疼，她沉吟着点进外卖软件，订单显示已送达，代表南祈已经收到了感冒药。 她以送药为借口，主动向南祈发消息求和。 想来给了南祈这个台阶，南祈就应该顺着台阶，不会再和她赌气了。 【小祈，给你买了感冒药，按着说明书兑温水服用，一次一包，一天三次，配合罗红霉素一起吃，觉得不舒服就赶紧请假回家，不要硬撑，我很担心你。】 消息成功发出。 新的聊天记录出现在聊天框。 薄冉樱手指立刻覆盖在屏幕上，不断下滑刷新。 预想着南祈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新消息传来。 小祈应该会说，她刚刚在忙工作手机没在身边巴拉巴拉，谢谢她买的药，她已经好好吃掉，接着给她分享今日份午餐，撒娇抱怨感冒了头晕嘴里没滋没味，配合一串要安慰要抱抱的表情包…… 可是，薄冉樱刷新了很久很久。 久到更衣室外重新传出同事们喧闹的聊天声，脚步声，她们已然吃过午饭回到舞蹈团。 久到她的胸有成足消散为泡沫，忐忑又迷茫。 紧攥住手机的手，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血液流通不循环，神经陷入僵硬和麻痹，动一动就是剧烈的刺激。 叮咚—— 仙乐般动人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薄冉樱迅速做出反应，挪动手指滑动屏幕解锁，可惜忘了身体现在所处的麻痹状态。 刚做出简单的微小动作，汹涌至极的刺激刹那卷席过来，手失去抓握的力气，手机啪嗒掉落在地上，落地的瞬间，亮屏的聊天页面一闪而过，显示南祈有新回复过来的消息。 薄冉樱看得分明，她顾不得等待麻痹症状消失。 连忙蹲下身，用另一只不受影响的手把机身朝下的手机捞起翻面，想要看南祈发过来的消息。 时间很短，屏幕依然是亮屏状态。 南祈发过来的短短数十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在薄冉樱的眼前不断放大。 【我现在工作很忙。】 特别冰冷，没有透出一丝丝温情的文字。 没有对她关心的举动有任何回应，仿佛只是不得不回复，为了应付才敲出来的一行字。 这是南祈对其他人一贯的态度。 薄冉樱心脏微窒，早上那只消失的蚂蚁，仿佛又卷土重来，在她心尖游走了一圈，飘然离去，这次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 她清楚感觉到了钝钝的痛。 她蹲在地上，稍显可怜的姿势，不可置信一次次刷新。 始终只有那一条讯息。 过了一会，手机铃声轰然作响，是微信视频通话的邀请提醒。 薄冉樱精神一振，惊喜抬眼，却在看见屏幕上方显示出的另一个名字后，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她听着提示铃，眼睛空洞，没有按下接听键。 下一秒，更衣室的门被推开，同事们鱼贯而入。 外间的热闹顿时涌入，人声鼎沸的氛围将薄冉樱包裹。 有相熟的同事进来看见她，惊奇叹道：“小冉？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对方观摩她的状态，犹豫地试探，“你该不会一直没有吃中午饭吧……？” 薄冉樱听见了同事的声音，但她现在心情不佳，不想回应。 叶星雨也进来了，听见她们聊天的内容，顺势走到薄冉樱身边，无意瞧见她手机屏幕上展现出的乔熙宇三字，撞了她肩膀一下，了然打趣。“哦哟，准未婚夫打来的电话。” “接啊。” 又接着对另一位同事眨眼暗示：“冉冉姐提前和男朋友约好了视频电话，当然是有情饮水饱啦，我们现在可就有点不合时宜了哈，打扰人家谈感情了，走走走，我们弄好赶紧出去。” 薄冉樱当然不可能让同事把更衣室的空间让给她，此刻听见叶星雨的话也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她从低落无助的状态中拉出，她迅速起身，给叶星雨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忙不迭抓着手机走出更衣室。 接收到薄冉樱感激眼神的叶星雨一脸迷惑。 她干了什么？竟然被薄冉樱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 首席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 20、城市傍晚（2） 第20章 薄冉樱拿着手机一路快走到一间空旷的练舞室才停下，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按下接听键。 期间，一分钟响铃结束，乔熙宇又打过来一遍。 乔熙宇西装革履的模样顿时映在屏幕里，他旋转座椅靠过来桌边，俊脸随之放大，可以看见他眼底泛着一圈淡青色，显然是熬夜后疲惫的表现。 薄冉樱分辨出他的背景是在办公室，之前他们谈好的是周日回临溪，乔熙宇却说事情提前处理完，周三就能回，一定付出了非常大的精力。 “你有多久没睡觉了？”薄冉樱柔声问。 其实她感觉自己的思想已经和灵魂分割成两个独立的整体。 一个在机械性地和乔熙宇聊天，一个却在思索南祈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对她态度急转直下，变得这么冷淡。 互不冲突。 “连续三十多个小时吧，”乔熙宇计算了一下，“不累，我想早点回来见你。” “我们都有很久没见了啊。”乔熙宇嘟嘴，对她做出孩子气的表情。 薄冉樱微怔，表情有片刻的不确定。 关于她和乔熙宇有多久没有见面，其实她没什么概念。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情感需求特别强烈的人，不需要男朋友24h陪伴，随叫随到，每天都要黏在一起。好像更多的是，她只想要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两个人在一起时的舒适体验，这一点乔熙宇做得很好，他从不逾矩，一直对她绅士又体贴。 她非常满意当下这样的稳定感。 而乔熙宇出差的时候，她也不会查岗，乔熙宇自己就会报备他的行程，他似乎真的如同所有旁观他们这段恋情的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很爱她，将她奉为真爱。 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薄冉樱真得记不清，她只记得乔熙宇说过乔家引进了新的商业项目，急需与人合作扩展商业版图，他就负责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全国各地飞，出差加班。 她很自然就接受了短时间内无法与乔熙宇见面的现状，也没有产生依依不舍的情绪。 都是成年人，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很重要，恋人当然会支持，她自己练舞的时候，都是完全屏蔽掉外界相关信息的，其他事情都不能影响到练舞的精力和时间。 薄冉樱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嗯，很长的日子没见到你，前几天我做梦，给你打电话，但你没接，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当时很慌，你不会陪在别人身边吧？”腮边自然而然露出非常可爱的梨涡，甜度满分。 她边说边好整以暇注视着屏幕，很寻常的一个玩笑。 乔熙宇没料到薄冉樱会突然这样说，难得紧张了一下。 他抬眼打量薄冉樱的眉眼，确认她仍是漫不经心的态度，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愤怒。 他用手拨了一下胸前的领带，把它扯得松散些。 “怎么会？梦都是相反的。” “小冉在梦里找不到我，现实中打我电话我一定是秒接的。” 薄冉樱嗯了声，没有过多在意。 乔熙宇静静看了她一会，笑意温暖：“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穿着练舞服在外面？吃过饭了没？” “没。” “你练舞身体强度太大了，不吃饭怎么行，这样，我点份饭叫人送过来，你吃一点。”乔熙宇循循善诱。 “不用了，我没胃口。”薄冉樱仍是拒绝。 乔熙宇没辙，两人又聊了些。 “等会和老师请假去试婚纱？” “嗯嗯，我想快点把婚纱定下来，这样也可以尽快开始走其他流程，接下来没多久时间我就要跟随舞团去全国演出，怕到时候两边耽误。”薄冉樱有自己的考量。 “等下试婚纱的时候拍视频给我看，即使我不能陪在小冉身边，我也想拥有小冉人生中重要时刻的参与感。” 薄冉樱答应了，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视频里传出一阵敲门声，同时隐约有高跟鞋跟落在地面特有的节奏感。 是有女人来找乔熙宇了？ 犹疑一闪而过。 屏幕那边乔熙宇的画面狠狠晃了一下，乔熙宇的脸孔被镜头拉扯得五官飘飞变形，令原本周正帅气的一张脸隐现出了几分陌生可怕。 “小冉，先不聊啦，我这边有份文件要签。” “下午选婚纱的时候给我拍视频照片。” 嘱咐几句，视频通话旋即被摁断。 来送文件的啊。 薄冉樱了然默念，看来还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否则乔熙宇是不会介意让她旁听的，虽然她也并不感兴趣。 派送这样重要的文件，是助理还是合作伙伴呢。 可是，没听说过乔熙宇的助理是女孩子呀，应该是重要的合作伙伴吧。 薄冉樱稍微感到怪异，但没多想，感慨乔熙宇实在是太忙了，高强度地连轴转，富商之所以成为富商，背后也付出了许多常人无法坚持的努力。 她收回手机，眼看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没有原路返回更衣室，索性直接走进她们专门用来练习的练舞室。 - 乔熙宇切断通话，手支撑着太阳穴，放空了几秒脑子。 目光回落在办公桌上的相框上。 里面是一张他抓拍到的女孩照片。 照片里的薄冉樱一身黑天鹅舞裙，头发一丝不苟梳上去，扎成丸子头，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清纯唯美的五官上描绘着艳丽舞台妆，魅力四射，大杀四方。 踮起脚尖，仰起天鹅颈，白丝包裹的腿部绷直，在空中不停旋转，嘴角漾开浪漫灿烂的笑意，颠倒众生。 他不由自主拿起相机，抓拍下这一幕，打印出来，好生装裹在相框里，每次出门都会带上这幅相框，摆在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 他被薄冉樱的美丽和自信深深吸引着，她是他见过最耀眼的女孩子。 他一见钟情。 刚才接通电话的瞬间，薄冉樱俨然一副结束练习，粉黛未施的模样，甚至脸颊和颈侧都覆盖着汗意，也依然对他充满了吸引力。 当薄冉樱接受他的追求，答应做他女朋友时，乔熙宇超级开心，简直就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当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所有的狐朋狗友，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的开心。 可是两年恋爱时间过去，乔熙宇发现薄冉樱这个人太冷淡，也太不在意他，不关心他，对他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危机感，也从来不会在他外出赴约酒局的中间查岗…… 安分地像是许多男人期待的模范女友。 他不满足于此。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薄冉樱表现出的对闺蜜南祈的关心，比对他这个男朋友要真心实感多了…… 这么多天没见，他以为提前回家能够给薄冉樱惊喜，可薄冉樱的反应让他死心了，乔熙宇观察得分明，她还是那样不思念他的冷淡模样。 眉间反而愁绪暗生，估计又是为她闺蜜才产生的愁绪吧。 乔熙宇：“……” “进。” 他朝着门口说了一声。 话音才落，门被应声推开。 身穿旗袍袅娜娉婷的美人踩着一双高跟鞋，身形摇曳，风情万种地走过来，似乎是第一次穿高跟鞋，走得不熟练。 摇晃着走了几下就失去平衡，脚底一撇，美人惊慌失措地往前栽倒，一张脸花容失色，喊出一声颤音：“乔总~~~~~！” 男人迅速起身，有力的臂膀圈住女人，避免了女人摔倒在地的命运。 21、虫之诗（1） 第21章 乔熙宇的手环握在女人的后腰，刚好能够感受到沐若纤细柔软的腰肢，鼻腔里还有一阵阵清浅的香味往里钻，他被这股幽香迷惑，指尖顺势捏了捏怀中女人的腰间软肉，感受着从指缝中流转而过的细腻。 他一捏，沐若就颤动着身体，更往乔熙宇怀中送，一脸的欲语还休，湿漉漉的眼眶里魅色浑然天成。 写满对乔熙宇的信任依恋和爱慕。 明明是一张清纯的小白花脸，却能做出与长相不符的魅惑表情，身体又拥有恰到好处的生涩表现，一举一动都宛如在努力去取悦。 乔熙宇下腹一紧，眼底眸色加深。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吻住沐若，沐若顺从与他交换深吻。 她抬高腿，腰线毕露，身体线条将旗袍撑得紧绷，像是燎原的火星，把乔熙宇烧得理智荒芜。 他旋抱着女人，将她摁到在会客桌上，扫落一地的纸笔文件。 昨晚已经失去理智，他以为今天能够变得冷静些，没想到沐若这个女人对他实在是过分有吸引力，她拥有着和薄冉樱气质相似的五官，清纯，无辜，灵动，似向阳生长的小白花。 他在拜访友人公司时遇到今年刚毕业面试被刷的沐若时，登时被吸引，动了恻隐之心，刚好缺个助理，就把沐若招揽在自己身边。 原本只想行个方便，后面的故事走向却渐渐变了质。 沐若给他的第一感觉像薄冉樱，也拥有很多截然不同的地方。 比如沐若对他充满了依赖，随时停留在原地，柔柔弱弱攀附着他，等待他给予帮助，漂亮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对他的喜欢和羞赧，崇拜于他的学识，家世能力。在他工作时总是一脸惊叹地看着他，察觉到他累了会泡上一杯甘甜的清茶或者是加了维生素的温水，经常给他带来淳朴却充满了心意的手工烘培，会吃醋，会耍小性子，对他拥有溢出来的占有欲，在她喝醉酒之后敲开他的房门对他表白后，事情就乱套了……他深陷其中。 这些体会，薄冉樱从来不会提供给他。 刚和薄冉樱结束视频通话，见识过薄冉樱冷淡矜持的模样，他内心的野望充盈到极致，经不得一丁点撩拨了。 沐若轻轻哼着，在乔熙宇渐入佳境的时候咬他肩膀，不依不饶纠缠他，要求男人给个说法：“刚才乔哥是在给冉冉姐打电话么？” “嗯。” 乔熙宇接着动作，听到沐若提起薄冉樱的名字，他的兴趣被调动得更深。 沐若脸庞上仍然是柔弱的神情，她的嘴唇嗡动，伸手捏住乔熙宇命脉：“我和冉冉姐，谁更漂亮啊？” 乔熙宇额头青筋迸裂，顿时清醒，“你怎么比得过小冉？” 只是一瞬间，他就承受不住沐若所赋予的满足，埋首投降了…… - 下午，薄冉樱和老师请过假提前离开舞蹈团，来到预约好的婚纱店。 店主许慧是和乔家合作多年的服装设计师，有多个自己设立的服装品牌，也在业内拿到过设计金奖，名号在设计圈里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年约六旬，本身也出身于临溪本地豪门，和乔家是世交，店内所有婚纱都是纯手工打造，用料考究，量身定制。必须要提前半年到一年预约才可以有机会被排单。 其实她自己已经很少接单了，一方面是身体原因，不太能够支持这样超出负荷的繁复工作，另一方面也是没有遇到让她感兴趣值得出手的订单，基本都是由徒弟们去给客人设计打板。 这次愿意出山，亲自为薄冉樱设计婚纱，还是因着和乔家的纽带联系。 许慧一见到她就热情招呼：“冉冉快来，给你的设计的三款婚纱样衣都制作出来啦，你快来试试合不合身，挑一下，看喜欢哪一件？” 薄冉樱从善如流地挽住许慧胳膊，任由老太太大步前进，领她去看定制婚纱的最终模样。 至于许慧说得试穿是否合身那就是笑谈了，许老师亲自量的尺寸，婚纱设计的过程中就不会出现一毫一厘的误差，最终的婚纱效果也必然是完全合她身材的，除非是她自己没有保持身材，导致身体数据发生变化，许慧那边不可能出现问题。 当她置身于存放婚纱的展示间时，薄冉樱完美沉醉于眼前的美景。 她甚至听不见许慧的声音，落在耳里朦朦胧胧的。 许慧的设计，完全满足所有女孩对婚纱，婚礼浪漫而盛大的幻想。 “冉冉，你看看喜欢哪件婚纱的效果呀？因为是订婚礼，所以我没有设计得特别隆重，怕到时候反而弱化了你的美，等到你和熙宇举办婚礼的时候，我再另作繁复些的设计……” 薄冉樱感觉自己误入了公主的衣橱，眼前垂挂在人体模特上的三件婚纱，每一件都各有特色，美轮美奂，流光溢彩，足以摄掉人全部心魂。 其中一件缎带面料，上半身做了类似西装外套设计，宽阔v领，三枚系扣式，自第三枚纽扣处，别出心裁做出一根腰带，连同剩余的西装缎带面料组合成夸张的大蝴蝶结，剪裁出带有一圈微微褶边，最后则是长长的微蓬白色拖拽裙尾，各处都隐着设计者的巧思，尽显美丽优雅。 薄冉樱第一眼就特别喜欢，她选择试穿这件。 许慧连同徒弟一起帮助薄冉樱穿上婚纱，她小心拖拽着裙纱来到试衣镜前，美目轻眨，抬眼看见镜中的自己。 头发被挽成简单的盘发，剪裁精致的上半身显得十分有型，宽阔v领恰如其分展示出薄冉樱修长柔美的天鹅颈，乍一看觉得简洁，可是大蝴蝶结作为吸睛的绝对存在，增添了少女的甜美感与俏皮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简单。 薄冉樱的身材被扬长避短地勾勒出来，展露出最动人的身姿。 “真好看。”许慧望着镜子里的女孩，由衷赞美。 薄冉樱也非常满意试穿上身的效果，她把手机递给许慧，请许慧为她拍摄婚纱视频。 她想迫不及待把此刻欢喜又满意的心情传达给南祈。 22、虫之诗（2） 第22章 看见薄冉樱穿上婚纱后的惊艳效果，许慧也是十分高兴，作为服装设计者，她最期待的表现效果就是人和衣服互相成就，呈现出最美妙的视觉体验。 她拿着手机，很是尽职尽责地给薄冉樱拍了视频，又从各种角度拍摄照片。 “冉冉？”她把拍好的照片给薄冉樱翻阅。 不得不说，许慧天生就拥有对美的绝对掌控，不仅体现在服装上，还懂得光影与构图，随手一拍就把薄冉樱的美貌尽数展现在照片里，张张照片看起来都颇为赏心悦目。 薄冉樱特别满意。 她从中挑出几张自己觉得很好看的，点进南祈的微信，正要发送，看见她们之间最后的聊天记录，止于南祈冷冰冰的公式化回复： 【我现在工作很忙。】 真的很忙吧？到现在也没有回复她新的消息—— 薄冉樱本来笃信南祈是受了气，故意发脾气，可随着时间推移，南祈多大的脾气都合该消失了，可从早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都没有主动找她，大约是真的很忙？ 可不管是哪种理由，都改变不了南祈断了今日分享碎碎念的事实。 眼见空白依旧的聊天框，薄冉樱心凉了半截，满腔欢喜的分享欲忽然就失去了，手指在选中照片的选框里顿了顿，又选择了取消，紧接着退出页面。 她都主动找过一回小祈了，小祈还不主动来找她，她凭什么还要再找对方第二次。 薄冉樱鼓起腮帮，决定接下来直到回家前，都不要再刷新和南祈的聊天页面了。 “拍视频是要发给熙宇看吧，”许慧慈爱看着薄冉樱，含笑说道：“是该让他对着屏幕后悔去，出差不能亲眼见到冉冉穿婚纱的漂亮样子，馋馋他！” 薄冉樱怔怔。 通过许慧的无意提醒，才终于想起来。 是哦，她答应过乔熙宇，要把试穿婚纱的视频发给他看，他们一起来选的。 只不过几个小时，她居然完全忘记了。 她对着许慧“嗯”了一声，接着把视频传给乔熙宇。 对方暂时没有回复，薄冉樱也不觉得急切，乔熙宇是看到了消息就会秒回的，在会议室都能为她分出心神，没有秒回说明在忙，没有看见。 打电话的时候也明显能看出来，他眼眶下周厚重的黑眼圈，估计熬了几个大夜。 她接着试穿另外两件也非常美丽的婚纱，当然也都拜托许慧帮忙拍摄。 把所有试穿婚纱的视频都传给乔熙宇，等他意见的间隙里，薄冉樱开始百无聊赖地翻起自己朋友圈。 她并不是一个爱秀恩爱，把自己的私人感情公布在大众面前博取关注的人。 在高中时就开通的个人公共账号，平时发表出的也都是练舞视频，表演作品，日常杂谈，穿搭分享相关，经年累月的，便也拥有了一批粉丝，她勉强能跻身于网红、公众人物的范畴。 奈何乔熙宇是个非常张扬的个性，他非常热衷于分享自己的感情生活，在社交平台尤为活跃。 在征得她答应做他女朋友后，乔熙宇就飞快关注了她的微博账号，并且发布博文：[@薄冉樱sakura，我的。] 非常高调。 拥有多重个人认证的臻宇集团，乔家二少乔熙宇的关注，已经为薄冉樱慕名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再加上乔熙宇的高调宣誓，一时间，所有关注臻宇集团或者关注乔熙宇的网友，都知道乔家二少恋爱了，恋爱对象正是临溪舞蹈团首席薄冉樱，为她带来诸多关注，而他们的恋情在这两年以来也始终被大众所熟知。 确定恋爱关系后，乔熙宇就经常在微博分享恋爱日常浪漫的瞬间，竟然惹得一众网友在评论区底下嗷嗷尖叫，甚至追更，自发跑到薄冉樱的微博里取证，或者艾特前去围观回应。 薄冉樱的评论区总是能够见到这些身影，她其实挺烦的，感觉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但转念一想，对方是她认可的男朋友，平日里相处都绅士且得体，便也没有多言，制止他的行为。 在他发现自己的朋友圈没有他的身影，不能被别人一眼认出她正在恋爱，名花有主后，要求她定期在朋友圈发一些与他相关的朋友圈，薄冉樱也答应了。 并不是多蛮不讲理的要求。 这一翻，发现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发过有关于乔熙宇的朋友圈，乔熙宇竟然也没提醒，薄冉樱有些意外和迟交作业的心虚。 想到今天的婚纱照恰好是个不错的素材，虽然没有出现乔熙宇的身影，却能体现出他的存在。 薄冉樱勾选出几张照片，编辑朋友圈，发表。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乔熙宇给出的建议才姗姗来迟。 【我觉得小冉不管穿哪件都好漂亮啊，许老师的设计也都特别适合你，小冉，你喜欢哪件就定下来吧，凭你做主。】 …… 【真希望明天就是周三，已经无心工作了。】 薄冉樱盯着屏幕上大段大段闪现的文字，心里不知为何，一点劲也没有。 直觉一般，虽然乔熙宇还是一如既往赞赏着她，表达喜欢，她却觉得乔熙宇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在乎她了。 他说她穿任何一件婚纱都很好看，却不说第一件婚纱最漂亮，没花费心思选中最符合她审美的那件，给出的建议十分笼统。 或许是由于南祈的连带反应，增强她对情绪的感知，轻易察觉到乔熙宇的敷衍。 23、一样的月光（1） 第23章 一支香烟燃尽，车内满是浓郁的白色烟雾，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来到了仙气飘飘的云上。 南祈捂着腹部，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面色惨白如纸，她终于结束近乎于自虐般的行为，将烟蒂碾熄在烟灰缸，按下玻璃车窗，散去车内厚重的烟雾。 待烟雾散尽，南祈才驱车前往公司。 临下车前，胃有些一抽一抽地不舒服，她不清楚是淋雨受凉带来的连带反应，还是心理作用所导致，她微微佝偻着身子，借以抵御住那阵难受的感觉。 但是脚跟一触碰到地面，她就恢复成笔挺的身姿，走得每一步都坚定有力，除了她苍白且阴凉如水的面庞，看不出任何异常，一如她骨子里生来的倔强。 即使难过，伤心，除了在亲近的人面前，她都不会对外界表现出分毫。 在任何时候，展现出来的都是专业和理性，仿佛不懂人间烟火，不知人情冷暖。 南祈走得很快，乘坐电梯来到律所相应楼层，熟练刷脸打卡，路过一众同事的工位，嘱咐助理文文泡杯美式稍后送过来，来到自己办公室。 刚想卸掉硬撑起来的力气，坐在高价购置的人体工学办公椅上，余光里瞥见那里已经被人占据。 她倏而抬眼，认出座椅上的人之后，惊讶极了：“学姐，你怎么过来了？！” 叶盛眨眨眼，爽朗笑道：“我来上班呀。” 叶盛就是盛祈律所的合伙人之一，也是南祈的学姐，比南祈大六岁，已经拥有数年以上的律师执业资历，和南祈亦师亦友的关系，在她的学业和工作上都给予许多帮助，决定自己创办精品小所招募合伙人时，第一个优先想到的人也是南祈。 这段时间南祈工作繁忙，经常需要加班的原因就是，叶盛二胎出生，选择了剖腹产，后期恢复的周期相比起自然生产要长，坐完月子之后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过于劳累。 律所的重担的负压到了她的身上，作为当下唯一的管理层，所有重要事务落到头上，她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刚好也让她不用分出太多的心神去想薄冉樱，思考她们日后的关系。 她很不赞同叶盛提前回归到工作岗位的决定。 “可是你的产假还没休完，身体重要，盛祈可不兴无私奉献，学姐你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你休假的这段时间，盛祈不也运转得很好吗？”南祈拧起清冷的眉眼，言辞间有劝慰和严肃，希望叶盛好好考虑，放弃决定。 “嗯，小祈打理得很好，我当然放心啊。” 叶盛支起身躯，双手五指相抵，手腕撑靠在桌边，将距离与南祈拉近，轻松道破：“可是小祈也很累吧，不擅长我所处理的那部分事物，小祈的舒适区和想要做的，就是专注服务委托人，处理委托人的案件。至于律所的公关，运营，招募这一块，你是会，也做得很好，但你一定还是更喜欢单纯地和委托人交流，解决相应诉求。” 南祈：“……”她无法反驳，接手叶盛负责的那部分事务时，她的确有种硬着头皮束手束脚的感觉。 “学姐果然还是那么犀利。” “所以我一感到身体恢复得不错，就赶紧过来解救小祈了，不然我唯一的合伙人跑路了怎么办？” 叶盛接茬飞快。 鼻子敏感地动了动，朝南祈的方向仔细吸了几口，夸张地拔高嗓音，“嘶，这么重的烟味，南祈你是掉进烟堆里了吗？！” 南祈依言扯扯衣领，嗅了嗅，嗅觉系统宣告麻痹，没闻出什么。 “你就这样顶着一身烟味过来，小薄她不说你？” 薄冉樱和她们不在一个学校，但大学时一有空就会过来找南祈玩，因此叶盛对薄冉樱也是很熟悉的，也大抵知道南祈这么些年不谈恋爱是为了谁。 “她不知道……”南祈音量低了几度。 见到她这副低落的样子，叶盛双手环抱住胸口，重重啧了声，中肯评价：“要我说啊，你早该放下她，去认识新的人。” “这么多年，你的心里就装下这么一个人，小薄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她，她要是对你也有感觉，肯定早就和你在一起了，至于还让你蹉跎这么多年？” “她就是不喜欢你，只想和你做朋友，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样又有什么用？” 叶盛词句犀利，直戳痛点，完全是作为南祈朋友的身份，推心置腹地劝说。 她其实没指望南祈听进去。 认识南祈这么多年，类似的话她说过许多遍，可是每一次南祈听完，还是会选择撞南墙，对待薄冉樱依旧一往情深。 她边说边斜眼看着南祈，见她抿唇，不发一言，心里微叹。 恰在此时，文文端着托盘走进来，办公室沉闷的空气里飘来一阵香醇的牛奶香。 南祈伸手接过托盘上的马克杯，看清里面盛放的液体后，不解询问：“怎么是牛奶？我要的是美式。” 文文：“袁律师说了，胃不舒服的话早晨不要喝美式，会加重肠胃负担，叫我泡牛奶送给南par。” “袁律师还说她查过，这些药可以和牛奶一起吞服，南par吃了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文文又指指托盘上的两盒药，把袁锦的说法全盘带到。 看见南祈点了点头便放下托盘，出去带上门。 24、一样的月光（2） 第24章 南祈盯着那杯牛奶和特意准备的药，心情有些复杂。 她确信自己刚才一路走来没有表现出异样，甚至都没注意袁锦是否到达了律所…… 叶盛这会先她一步，探出手臂拿起那两盒药，认真看侧边的文字说明，一字一顿念出关键字眼：“乳酸菌素片，感冒灵颗粒——你胃不舒服啊？怎么还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她疑惑发问，脸上除了不解还有欢悦，一副让我听听你又为薄冉樱做了什么蠢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南祈静了两秒，才缓缓点头。 意识到袁锦送过来的药不止是感冒药后，南祈惊讶于袁锦的观察和细致，居然能够在打个照面的时间里，就判断出她有可能因为什么症状而不舒服。 原来在她一颗心都放在薄冉樱身上，顾不得自己的时候，也还有人会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给予她关心…… 这个发现像是突然灌入她身体里的一股能量，反哺到将她包裹缠绕的蛛丝上，助她斩断粘连住她肢体的部分蛛丝，让她能够在密不透风的环境里，有了喘息，争破缠绕走向新世界的可能。 “昨天冉冉在外面玩，去接她的时候淋了点雨。”南祈干巴巴地说道。 “哦，”叶盛听完，毫不意外地说：“你一定没有让小薄淋到雨吧。” 南祈：“……” “先吃药吧，别浪费人家的心意。”叶盛不想看到南祈隐忍纠结的样子，连忙拆开药盒，连药带牛奶递给她。“乳酸菌素片这个我吃过，酸酸甜甜的，药效温和，没有什么副作用，平时肠胃不舒服的时候调理下特别有效。” 南祈慢吞吞就着温度合适的牛奶服药，吞没烟雾的喉管仿佛被温柔的手拂过，变得柔软，一抽一抽的胃也停止了躁动，恢复祥和。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把空掉的杯子放回托盘，不忘指正叶盛言语中的错漏，“注意用词，这是同事之间的关心。” 心意这个词，不太合适，听起来总是平添了几分暧昧。 在南祈的眼里，袁锦是一位专业知识过硬，同时也非常认真负责的律师，即便是玩笑，她也不希望让这些流言蜚语影响到袁锦的工作状态。 “哈？”叶盛直接翻了个白眼，“小祈，你管这叫同事之间的关心？” 你是真的被小薄下蛊了，所以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不知道你在喜欢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默默地喜欢你，关注你吗？ 她忍住，咽下这句情绪强烈的吐槽。 声音缓和了一些，给南祈摆事实，讲道理。 “不提别的，你仔细想一下，小袁是不是每次看见你都会脸红，而且有很多次我都抓到她在偷偷关注你，一天要去茶水间很多遍，就是为了路过你的办公室，隔着玻璃看你一眼，每天你加班的时候，小袁刚好也会在那天有剩余的工作没有完成，今天更是你一来律所，这还没十分钟吧，人家就给你送来了冬日暖心礼包。” “虽然咱们盛祈不提倡办公室恋情，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还挺支持的，不让你们办理同一个案子，避嫌就行，怎么样？考虑一下？” 叶盛半是认真半是打趣。 南祈并不认同叶盛的分析，坚定认为这间律所只有纯洁的同事关系，她一条一条反驳：“脸红是袁锦打了腮红的关系吧，茶水间的说法就太夸张了，我办公的时候每次往外间望，看到的都是大家正常工作的样子，留下来加班也许是为了加班费呢？临溪房价高，努力工作才能早日实现梦想成为房奴嘛，袁锦做事很细致，一向注意细节，等会我要好好感谢她。” 南祈越说越认为自己分析得合理，比叶盛天马行空的想法要贴合实际得多。 叶盛：“……” 叶盛无语，她放弃了扭转南祈的思想，早就习惯南祈的迟钝。 她让出椅子，准备和南祈讨论正事。 寂静的空气忽然被南祈平静的声音填充。 “学姐，其实你刚才说得挺对的。” 叶盛：“？” 南祈的神情愈发平静，像是一汪被风吹皱的湖面，经历过碧波荡漾的春夏秋之后，迎来冷酷的寒冬，风霜雨雪砸落在湖面，将最上面一层的湖水凝结成冰，从此落叶与风，再也不能让湖水晃动。 “我知道冉冉不喜欢我，她只想和我做朋友，我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愿意去面对，总是逃避，想着只要我坚持到底，总有一天冉冉会回头看见我吧，她是我青春里做过最漫长的一场梦，相遇太美好，我不愿意醒来……” 她喉咙哽了一下，泛起清晰又短暂的疼，“我该醒了，我会试着放下冉冉，不再让她占据我生活的重心。 可能这个转变的时间很长，但我一定能做到。” 南祈性格倔强，她决定开始做的事情可以坚持很久，同样，当她决定放弃的想法出现时，也同样坚定。 所以，叶盛一点也不怀疑这是南祈的搪塞词。 她只是被南祈展露出的平静给深深地震慑住了，嘴巴张了半晌，下巴快要坠落到地面，及时用手托住，避免下巴和组织分离脱臼的结局。 小祈的反射弧也实在是长，对于她刚才那段苦口婆心的劝说已经过去了好久，居然到现在才一本正经地答复她。 她以为南祈沉默不语是不想反驳她，也不认可她的说法，所以才选用了无声对抗的方式。 敢情那是在沉思啊！ 劝了那么多年，认死理的人居然真得听进去，决心做出改变。 叶盛有种恍如隔世，不敢置信的感觉。 但她了解南祈的性格，明白对于南祈，不该抱有怀疑。 她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又觉得没必要，最终拍拍南祈的肩，欣慰无比：“你……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 25、一样的月光（3） 第25章 外间开始喧闹起来，透过拉开的百叶窗，可以看见有很多位律师都来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自的案件。 叶盛也结束了插科打诨，恢复正经，把一摞文件推到南祈面前：“听说过欣阳地产吗？” 南祈点头，“当然知道。” 就着叶盛推过来的文件随手翻了几页。 欣阳地产是全国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建造的房子既美观又实用，颇得大众青睐，从发展至今共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不仅在国内，海外也有欣阳地产涉猎的身影，势头一片大好。 文件上面简单概括了一下欣阳地产的发展历程，以及背后创始人的介绍，不是多么特别的讯息。 “欣阳的李总正在和老公闹离婚，听说了你在业内完成的几起著名案子，指名道姓要找你做她的代理律师，标额一个亿，怎么样？有兴趣么？”叶盛好整以暇地问。 南祈和她一样，主攻方向都是家事律师，通俗来讲就是专门负责离婚官司的律师，但也不是只接离婚官司，也可以为一些豪门世家设立资产信托。 南祈在度过实习期，拿到执业资格证后，代理过几起可以写进教科书的离婚案件，帮助委托方取得绝对利益，让另一方几乎无法获得任何利益，她这样铁面无情的工作态度有收获称赞，也有过骂名，说她为了获胜不择手段，几乎对半开。 总之，南祈用她实力过硬的专业知识，和冷硬如冰的谈判状态，让她在业内获得“冷面阎罗”的称号。 南祈笑笑：“这么高的代理费，我很难忍住不为金钱低头啊。” 叶盛抬眼睇她，仿若腹诽，你要是真能把钱花在自己身上就好了，南祈装作没看见。 “行，那我把李总联系方式给你，后续你再安排人对接。” 叶盛又和南祈商讨了一些律所运营事宜，便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南祈坐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会，接到前台打来的内线电话，说是有骑手给她送来了包裹。 她迷惑走出去，在前台领到一袋颇具体积的包裹，包装袋上印有医疗字样。 她边往回走边若有所思，隐隐想起和薄冉樱分别时，薄冉樱说过要给她买药。 回到办公室，她拆开包装上面的订书针，果然里面是一袋感冒药。 估摸着薄冉樱不太清楚她感冒的具体症状，所以把有关于治疗感冒的药物全都买了一遍，荆防颗粒，伤风速效胶囊等等，中药，西药，消炎药抗生素，简直就是一个医疗大礼包。 不仅如此，除了这一袋分别适用于各种感冒类型的药物，还有特别让医生打印了好几种联合用药的药方，她根据症状自己选择其中一种药方搭配服用就可以，薄冉樱考虑得面面俱到。 一如高中时那个让所有人都很喜欢，悄悄关注着的小太阳，南祈向来很沉溺于薄冉樱释放出的温柔乡。 她摸着药盒，和药方上的字迹，心中颇有几分动容。 平静无波的脸庞泄露出几分温柔追忆的神色。 但不消两秒，她就想起近日的种种，即将订婚的冉冉，醉酒状态也不忘拒绝她告白的冉冉，频频提及未婚夫的冉冉，故意把她推给其他人的冉冉，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冉冉，和记忆中越来越有距离感的冉冉…… 都在告诉她，她的坚持就是个笑话。 人人都评价她很冷，不好接近，可是南祈觉得，世人的评价应当应用在薄冉樱身上。 薄冉樱擅长与人亲近，像是会唱歌又优美动人的夜莺，轻易坠落在你的肩头，撩拨你心湖，待你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她却灵巧飞着跑走了。 可见这亲近是有条件的，她喜欢你的时候，可以循着心意，肆意和你发展亲密。 等你起了难以言喻的心思，她便轻易收回这份亲密，和你严格划出一道楚河汉界，不可轻易跨越。 薄冉樱永远不会回头看见她，她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南祈心抽了一下，意识到这样下去太影响工作状态，律师应该在工作时间保持头脑清醒，给予委托人信任的姿态，认真代理每一桩案件。 她一狠心，咬牙把手机连带着药都锁进了抽屉，抑制住给薄冉樱发信息的习惯。 眼不见为净。 须臾，南祈恢复成仪容端正，不苟言笑的冷面律师。 她拨通内线电话，叫文文根据她的工作行程表和李总对接洽谈时间，顺便搜集更为详细的欣阳地产背景资料，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南祈代理案件时的一贯作风便是严谨，会安排团队把委托方的事情始末，资产情况，人际关系等查到叹为观止，在别人眼里通常会认为，干嘛浪费时间和心力去查这些没用的信息？ 但当南祈好几次靠着“没用”的信息帮助委托人翻案获胜后，那些质疑的声音就渐渐平息了。 文文做了南祈几年的助理，处理起工作效率很高。 很快就和李总取得联系，敲定好明天下午前来南祈会客室，详谈案情。 接下来，南祈专注于工作，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叶盛敲门进来问她中午想去哪家餐厅吃饭，她才惊觉已经到了午间。 她愣了愣，才漫不经心道：“就去楼下商圈那家煲仔饭吧。” 说完在叶盛震惊的眼神里用钥匙开锁，拿出抽屉里的手机。 叶盛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觉得南祈此刻的行为和她的人设实在是太不相符了，今天的南祈未免太不正常，“小，小祈，你什么时候需要靠锁手机来维持专注啊？” 你不是向来踏入律所大门就切换成专业律师了么？ 南祈语气很淡，挺着身子大步往门口走：“你错估我的定力了，但以后我不用再靠这个。” 叶盛琢磨一会，品出南祈的话里有话，并且是她期待已久的发展，微微咧着嘴角追上南祈的步伐，走出去，在迈出办公室的瞬间恢复平静。 作为合伙人之一，她要维持合伙人的气度风范，怎么可以嬉皮笑脸呢。 26、像是一颗星星（1） 第26章 吃完一顿随意的午餐，南祈打开手机微信，扫描桌面上二维码进行付款，付款成功后，页面自动跳转回聊天页面，南祈看见属于薄冉樱的对话框里出现一条红色的未读消息。 消息提要展示出了前一行字，大致是说她买了感冒药。 点进去更是可以看见她直白的关心：【我很担心你。】 南祈死死盯着屏幕，眼底忽然窜起不加掩饰的怒意，连叶盛也被南祈周身乍然散发出的戾气给骇了一跳，可南祈此刻无暇顾及她。 她唇角似勾非勾，几欲冷笑。 这算什么，薄冉樱一贯的求和方式？ 直到现在冉冉也依旧不把她的怒火当回事，还以为她只是在简单的赌气吧？ 相识多年，薄冉樱有多了解她，她就有了解薄冉樱，她现在完全能够摸清薄冉樱存的什么心思。 无非是想着她故意借着今天早上那场争议来引起她的注意，向她使小性子，首先购买了药闪送到她律所，之后见她一直没有发消息，不像曾经那样分享各种细碎的生活碎片，连忙再递出一个台阶，哄哄她。 自认为费了心力，她又能轻松哄好她了。 不然，有心的话，怎么会就只舍得发一条消息呢？ 说白了，薄冉樱还是对她不够上心。 南祈的情绪几经转变，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冷漠回了薄冉樱一句她在面对不想理的人时候的常用句式。 在发出这句话时，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对待薄冉樱。 等凭着眼下胸腔间难以抑制的情绪打出字句发出时，她才回过神看清内容，凌厉的眉峰皱了片刻，最终也没有选择撤回。 回完消息，她无所谓地把手机抄回手里，叫醒一旁看戏到上头的叶盛：“学姐，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回去吧。” “好了好了，”叶盛抹净嘴巴，小跑跟上南祈身侧，很八卦的语气打听：“刚刚是和谁聊天啊？这么生气？” 南祈步伐停了一瞬，犹豫一霎，面对叶盛，吐字清晰：“薄冉樱。” 淡漠的声音里不含任何情愫，像是在提起毫不相干的人。 没人知道，她的心里下起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声组成了一句句令人发省的话：你瞧吧，学姐都能分辨出你有多生气，她却不以为意…… 叶盛停在原地，食指与大拇指分开，形成数字7的形象，摩挲着下巴，凝望南祈远走的身影，重重啧了一声。 这大概就是心上人的影响力了，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微妙的动作，都能轻易牵引起爱慕者的情绪，既甜蜜又痛苦，欲罢不能。 · 下午，南祈继续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工作当中，突如其来的电话铃打断她的思绪。 是锁在抽屉里的私人手机。 她把手机拿出来，解锁划开，来电提醒上面显示的联系人备注是老家。 南祈便明了，大概是南父南母那边打过来的电话。 挑着工作时间打过来，不知道是有多么紧急的事情。 她面上带着点忌讳莫深的深沉，神情颇为矛盾，等着电话铃响过一轮，重复播放的时候才接听。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便传来一道温婉贤淑的声音。 是她午夜梦回时常常能够听见的声线，来自南母。 背景音很嘈杂，似乎除了她自己，还聚集了一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闹腾。 过于吵闹的动静让沉浸在独立办公室工作的南祈很不适应。 不由得捂了捂耳朵，缓和过来，再次去听南母的讲话。 “小祈，现在不忙吧？” “忙。”南祈没有迂回，实话实说。 那边似乎噎了一下，才继续说：“妈妈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妈妈是想说，家里的杏子，芒果，李子都熟了，我摘了好多做成酸野，你和小冉不是爱吃吗？妈妈明天就寄顺丰给你们发过去啊，快的话明天就能到，慢的话后天也该到啦。”南母快言快语，就像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在殷切嘱咐，给在远方工作的女儿送上来自母亲的关怀。 南祈眨了眨微涩的眼睛，不允许自己沉溺在南母营造出来的糖衣炮弹里，她想立刻挂断电话。 但母亲提起薄冉樱，南祈的神色缓和了些，终究忍住挂断电话的冲动。 其实最开始，她并不喜欢酸野，还是和薄冉樱成为朋友后，了解到她的饮食偏好，知道她喜欢吃咸辣口的水果，便央着家里做份酸野，让她带到学校和薄冉樱分享。 她成功投其所好，用家里自制的酸野换来薄冉樱满足的笑容，她呆呆注视着薄冉樱弯弯的唇角，心田里也盛放出一朵美不胜收的花。 她很喜欢自己的心意被薄冉樱接收到，并且发自内心露出喜悦的样子。 那段时间，薄冉樱无时无刻都要抱着一罐酸野，爱不释手，随意地捻出一枚来吃。 她总爱看着她，心里一点一点描绘出薄冉樱把酸野塞进嘴里，两边腮帮被撑成鼓鼓囊囊的一团，眼角开心地下垂，漂亮且可爱，随着她的咀嚼，腮帮消退下去，恢复成正常的脸型。 一遍又一遍，南祈在心里描绘了太多次薄冉樱的模样，总也看不腻。 最后，舞台上受人瞩目的薄冉樱承受不住她直勾勾的注视，害羞了。 她不好意思在南祈面前肆无忌惮地品尝美食，想办法转移班长的注意力，她从罐子里拿出一颗碧绿晶莹的李子，上面撒了一圈红色的辣椒粉，果子面貌特别喜人。 她忍住不断分泌的口水，把果子朝南祈嘴边递，“小祈，你也吃一颗。” 南祈偏头躲开，“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薄冉樱跺了跺脚，不满意，嘟囔，“你看着我吃，我吃不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奇怪。”薄冉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只是觉得南祈的目光不够简单和纯粹，像是一把缠绕着细线的钩子，她看不分明那条线在哪，但隐隐感觉，线的另一端，好像绑住了她？ 她本能认为不妥，应该阻止。 “冉冉，是你的错觉。”南祈语气温柔，她没有错过薄冉樱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 她垂下眼睫，掩去沉思。 这是罕见地她在思索学习之外问题的瞬间。 南祈这么说，薄冉樱也不纠结她吃不下去的原因了，但是其他方面依旧坚持，再次把果子挪到南祈唇边，这会口吻带了点娇蛮：“我不管，你要把这颗吃掉，不然我就——” 薄冉樱大脑cpu高速运转，思考她要用什么来威胁南祈。 南祈还在那里添柴加火，对果子不以为意，心口被她的娇哼狠狠烫了一下，绯红着侧耳佯装镇定，看着薄冉樱的眼睛追问：“不然怎样？” 调笑的意味过于浓烈，薄冉樱很想把眼前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给遮起来，又想堵住她的嘴巴，让南祈不要再说出这种状若无赖的话。 她恍惚间回到两人初吻的那一天，灵感突现，对着南祈巧笑倩兮：“不然我就再也不亲你了！” 天使般的可爱脸庞，说出魔鬼的低吟，造成的效果是异常强烈的，直击南祈的命门，她再也没有办法保持闲适了，浑身肌肉紧张得绷紧，竟然连挣扎也无，身体迅速朝前探，粉舌一卷，勾走薄冉樱指尖的果子。 口中顿时逸散出酸野独有的特别滋味，酸，辣，咸，口味丰富，层层递进，从味觉神经传递到大脑里。 南祈一边品尝着她甚少吃过的酸野，一边回味着刚才舌尖似乎短暂挨过薄冉樱指腹的触感，藏在黑色碎发里的耳梢愈发红了。 嗯，这一次的酸野变得好吃了耶？！ 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喜欢上嘛。 她受到薄冉樱的影响，遭受过薄冉樱的多次投喂分享后，经年累月的，她便也爱上了酸野的滋味。 南祈整个人的姿态柔和了些，耳朵也被听筒里的女声弄得痒痒的，心口发麻，但她还是打断了母亲喋喋不休的关心：“谢谢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和妈妈闹得这样生分？” “一家人，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南母非常高兴，隐约听到她远离了手机，对着丈夫高声叮嘱着女儿爱吃，让他打包密封好。 “……”南祈捏着手机没说话。 空气里静谧了好一会，南母叮嘱完丈夫重新和她说话，“小祈，是这样的，你大伯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贵人，带着他做生意赚了很多钱，可不说你大伯心地善良呢，他生活好起来了，也没忘记别的兄弟，和贵人商量着带你爸一起做生意，一起富裕起来！”南母压低了声音，言谈间很有些谨慎，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是想让她拿主意。 南祈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就她那个读了大学出去却没找份正经工作，整日游手好闲的，却装得衣服衣冠楚楚的模样，哄骗家里的亲戚长辈把钱拿给他的大伯。 说大伯惹祸进局子她信，要说大伯认识了什么贵人，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但她没有急着反对，顺着南母的话头问道：“什么生意？” “说是种花，很有前景，玫瑰花你知道吧，好多小姑娘都喜欢的，在花店里销量很高，到了大城市就更加不愁销量了，你大伯说要带着咱们承包土地种玫瑰，之后还要请工人修花圃，买设备，给玫瑰花创造最好的培育环境。我们种得还不是普通玫瑰，你大伯说了，要种就种最稀缺的，品种叫什么？啊对对，叫蓝色妖姬，很罕见的蓝色玫瑰，贵人说了，我们负责培育，他和贵人负责销售，销售渠道不用我和你爸操心，只需要等每个月的收益分红，年终分红就行，以后这就相当于咱们家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了，是一份别人想也想不来的保障。”南母大致复述了一遍她所知的合作项目。 南祈确定了，这果然是那个大伯能想出来的馊主意，只不过这次人学聪明了，知道扯着贵人的大旗，说服父母。 南母声音又低了几度：“小祈，这个生意你怎么看啊？贵人说得赚钱很轻松，稳赚不赔，周围没人做花的生意，我们还能占据先机优势。贵人的意思是让我和你爸拿出100万来投资参与项目，等玫瑰花种成之后，约摸着两三年时间能够回本，挣钱，皙皙成绩好，我们想着未来他要是想出国留学深造，我们到时也有能力给皙皙提供环境，这些年你放在爸爸妈妈这里保管的钱也能够翻倍，以备小祈将来不时之需。就是吧，我这心里有点没底。” 南祈听完最后一句，立刻不高兴地反驳：“那个钱是我给你们的，不是让你们保管的，你和爸爸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怎么支配都可以。” 南母嗔道：“你说得轻巧，那么大一笔钱，哪能随便乱花呀。” “反正钱给你们了就是给你们了。” 南祈略过这个话题，从最浅的层面给南母分析：“首先，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只要创业就有风险，否则岂不是人人都是企业家了？能打包票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蠢就是坏，还一开始就让你们拿一百万，妈妈你觉得大伯和他认识的所谓贵人，应该是蠢还是坏呢？” 南母嗫嚅着，被点拨通透，发出了长长的气声，但怎么也无法亲口说出她下意识想到的那个字。 “你们从来没有种花，一开始便挑战稀缺品种，凭什么自信自己能够种出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让大伯谈到了分红，保障，再亲的兄弟，在利益面前都是先让自己富裕起来，然后露出一些小财，分给旁的兄弟，绝不可能如此无私。” 南祈这番话说得浅显又直击人心，把南母和倚靠在她身边探听电话内容的南父一举点醒，脾气直爽的南父忍不住火气快要开始咒骂。 南母也生气，但是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连忙向南祈求助，声音里本来还有写慌张，“可是我们一开始没想太深远，先投入了30万当做定金怎么办？”后面想到女儿的职业，顿时有了底气。 南祈：“？？？” 大伯是不是飘了，居然敢忽悠她爸妈的钱，怕不是想在她这里体验一下河边湿了鞋的滋味？ “妈妈，你把电话给大伯，我来和他讲。” “好好好。”南母连说三声，很快把电话转交出去。 南祈没怎么费力地和对面交涉了一番，她算是南家很有话语权，几乎能够当家做主的人，大伯从前就有点怵她，贵人也只是个纸老虎，只能忽悠一些目光较为短浅的中老年人，当即就答应退还30万定金。 电话再次回到南母手里的时候，就听见母亲喜悦又自豪的感慨，“我闺女真厉害啊，他们已经把钱还给我们了，我亲眼看见了银行发过来的转账短信呢。”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要和大伯有经济往来了，有去无回的。” 南母嗯嗯应和着，末了，小心翼翼地追问：“小祈，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啊？我们隔得远，你又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妈妈都不知道你在临溪过得怎么样，你有不开心的事的话，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讲啊，要不妈妈去临溪陪你住些天？正好酸野也不用寄快递了，你还需要老家的什么特产妈妈也一并带过去。” “我没事，您……不用过来。” “妈妈又想了一下，有小冉在你身边，我还挺放心的，小冉就是你的开心果，充电器嘛。”南母揶揄地打比喻，薄冉樱是唯一能够走进南祈精神世界的人。 …… 结束这通电话，南祈感到异常疲惫。 虽然是在一起生活了数年的家人，可是她们之前一点也感受不到自然温馨的气息，言谈间总有尴尬浮现，她既渴望来自家人的关心，又害怕享受到家人的关心，随着年龄的增长，这隔阂也越来越深。 重重靠在椅子上，滚轮承受着自然的冲力带着她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从工作台滑到了采光极好的窗台。 今天阳光极好，是临溪十月份以来少有的艳阳天，耀眼得甚至有点刺目了。 南祈眼睛发涩，她按下窗台边的旋钮，唰地一下，办公室三面透明玻璃的百叶窗都合上了，室内温暖明亮的光线，陡然黯淡好几个度，南祈置身于这样昏暗朦胧的环境中，竟然有几分倦鸟回巢般的舒适。 她无声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其实她和南父南母也不是没有过温馨快乐的亲子时光，也曾享受过快乐的童年。 …… 南祈在福利院长大，一直长到10岁，才被无法生育的南家夫妻给领养。 当时她在福利院其实处境很艰难，小时候性格偏内向，又有点孤僻，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灵动活泼，常常自己一个人玩着院长给她的六子棋，数独题。 她这副样子落在其他有领养心思的家长眼里，就是不合群，不亲人，养不熟的表现，所以即便她的容貌出色，在一众小朋友里面最为亮眼，也不是被人挑选的对象。 院里和她同龄的小孩一个接一个地被领养走，她仿佛被人遗忘，在福利院里野蛮生长到10岁。 寻常的一个下午，她被院长领着和所有小朋友集合，去见新的领养人。 她知道自己只是走个过场，依旧不慌不忙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没有表演才艺，也没有对着大人笑，礼貌问好。 惊喜降临得很突然。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感觉。 那对年轻恩爱打扮亲切的夫妻，忽然就指着她，问院长她多大了有没有被领养，还问她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的院长，心里应该也是一样被烟花砸中的心情吧。 后来的细节她记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很快被院长牵着手，领到这对夫妻面前，对她频频夸赞炫耀，说她聪明，说她漂亮，懂事，是她最喜欢的小孩，只是年纪有点大了，问她们是不是真心要领养。 年轻夫妻回答很坚定，说他们结婚很多年了，一直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们又都很喜欢小孩，就商量着领养一个合眼缘的，年纪大小无所谓，只要到了他们家他们就会把她当做亲生子一般疼爱。 后续，年轻夫妻果然没食言，南祈过上了想都不敢想，被泡在蜜罐里的生活。 她拥有了爸爸妈妈，也拥有了合法合规的身份姓名，爸爸妈妈会牵着她的手，带她出门逛街，买玩具，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去体验很多很多他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她还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粉红色的墙壁，被装饰的格外隆重的公主床，被各种洋娃娃围绕，虽然她不太喜欢，但是爸爸妈妈开心她就高兴。 一切美好得像是做梦，她每天都害怕这个梦会消失，等她醒来之后，她又会成为福利院里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孩。 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蹦蹦跳跳跑到爸爸妈妈面前问：“明天你们还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得到的回复总是爸爸妈妈温柔的抚摸，笑容亲切又温暖地告诉她：“当然啦，任何时候，我们都是小祈的爸爸妈妈呀。” 察觉到她仍然不安后，爸爸妈妈还会分别在她的额头，脸颊印下晚安吻。 得了晚安吻的她，心踏踏实实的，笑得像个小傻瓜，捂着脸跑回自己房间，香香甜甜地睡觉。 梦也是甜的。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美满的像是梦境里的生活在两年后走到了一个拐角。 爸爸妈妈牵着她，去医院做检查，她不知道妈妈做得是什么检查，站在一旁，听着爸爸妈妈和医生聊了很久很久。 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的笑容亮得晃眼，他们很高兴地告诉她，夸奖她：“小祈真是咱们家的小福星呀，很快你就要有弟弟妹妹啦，姐姐以后要负责照顾弟弟妹妹哦！” “小祈今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爸爸妈妈都满足你。” 27-30 第27章 她当下有点懵, 也有些恍惚，在爸爸妈妈面前呆滞了半分钟, 才反应过来。 她记起在生理课上学到的知识，小心地摸摸妈妈的肚子，“妈妈的肚子里有了新的小生命吗？” “是呀，都是小祈带来的福气呢。” “小祈上个星期不是说想去科技馆吗？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过去吧。” 爸爸妈妈不由分说，带她来到她期待已久的科技馆，可她真正抵达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兴奋。 她的记忆力很好，始终记得爸爸妈妈领养她，给她一个家的原因是没有属于他们的亲生孩子, 那他们现在有了亲生孩子, 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把她送回福利院, 给将来的弟弟妹妹腾位置？ 南祈怀揣着忧虑不安的心思参观科技馆, 年幼的身体竟然散发出一股违和的哀愁气息。 南母心思敏感, 在加上孕期，雌性激素作祟, 将她的感官更是比平时放大了许多倍，轻易察觉到南祈此刻的心思, 和丈夫默契对视一眼。 同时蹲下身，像每天晚上都会做地那般, 在南祈脸颊额头印下爱的亲吻。 “小傻瓜, 就算之后有了弟弟妹妹, 你也还是爸爸妈妈喜欢的孩子啊，只是会分出一部分关心来给弟弟妹妹, 我们关心宠爱你，小祈关心宠爱弟弟妹妹好吗？” “嗯！”南祈紧紧盯着爸爸妈妈的眼睛，用力点头，她伸出手，学习同学之间流行的誓言，“我们拉钩。”期盼着未来能够如同这誓言一般。 “好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爸爸妈妈伸出手，和她认真宣誓。 爸爸妈妈的宠爱是有限度的啊，哪能均匀分配给两个孩子呢？南祈哀伤又怀疑地想，即使拉了钩，她也犹不乐观。 十月后，在一家人的期盼下，南母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起名为南皙。 南祈很喜欢生得白净俊秀的弟弟，她会主动哄弟弟睡觉，陪他玩幼稚的游戏，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婴儿床里探望弟弟。 刚开始，爸爸妈妈的确只是多分出了一些注意力到弟弟的身上，可是后来这个比例失衡，天平倾斜，南祈在家里的关注度降低了很多，大人们第一时间考虑到的都是年龄偏幼的那个。 再到后来，爸爸妈妈的作息随着南皙的作息而改变，南祈也失去了每晚的晚安吻。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睡眠质量严重降低，有很多次都在课堂当中睡过去，被老师遏令请家长。 爸爸妈妈心力交瘁，对她说希望她可以懂事一点，她不知道怎样才算懂事。 依然每天做噩梦，噩梦的内容都是同样的，爸爸妈妈把她扔在福利院门口，和弟弟一起乘着车离去，她在后面追了很久很久，怎么也无法唤回他们的身影，直到精疲力尽，哭着晕倒在路边，眼前最后一幕的景象是：飞驰的汽车变成浓缩的黑影，消失在城市旷野。 梦境进行到这里，她悲戚醒来，身体十分疲惫，仿佛真的进行了一场长跑，永远无法抵达终点的长跑。 一直到了高一，这场萦绕在她身边已久的噩梦终于要落下帷幕。 那天她下午她没有开灯，在房间里睡觉，或许是爸爸妈妈以为她不在家，所以讲话也就肆无忌惮了些。 她半梦半醒，迷蒙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本能地竖起耳朵。 不知出自于什么心理，为了听得更清晰，她翻身下床，没有穿拖鞋，脚步落得很轻，走到门后，把耳朵贴在门板，听他们讲话。 霎时听见了她永生难忘的一番话。 母亲似乎在翻找存折，和父亲计算着家中积蓄，说养两个小孩实在太费钱了，他们都是普通职工，工资并不优渥。本来的计划就是只打算要一个小孩，意外地拥有了两个孩子，负担太重，商量着要不把南祈退回福利院。 南祈神魂俱震，那瞬间感觉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力量全盘崩塌，让她终日惶惶的噩梦成真，她要失去她的家了。 泪腺根本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泪水，她的耳朵也懵懵的，再也听不见父亲的声音，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应母亲的。 她也不想听了，能让母亲说出这番话，那么这样的决定一定是在心里想了很久，才会在偶然的一天宣之于口。 骗子，骗子，拉钩违誓的骗子！ 南祈心口生疼，那几句话一直在她心口盘旋，她再也没有办法在那间屋子里待下去，她推开门，在父母惊愕的目光中穿行而过，换鞋冲出家门。 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了很远。 她在街上，看着眼前不断闪过的街景，十分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跑出家门又能去哪，她没有特别熟悉的朋友，也不敢贸然去同学家打扰，她最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 最后不知怎的，她走到了学校。 傍晚的学校里一片寂静，和白日里的喧嚣大不相同，恰恰给了她藏身之处，让她可以肆意倾泻自己难以言说的悲伤。 南祈轻车熟路走到学校里种植的一片树林里，倚在一棵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的树前，蹲下身，双手环抱着膝盖，把脑袋埋在臂弯里流泪。 痛痛快快地哭出声。 她哭得悲伤又投入，根本没有发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眼泪沾湿腿弯，南祈觉得自己大概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 她不知自己接下来应该何去何从。 可是万念俱灰之际，有一双温柔的手捧住她泪水涟涟的脸颊，对她说：“班长，你别哭啦。” 她抬眼， 认出那是薄冉樱。 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小太阳。 她那日贪心地把小太阳当做自己的私有。 除了她，谁也不知道。 Love Song（2） 第28章 起初被薄冉樱发现的时候, 她觉得在她面前哭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有些丢脸，想忍住, 但是根本忍不住，只能无力地看着薄冉樱，感受着眼泪经过脸颊簌簌而落。 她看见薄冉樱因为她的眼泪而手足无措的样子，没有嫌弃，没有觉得可笑，只是慌乱，她的心忽地被很轻地触动了一下。 薄冉樱, 她是真得很好啊。 如果今天不是被薄冉樱，而是被班级里任何一个人发现，南祈都不会再有乍然惊讶后平静如水的心态了。 她继续肆意发泄着心中悲伤, 哭声伴随着哽咽, 身体随之抽动。 薄冉樱开始不擅长地安慰她，说了很多很多傻话, 哄她, 夸奖她, 要请她吃好吃的，薄冉樱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只是她当时只顾着一个劲地哭，没想过要给薄冉樱回应。 大抵, 薄冉樱后面的举动也和她自身之前的不以为意有关。 薄冉樱使尽浑身解数，绞尽脑汁也无法使南祈大雨转晴, 竟然用出剑走偏锋的一招。 她出其不意地遮住了南祈的眼睛, 然后温柔又珍视地吻住了她的唇。 轰—— 南祈的止泪阀霎时启动, 把阀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她停止了流泪，转而惊异地看向薄冉樱, 傻了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太阳怎么了？被人下蛊了吗？怎么会突然亲她？ 她清晰刻骨地记得，小太阳俯身靠过来时，那阵恬静的淡雅香气，还有唇齿厮磨的滋味，她并不讨厌…… 只是当时并未深想。 薄冉樱连续亲了她几次，见她不哭了就扶着她站起来，领她去吃东西。 说美食能够抚平一切忧伤。 南祈魂都飘到人家怀里了，哪里还有什么自己的思想，都是薄冉樱说什么是什么了，她任她安排。 在小食店里，冲淡了平日里在人来人往的校园中那一点距离和矜持，两个人坐在同一排，挨得很近，几乎是肩膀碰着肩膀，吃饭时也经常撞到另一个人的手。 但即使如此，她们也没有想过要分开坐，而是在每一次撞到的时候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友谊迅速升温。 亲密得理所当然。 那一晚，她们聊了很多很多。 薄冉樱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是被人欺负了或者是受到了什么委屈吗，怎么会独身返回校园哭得那样伤心？ 南祈讶异于她的形容和敏感，有种被同龄小姑娘撑腰的感觉，心里鼓鼓胀胀的，暖意袭人。 “嗯，是被人欺负了。”被爸爸妈妈欺负了，而她似乎没有一点办法。 “什么？谁舍得欺负班长？！你告诉我，我去为你出气！”女孩圆溜溜的琉璃小鹿眼一瞪，还真有几分气势逼人的娇俏感，就是战力看起来比较差的样子。 南祈被逗笑了，萦绕在心间的阴霾也淡去了许多。 她拦下薄冉樱作势起身的动作，“理智一点，你可不是我雇佣的打手啊。” “好吧qaq。”薄冉樱也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去揍人。 “那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呀？”她再次问道，带了点固执，“有困难和我讲呀，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公平，我还可以交换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给你听哦。”薄冉樱随口开出诱人的条件。 南祈被蛊惑一瞬，但仍觉得当下不是一个展露心事的好时机，今天陡然发生的变故也让她在薄冉樱面前有些难以启齿。 于是她斟酌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夹起一颗水煎包喂到薄冉樱唇边。 薄冉樱下意识张嘴，咬下近在咫尺的食物，一嚼爆汁的水煎包正在她嘴里跳舞，她顿时忘记了执着追问的问题。 吃完后意识到南祈不愿言说，她没有强逼，可是觉得也不能够就这样放南祈回去，于是她发自肺腑地很南祈说了很久藏在心里的话。 说她很早就注意到了南祈，从入学就想要认识她，想同她做朋友，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说她像一棵清冷又坚韧的竹，引人向往不敢攀折……以后遇到任何不愉快，或者有心事都可以来找她倾诉，她随时在…… 那一晚，在女孩含笑的眼底，她看见自己朦胧的身影，在女孩一声声如切如琢的温柔讲述中，汲取了源源不断的能量，充盈破溃的心脏。 她忽然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多可怕，也不是如期发生无法推倒的噩境。 失去了爸爸妈妈的关爱，那又如何呢？她并不孤独，她还有薄冉樱，她有一盏小太阳，在温暖地照耀着她呢。 南祈彷徨的心变得安然又宁静。 很快就对当下的局面有了应对的办法。 和薄冉樱分别回到家中，面对两张神情复杂的脸，她朝他们鞠躬，冷静且理智的宣告：“感谢爸爸妈妈这几年的养育之恩，我过得很幸福，也谢谢我今天听到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负担，以后你们不用担心了，我需要用的钱，我自己会挣，你们花给我的钱，我也都会还的。” 同样的，这一次，她也没有停留在原地等南父南母的回答。 从那之后，她几乎放弃了课余时间和假期，通过薄冉樱的介绍，给小学生初中生做家教，参加各种市级，省级学习竞赛，获取奖学金，利用起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争分夺秒地赚钱，真得没有再找父母要过毫厘。 在南祈辛苦奔波的时光里，薄冉樱只要不忙就会陪着她一起。 在南祈参加竞赛时，订车票前往她比赛的城市，来到现场给她助威加强，做横幅，礼花，一个人营造出一个后援团的顶级应援氛围。 观众席上不乏本校和其他学校的老师领导，但薄冉樱一点也不在乎，照样高调。 连带着南祈在解题时也受到格外关注，许多视线频频投向她，南祈知道这是因何缘故，一想到薄冉樱就在观众席，元气满满地为她加油，希望她夺冠，她的身体里就涌现出无数力量，下笔如有神助，脸颊也因为薄冉樱而染上害羞的红晕。 距离隔得远，观众席上没人可以看清她的脸色，却被高速运转的摄影机清晰录入。 每场比赛的视频里，总能见到南祈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铺上了胭脂，无形放大她的美貌，当时外界对她的评价都是：[智商与颜值并存的一中学神]。 当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南祈本人是不知情的，后来她听到这个称呼，还是薄冉樱笑嘻嘻地歪倒在她怀里，分享她无意中打听到的八卦。 说是无意，可八卦中心全是南祈，一点别人的影子都没有。 Love Song（3） 第29章 而在每次夺冠获得一等奖的瞬间, 看着台下薄冉樱明媚灵动的笑颜，南祈总想留下点什么, 就这样离开太遗憾了，她须得留住青春里这朵明亮的彩色。 这样激越的心情一旦产生就无法压制。 于是在听到自己的名次后，南祈都会提前给薄冉樱发短信，让她看准时机到前面来。 等到采访和颁奖摄像都完成后，南祈都会央着摄影师帮她和薄冉樱拍张合照。 她要和她的顶级后援会长合影，她领奖的舞台，是要和薄冉樱一同走过的。 面对南祈的请求, 摄影师都不会拒绝。 当看到薄冉樱跨越人海走到南祈身边，一脸崇拜地夸赞时，南祈自然而然流露出地骄傲和满足神情时, 摄影师更觉养眼。举手之劳嘛, 帮了。 “你们友情真好。”摄影师由衷感叹：“我从进场时就注意到你给南祈的加油了，真得很厉害, 声势浩大。”他对薄冉樱表示钦佩。 他以前也遇到过集体拍摄结束, 请求他暂留一会补拍的请求, 但人家或者是拍单人照，或者是和冠军, 同校获奖的校友一起拍，像南祈这样和朋友合影的, 十分罕见。 “需要摆什么姿势吗，这样站在一起稍微有些单调。” 摄影师举起镜头, 在按下快门前出声询问, 职业病使然, 想要去指导下被拍摄者的站姿，动作, 孰料他还没来得及发挥，南祈薄冉樱就自然做出了许多款亲昵姿势，每一帧都是极美。 仿佛不是在拍普通的合照，而是在拍写真。 写真主题则是cosplay竞赛获奖。 摄影师满意地不行，忙着抓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高中三年，南祈参加过大大小小许多次竞赛，但凡有薄冉樱作陪的场合，她都会央求摄影师拍照，再传送到自己的手机里，建立单独的相册，多个云盘备份，妥善保存。 也不只有薄冉樱陪伴她，在薄冉樱作为舞蹈特长生去往各个学校参加艺考的时候，南祈也和学校请了假，陪她前往每所大学参加考试，就像她曾经为她做得那样，南祈也会忍着羞赧和别人好奇的目光，举起找人定制的印有薄冉樱名字的横幅，在考场外为她无声助力，传递能量。 在她每轮考试结束后，都会飞奔过去，把薄冉樱揽在怀里，对她说冉冉真棒。 薄冉樱不想被大人打扰，想肆无忌惮地和南祈独处，因此还拒绝了大人陪同的要求，答应每天打电话发位置行程，报平安，薄家大人才作罢。 嘱咐两个孩子互相照顾，也不要逞能，遇到问题就给家里通电话。 她们当然是答应得好好的，可也都决定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是绝对不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考完啦，出去玩吧？”她对薄冉樱心照不宣地说。 “好，不过我们先回酒店。” 南祈听她的，和薄冉樱手牵手回了酒店。 她们定的是双人大床房，连续几天同吃同睡，每天都抱着对方入眠，感觉格外安心。 从校园里出来后，她们不需要避开人群寻找隐蔽的空间，这间房就是她们私有的空间，可以肆意地亲亲，两个人玩闹着，相互实验，开发出了几种新的接吻姿势。 或是南祈长臂一伸，坐直身体，把薄冉樱勾入自己怀中，让人稳稳坐于大腿，压低胸膛，落下绵绵密密的吻； 或是薄冉樱坐在梳妆台上，南祈双手撑在台面，俯身吻住薄冉樱。 或是两个人相拥着亲吻，身体自然而然朝后倒，落在软绵绵的棉被里，依然吻得难舍难分。 最后一种是最容易擦枪走火的，房间里开了恒温空调，两个人穿的都是舒适轻薄的睡衣，走动间就能轻易看清身体曲线，而躺倒时，衣服布料与棉被相互摩挲，很容易就往上卷，露出一截白皙小蛮腰，两侧腰窝若隐若现。 不仅是衣摆往上卷，衣服领口也因为相互拥抱牵扯的动作，往外扩散了些，露出内里白腻的雪色肌肤，像是香甜可口的奶油蛋糕。 两个人什么都不懂，只是依从内心的渴望，亲着，吻着，热烈的吻落在眉梢、眼角、鼻尖、嘴唇、下巴，有微重的喘息声弥漫，觉得吻脸好像不太够了。 她们用力地抱紧彼此，力度大到像是要把对方镶进身体，在柔软的大床辗转出凌乱的痕迹。 “小祈，”薄冉樱忽地叫她名字。 南祈眨眨湿润的眼睛，不自觉发出娇媚的哼唧声：“嗯？” 声音太悦耳，也太魅惑了，配上南祈此刻初具风情的狭长狐狸眼，简直能让人红鸾星动。 薄冉樱红了脸，她悄悄用小拇指勾住背后一缕发，来挡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深呼吸，再度开口：“你觉不觉得有点闷？” 南祈仔细感受：“有一点哦，是不是空调温度开太高啦？我调低一点。” 她探出手，正要去够她那一侧枕头旁边的调控器。 薄冉樱制止她，声音轻轻地，却字字清晰，“应该不是。” “我觉得是衣服太厚的原因，压迫血管，导致血液流通不畅，我们才会觉得闷。” 南祈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作为竞赛冠军应该有的理智和思维，眼里心里皆是眼前人，薄冉樱说什么她都照信不误：“那要怎么办？” “我有办法。” 勾住她脖子的手落了下去，穿过她敏感的后腰，覆在那一圈不堪一握的小蛮腰上，感受着腹肌之下血液的流动，“唔，这里没问题。” 南祈：那是哪里有问题呢？ 她的目光追随着薄冉樱手的趋势。 眼前忽地一黯，她的目光里浮现出一片纯白。 但是某种感官，变得更为灵敏了。 薄冉樱的香甜中沁着汗意的呼吸落在她的面颊，南祈的额间，背脊也不由自主落出汗意。 薄冉樱的手指拂过角落里含苞待放的艳丽山茶花，红丝绒断面的花瓣接触在指腹上很柔嫩，触碰亲吻着她的指尖等待盛放，她从来没有碰过那么奇妙的触感，不愿轻易离开。 轻轻一捏，原以为会染上红色的花汁，没想到花瓣过于柔软。 缠绕在手指上，给予了充分的反馈。 重新松开后，那花瓣上只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指甲印。 她舅舅家里养过一只乳白色的小奶猫，她曾经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地把玩，以为那就是世界上最香最甜最柔软的东西了。 但是今天方才知晓，南祈更香，更甜，更软……胜过千万倍。 南祈紧紧揪着衣领，脸色红得滴血，修长笔直的双腿下意识闭紧，在棉被上蜿蜒出曲折的痕。 她终于从白色的世界里出来，看清了薄冉樱的动作，惊愕至极。 感觉自己变得好奇怪。 她努力回忆，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最后的一点片段是，薄冉樱用发丝挡住侧脸，窗帘被拉上，室内光影朦胧看不清她的表情，声音里带着撩人的钩。 “我有办法缓解小祈的胸闷，试一试吗？” 她点头应允。 玫瑰花的葬礼（1） 第30章 随着薄冉樱指腹的动作, 她柔软的长发也不停落在南祈的锁骨，有些调皮的发丝甚至窜进圆形领口, 打着圈旋转落于皮肤，窜起一阵撩人的痒。 南祈的脸颊更热了。 她紧紧盯着眼前那张沾染了几分媚的可爱脸庞，呼吸中扯出长喘，伸手，捉住那一把调皮的发。 无数青丝顺着指缝往外溢散，像是一株盛放到极致饱满的曼珠沙华。 她捏了又捏，似乎被薄冉樱唤起了几分本能, 从试探，到大胆，她也终于握上薄冉樱衣服上隆起的弧形。 轻揉慢拢, 像是手艺上好的面案大师。 将各种面团揉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手法精准又随意，面团也舒服得合拢了自己的小气泡。 本是互相玩闹着, 但薄冉樱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 顺着南祈衣襟无力地垂落下来, 落在雪白无暇的棉被上，只是红着眼, 软唧唧哼着。 再过了会，薄冉樱本能颤起腿, 不甚卷起一侧被子，恰好舒缓了她的焦灼。 她感觉有些异样了, 不敢再继续。 努力抬手捉住南祈的皓腕, 摇着头, 用一双泫然欲泣的眼注视着她，声线像是沁了蜜水, 慌慌张张的：“不要了。” 南祈：“啊？”她还分外迷恋这般触感，舍不得松手。 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要是和薄冉樱相关的，她就情不自禁的迷恋。 不管是她这个人，还是舞台剧，还是…… 明明是自己也有的东西，但就是格外不同。 薄冉樱不愿再说话了，她坚定起身，很快从南祈怀里逃了出来，胡乱从行李箱里找到自己的睡衣，几乎是连跑带跳地来到浴室门口，磕磕绊绊：“我，我去洗澡了！” 话音落下，浴室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甚至在空气里发出颤动的余音，薄冉樱早就忘了文静为何物。 南祈留恋地看了看浴室门口那抹不见的香影，低头看向自己五指张开的掌心，很是怅然若失。 想着若是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就好了。 她鬼使神差地，做贼般看了两眼浴室的方向，确定薄冉樱短时间不会出来，迅即又力道很大地亲吻掌心，发出响亮的啵唧声。 脸上漾出动人的笑容。 南祈起身，想要整理一下被她和薄冉樱弄散的床褥，刚从床上坐起，被卷至腰腹的睡衣裙摆自然垂落至原来的位置时，南祈笑不出来了。 属于裙摆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水迹染成了……湿漉漉的一片…… 南祈脸色大变，不太明白发什了什么古怪，但身体已经快意识一步做出反应，脸色红得几欲滴血。 她再也没有心思去整理床褥，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团成团，塞进被窝里，包裹成严严实实的一团，闭目装死。 于是等薄冉樱洗完澡出来后，看到的就是南祈藏在被子里，拱成小山包，怎么喊也不答应，不肯从里面出来的景象。 二人回到房间时，目光都先是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床上，面上也露出星星点点的羞赧之意，显然都是想到了前天晚上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不敢再多加放肆了。 相处时也尽量克制，避免进行更多的肢体接触。 因为薄冉樱觉得那样太危险，太不对劲了，不允许南祈再那样做。 “哎呀，”薄冉樱假装若无其事地轻咳两声，打断南祈的沉思。“我们先换衣服，然后再化妆吧！” 南祈的注意力被吸引，指指自己，“化妆？我也要化吗？” 小姑娘生性爱美，平日里上舞台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化妆师帮忙化舞台妆，在脸上贴上各种符合舞蹈主题的亮片，又或者用灵巧的手法画出细细的柳眉，又或者是温柔的远山眉，还会用专门的人体彩绘笔在脸上画出五颜六色的图案，她亲眼见证着自己素净的脸在化妆师鬼斧神工的技艺里变幻成一张张，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的脸，觉得非常有意思。 薄家又是艺术世家，搞音乐的，美术的，书法大家都有，薄冉樱从小就受到各种文化熏陶，兴趣广泛，小时起就常常跟着家里这些身怀绝技的人一起玩，也略略学了些皮毛。 画人体需得先学结构，要学会了画骨，画形体，后期再学服饰和色彩搭配等，才能画出好看的人像。 画画的手法其实和化妆有些相似的。 薄冉樱自己买来成套的化妆工具，一边上网观摩美妆视频，一边回忆着化妆师的手法技艺，慢慢的，居然也画得像模像样，可以给自己鼓捣出好看的妆容。 虽然不算特别惊艳，但明白色彩搭配，手法轻重，加上五官生得好，甩出其余新手通病，把自己的脸化成调色盘的人一大截了。 她兴致盎然点头，“对呀，我也想给你化妆。” 她一边说着，又有了新的主意。 “不如我们互相换对方的衣服吧！你穿我的，我穿你的？绝对是很好玩的反差啊。” 闻言，南祈耳稍染上浅粉色，声音很轻：“我没意见。” 内心却是风起云涌，她要穿的衣服的诶！呜呜呜这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叭！ 薄冉樱都因为南祈章简单就答应她的提议而愣了愣，但很快，就被合法打扮南祈的快乐给冲昏了头脑。 她连忙拉开自己的衣柜，比量南祈身形，认认真真为她挑选衣服搭配。 最后挑出来一套可爱服饰：黑色丝绒蝴蝶结发饰、白底棕色小熊印花短款连衣裙。 这款连衣裙的版型其实对薄冉樱来说有些暴露，是妈妈在她过生日时赠送的，她很喜欢裙子上面的小熊印花元素，是戳中她心口的可爱存在，但是一直不好意思穿，剪了吊牌之后挂在衣柜很久不曾碰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艺考会装进行李箱里。 裙子设计得很大胆，约莫两指宽的粗肩带，搭配几根细细的绑带作为装饰，前后都是深v开口式，棉麻加雪纺的材质，夏天穿起来很凉快。 薄冉樱不好意思穿，连一次也没有上身试过。 “挑好了？冉冉想让我穿这一件吗？”南祈见她把衣服挂出来，认为她选好了。 薄冉樱犹豫了一会，“嗯！” 她很好奇南祈穿上身的效果。 南祈对着裙子版型沉思了几秒，又郑重地看了薄冉樱两眼，快把小姑娘看得把头埋起来，想不到一向着装可爱的冉冉，竟然想要她穿这种大尺度的衣服…… 虽然有些害羞，但既然薄冉樱想看，那她就满足她吧。 南祈认命地去卫生间换上了裙子，当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一刻，薄冉樱看直了眼。 她连忙抓起两个黑色丝绒蝴蝶结发夹，跑到南祈身旁，替她仔细别在头发两侧，这才走远了几米，逆着光欣赏。 这条裙子实在是太适合南祈啦！ 南祈个子高挑，皮肤白，头发是原生的黑色，又长又顺直，用去拍洗发水广告都使得，她随意倚着墙而站，身形也是挺拔有范的，像是从t台走出来的模特，将裙子的美貌展露无疑。 v领一直开到胸前，露出属于南祈的雪白肌肤，隐约能看到半边软绵上面未消的淡红色指痕，黑色长发落在其上，将遮未遮，三种纯净的颜色互相冲击，掀起一阵汹涌，薄冉樱默默移开了眼，呼吸乱了几分。 连衣裙本来就是短款的设计，加上南祈个子高，荷叶边蓬蓬的裙摆才堪堪到大腿根，浮力很强，空调机里吹出的微弱暖风一拂过，就让荷叶边跳起了舞。 至此，薄冉樱的视线似乎只好停驻在南祈的脸上，南祈五官生得优越，眉眼处处无不精致，黑色顺直长发配上两侧同色丝绒蝴蝶结，让她显得精致又可爱。 南祈惯常的打扮也不出格，就是简单清爽的白t配短裙居多，头发上也不用过多的装饰，配合她清冷如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很有学神风范，一心向学，不坠凡心。 陡然配上这么一身，简直能蛊死人。 此刻薄冉樱的眼里，班长大人是闪闪发着光的。 她迫不及待想要让班长绽放出更美丽的模样。 连忙拉着班长在梳妆台前坐下，特意用曲别针夹住了部分v领，让南祈不至于太走光，专心地给她描摹出妆容。 当全妆完成后，薄冉樱忽然不想让南祈穿着这身出去玩了…… 那一天，薄冉樱又指挥南祈换上原先的衣服，才高兴挽着她的手出门闲逛—— 想到往昔青涩的回忆，南祈心情好了几分。 她的脚使劲向前一蹬，熟练操控着椅子滑轮滑向办公桌，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容。 从手机微信里点过去，先是看了一眼聊天框，确定薄冉樱没有再发新的信息。 实则心里并未有多意外。 她顿了顿，从薄冉樱的头像点进她的朋友圈。 她想看看今天薄冉樱有发表过什么生活动态吗？ 办公室的wifi网速很快，南祈一进入薄冉樱的朋友圈，屏幕上就立刻刷新出她在半个多小时前更新的内容。 【今天去试了婚纱，很喜欢许老师的设计理念，大家觉得哪件最漂亮呢？】 配文下面是连续几张身穿不同婚纱的照片，构图一绝，都非常突出地勾勒出了薄冉樱的美丽。 底下是一片共同好友的祝福，薄冉樱温柔回复了许多条，看起来和谐极了。 南祈根本看不见那些，她也根本不在意那些。 眼前的那行文字成为了扭曲的碎片，角度刁钻地往她脑海里涌，撕扯着她的神经。 南祈心脏麻麻的，仿佛被重型机车碾过，她死死盯着那几组照片，血液一点点凉了下来。 骤然想起—— 是的， 冉冉说过她今天下午要去试婚纱，订婚宴迫在眉睫，最好是快点把婚纱定下来。 这组朋友圈，就是她幸福的证明。 南祈竟然笑了起来，清悦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冷静到大脑恢复运作，得以看清那圈文字。 嗯，薄冉樱在问，哪件婚纱最漂亮。 她点开婚纱照大图，一张张仔细观看，各处细节全不放过，认真评判着，哪件婚纱，最适合薄冉樱，也最贴她的喜好。 30-40 玫瑰花的葬礼（2） 第31章 在一张张姿态各异的照片里, 薄冉樱穿着美丽如梦幻的婚纱，像是被镀上一层圣光, 美得让人不敢接近。 南祈在照片里认出了三件设计不同的婚纱，每一件都是云朵般无暇的颜色，包含着各种设计的巧思。 一件是上半身借鉴西装外套的设计，在第三枚纽扣处做了一根腰带，顺着蝴蝶结装饰褶边，则是微蓬白色拖曳裙尾，简洁而优雅。 而在后面几组照片里的两件婚纱也十分精致。 其中一件是露肩裙, 简洁精致的领口中央开了一个小小的v领，优雅的领口线条搭配上黑丝绸面料的下午裙，充满了性感的味道。 另一件则是材质非常浪漫的纱, 一层一层蓬蓬的纱叠加在裙面, 露背式设计，自腰线而下是巨大而饱满的白色裙身, 纱的魅力在此刻显露出来, 亮度和透明度都恰到好处, 显得清新而明快，这件婚纱整体的设计非常适合浪漫又可爱。 点睛之处更是薄冉樱手臂上搭配的黑色丝绒袖子, 黑色配饰使白裙美得更加耀眼。 薄冉樱穿着婚纱，微微提着裙摆, 从木质楼梯的转折处站定，手捧山谷白百合, 头上戴着缀满珠宝的小帽子, 长长的头纱一直垂到裙尾, 若有似无地遮住薄冉樱线条美丽的裸背。薄冉樱低头凝望着手中的山谷白百合，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墙壁上投射好看的弧影, 唇边绽放出一抹柔和至极的甜笑，美得不似凡人。 南祈屏住了呼吸，她长长久久凝视着照片里的薄冉樱，嘴里不知怎么就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她微微出着神。 这样打扮的薄冉樱，其实是她梦里才会有的情景。 无数个缠绵悱恻的梦境里，周围播放着浪漫华丽的钢琴乐，薄冉樱穿着婚纱走向她，她在花瓣落了一地的红毯对面等候，被薄妈妈郑重其事地把女儿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里，叮嘱她，以后的日子要互相照顾对方，不可以欺负薄冉樱…… 而她在牵过薄冉樱柔软小手的那一刻就泪盈于睫，她特别用力地握紧了薄冉樱，珍而重之的，握住余生的幸福。 但同时，这张照片就像是裹满了荆棘倒刺的藤条，狠狠地将她打醒，薄冉樱要走向的不是她，是乔熙宇。 那是薄冉樱伸手就能够到的幸福，她怎么能够阻止朋友走向幸福啊？ 她实在不该想着用真情打动薄冉樱，也不该再去打扰她的人生了…… 何况，她和薄冉樱的关系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在陪薄冉樱参加艺考的途中，和她情难自禁，互相尝试着探索彼此的身体后，南祈就愈发压抑不住对薄冉樱的喜欢，终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的下午，在薄冉樱的房间对她告白。 在她以为一切水到渠成时，薄冉樱的回应却是拒绝，没有表露出任何关乎爱情的情愫后，她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后面的忍受不了失去，选择和解，回到过去的相处方式，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纠缠了这么多年，也如同水月镜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该醒了。 南祈抽着气，眼神变得坚定，她忽略掉心脏本能反应的钝痛感。 在薄冉樱的的评论区认真地编辑着内容，平心而论，凭着对于薄冉樱相识多年的了解，评价哪件婚纱，她穿起来最漂亮最适合。 【冉冉，我觉得西装外套设计搭配拖曳长裙的婚纱最漂亮，也最符合你甜美可爱的气质，你穿着它，一定会是全场最耀眼的姑娘，所有人的目光都将为你停驻……】 她发完条评论，立刻就退出了朋友圈，没有再管任何。 热衷于保存薄冉樱照片的人，这次也丝毫没有要保存这几组美丽到不可方物的照片。 她忘不掉婚纱照里薄冉樱柔美的笑，那笑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订婚宴而笑，是为了一个幸运至极的男人而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南祈闭了闭眼，唇线绷得很紧，她点进手机相册。 这些年换了许多部手机，但是一张关于薄冉樱的照片都没有丢失，她总是会备份到云盘，然后拷贝到新手机里来，以便于随时能够翻到看到。 薄冉樱有个经营很多年的个人公众微博账号，她喜欢在上面发练舞视频，分享穿搭等。 在认识南祈之前，这些事都是她和家人在做。 等和南祈成为好朋友之后，帮薄冉樱拍摄的人就变成了南祈。 刚开始就是简单地拍拍视频，后来南祈自己嫌弃她拍出来的薄冉樱不够好看，于是用参加竞赛赚来的奖金，去购买相机，自学拍摄教程，修图、剪辑等。充分地把薄冉樱的美貌展露在镜头里，扩散到网络。 薄冉樱一向有很多古灵精怪的点子，她拿出家里被大人们淘汰下来打发小孩子随便玩的傻瓜相机，也交给了南祈，让她拍摄正片的时候，也顺带拍摄一些花絮，到时剪些有意思的也同步更新到微博上。 后来网友们都知道了，芭蕾舞博主薄冉樱有一位专属的摄影师，薄冉樱所有好看的照片都是由这位摄影师拍摄的，但是摄影师很神秘，这么多年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们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摄影师的性别了。 南祈一张张翻着相册里薄冉樱的旧照，每张照片她几乎都能清楚记起，拍摄时的情况，她和薄冉樱又一起做了什么，依然生动如昨。 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这种无意义又可笑的缅怀情绪里。 下一秒，她坚定地选择了一键删除。 上万张照片的删除也需要一会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南祈什么也没做，她就沉默地注视着删除图标上显示出的进度。 【正在删除（37/98366）】 前排的数字越来越大，相册里的照片一张接一张的消失。 那么多年的回忆，清除完毕不过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沉甸甸的相册，已经变得空白如新，仿佛那些记忆从来没有出现过。 南祈看着相册里显示的0张照片提示，深呼吸，心里感到了空虚和莫名的轻松，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 仿佛丢掉了身体多年的沉珂，阴霾消散，晴空万里，就像是今天的艳阳天气，令人浑身松快。 南祈操纵遥控，打开了禁闭的百叶窗，昏暗的办公室，光线瞬间变得明亮清晰，温暖阳光照得南祈身上暖意融融。 她拨通了文文的内线电话：“来我办公室。” 文文的办公位就在距离南祈办公室很近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米，很快，文文就敲门出现。 文文露出非常职业化的笑容，走近：“南par，有什么事吗？”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平日里冰山般严谨的南祈，这会的气质居然带了点祥和的味道。 过于反差，她下意识提起一口气，一定要展现出作为南par助理的绝对素养。 “不是公事，是想问你一点私事。” 文文疑心自己听错了：“啊？” 这位合伙人，哪里会关心下属的私事啊。 南祈无视她的错愕，继续开口，打听自己想要的讯息：“我记得你是和男朋友在公司附近租房吧？” 文文人傻了：“嗯嗯。” “可以和我说说你们租房的情况么？顺带给我介绍下你们认识中介手里的房源情况？”南祈的口吻很温和，没有半点强迫的意思，尊重下属的个人意愿。 南祈想好了，不打扰薄冉樱的第一步，就是搬家，她不能再和薄冉樱住在一起了。 南祈的气场非常强大，文文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情况托盘而出。 无终（1） 第32章 “我和男朋友是在春景路租的房子, 通勤是很方便啦，步行到律所只需要七八分钟, 每天能节省下来很多时间用来休息，我男朋友的话上班距离比我远一点，但是骑车的话十五分钟也可以到啦。 我们俩都喜欢有一些私人空间，所以租的是两室的，月租五千块，押一付三，房东的话是我们找的房东直租, 也找过中介看房，最后看了很多套，确定下来这套, 我们房东在这个小区就有三四套房产, 但是好像都租出去了，地理位置和配套设施都很不错。” “南par你也是想租房吗？”文文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南祈嗯了一声。 她已经想好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搬家, 那当然是要搬到距离律所交通方便的地方, 也要离薄冉樱远一点，这样才算远离她的生活。 最好是她们彼此, 渐渐淡了联系。 不见面，就不会想念了。 她盘算了一下这几年工作的积蓄, 刨除她自顾自打给家里的钱，余下的钱足够她在寸金寸土的临溪购置一套房产了, 只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和薄冉樱拥有一个小家, 她们俩亲手从零到一地布置, 把房子装点成温馨幸福的模样。 只是薄冉樱一直没有这个想法，她也就没有机会, 因此只好陪薄冉樱租房，没有买房。 南祈认为，她决定未来都定居在临溪，现在可以考虑购置套房了。 当务之急，是先租好房子，之后她再去各地的楼盘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我想住得宽敞些，2室最好了。”南祈没有同文文透露太多细节。 “正好，我们房东的都是2室，我帮南par问问他还有没有空房！”文文想到能和老板住在一个小区还能神奇的，她办事效率奇高，立刻就给房东发去了咨询消息。 片刻，文文垮下脸，非常抱歉地说：“房东说房子都租掉了，距离到期的时间都很久……南par你比较急的话就不适合了。” “没关系。” 南祈稍微有点失望，但她也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本来就是她的临时决定罢了。 文文把她列表里一些认为房源不错的中介都推荐给了南祈。 接下来工作不忙的间隙里，南祈就一直在刷中介的朋友圈，并且保存了几个图片她瞧着满意的房子，和中介约好了今晚下班之后去实地看房。 距离下班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南祈就把第二天需要用到的资料和文件整理好，同时整理完衣着，一副随时准备好准时下班的模样。 然而时间未到，叶盛忽然如一阵旋风般冲进她的办公室，步伐迈得还挺大，把南祈吓得眼睫一颤一颤，分外注意着她的脚下，怕她不慎滑倒。 “学姐？”她疑惑：“什么事这么急？”拨个电话不就好了。 “情况紧急，来不及详说。”叶盛快言快语。 南祈更迷惑了：“？” “你下午和小薄闹翻了？” “也不算闹翻吧……”她只是下定决心了要把薄冉樱放下。 “那她为什么看起来气势汹汹地进了律所，感觉来者不善啊。” 叶盛话音刚落，薄冉樱已经轻轻柔柔推开门走了进来，对着尚未回过神的南祈笑得缱绻：“小祈，我来接你下班。” 而后才看见目瞪口呆的叶盛，惊讶唤道：“盛姐姐，好久不见。” 距离她们上一次见面，的确已经很久了，还是叶盛的二胎出生，她随南祈一起去医院看望刚生产完的叶盛。 叶盛矜持点点头，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南祈，最后给南祈抛了个鼓励的眼神，“哈哈，我不打扰你们。”带上门出去了。 叶盛刚离开，薄冉樱就如同一只慵懒的小猫挂在南祈的身上，用头顶的发丝去蹭南祈脖颈，又伸手碰碰她的下巴，娇声抱怨：“小祈，今天我试完婚纱，忽然很想见到你，一刻也不能多等，也想着要是我过来的话，你会不会很开心呢？” 薄冉樱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子闪烁，十分期待地看着南祈。 她想起去年南祈过生日，对她许愿，说希望她可以去律所接她下班。 当时她惊讶于南祈诉求的简单，第二天换了新裙子化着淡妆，在下班时间出现在律所，才给南祈发了条短信，南祈就立即到门口来接她，脸上洋溢着莫大的惊喜和开心，兴致勃勃问她要不要进来参观。 她当然也想延续南祈快乐的心情，说好呀。 便被南祈欢欢喜喜拉着手，穿过律所的公共办公区，听南祈讲解着区域划分，又承担着怎样的功能，被她以最好的朋友身份，介绍给所有同事。 那时她过来是南祈的要求，这次则是她主动过来，两者意义不同，小祈的心情一定更胜过那时吧。 “我……”南祈望向半挂在她怀里的女人，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她很讶异薄冉樱的到来，却并不觉得开心，也不想回答薄冉樱设定好既定回答的问题。 她这副表情在薄冉樱看来有些奇怪，可她也没有多想，毕竟南祈一直都是情绪很淡的人，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表现得外放，大约是对她的突然到来感到惊讶激动，又因为在办公室，下意识保持严谨姿态，还没有回过神吧。 薄冉樱捏捏南祈下巴的软肉，感受她肌肤的滑腻，并未在意。 她今天分别试完三件婚纱，发完朋友圈后，就一边在许老师的店里同她闲聊，一边刷着朋友圈，回复亲友的评论。 在一片眼花缭乱的消息提醒中，陡然刷到两条令她精神一振的提醒。 是南祈的点赞和评论。 整整一天，南祈就给她发了一条敷衍至极的微信消息。 忽然刷到了南祈的提醒，薄冉樱来不及反应，立刻顺着提示点进去，她害怕自己慢了一步，南祈后悔，把消息删了怎么办？她都无法看见南祈发送了什么内容。 不能错过。 这在她看来，也是南祈忍不住了想要联系她的举动，证明着她自我调节了许久，快要消气，又不好意思在微信聊天里说明，于是迂回选择了朋友圈。 薄冉樱心里顿时像揣了个小兔子，她满含期待地点进南祈发表的评论。 内容让她忐忑的心落回了实处。 南祈评价的评价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说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件婚纱最漂亮，她穿上也最好看，把她夸成了人间绝世…… 薄冉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从南祈的态度，就可见她的认真，一定是去思索了她的审美观念，才会得出如此契合她的评论。 同一件事情，乔熙宇的态度同南祈相比，就被比到了尘埃里。 薄冉樱不禁暗暗皱眉，心里诡异升起的蹊跷也又加深几分。 许慧见她突然走神，心不在焉地笑起来，这回颇为肯定地打趣：“在和熙宇聊天么？” “不是，在看朋友圈评论，我更新了婚纱照。”薄冉樱回应着，同时急忙起身，同许慧告别，一股汹涌的冲动席卷内心。“许老师，我不能陪你啦，我现在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去见吧。”有想见的人立刻去见，才会不留遗憾。 许慧的目光里充满着智慧和慈爱，很利落地放了人。 她从城市另一头赶过来的时候，恰好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道路分外拥挤，到处都是穿行的车流与人流。 “小祈，我坐地铁过来的，换了三条线，车厢里面好挤呀~每节车厢里都站满了人，我连位置也没坐到，被人从栏杆边挤到车厢中央，没有扶手支撑身体，只能随着地铁启动穿行的动静摇来晃去，有几次差点摔倒，你看嘛，我头发也挤散了。”薄冉樱晃晃脑袋，愈发凑近南祈，让她看自己的发型，南祈忍受着女人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一阵一阵的往鼻子里钻，那是迷药，也是摄乱人心神的毒药，她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后仰，拉开了和薄冉樱之间的距离。 薄冉樱察觉到了南祈往后退的动作，她以为南祈是为了更好地查看她的发型。 她的盘发是试穿婚纱时就挽好的，觉得好看，试完了也就没有拆，用了许多精巧的小夹子固定，发包中间交织着一根甜美精致的发带，现在已经全然不复原本的简洁优雅的样子。 一丝不苟的盘发，此时鬓发散乱，用来固定的夹子在搭乘地铁的过程中被沙丁鱼般的人群挤撞得掉落，导致盘发变得松散，发包歪歪扭扭，有几缕长发从编织的盘发中散落，凌乱地垂落在薄冉樱额前，颊侧，衬得她可怜兮兮的，受极了委屈。 薄冉樱晃了下头，把飘到她眼前的头发抖落到旁边，方便她能观测到南祈的表情，同时全方位地向南祈展示自己这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引起她的关心和心疼。 她略微拔高声音，仰起脖颈，充满元气地说：“但是一想到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见到小祈，就觉得没有什么关系，被挤到，呼吸到的都是稀薄且不新鲜的空气，这些都没关系。” “我有小祈在身边陪着实在是太幸运啦，谢谢小祈愿意每天送我上班，我可以不用去挤早高峰的地铁，嘶，听说早高峰的地铁比晚高峰还要恐怖。” 薄冉樱很是依恋地朝着南祈迈步，然后把头埋在南祈的胸口，去感受她的心跳，“晚上去吃火锅好不好？驱寒，我们点鸳鸯锅，照顾下你感冒的嗓子，不能吃辣锅刺激。” 薄冉樱很轻易地帮南祈规划着下班后的行程，询问她对于晚餐的意见。 然而脑袋刚刚挨到南祈的胸口，就被一把推开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早上如出一辙，薄冉樱内心涌起一阵无所适从的难受。 怎么？小祈现在都不愿意让她碰了吗？ 生气了一天，到现在应该消气了啊。 她紧紧皱着眉头，准备和南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就感受到南祈的手覆盖上她已经不成型的盘发。 “帮你重新扎个头发？” 她一愣，旋即笑弯了眼，任由她施为：“好啊。” 南祈不着痕迹看了眼腕表，确认时间，动作非常迅速。 帮薄冉樱把发包里剩余的小夹子全部拆卸掉，熟练从薄冉樱的挎包里掏出一把梳子，梳顺墨发，重新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确认没有再遗落发丝后，松开薄冉樱：“可以了。” 薄冉樱享受着来自南祈的体贴，用手摸摸马尾，想再次拉回话题。 南祈先她一步开口。 “我不能和你去吃火锅了。” “为什么？”薄冉樱下意识追问。 “我打算搬家，和中介约好了今天去看房子。”南祈平铺直叙。 搬家。 这个词宛如啷当一击，砸得薄冉樱丧失掉思索能力。 她喃喃低语，不可置信地转身回望南祈，试图从她脸上找到开玩笑的意味。 可惜没有，南祈的脸上除了平静就只有漠然，断然不存在促狭与捉弄。 她急切追问，语调破碎：“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呀。” 今天早上她们还针对送她上班这件事爆发过争论呀，南祈心里有她，仍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怎么一天还没过完就变了卦呢？ “继续住在一起不合适，而且也像你说得那样，我采纳了你的建议，搬家可以让我早上多休息会。” 南祈神情淡淡地对她下达通知。 显然已经决定好了，言辞中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 南祈又看了一眼腕表，快到约定时间了，不能再耽搁。 “我得出发了，想吃火锅的话你就自己去吃吧。” 她越过薄冉樱的身体想往前走。 薄冉樱下意识抬脚，用绝对的姿态阻挡南祈，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窒息感。 无终（2） 第33章 她就是特意过来接南祈回家的, 现在南祈没空，她一个人去吃火锅又有什么意义？本末倒置吗？ “我和你一起去！” 南祈被迫停住脚步, 她正要从另一边绕过去，听见薄冉樱的声音愣了愣。 “看房子。”薄冉樱重音补充。 南祈没有想到薄冉樱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敛眉想了想，觉得加上她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便道：“那走吧。” 薄冉樱让开身体，走到南祈身旁，和她并肩走出去。 她们走的时候, 办公区内还有许多正在工作的律师，他们看似都在有条不紊地处理事务，其实都分出了心神来观察两人。 薄冉樱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她一直专注地看向南祈的侧脸, 将今日的情景与去年对比，愈比愈是心凉。 她来接南祈下班, 已经快走到了律所门口, 南祈居然都没有想过要把她介绍给同事的意思, 哪怕是笑着说一句，我的好朋友来接我下班啦, 所以今天准时下班。 这都没有。 袁锦刚好端着一杯拿铁从茶水间出来，迎面遇到了南祈和薄冉樱相携而过。 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瞬时认出了薄冉樱的身份。 老板最要好的“朋友”, 薄小姐嘛，她见过的。 这是又来接老板下班的意思？薄小姐主动过来, 老板应该心底乐开了花吧。 准时下班, 拒绝内卷。 袁锦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两个人身上流转, 无他，除去私心对南祈的关注外, 她也特别欣赏南祈和薄冉樱站在一起的模样，无论是身型还是气质和外貌都特别般配，无形中散发着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温馨气息。当事人也许难以觉察，但身为外人的她，却是很敏感。 但是今天的情况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袁锦观察得仔细。 老板面色冷淡，目不斜视，看不出丁点的雀跃，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没有和薄小姐手挽着手，中间留出半人宽的距离，仿佛是故意要保持距离，和薄小姐分隔开。 而薄小姐呢，也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娇嗔而活泼，头上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走在老板身边，神情恹恹的。 今日这般组合不像是要好的多年好友，倒像是闹了争执互不搭理对方的情侣。 可这种猜测安插在南祈薄冉樱的身上，也太不合理了。 在这种想法冒头的一瞬间，袁锦内心就表达了否定。 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描述可以打败那一刻，她见到两人并肩而行的心情。 南祈沉默不语，专心开车，成功在约定时间抵达了和中介约好的小区位置。 此时天色还稍稍带了些光亮，能够看清周围的街景。 不管南祈如何想，薄冉樱下车后就紧紧跟在南祈身边，主动搂住了她半边胳膊，倚着她而行。 中介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生，下巴上冒出青涩的胡茬，一见到她们就热情地迎上来。 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终通过南祈的着装确定了她是最终和他约定要看房子的人。 乐呵呵地递上提前买好的水，给两人做介绍，“姐你要看的房子都在附近几个小区，我都提前找房东拿到了钥匙，们先看这一套？”中介把手机里保存的照片调出来给二人看。 是一套loft公寓式的2室。 南祈没意见：“行。” 一行人乘坐电梯到达了房子所在的楼层。 十二楼，一层大概有七八十套房子，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中介输入密码，不忘介绍优点：“这套房是密码锁，出门不用担心忘记带钥匙，非常方便，层高也挺舒适的，采光好，又不至于楼层太高，氧气不足。” 言谈间，门锁应声而解，中介随手按下开关。 暖黄色的光线顿时溢满了房间。 南祈抬脚走了进去，薄冉樱紧随其后，跟着她在房间内部转遛。 房间被分成了两层，一层是客厅，厨房，卫生间，二楼则是卧室和衣帽间，区域规划得很常规。 房子是南北通透的格局，虽然天色已晚，无法体验到采光，但是这种格局的房子，通常采光都是很不错的。 薄冉樱小心打量着南祈的神情，判断她对这套房子的喜欢程度。 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不管中介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她都觉得房子哪哪都不好，反正比不上她和南祈一起住了几年的家。 “复式结构也太不方便啦，晚上想上厕所还得起身去楼下，本来冬天想到要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就很痛苦，居然还要上上下下地爬楼梯？” “还有，没阳台，晒被子的话也不方便哪，难道需要抱着被子去顶楼吗？” “一层楼房间这么多，电梯想一想就知道很难等，刚才我算过时间的，从我们坐电梯上来花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这要是早晨，控制不好时间上班就很容易迟到诶。” 薄冉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接连不断地输出着，加上南祈也没有出声打断她，想来是认可她的结论，有人支持，她便抒发得愈是上头。 中介被她说得脑门上的汗快要连同黑线一同落下，他介绍优点的速度永远没有薄冉樱反驳来得快。 偏偏任他有金刚不烂之舌也没有办法和薄冉樱辩解，不能说人家挑刺，因为薄冉樱指出的缺点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一语中的。 加上关系到人家未来的生活问题，有不满意的点实属正常，房屋租赁从来就不是一锤子能够定下的买卖。 南祈和薄冉樱的关系一看就很亲近，对方看房子时也是十分上心，加上南祈指名道姓地卡死了条件，要租两室的房子，中介凭借常理，先入为主地就认为房子是两个人打算一起租的。 中介见多了各式各样的顾客，心理素质很好。 这间房子顾客不满意他也没有强行去推销，面色如常带着二人去看其他房子。 剩下的几套房子都是周边小区的民用住宅，普通的平层结构，不再有电梯难等和上下楼梯不方便的困扰。 但是薄冉樱又挑出了另外的毛病。 “房子隔音很差啊，这一路走过来可以听见小孩子练琴的声音，隔壁夫妻俩讲话的声音，楼下汽车经过和小孩吵闹的噪声，甚至还能听见隔壁炒菜的动静，到了房子里外面的声音也还是很明显，晚上还能好好休息嘛？” “开放式厨房，炒菜时油烟太大了，味道会附着在其他家居上，时间久了白色家具都会泛黄。” “格局奇怪，进来就感觉人很不舒服，很压抑。” “楼层没有安装监控，安全隐患太大啦。” “房子临街，对面又是学校，对面新房还在弄装修，日日夜夜也别想安宁了。” “房东说话太刻薄，斤斤计较，不好相处。” 看完了所有房子，薄冉樱都没能看到满意的，屡屡指出房子存在的缺陷，用不经意的态度，按捺内心的刻意，劝说南祈不要轻易下定决心。 从最后一套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从湛蓝转换成墨黑，腕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九点。 是临溪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大街上灯火通明，来往可见穿着青春靓丽的年轻人，以及勾肩搭背高谈阔论的中老年男人，身上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南祈有些不好意思，分别时与中介说明，会在明天给他答复。 中介离开了，薄冉樱移步过来，紧挨着南祈，伸手摸摸扁平的肚子，“小祈，我好饿。” 看了这么久的房子，南祈应该也饿了。 南祈淡淡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嗯，想吃什么？” 不管出自什么原因，薄冉樱陪她看了这么久的房子，还是朋友关系，她不可能让对方饿着肚子回家。 薄冉樱思考了片刻，“现在这个点外面基本都是小吃宵夜什么的，不太想吃诶，要不然我们去超市买了菜回家自己做呀？” “小祈之前说过想吃鲫鱼豆腐汤的，买了鱼回家我给小祈煮鱼汤喝。” 南祈：“你开心就好。” 这是同意薄冉樱的提议了。 两人驱车前往家附近的精品超市，先直奔水产区，薄冉樱盯着鱼缸精挑细选了一条肥瘦相宜的鲫鱼，称好老豆腐，买齐一应配料，才和南祈去蔬菜区购买其他菜品。 她始终记得南祈答应给中介的回复，不知道南祈最终是怎么考虑的。 选购菜品的期间，一直旁敲侧击地询问。 “小祈，今天你看房子的过程里，是什么感觉啊？” “就一般啊。”南祈盯着蔬菜价格表，无所谓地说。 薄冉樱追问得更加仔细，“就是……关于我提出的那些缺点，你怎么想呀？” 注意到薄冉樱草木皆兵的态度，南祈觉得好笑，又有些悲哀，她都决心要放弃了，薄冉樱再提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过去那么多年的时光里，薄冉樱都很少分给她多余的关心，现在已经不合时宜，她也不需要了。 南祈用面对普通朋友心态，平静地和薄冉樱聊天。 “你提出的缺点都很有针对性，的确是那些房子有的毛病，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还想租那些房子吗？”薄冉樱的语气直白而急切，甚至紧张地掐断了一截空心菜的菜梗。 她很少有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面对南祈，她的心态从来都是肯定的。 但是这短短两天，南祈已经让她体验良多，她莫名感到一种南祈将要离她远去的恐慌。 像是小时候陪伴了她很久的芭比娃娃，忽然有一天被妈妈拿去送人，她回到家，才得知这个消息，再也无法追回。 南祈摇头，“今天看得房子我都不满意。” 薄冉樱高兴起来，“我就说嘛，我们住的房子是很好的，环境好，住起来又舒服，没必要搬家的。” 红豆（1） 第34章 南祈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薄冉樱, 窥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高兴，心中黯了黯, 没有戳破她的侥幸。沉吟道：“的确是我们的房子性价比非常高。” 她肯定了薄冉樱的前面一部分的结论，对于后半句的内容，则是刻意跳过，不做评价。 薄冉樱敏锐注意到，南祈说的是“我们的房子”，而不是用家来代替。 过去的所有时刻，南祈可都是以家来相称她们的租住房的。 说了那么久的口癖, 居然也能轻易更改 。 薄冉樱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吸口气，努力打起精神，聊起轻松的话题, 打动南祈说话。 回去的路上, 两人有来有往地聊着，气氛一直很闲适。 萦绕在心间的警报声, 频率在逐渐降低。 薄冉樱盯着路灯照耀下, 另一个清冷的倒影, 心念百转千回，她一定要让南祈消气, 打消搬家的念头。 刚进小区，恰好遇到牵着孙子孙女在小区里遛弯的齐奶奶。 齐奶奶一见到她们就笑说：“你们这么晚才回家呀, 加班很辛苦吧。” “早些时候我去楼上给你们送红糖糍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 我就想着应该是你们还没有回家。”齐奶奶还惦记着早上随口许下的承诺。 “麻烦齐奶奶跑这一趟啦。” 薄冉樱热情洋溢地同人家打招呼, 晃晃手里提着的超市购物袋：“是呀, 我们刚忙完，还没有吃饭呢, 这不买了菜打算回家做饭，健康一点嘛。” 她边说边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两包椒盐小饼干，分别递给了齐奶奶牵着的两个小孩子，“姨姨请你们吃小零食呀。” 跳舞是项非常消耗体力的高强度运动，容易体力不支，薄冉樱常年随身备着些小零食，随时补充体力。即便自己不吃，也可以在别的时刻派上用场。 譬如，此时此刻，两个小孩就非常高兴地捧过了椒盐小饼干，在齐奶奶的示意下，道过谢后就撕开包装吧唧吧唧吃起来，脸蛋上写满了满足。 “正好在这里遇到你们，跟着奶奶一起回去拿红糖糍粑？”齐奶奶出言提议。 “好哇！”薄冉樱第一名响应。 她同时推推南祈的身子，南祈被推得往前走了两步，落在齐奶奶的眼里就是好朋友之间在打打闹闹了。 就这样，齐奶奶牵着两个货真价实的小孩，身后还跟着两个大小孩，一起回了家。 红糖糍粑一直被齐奶奶放在保温箱里，拿出来打包给两人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 “这个拿回家要趁热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齐奶奶叮嘱。 薄冉樱把超市购物袋转交给南祈拎着。 “嗯嗯。”她小心接过，隔着打包盒，还能感受到红糖糍粑糯叽叽的触感，还有扑鼻而来飘荡在满室的甜蜜香气，深嗅一口，就令人食指大动。 拿到了红糖糍粑两人拜别齐奶奶，回了家。 一进家门，薄冉樱就提着在超市买好的食材和红糖糍粑进了厨房。 先拿了碟子，把红糖糍粑从打包盒里盛出来，精致摆盘完毕，端到餐桌上，招呼南祈来吃。 “这么晚了，小祈一定饿了吧，煮饭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先吃点餐前甜品。”她像哄小孩子一样，把南祈推到椅子上坐下，又给她拿了餐具，浅笑着看她吃饭。 南祈用筷子夹了一块红糖糍粑，启唇对着表面吹散几口热气，然后放入唇中细嚼慢咽，品味着甜蜜和软糯在口中四散，冲撞着味蕾的幸福感受。 她感觉自己和薄冉樱的角色完全颠倒了，因为她都不需要过多用心，就能感受到，薄冉樱现在十分在意她的心情和她的一举一动。 她觉得很没必要。 吃了几块红糖糍粑后，她放下筷子，打断一直在关注她的薄冉樱：“怎么不吃？” 薄冉樱方才如梦初醒，迅速夹起一块，对着南祈甜甜道：“看你吃得太香，我都忘了。” 南祈回以沉默。 薄冉樱也安静下来，静静地咀嚼着，明明是甜滋滋的味道，她却觉得嘴里发苦，尝不出丁点甜味。 她想，她可能是生病了。 直至她放下筷子，南祈才重新出声。“吃好了我们去做饭吧，我来给你打下手。” 薄冉樱点头，起身。 两人都换了围裙，也是一起买的闺蜜款，同样的小女孩挥舞锅铲的图案，不同的色系。 她们把菜从购物袋里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薄冉樱先处理鱼，清洗干净，腌制去腥。 南祈则在旁边清洗蔬菜，把需要用到的配料切成小段，放在调料小碗里，两个人分工协作忙碌着，身影挨得很近，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 薄冉樱抽空看了一眼厨房玻璃门上映照出的两个模糊身影，是她和南祈的，在光影之下，仿佛在互相依偎，和今日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千差万别，格外地让人眷恋。 她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门框出了神，想要留住眼前的这副情景。 南祈不解的声音将她拉出了这场幻境。 “怎么卡碟了，冉冉？”南祈伸手感受了下她那边水槽的温度，“水温是正常的啊。” 薄冉樱回神，“我没事，放空了一下脑子，可能今天比较累吧。” 她收回目光，开始专心地做菜。 米饭已经淘过，在电饭煲里蒸煮，鲫鱼也腌制得差不多。薄冉樱开火，在锅里倒油，等油烧热后，把处理好的鲫鱼放进去，油星立刻噼里啪啦地爆开，鲫鱼的表皮也逐渐变得金黄焦脆，空气里传来隐隐的肉香。 背面煎得差不多了，薄冉樱掌握着火候，把鲫鱼翻身，让另一面也充分被热油裹住，等两面都煎到七分熟，她把鱼夹出来放在空置的碗碟里。 执起调料碗，把提前配好的调料悉数倒进锅里，用热油爆香，接着把鱼重新放进去，加入冷水和豆腐，食盐等，盖上盖子小火炖煮。 趁着鱼汤在煮，不用花费太多心神，薄冉樱继续做了道清炒菠菜和凉拌莴笋。 碧绿晶莹的，盛在白色托盘里，清脆爽口，美味又健康，晚上吃也不容易积食。 做完了两道菜，鱼汤也咕噜噜地冒泡沸腾，水蒸气震得锅盖向上窜，薄冉樱揭开锅盖，往里面适量地加入一些牛奶，粘稠的浅色鱼汤顿时变成浓郁的奶白色，除去鱼和豆腐本身的鲜味，还加上了牛奶的乳香，使得香味更上一层。 薄冉樱让其继续煮了五分钟，最后洒上一把葱花，点缀在奶白色的鱼汤上，煞是好看。 两菜一汤成功出锅。 两人一同端到了餐桌上，薄冉樱先给南祈盛了一碗鱼汤，认真给她挑了没有鱼刺的部分，舀进碗里。“可能有点烫，你凉一凉再吃。” 南祈颔首，表示知道了，先戳了一块滑腻鲜嫩的鱼肉品尝，鱼肉被煮得松松软软，一口咬下去特别鲜，不用咬就在嘴巴里面化开，南祈吃得胃暖暖的，分外熨帖。 食欲被彻底勾起，她又舀了一勺汤，这回也是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 薄冉樱的厨艺是极好的，也清楚她的口味，只是不常常下厨，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去外面餐厅吃饭或者是靠外卖来解决。 今天薄冉樱认真做出的一顿饭，可以说是抓住了南祈的味蕾。 “好吃吧？”薄冉樱其实不需要试探，就可以确认，南祈对于这顿饭是很满意的。 南祈捧起汤碗，大口喝汤，无需言语回应。 薄冉樱心中一动，再接再厉，希望能够从南祈的嘴里听到更为准确的回答：“今天看得那些房子都太差了，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就现在给中介答复吧，说你不租了，别让人家抱着希望等到明天。” 南祈：“……”缓缓放下汤碗，清冷如雪的眸子正在一脸莫测地看着薄冉樱，没说话。 “搬家之后你也吃不上这样好吃的饭了，每天吃外卖的话很伤胃。” 薄冉樱细说着不搬家的种种好处，但是南祈一直没有回话，让她感觉很慌，心里不上不下的。 她豁出去，加重了底牌：“就算你要搬家，那也带上我呀，我们还是住一起。” 这句话让南祈挑了挑眉头，“冉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慢条斯理拿出手机，薄冉樱眼中闪过星光，紧紧注视着南祈打开微信页面，找到和中介的聊天框，输入：【我考虑好了，今天看得房子我都不太喜欢，决定不租了。】 薄冉樱快乐地吃了一大口菜。 把脑袋凑过来，像个快乐的小傻瓜，脑袋上隐形的天线摇呀摇，“你不搬家啦？” “嗯，不租他那里的房子。” “好耶！”薄冉樱忍不住地开心，握起小拳头高呼了一声。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 薄冉樱率先洗完澡，穿着纯白色睡裙凑到正在查看文件的南祈身边，戳戳她架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边框，眨巴黑白分明的眼瞳，期期艾艾地发出邀请：“小祈，今天要一起睡觉吗？”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黑漆漆的，我害怕。”她面不改色，说瞎话。 镜框被碰到，眼镜歪了一下，自然地从鼻梁滑落到鼻尖。 眼前的世界从清晰到模糊，过了两秒恢复正常。 南祈并不是近视眼，她只是偶尔查看文件的时候，会佩戴上低度数的眼镜，让自己变得更专注一些。 现在眼镜被碰掉了，她短暂地从专注状态中脱离，就着当下地姿态看了看薄冉樱。 眼前的女孩子白白软软，倚在她床边，很能让人升起保护欲。 她能清楚回忆起女孩抱起来有多么柔弱无骨。 但她清楚，这只是薄冉樱惹她心软的把戏罢了，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她稳住心神，强势拒绝。“你害怕的话，可以开灯睡，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薄冉樱还不死心：“那我等你。” 回答她的，是南祈再一次更为坚定的拒绝。 薄冉樱没了辙，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南祈的房间。 红豆（2） 第35章 第二天, 南祈破天荒睡得很晚。 薄冉樱都已经起床，准备好了两人份的早餐, 南祈的房门依然紧闭，一点动静也无。 她等了会，想起南祈还生着病，担心她出现意外，去敲了敲房门。 听见里面传来闷闷听不太清的声音，她拧开门，瞥见南祈抱着被子, 迷蒙地睁开眼，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头发在枕间散落成花, 迷糊可爱得紧。 她放低了声音：“起来吃早餐吧。” “不吃。” 南祈伸手挥了挥, 不慎打到薄冉樱雪白的手臂，发出响亮的一声, 薄冉樱凝望着手臂上乍然浮现的浅色印子怔怔。 下一刻, 南祈把脸彻底埋进了被子里, 不再看她：“我想继续睡觉，今天不送你上班了。” “好……”薄冉樱喉头微哽, “你好好休息。” 她放轻脚步，静静离开了南祈的房间。 重新返回到客厅时, 看着那一桌包子和点心，忽地没了食欲。 她收拾好上班需要带的东西, 想到今天她须得一个人体验临溪拥挤的早高峰, 提前出门似乎很有必要。 南祈睡得神清气爽, 起床的时候感觉身体的疲惫感彻底消失，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还是她在工作日的早晨, 第一次体验。 特别奇妙。 短暂地惊讶过后，她发现自己也挺习惯。 她来到餐桌前，发现早餐悉数未动，显然薄冉樱离开时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南祈在想明白自己的感情后，第一个认清楚的道理就是，她不能再委屈自己。 薄冉樱准备的早餐，她当然要吃。 不可能饿着肚子去上班。 她轻轻松松坐到餐桌前开始享用，吃好了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车去上班，灿烂洋溢的情绪一直围绕着她。 即使她的面上不苟言笑，但也能够让人感受到，她的心情相当不错。 她甚至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打招呼，让人忍不住思维错乱，今天是真得来到了工作岗位吗？还是实际上已经迟到，现在在梦里？ 南祈忽略掉同事们惊讶的眼神，自如地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事项。 在工作的间隙里，翻看租房软件上面的出租信息。 到了下午，文文根据南祈的行程安排，提前打电话告知，马上就是和欣阳地产的李总约定见面的时间。 她则去准备会客室的接待工作了。 一刻钟后，李总准时抵达，南祈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会客室。 欣阳地产的李总李欣是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染着一头栗色卷发，岁月不败美人，虽然脸上和眼角生出了许多皱纹，但仍然可以见得，年轻时是位不折不扣的美人。 风风火火的，身上带着股爽利的气质，一看就知道办事能力很强。 尽管李欣让人印象不俗，但让南祈记忆更为深刻的，则是跟着李欣一同进来的女人。 在不久以前，她们刚见过，甚至差点成为了微信好友。 和薄冉樱因为一张她遗落下的名片爆发争吵。 唐恋身形高挑，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内搭纯色缎子衬衫，随意系着一条围巾，略微松垮，露出一截细长的脖子，从脖颈中间蜿蜒到锁骨的区间蜿蜒，隐约可见一枚棕色小痣，无形中性感又撩人，搭配漆面复古细跟小皮鞋。 简单的搭配，也让唐恋看起来很引人注目。 看见南祈时，唐恋心底汹涌的兴趣被迅速调动起来，今天的南祈看起来神采奕奕，浑身充斥着精英律师的禁欲气息，无欲无求的模样，让唐恋很想要撕破南祈脸上的平淡，她想看看南祈沾染了感情是什么样子。 她心里很开心。 今天和姨妈聊天的时候得知她想要委托的律师名叫南祈，起初她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巧合，但还是想要撞一撞运气，陪同姨妈一同来到律所洽谈。 居然真得见到了她所念想的那个人，唐恋觉得她运气很不错。 她察觉到南祈认出了她，因为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停留的时间着实长了些。 唐恋心念一转，很是哀怨地瞥南祈一眼，“南律师，好久不见，你怎么都不理我？” 李欣被外甥女熟稔的态度震惊道，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恋恋，你们认识啊？” 唐恋：“这就要问南律师啦~” 李欣立刻把目光投向南祈。 “有过一面之缘。”南祈回答得克己守礼，并对唐恋产生的误会做补充说明：“没有不理你，只是个人习惯，不喜欢添加不熟悉的人。” 言下之意，她们不熟。 这是她不通过唐恋好友申请的原因。 唐恋：“……” 她差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啊。 但她并不气馁，自信她和南祈之间存在缘分，一定可以进入南祈的好友列表。 李欣不知道自己外甥女和南祈律师之间存在怎样弯弯绕绕的关系，她不太插手年轻人的故事，外甥女的个性鲜明，有很强烈的个人色彩，人家爸妈都不加以管束，她这个做姨妈的就更没必要了。 她简单和南祈介绍了一下和唐恋的关系。 于是南祈在李欣的讲述中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李欣是唐恋的姨妈，两家来往密切，唐恋也从小就对自己姨妈比较亲，姨妈的女儿正在外地上大学，得知姨妈想要离婚的消息，便自发陪同姨妈前来，算是起到陪伴的作用吧。 欣阳地产在房地产行业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启明星，势头一直很好，五年前成功在香港上市，股价一涨再涨。 李欣和高阳是彼此的初恋，两人是大学同学，李欣对高阳一见钟情，追了他一个学期正式在一起，在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就领了证，之后也一起成功保研本校，继续做了几年的同学和夫妻，感情非常好。 是校园里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情侣，当年的校内论坛还可以见到关于他们两人的讨论。 高阳家境不好，但是学习成绩优异，常年包揽学校的一等奖学金，李欣家里开了间公司，算是小有资产。 研究生毕业后，李家掏出本金，李欣和高阳白手起家，一起创建了欣阳地产，夫妻二人互相扶持，不畏辛苦，把欣阳地产一点一点地从名不见经传变成家喻户晓的存在。 在公司发展得小有规模后，高阳就给李欣策划了一场豪华浪漫的婚礼，现场宾朋满座，欢欣的祝福语此起彼伏，在那一刻，李欣真心觉得高阳是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他们在领证几年后，拥有了一个小棉袄。 生小棉袄的时候走过一次鬼门关，亏空了身体，之后被告知丧失了生育能力，高阳也对她没有丝毫要求。 很珍惜地拥抱住她，感叹她没事真是太幸运了，儿子女儿都一样，女儿以后就是欣阳地产的唯一继承人。 委托人在讲述起自己的感情时同时会忍不住动容，就像李欣此刻，说起过去时脸上都还带着少女怀春般的羞涩，但是随着时间线越来越近，脸上的那抹春色就消失殆尽，变成了因爱生恨的憎恶。 情绪激动地想要拍桌子大骂，但是尚存的理智和身旁唐恋的安抚让她压下了冲动。 南祈很理智，她在从委托人具有主观性的混乱讲述里提取出信息点，从来不会被委托人的情绪牵着走，委托人崩溃了她也能用局外人，同时从一个律师的角度，和委托人聊天，分析案情。 “所以你是为什么想离婚呢？” 南祈平静的声线仿若春风化雪，有魔力一般，迅速抚平了李欣激动的情绪。 在南祈的提问中理清思绪，从包里拿出一包信封，还有U盘。 “我抓到了高阳的出轨证据。” 南祈拆开信封，同时把U盘插入电脑里，等待文件传输。 “这里面都是我顾私家侦探查到的他和小三开房的证明，各种角度都有，拍全了他的脸，一定要高阳没有办法辩驳。 行车记录仪保存的画面是有时效的嘛，到期了会自动删除，我就在他出行的车上安装了摄像头，画面直接传到我手机上，我可是记录下来了很多他和小三调情的画面呢。” 李欣又是得意，又是禁不住地咬牙切齿：“我以前怎么发现，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得比谁都深情款款，实际恶心得要命啊！” 南祈没有在意李欣的吐槽，严肃指出：“李小姐，这些确实能够证明您的先生存在出轨行为，但是不能作为证据提交到法院，您雇佣私家侦探偷拍的行为属于违法，高阳那边可以直接起诉你侵犯他的隐私权，证据我们还需要重新找，绝对不能是以偷拍的形式。” “啊？”李欣无法理解，“他自己和小三那么不要脸，法律还保护他啊？” “法律不是攻击的武器，它只是一种约束，平等地保护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 李欣和南祈聊了很多，她不是听不进理的人，虽然可惜自己费了心思却无法派上用场的证据，但是很快调整心态，讲述更多细节，给南祈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 聊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南祈告知之后助理会再和李欣约定见面时间。 经过细致的交谈，李欣宛如打了一剂强心针。 外甥女说自己晚上还有事，李欣叮嘱几句，便心情愉悦地离开了会客室。 唐恋坐在原位没动，南祈也没有管她。 她解锁手机，画面还停留在租房软件，她习惯性往下滑了滑。 唐恋一看她拿起手机，心底的小人就开始叫嚣着冲锋号角，鼓舞着她赶紧行动。 她隔了些距离，看不太真切南祈的屏幕。 但是差不多能通过千篇一律的画面分辨出大致内容，“咦，南律师是想买房子吗？” 明明南祈不是她的律师，今天跟着姨妈这样称呼了几句，她却有些上瘾。 一时之间不想改变。 爱转（1） 第36章 南祈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随意收藏了几则租赁信息。 闻言只是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唐恋反应很快地接腔：“那就是要租房咯。” 南祈眉梢很轻地震了一晌，抬眼看向唐恋, 宝石般的眼眸无意识闪动着勾人的气息。 在唐恋的感官上成为让她兴奋的前调和弦，如同进了一间四面漆着甜橙花图案墙壁的房间，上面填满了橘和青柠，南祈抬眼看过来的瞬间，冰河解冻。宛如花朵瞬间开放，所有花瓣展开，房间充满香气, 香氛持久，它们漂浮着，荡漾进她的潜意识, 让唐恋不由自主地想去探索和拥抱她。 她知道自己的判断正确。 “市面上这些租房软件都是良莠不齐的, 假房源和黑夜中介，二房东太多了, 很难判断, 租房还是, 想要避免踩雷的话，最好还是直接对接房东或者经过朋友介绍比较好。” 唐恋的神情很认真, 仿佛没有任何私心，实际上却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南祈快来找她。 南祈屈手撑住眉心, 目光依然停留在唐恋身上没有移开。 她的目光太澄澈，太干净, 主人没有任何绮丽的思想, 偏偏这淡漠如雪的眼眸, 太容易撩动人心，只是被南祈这样看着, 唐恋就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 全身细胞心都在叫嚣着，一定要把南祈搞到手。 心思转了转，就琢磨出来点子，“我朋友有套房子现在空置，她人在国外，让我帮她找合适的租客，她的要求就是拥有事业，爱干净的独立女性，我看南律师你就很适合。” 终于，南祈有所回应：“在哪？” “不远呢。”唐恋弯着唇角，绽开一抹艳丽的笑容，魅色逼人。 南祈默默移开眼。 她沉吟着，觉得跟唐恋去看看也无妨。 她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需要当机立断。 “我把房子的内部照片发给你呀~” 南祈正欲点头，唐恋忽而话风一转，哀哀戚戚地道声可惜，也隐含着控诉：“哎呀，差点忘了，南律师还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现在看来，怕是已经过期了吧。” 南祈难得有些吃人嘴软的心虚，她是直接把唐恋发来的好友申请给删除了，根本没有留给她过期的机会…… 删除的时候毫不犹疑，谁能想到在将来还能有这一遭呢？ “重新加一下吧。”南祈很快就平息了那股淡淡的心虚，打开了扫码添加好友。 唐恋不满足于此，她要南祈对她记忆更深刻一些，不许在她心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模糊影像。 她像只狡猾的狐狸，重复提起南祈随口说过的话，面对南祈的主动，不为所动反击：“我记得南律师说过，不会添加不熟悉的人，唔，我们现在算熟悉吗？” 她要让南祈亲口，给她们的关系下定论。 她发现，在不吃亏这一点上，唐恋倒是很好地继承了她姨妈的特质。 她在生活里几乎从来没有遇到如唐恋这般的人，像是一缕轻烟，无声无息却深入人心，又像是一面迎风猎猎的旗帜，轻快明亮，让她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样色彩鲜活的人，因为她太特别了。 “你别叫我南律师了，就叫我的名字吧，南祈。” 她不知怎的，原本正常的称呼，经由唐恋的口中说出来时，总是带了点莫名的味道。 她感到不太舒适，先行出言纠正唐恋的称呼。 唐恋呵呵笑，南祈这点纠正她称呼的习惯还真的是和薄冉樱如出一辙，大概是近朱者赤吧。 “哦，南祈。”她已经如愿以偿见到了南祈冷静自持之外的状态，因此没有对这个称呼多加纠结。 下一秒，耳边传来南祈妥协的声线。 “……算熟悉。” 唐恋唇角的弧度持续扩大。 “可以加好友了吗？” “当然！” 唐恋打开自己的二维码，主动对准南祈的扫描框。 滴——地一声，唐恋收到一条崭新的好友申请。 【蜡笔小心眼子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唐恋如约定好得那般，通过之后立即就给南祈发送了一系列房子图片，不管是装潢还是内部陈设都让南祈很心水，倍杀她昨晚看得那几套房。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顺理成章，李欣是南祈今天接待的最后一个委托人，见面商谈过没有别的工作需要紧急处理，唐恋直接带着南祈去看她朋友闲职的空房。 在过去的路上发生了一桩小插曲。 上车时，唐恋不做第二选择，径直坐在了南祈的副驾驶位。 于是看到了更多她上次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南祈放在中控台上的烟灰缸竟然是玉桂狗的造型，这可是与南祈生人勿近的气质格外不符。 她盯着那方烟灰缸，若有所思：“没想到你会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南祈顺着她凝视的方向去看，发现她说得是烟灰缸，随口说：“是我朋友买的。” “薄冉樱？” “难怪，这的确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通过烟灰缸边缘泛黄的痕迹，可以判断它使用有些年头了，主人用了很久也没想过要更换，大约是个十分念旧的人。 唐恋暗暗分析着南祈与薄冉樱之间的羁绊。 导航的声音静静流淌在车厢内，不多时，抵达了目的地。 小区名字叫翰海苑。 唐恋轻车熟路领着南祈看了房子，实地看过之后，南祈一眼就看中了这套带有花园平台的2室户型。 邻近江岸，拥有一正面开阔的落地窗，窗几明亮，远眺可看见风景秀美的江岸风景，晚上更是渔家灯火长明，美不胜收。原木色调的装修，简单耐看，房子隔音效果好，来往人员简单，两梯两户，都是本地人或者常住居民，随处可见摄像头，距离盛祈律所仅4km路程…… 实物比图片更打动人。 南祈挑不出什么毛病。 房子是朋友全权交给唐恋代理的，签合同的工作也是落到了她的头上，说是按照市场价租，南祈觉得没有问题。 唐恋效率更高，迅速拟定了合同，当场和南祈签订了一年的合约，将钥匙移交给南祈。 “谢谢你啊唐恋，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南祈诚心道谢。 唐恋：“刚好赶巧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搬家。” “现在？”唐恋错愕。 “对，今晚搬完，打扫一下卫生就入住。”南祈已经开始准备联系搬家公司了。 “就算请了搬家团队，也没有自己人方便吧，很难达到你想要的效率吧，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反正晚上我也没什么事。”唐恋见缝插针，想要多求得一些和南祈相处的时间。 南祈有些意外，“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就当我是贿赂你帮我好好处理姨妈的案子啦！”唐恋莞尔一笑，快步走到南祈身边，戳戳她的胳膊，“快点快点，回你原来住的地方收拾行李。” 感受到微弱的触碰，南祈不自在地躲了躲，观察到她的动作，唐恋暗自笑眯了眼。 南祈同时联系到搬家公司，回到家后，唐恋帮她一起打包，两个人一起，效率提高了许多。 搬家公司也及时赶到，一行人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整理完所有行李，回到翰海苑。 搬完行李还不够，房子空置了太久，落满了灰尘，需要打扫一下才能入住。 夜已深了，没有家政接单，只好自己先简单打扫一遍，潦草住下。 唐恋好人做到底，帮着南祈一起打扫卫生。 为了行动方便，两人都脱掉了外套，手机也随意扔在沙发上。 经过一天的待机，南祈手机电量已经变得所剩无几。 她的音量没有调得很大。 彼时，她正和唐恋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清扫房间里的污渍，几堵墙隔绝了太多声音，自然忽略了微不可闻的电话铃。 沙发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个不停，均是来自同一个人的致电，同时不断发出电量低的提醒，无人理会。 终于在不久后宣告电量耗尽，屏幕转黑，自动关机。 烟花和天空邂逅（1） 第37章 唐恋和南祈花费了好一番力气, 才把房间打扫成勉强可以入住的模样，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又疲又饿，体力消耗得所剩无几。 南祈瞥过腕表，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半，时光流逝的速度非常快。 她自觉麻烦唐恋良多，再次面对她时态度就不自觉带了些歉疚和谨慎，“谢谢你帮我这么久，你想吃什么？我先请你吃顿便餐, 之后再正式请你？”南祈和唐恋商量答谢她的方式。 唐恋自然察觉到了南祈言辞中的疏离，虽然她之前半逼迫着，又以利益要挟南祈承认了她们的关系是熟悉的, 之后她提供的一应帮助南祈也没拒绝, 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熟悉的，可以肆意麻烦的朋友。 但南祈此时发自内心的表现, 切切实实反应出她的真实思想, 她并不能接受她不求回报的付出。 她当然不会那么无私。 可她想要的回报, 就不仅仅是南祈的一顿饭了…… 但有个共同进餐的机会也挺不错，有了进一步的接触就还会有下一次, 她徐徐图之就好。 唐恋捏捏自己被灰尘弄脏的衣袖，又看看南祈被汗水打湿的长发贴在额角, 衣服也是各处都沾了些杂污，一身脏兮兮的, 卸掉了不久前在律所里精致冷淡的外表, 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 “南祈想请我吃饭, 这个情我当然要领啦~” “不过今天就先别麻烦了，我们一身又是灰尘又是汗水的, 怪不舒服，就别去外面吃啦。” 南祈听出了她还有下文未说，没有出声，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不如去我家随便吃点嘛，你这房子天然气还没开通，需要明天等燃气公司上班了带着卡充值，现在只有冷水没有热水，洗澡也不方便，刚好在我家洗个澡再回来。” 唐恋神色正经，一副我只是提议，最终结果还是需要你自己来确认的中肯模样。 听她说完第一句话，南祈脑子里的那根神经就跳了跳，像是某种预警，果然，唐恋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劲爆，环环相扣，每句话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引出下一句，着实思维缜密。 “你家？”南祈眼眸清婉，眉目中的那抹凌厉的锋芒仿若化为实质，尖锐地射向唐恋，分明昭示着，她已经看穿了她的别有目的。 唐恋并未感到心慌，南祈这样聪明的人，被看穿也实属正常。 她不吝啬于表明自己对南祈的好感。 让南祈接受到她心动的讯号也是唐恋布局中的一环。 她唇角轻勾，语气暧昧模糊，还带着取得胜利的俏皮：“对呀，我家就在楼上，当初和朋友一起买的房子，为了以后来往方便，没想到这个家伙房子还没装修完就跑去了国外工作，一天也没住过。” 南祈：“……”仿佛明白了唐恋积极出谋划策的原因。 她没有想过，会和仅见过两面的人成为相隔一层楼的邻居。 “现在退租还来得及么？” “不，行，地，呦——”唐恋比出一根食指在唇边摇了摇，一字一顿地说，她已经把南祈划入了圈套，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况且这也是南祈自个选择的，她只是稍微引导了下。 南祈也就是说说，她都签了合同，也很满意这套房子，只是回想起事情的发展经过，发现这姑娘聪明得很，擅长算计人心，又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只会佩服她算无遗漏的小计谋。 “哦——”南祈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说：“洗澡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附近酒店开个钟点房。” “酒店不卫生，还是说，你想在酒店请我吃饭？我已经很饿了，请人吃饭是不是该尊重客人的建议呀？”唐恋姿态闲适，并没有因为南祈的冷漠而表现出失措，表情里甚至带了点愉悦，“我想了一下，在酒店吃晚餐，确实有点意思。”她的眼瞳里闪烁出耐人寻味，无所顾忌的光芒，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一点一点地，将她眼睛里的情绪给带了出来，反馈给她面对的人。 南祈不寒而栗，感受到一股非常玄妙的气息，打消了去酒店的念头。 她面无表情从打包的行李中，找出了自己的睡衣及洗浴用品，“那就去你家参观下吧。” 行至唐恋身后，示意她带路。 唐恋被她一本正经地把“借用浴室洗澡”这件事说成“参观”的态度逗笑，她乐不可支地弯了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胸脯一起一伏，衬衫下圆弧隆起的轮廓明显，南祈的侧脸飘过薄红，也被她肆意的笑声弄得有点尴尬，扭头不看她。 视野里，只余唐恋的一双腿。 这是最安全也最不会出错的位置，她需要跟着唐恋的步伐前行。 她等了一会，唐恋还是笑个没完，没有止住的趋势，南祈怀抱着一堆洗浴用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忍不住愠怒喝止：“……别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哈哈哈，很好笑啊。” 唐恋的笑声停了一会，特意转头对着她，冷不丁抓起她的手臂，用她衣服上干净的布料擦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看着袖子上那块被唐恋蹭过，洇湿了一片的布料，南祈麻了。 她感觉自己灵魂短暂出窍了几秒，才飘回本体。 擦掉眼泪，仿佛才关闭了唐恋身上控制笑点的开关。 她挥挥手，用发号施令的语气，“走走走，回家。” 南祈：“……”可算等到这句了。 她抬脚跟上，在两分钟后，出现在唐恋的家门口。 距离真得是非常近了！ 她看见唐恋并不遮掩，在门口花架上的花坛底下摸了摸，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后，放回原位。 煞有介事地嘀咕，“这可是我家备用钥匙的藏匿点，非常重要，南祈你要保密哦~” 南祈无语，“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那怎么行？”唐恋立刻反驳开了，“我特意告诉你位置，就是为了你想来我家的话随时过来，不用提前通知我的。” “应该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可说不定哦。” 言谈间，唐恋栖身进了屋，开灯，拿出一双未拆封的崭新拖鞋，让出玄关的位置：“进来吧，南祈。” 南祈依然走进来，带上门，把手里的物品放在柜子上，弯腰拆掉拖鞋的外包装。 “拖鞋是一次性的，将就用一下，家里不常有客人来，所以没有准备合适的拖鞋。”唐恋半边身子倚靠住墙壁，温柔俯视着换鞋的女人，心里被充实的温情填得满满的。 “你穿多大码的鞋？下次过来给你准备好。” 她这话说得自然无比，仿佛天生就该是这般道理，落在南祈耳里却如同雷霆，停了一下穿鞋的动作，方才继续，若无其事答了句：“不用了吧。” “南律师不说的话，我就自己目测咯。”她又开始促狭地唤她。 被搪塞唐恋也没关系，她默然盯着南祈超出一次性拖鞋一截的脚后跟，又打量了下南祈的身形，“你个子高，38码应该差不多吧。” 南祈趿拉着拖鞋，重重从唐恋身旁走过，她被唐恋的执着打败了。 唐恋明了南祈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但她特别喜欢看南祈冷淡的脸上出现其他生动的表情，在她身上莫名激发起自己从未有过的恶趣味，没有听到确切的答案，她才不满意呢。 她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善解人意，南祈不想待在她身边，不想理会她，唐恋就偏要追上去，贴着南祈耳边，一遍遍地询问，“可以吗？我猜得准确吗？” “要是买错了尺码，下次还是不合适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简直魔音穿耳。 南祈备受其扰，她快抓狂了，其实她从答应来唐恋家的那一刻就是个错误的开始吧！ 可惜现在已经骑虎难下。 她小声：“是对的……” “什么？”唐恋佯装没听清，大有继续纠缠的趋势。 南祈只好大声重复一遍，说得更清楚些。 “你买38码的。” 南祈身高172，鞋码38，比唐恋要高几公分，两人都是手长腿长的类型，身材比例属于优越的那一挂。 见到南祈放弃了抗拒，唐恋欢欣非常，“早说嘛，看来我目测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哈。” 方才两相较量的过程里，南祈没有在意前进的方向，只想着快把殷殷追问的唐恋给甩脱掉，这会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客厅的电视墙边。 她目光随意地一扫，陡然顿住。 在距离她不过几十厘米的地方，她看到了一把熟悉至极的黑色雨伞。 是那天雨夜她接到电话，赶到酒吧接薄冉樱时，借给唐恋的雨伞。 唐恋保管得很妥善，她放在电视墙的旁边，甚至专门用了个纸箱，在中间凿出一个圆形的洞，把雨伞插.入洞口放置，避免沾染到地上的灰尘。 唐恋注意到了她在看什么后，顿时笑得悱恻，娓娓向南祈解释，“是你之前借我的伞，对我帮助很大，在那天和你分开之后，雨下得更大了，多亏有这把伞，我才没有被雨水淋湿。 本来想第二天就找机会还你的，特意找薄冉樱要了你的微信，谁知你根本不通过，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伞还给你，只好先好生保管着咯。” 唐恋这时提起薄冉樱，南祈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心痛又生气的感觉了，她表现得很平静，倒是被唐恋这样对一把雨伞郑重对待的态度讶异。 “正好现在机会来了，你要不要把伞拿回家？” 南祈想点头，又觉得一把伞而已，没什么必要。 只是见到一把普通的雨伞也有特定的安身之所，颇有些怪异罢了。 “算了，不还你了，就留在我这里，以后你有需要的话我再撑它去接你。”南祈没来得及说话，唐恋就光速反悔。 拍板给雨伞定下了之后的归宿。 南祈很想说，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有这种需要的。 恰在此时，唐恋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在偌大的房子里特别显眼。 南祈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她的肚子上。 唐恋在肚皮上揉了揉，“热水器是一直打开的，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因为这个问题，南祈脸皮腾地热了起来，在别人家里被这样询问，真得是太害羞了啊！ 她都不敢多想，连忙推让，“你先就好。” 说这话时垂着眼，眼神躲避，不敢去看唐恋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睛。 唐恋笑了，像是清晨花园里开得最耀眼地那只玫瑰，艳丽诱人，“那你等等我哦，我会很快。” 南祈踱步走回沙发坐下：“……”不理会唐恋的故意捉弄。 “你无聊的话，可以参观参观我家。”唐恋在参观的字眼上加重了诙谐的语气，说完便施施然穿过卧室，去到了浴室。 一直等到门被合上的声音传过来，南祈才终于松了口气，恢复自如的心情。 和唐恋待在一起，她的心情起伏都特别大，像是坐在了过山车上，一会刺激一会平稳，全然不受控制。 她起身，到处走走看看，打量唐恋家中的陈设。 和她本人一样，家里也充斥着各种元素。 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油彩画，色彩搭配强烈，画上的怪异的动物、各类宗教图案，文明的碰撞冲击感剧烈，阳台上摆了画架，上面夹着一副尚未完成的人物头像，旁边则是杂乱无章放着的画画颜料。 再往厨房那边穿行，那里放置着一架完整的人体骨骼，旁边还专门贴了骨骼、穴位示意图，说明每个部位的名称和穴位介绍。 客厅一角，搭了个小桌子，上面有一壶香炉，其中插着几根檀香浓郁的香，供奉着王灵官的神像。 南祈有些了解，知道这王灵官本名王恶，后因萨守坚萨祖法师改名王善，是道教的护法镇山神将，全称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专司天上、人间纠察之职，拥有三只眼睛，是鼎鼎有名的道教神仙。 不仅如此，沙发上还有一个敞开的手提箱，里面划分出了各种小暗格，分别摆放着物品。 有化妆品，眉笔，腮红眼线液笔粉底粉扑什么的都一应俱全，还有细细的医用缝合线，纱布，镊子等，放置在相应的暗格里。 第一眼看起来各不相交，是毫不相干的元素堆积，可是仔细观赏，却能够发现这些组合起来有种奇异的和谐。 像是抽象艺术家怪诞的展览，你可以不理解，但是不妨碍感受，画面是美妙的，和谐的，想要沉溺进去，仔细探索。 烟花和天空邂逅（2） 第38章 南祈觉得唐恋悬挂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画布, 虽然荒诞，却也有种奇妙的美感, 她心生意动，举起手机，想要将其拍摄下来，方便日后观摩。 但是刚拿起手机，手指放在指纹处解锁，手机没反应。 她才恍然察觉，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只能看着画望洋兴叹。 回身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频频凝视浴室方向，期盼着唐恋能够快些出来。 她百无聊赖, 一会看看浴室方向, 一会又看看画布，被唐恋的画所吸引, 入了迷, 便也不觉得时间难捱。 于是她也就没有注意到门开启的啪嗒声。 直至有人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接近, 让她肌肤上的汗毛紧跟着站立，耳朵嗖地竖起来, 屁股也一刹那离开了沙发，凌空而起。 “喜欢这幅画？” 女人的嗓音里含着丝丝暗哑, 像是浸在水中，海妖的吟唱, 抓耳异常。 “啊？呃……”南祈从放空的状态中脱离, 被唐恋的悄声靠近吓到, 嘴巴发出无意义的单字音节。 条件反射离远了些，才心有余悸地扭身回望, “第一眼就被它吸引了。” 唐恋用毛巾擦擦垂落的湿发，“胆子这么小。” “才没有，是你走路没声音好不好。”南祈不承认唐恋的评价，指明是唐恋自己的原因。 唐恋“呵”地轻笑，短促地一声，却宛如一缕夏天的风，温暖灵动，穿过南祈的胸膛，让心脏为之倾倒，温度上升，震乱了她的呼吸频率。 洗过澡，唐恋换了件布料轻薄柔软的真丝睡裙，在外面套了件针织毛衣，针脚并不密，可以透过缝隙看见里面的真丝睡衣，若隐若现，褪去了自带的妖艳气质，显得很居家，又是另一种浅浅淡淡，引人向往的温暖。 南祈很容易被这种温暖的特质吸引，她特别向往活得像阳光一样耀眼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唐恋的打扮并不性感，这样的穿着相反还遮掩住了她傲人的身材，但是当唐恋靠过来解说的时候，南祈本能地屏住呼吸，不让自己的目光有分毫偏向唐恋的方向。 她嗅到了唐恋颈间，手腕散发出动人的香气。 不，她根本无从判断唐恋在哪个部位喷洒了香水，她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香气。 香水的味道很好闻，气息干净，柔和，如浪漫的水彩画，是一种干净利落的葡萄柚香味，对峙着更具泥土气息的香根香草味，轻盈又柔软。用在唐恋的身上摇曳生姿，风情绰约，从容且不迫，像是在为城市某一深处的秘密约会做准备。 “喜欢的。”南祈声音莫名低沉了下来，她在回应唐恋之前的提问，给予更准确的评价。 “这是我在加拿大旅行时，在一位街头画家手里买下来的画，他的名字叫做比利．麦克弗森。”唐恋指指画布上不显眼的一角，那里留有画家的签名。 南祈走进几步，果然看见。 画上的内容足以在第一时间就抓住人眼球，是以她之前并没有发现画家的印记。 “比利．麦克弗森。”她跟读一遍，“没有听说过这个姓名。” “买下这幅画后，我回到旅店就开始搜索画家的名字，很可惜，网上没有一点关于那位画家的介绍。不止是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没有名气的艺术家，他们功底深厚，灵气斐然，拥有着许多巧思，也是真心深爱着某门艺术，但是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不会被大众所知晓，泯然于人群里，甚至过得穷困潦倒，没有人愿意花钱欣赏他们的艺术，幸运一点的，在死去后名声大噪。可是运气不好的，除去家族后辈保留着作品，世上便没有陌生人再知道他的姓名，和他那些灵气四溢创作的瞬间。”回忆起往事，唐恋心头也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唏嘘。 随着唐恋的讲述，南祈的心情也随之低落起来。 她看向这幅画时，又产生了新的心情，似乎透过这幅画的背后，感受到了一丝画者赤子般追梦的执着。 原来在世界上隐秘的角落里，还有着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人，在奋力造梦，打造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受尽挫折，也期待某天能够被人发现。 她为之钦佩。 唐恋见她有些沉溺在低落的情绪里，暗自后悔自己提起了沉重的话题，她不该把气氛弄得这般灰暗。 她调整声线，用轻快的语气，把南祈从中拉出来，“好啦，不说这些啦，你去洗澡吧，我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简单煮点面条。” “你要不要加个鸡蛋。” 南祈怔然，话题跳得有些快，但不妨碍她对这样简单的问题做出回答。 “要的。” 眼见唐恋转身要走入厨房，南祈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她叫住唐恋，把手机递给她，“唐恋，我手机没电了，你能帮我充个电吗？” 唐恋有些无奈，“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不这么客气？” “只见过两面的人，客气是正常的吧。”南祈腹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自来熟的。 唐恋接过南祈投递过来的手机，查看过充电接口，确认她家里有匹配的数据线，应允：“可以的，我现在去给你充。” “嗯嗯。”南祈这次吸取唐恋的建议，没有再道谢了。 知道手机在充电了，南祈牵挂了无，抱着整理好的洗浴用品走到了浴室。 推开门，是扑面而来的水蒸气，微灼，还弥漫着一股香气。 和唐恋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 干净柔和的葡萄柚香味。 虽然唐恋特意打开了窗户，想让浴室里的气息散发掉，给南祈提供相对舒适的环境，但毕竟时间太短，成效并不明显。 南祈重新关上窗户，抱着衣服走到舆洗台，放好。 上面放了许多瓶瓶罐罐和各种精巧的小东西，被唐恋分门别类，按照体积大小排列好，整理得非常齐整，透露出让人瞧着特别舒服的美感。 南祈生起兴致，顺着瓶身一个个看过去，不经意间看到一款有明显使用痕迹的香水。 她循着介绍分明，认出是爱马仕的粉红葡萄柚。 全称Eau de Pamplemousse Rose。 南祈记忆力很好，只要是她关注过的东西，看一眼就足以在脑海内储存，在需要用到的时候随时调出，复刻当时记忆的画面，清晰到不落任何细节。 她鬼使神差看过这瓶香水，才脱掉衣服，打开花洒淋浴。 因为是在别人的家里，总是不如在自己家时那样自在，南祈不好意思多加耽搁，在平时的基础上加快了洗澡速度，认真清洁掉皮肤上黏腻的汗意。 唐恋找到对应的充电线后，就把南祈的手机扔到客厅的插座边充电。 自己则守在厨房里，掐了一把上海青，拨开成一片一片，洗净备在一边，盯着锅里正在开火烧煮的水。 此时水还未煮沸，只有抽油烟机在工作，发出呼啦作响的声音。 客厅里忽然传出一阵悠扬的电话铃，和抽油烟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并不突兀。 唐恋察觉到了这阵特殊的声响，她张着耳朵分辨了一会，确认不是自己的手机。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南祈此时在洗澡，不方便接听电话，唐恋没有轻易动作，她想等电话自动挂断。 一分多钟后，的确如她料想得那般。 电话铃如期截止。 但须臾，就又重新响起，也许是有人有重要的话需要和南祈讲吧。 唐恋思索着，把大火调成微弱的小火，倾身离开厨房，拿起南祈正在充电的手机。 屏幕自动亮起。 通话页面闪烁着的，赫然是薄冉樱的姓名。 绿色的接通按钮不断跳动着，电话铃也一直在循环播放，大有人一直不接她就不放弃的架势。 两道浓烈的讯号组合在一起，很有种逼迫和强调的意味。 她从未想过，薄冉樱竟还有如此执着的一面。 唐恋盯着页面看了半晌，内心闪过诸多念头，想起今日南祈搬家时斩钉截铁的行动力，她的瞳仁中闪过兴味和跃跃欲试。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上滑绿色通话的标志。 嗓音里带着从容的慵懒，“喂。” 烟花和天空邂逅（3） 第39章 “小祈——”薄冉樱焦急又惊喜的呼唤在听到陌生的声线后戛然而止。 她立即敏感地警惕起来, 口吻也变得咄咄逼人：“你是谁？” “南祈在干嘛？为什么你们这么晚还待在一起？” 她的疑问连成串抛出来，数也数不尽。 薄冉樱此刻头上顶着一片厚重的阴云, 心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安，被挥之不去的恐慌笼罩着。 她被电话那头再自然不过的语气给戳中，现在自己宛如一个迅速膨胀的气球，一点点尖锐的刺探，就会让她轻易爆炸。 手指紧紧扣着手机软壳，快要把她喜欢的迪士尼出品的限量款周边给揉烂。 面对薄冉樱的质问，唐恋不以为意, 她依旧闲适轻松，甚至落在沙发上悠闲地翘起了腿，脚趾快活地向上勾翘着, 彰显主人愉悦的心情。 发出清脆婉转的动人笑声, “薄小姐啊，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什么意思？” 薄冉樱眉头皱成川字, 她仔细辨认了唐恋的声线, 确认不是任何她所认识的人会拥有的声线, 更是焦急和迷茫。 她清楚知道南祈的性格，不会让人擅自动她的私人物品, 除了自己她从不让别人破例，如果被别人碰到了, 她一定会非常生气，不需要她肝火大动, 只需要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山雨欲来的气质, 就足以让人颤栗, 忏悔，噤声, 明白她的脾气，再也不会擅动。牢记心中，并且还会在别人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触碰时，主动出言提醒，制止对方的行为。 而现在，南祈为别人开了先例。 薄冉樱心头克制不住地涌起委屈。 唐恋知道薄冉樱是想不起来了，放置在另一条腿上的腿，绷直小腿，在空中摇晃着，“我是唐恋呀，记起来了吗？我还问你要南祈的微信，当时你不愿意给，还对我说给我了又如何，南祈不可能喜欢我。” “可是现在呀，南祈正和我在一起哦~” 唐恋的尾音愈发欢快，语气里透露出的，是十足十的小人得志。 听在耳里，饶是好脾气的薄冉樱，也很有揍人一顿的冲动。 唐恋的提醒将她迅速带回那天的清晨，的确有过这么一遭，当时她有多自信，笃定南祈不会轻易喜欢除她之外的人，南祈在拒绝添加唐恋时，那阵生气和认真的宣告还能清晰在脑海中播放，她知道南祈不可能喜欢唐恋，两个人待在一起也许是不可抗力的巧合，可也终究被诸多打脸。 脸颊泛起了一阵来自心理作用，火辣辣的疼。 也难怪无法判别出唐恋的身份，她和唐恋相遇的那天，本来就喝多了酒，头脑不清醒，加上她和唐恋的交流也甚少，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是她，简直等同于痴人说梦。 唐恋目光随意流转，陡然瞥见厨房内升腾而起的白色雾气，顿时回忆起她正等待煮沸水的锅。 立即放下翘起的腿，拔腿走向厨房，同时不忘继续朝薄冉樱甩飞刀：“至于和你通电话的人为什么是我，那是因为南祈现在正在洗澡哦，不方便接电话，叫我帮忙接啦~” 洗澡。 关键词一出，薄冉樱指甲用力，扎破了手机软壳。 手指深陷进软壳里，开裂挫伤，汩汩鲜血顺着甲床连接皮肉的缝隙里，蜿蜒流下，形成清晰可怖的血线，滴滴答答落在软壳上，把画风可爱的米妮浸染成诡异的样子。 像是恐怖片里突然蹦出，令人心惊的图案。 薄冉樱是觉得疼的，但是她突然感觉自己的痛感神经对疼痛的敏感程度降低了，她清楚知道自己受了伤，在流血，可她不想包扎，不想处理伤口，生理上的疼痛完全可以接受。 呆滞凝望手机电量显示表旁边的区域，标志着北京时间23:50，再过十分钟，时间线就要跳转到崭新的一天。 整整一个晚上，南祈都和另一个女人待在一处，一个爱慕着她的女人…… 期间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深想。 长夜漫漫，薄冉樱觉得天亮实在是太难等了。 唐恋来到厨房，揭开锅盖，迎接她的果然是一片沸腾的热气，水已经煮沸，发出咕噜噜要掀开盖子的吵闹声。 她依次下入面条、青菜、鸡蛋。 手机被放在流理台的一边。 她拿出两个面碗，调配调料，加入沸水，弄成有滋有味的汤底。 碗瓶碰撞声，水沸腾的声音，十分具有居家气息的下厨忙碌声，依次相接，被听筒准确无误的收音，传递在薄冉樱的耳廓。 那是薄冉樱非常熟悉的声音。 无一不在昭示着，唐恋在为南祈洗手作羹汤。 等南祈洗完澡出来，立刻就可以享受到唐恋富含心意做出的美食。 薄冉樱忽地泄了气，这样的交锋让她觉得难受和疲惫，她眼睛酸酸的，用力地憋住，不想让眼泪孤独地落下。 她没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南祈的手机就此沉寂下来，之前喋喋不休，一定要打通电话的气势全无。 唐恋是在煮好面，盛到碗里之后，才察觉到电话里很久没有传来薄冉樱的声音。 拿起手机，才发现她在不久以前，就结束掉通话。 如词穷一般（1） 第40章 唐恋唇角不由自主勾出惬意的笑容, 这是捉弄成功对方后，属于胜利者的愉悦。 直到如今, 那天雨夜她和焦急赶来的南祈，不期而遇的初遇，依然深刻得仿佛才发生过。 她记得南祈对薄冉樱充满小心翼翼的爱意，也对她诸多爱护，保护得不行，不愿让她受到一点点委屈和伤害。 薄冉樱显然也很习惯，把南祈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 她当时就很不是滋味, 受不了南祈面对直女时委屈的样子，一边忍不住接近，一边又要告诫自己, 对方有男朋友, 需要克制心动，保持距离。每时每刻, 都在纠结难受中度过, 多么为难啊…… 所以今天唐恋察觉到是个很好的契机, 她也想让薄冉樱稍微体验一点点南祈长久以来的心境，故意挑着戳人心窝子的话去说。 拥有八成把握, 认为薄冉樱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但她没想到，薄冉樱居然什么都不说, 默默地就把电话挂了。 通过和薄冉樱线上聊天的那段经历判断，薄冉樱那么傲娇, 那么自信, 怎么也要骂她几句才解气吧。 竟然是个独自生闷气的主么？ 唐恋疑惑了, 她对南祈和薄冉樱的了解实在甚少，想不通也就不再继续费心思了, 反正她确定今天把薄冉樱打击得够呛。 她顺手把南祈的手机滑回主页面，发现电话图标上面显示了89个小红点，代表有89通未接来电。 唐恋顿时觉得很不舒服，想让这个图标和其他并列的图标保持一样的整齐度，不要搞特殊。 她径直点进去，眼前顿时浮现一片刺目的红字，通话记录里除了最上面一通电话显示了通话时长，剩下满满当当的都是薄冉樱打来的电话，平均一个小时打20多通。 从下午7点多开始，到刚刚才停止，毅力非凡。 不过，接下来是不会再打了。 唐恋唇角翘起的那抹笑还没有被压下去。 她退出去，果然那列图标变得整齐且和谐，没有任何异常，心里舒坦了。 她把手机用胳膊夹住，端着两碗汤面，往客厅的方向走。 南祈也洗好了澡，顺便在浴室里用吹风机吹好了头发，一身清爽地走出来，在过道上和唐恋相逢。 唐恋第一反应招呼她过来吃面，“洗完啦，面煮好了，快过来吃——” 话音未落，她旋即抬眼，瞥向南祈的身影。 未曾想，这一瞧，就再也移不开眼，连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讲。 南祈洗过头，这会头发不像工作时扎得一丝不苟，而是自然披散，发尾微翘，落在南祈的胸口，像缎子枕头一样轻盈地盘旋在皮肤上，如玫瑰色的曙光。她选的睡衣也比较简单，黑白竖纹的一套长衣长裤，简洁大方，明明是冷感的色调，但是因为头发无规则的披散，又给南祈增加了亲和气息，刚好中和了这抹冷调，驱散她外表的难以接近。 但是最特别的，还是此刻南祈脸上的容光，她卸掉了浅淡的打底妆容，也擦掉了显气场偏正红色的口红，露出全然素净的一张脸。 当真应召那句流传已久的俗语，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是一张被造物主偏爱过的惊艳至极的脸，清理掉化学物质的痕迹，经过水的洗礼，肌肤光滑细腻，白里透红，凌厉的眉眼褪去攻击性。像颗刚被采摘下的水蜜桃，饱满多汁，粉白的鼻尖，粉嫩的嘴唇，一掐就能在脸上掐出一个软坑，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莫大吸引力…… 是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感觉，唐恋觉得格外新鲜，她简直是痴迷地看着，含情的眼神化作实质般的爱抚，南祈的心口冷不丁被烫了下，她微微握拳，侧身，想要遮掩一些身形，也想挡住唐恋放肆的目光。 她有种要被唐恋看透了窘迫感，物理意义的看透…… 不由得捂紧衣服。 看来长袖长裤还不够，下次她还需要一件厚实的外套。 这个念头一出，南祈就惊得赶紧驱散，哪有什么下次啊，她不可能再来唐恋家里洗澡的！ 很快，南祈就发现她遮掩提醒的动作，没有发挥到任何作用。唐恋的目光正随着她身体的移动而移动，黏腻非常。 她想起不久前刷到的宠主吸猫视频，博主吸猫时的表现，就和现在的唐恋是一样的，甚至唐恋的状态更加疯狂，而她就是那只被唐恋吸的猫—— 她忍受不了这种微妙的气氛，主动打破。 大步上前，接过仿若石化的唐恋手里的汤碗，声音不太自然，“拿不动么？那我来吧。” 40-50 如词穷一般（2） 第41章 南祈此举, 就如青鸟掠过湖面，带起一阵微弱的涟漪, 未等湖面复于平静，即刻落下一颗巨大的石头，砸得波纹碎裂，泛出巨大水花，惊得鱼蟹乱窜。 手上陡然一松，眼前是南祈美丽到毫无瑕疵的脸庞，看得清她耳廓上一圈粉红色的绒毛, 唐恋心旌摇曳，脸也跟着红了。 凝视着南祈端着面，稳稳放置在餐桌上的动作, 唐恋又滞了几秒, 才彻底醒神。 她居然看南祈太入迷，忘记了自己手里还端着面, 南祈特意走过来拿走面碗是为了提醒她注意点影响吧…… 霎时间, 浓浓的尴尬之意席卷了唐恋的心头。 她顿住, 做好表情管理才重新走回去，坐在南祈对面。 方便她能一抬眼, 就看见南祈。 虽然刚才的场景让她有刹那的无法面对，但是唐恋是什么人, 那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非常迅速地就调节好了心情, 劝慰自己面对第一眼就心动的人, 化身盯盯怪, 欣赏入迷忘记正事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人之常情，不用苛责的。 尴尬尚存, 可她也还是想多看看南祈。 唐恋顺手把南祈的手机搁在了桌面。 此时此刻，南祈的心里还是保持着微妙和窘迫，她并不想和唐恋说话，也没有关注她的行为。 她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面前那碗热腾腾的面上。 瓷白碗里盛着淡黄色的面条，根根分明，淡酱色的面汤清澈见底，汤上浮着金色油花和翠绿色蒜花，上海青和煎得白白的荷包蛋点缀其中，熬过的葱油，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光是看着就口舌生津，南祈的食欲全然调动起来。 她先夹起一筷面条，手擀面筋道爽弹，入口细腻，清淡爽口。 再舀上一勺汤，色清鲜美的汤汁淌入口中，胃部暖洋洋的，直叫人通体舒泰，南祈都眯起了眼睛，折服于这碗简简单单的青菜面。 最叫她惊喜的，还是那枚溏心蛋，她咬上一口蛋清与蛋黄交接的部位，蛋黄居然立刻流淌了出来，落入唇齿间，不用咀嚼就融化掉。 南祈一直都喜欢七八分熟的煎蛋，她没有提前说明，唐恋居然误打误撞对上她的喜好。 不知不觉地，南祈卸下了一丝丝对唐恋的拘谨和防备。 她认认真真吃面，动作迅速却并不显得粗蛮，有种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感，又像是一部高帧移动的动画。 唐恋则是安安静静吃着面，一边分出心神来打量南祈，欣赏她吃面的模样，只觉得越看越可爱，越看心中越是欢喜。 怎么有人吃面都那么漂亮呢？吃得又快又香，像是在品尝着美味珍馐。 可实际上，她就是随随便便用家里的食材做了顿似是而非的宵夜。 居然收获到南祈如此诚恳的反馈。 唐恋又是惊喜，又是开心。 她没有说话，空气里只余吮吸面汤和咀嚼面条的声音，并不显得静谧空寂，十分和谐。 两人相对而坐，共同饮食的画面，像极了都市里千千万万家平凡的人间烟火。平平淡淡，却弥足珍贵。 只是现在，她们却无人可以体会到。 唐恋暗自记下了南祈吃到溏心蛋时展露出的刹那欢喜。 打开手机备忘录进行编辑。 【南祈喜欢的食物：溏心蛋。】 这是唯二的两条记录。 第一条记录则是： 【南祈喜欢的人：薄冉樱。】她在薄冉樱的名字后面还加了个括号，用红色的字体标注，划掉。 她迟早，势在必得地，要在某一天更改掉这条记录。 用崭新的名字填补空缺。 南祈最终吃光了一整碗面，连汤汁也喝得干净，她扯下餐巾纸抹净嘴巴，由衷称赞了唐恋的厨艺。 唐恋见她吃好了，也连忙放下饭碗。 这个时候，气氛很好，唐恋之前被南祈提醒的尴尬也散去了。 她把桌面上的手机推过去，决定坦白。 声音里带了些忐忑，“南祈啊，刚才你洗澡的时候有人打电话，一直响，我就帮你接了。” 此话一出，南祈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向唐恋投来冷冰冰的一眼，迅速拿起了手机查看。 唐恋被那抹淬着寒冰的眸光一扫，心口猛得发颤，那不是害羞而起伏的颤动，而是被南祈暴起的冷意给刺激的。 她直觉南祈非常介意。 着实被南祈生气的模样给吓到了，她的手指从桌面挪到了大腿，指尖倒扣，弯成一团，在睡裙裙摆抠出焦灼的褶皱。 南祈的确非常不悦，她想立刻摔下碗走人，她讨厌别人擅动她的私人物品，她只是把手机交给了唐恋充电，可没说需要她处理她的电话啊。 南祈非常在意边界感，不喜别人过线，自己更是超乎严格地遵守那条道德标线。 理智和素养让她压抑了摔碗的冲动。 她阴沉着脸，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手机，确定所有app都没被人打开觊觎过，于是锁定通话记录，点进了电话图标。 最顶上赫然显示着通话时长11分25秒，联系人显示薄冉樱。 剩下的便全都是薄冉樱的未接来电，长长的一片，难以数清。 一定是薄冉樱发现她搬家了，所以打电话过来询问，却没想到接电话的另有其人。 她不知道这11分钟25秒的时间，唐恋究竟和薄冉樱聊了些什么。 猜不到，她便直接问：“唐恋，你和她……说什么了？” 在唐恋面前说到薄冉樱时，她隐去了薄冉樱的名字。 唐恋分得清南祈现在很生气，她也没有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影响南祈的心思，径直把她和薄冉樱的通话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 在听见唐恋故意说她在她家洗澡，得意炫耀她取得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提起她和薄冉樱在微信上聊天的部分内容，南祈清澈的眸子里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眉毛也快皱成了山川，最后喝了一声：“荒唐！” 唐恋被她突然的高声发难惊到，意识到南祈不能够接受到她这样玩火的行为，抿住唇，有些可怜地往椅子里缩了缩。 双脚踩在椅子上，并拢膝盖，裙摆自然垂落遮盖，缩成小小的一团，降低存在感。 南律师，脱下了那身正装，在家里也还是很有魄力哩。 听完唐恋的述说，南祈的手指下意识停留在拨号界面，点开联系人里薄冉樱的名字，只要她轻轻一按，就能拨出电话。 她心中一动，长久以来的潜意识作祟，即刻想要拨通薄冉樱的电话，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同她解释。 高中时期，是南祈和薄冉樱关系最好最亲近的时期，都把对方视为重要的人，占有欲浓烈。 两人都属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只不过薄冉樱是高调的，耀眼的，南祈则属于私下被人崇拜，喜欢，当面碰上了却不敢轻易搭话，被她散发出的冰霜气质给冻到的。 但也不乏有少数人，愿意顶着寒霜靠近，与南祈说上几句话，赠予她情书和精心制作的礼物，含蓄表达对她的好感，男女皆有。 薄冉樱会因为那些人接近她而吃醋，同性之间对她做些亲密的肢体接触就会散发出醋意，多说了一些话也会吃醋。 南祈自然是在意她的，在情窦初开，雾雾朦胧的年纪，把这视作甜蜜的负担。 她一边嗔叹无奈薄冉樱的醋性，一边又很受用薄冉樱吃醋时的可爱模样，享受薄冉樱对自己的在意和重视。 并私心认为，这是薄冉樱含蓄表达心意的方式，在向她传递喜欢的讯号，南祈为此深深着迷。 每当薄冉樱因为他人而吃醋时，都会认真解释，说明她只有薄冉樱这一个好朋友，任何人的地位都不可能超过。 薄冉樱方才罢休。 指尖点触屏幕之际，南祈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唐恋的话语，同时那天清晨薄冉樱撒娇解释，说她不是故意给出联系方式的语录也在同频播出。 她在里面提炼出绝对性的线索。 察觉原来薄冉樱并不是全部骗人，她不是主动要给联系方式，而真是被唐恋哄着，激着给出去的。险逐府 但同时，她也足够清楚和笃定，她南祈不会轻易喜欢上除她之外的人，所以不小心给出去了也没太当回事，觉得她生气也不要紧，哄一哄就好了。 薄冉樱还是那么自以为是，认为一切事物的轨迹都应该按照她设想的道路去走。 南祈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拨号页面，分析清楚薄冉樱的心境。 她认为没有必要解释了，内心一片平静，她不想再关心薄冉樱怎么想，她的心情怎样都和她无关了。 同时，脑内萦绕着通透之感，南祈恍然察觉，原来不在乎之后，她的心情竟会这样轻松，轻盈，仿佛被绵软的云层托着，心念一动，便能被载着飘向任何她曾经认为的远方。 这份平静恬淡的心情冲散了她因为唐恋擅动手机而生出的愤怒，卸掉了气氛，但也不能轻易带过。 南祈阴沉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气势也不再像原先那样冷厉逼人，她锁好手机，给唐恋讲明自己的忌讳。 “唐恋，我得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就动我的私人物品，这次就算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她话语里有着罕见的强硬，表明她是非常在意这条线的，不可轻易跨越，踩到她介意的点。 不然，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 唐恋敏锐察觉到，在南祈盯着手机检查的停顿里，她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整个人从盛怒的边缘被软化，态度变得平和。 她明白自己的危机解除了，性子下意识恢复到本来的的模样。 她把腿放下去，放松地身体，脚尖绕开南祈，触碰到对面的桌脚，抵住。 微微试探地说：“知道了。” 见她难得的展露出丝丝乖巧，南祈欣慰，估摸着唐恋这是把她的谨告听进去了。 然而，唐恋的乖巧只是昙花一现。 她确信南祈停止生气之后，就向前探身，拉近了和南祈之间的距离，直勾勾盯着她过分漂亮的眉眼，语调含情又暧昧：“私人物品指什么？你自己算么？” 她想问南祈，可不可以……擅自动你？ 唐恋兴致盎然，自然而然散发出勾人的艳色，化作气旋，颤颤巍巍把南祈勾缠住。 南祈怔愕，脸色登时红了。 她被唐恋这近乎挑逗的肆意话语，给惊得磕磕巴巴，羞愤得要死，她素手一指，被唐恋轻轻柔柔地攥住，还顺便握着她的手摇了摇。 “你，你这人真是……！”南祈眼角染上绯红的怒意，拼命在脑内搜索着可以用来形容唐恋的词汇，想啊想的。 憋出一个孟浪。 对，唐恋就是孟浪。 “你怎么这么孟浪啊？” 她外厉内荏地哄出来，同时也用力挣脱掉唐恋扣着她的那只手。 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恋就迅速接茬，根本不在意南祈那声结巴的喝责。 她眼角耷拉，有些伤心，“你这样说我，我会难过的呀。” 她用手捂住眼睛，挡住自己大部分五官，噫噫呜呜，似乎真伤心了。 南祈才不信。 她都从唐恋的手指缝隙里，看见她偷笑翘起的嘴角了！闲逐傅 这会不用压抑自己再忍了。 南祈痛痛快快摔了碗，同时别扭道：“你煮得面条很好吃。” 旋即无缝切换，快速收走唐恋的碗，“你吃好了吧，吃好了我去洗碗。” 不等唐恋回答，她快速端着碗走掉，处理掉食物残渣，把碗扔进水池，拧开水龙头。 水流倾泻的声音阻隔了一切，南祈自动屏蔽外界的动静。 唐恋看见南祈称得上是慌乱逃窜的背影，都快笑喷了，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试着叫南祈的名字。 “南祈——！” 明显看到南祈的身影定住了一秒，而后若无其事，继续认真冲碗。 显然听见了，但是装作没听见。 任她唱独角戏。 唐恋已经看穿了南祈冷硬外表之下单纯的内心，脸皮薄得很，经不得她说一些玩笑话，稍微逗一逗就要翻脸。 拥有非常可爱的另一面。 她为自己能看见南祈的这一面，感到庆幸。 南祈对她的呼唤置之不理，唐恋又很想同她说话，好不容易把人哄到家里，当然得多和她聊一聊。 眼睛转了一圈，唐恋有了主意。 她起身，有些后怕，做了点心里建设才拿起南祈遗落在餐桌的手机，这一次，她什么也没干。 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走到南祈的身旁，拍拍她的肩膀。 南祈听见了她行走的声音，把水龙头的阀开得更大了些，洗碗的姿势更显娴熟和专业。 她想，就算是唐恋过来，看到她忙于洗碗，也不好意思拉着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可惜，她错判了唐恋的招数和执着。 她没有再试图通过单纯地呼唤引起她的注意，而是直接使用肢体语言，融入普通语音。“南祈？怎么不理我。” 南祈身体僵硬，她极为缓慢地转过头，声音像是从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挤出来，“有，事，吗？” “我是想问你，手机要不要接着充电呀？不是说想拍喜欢的那幅画么？” 南祈懵了一秒，没料到唐恋会是这样的理由。 她脸上的绯红早已散去，成为正常的冷白皮。 “接着充吧。” 她迷茫回应，恍惚记起，她在检查手机的时候，电量确实只有一点点，表格那栏都还是红色的。 应该是没有充多久，薄冉樱就打来了电话。 唐恋应声去给她充电，接着再回来，看她洗碗。 南祈有意想要拖慢节奏，延长时间，可她再怎么磨蹭，终究也只有两个碗，糊弄不了太长时间。 她慢吞吞地搓洗，慢吞吞地沥干水分，放入碗架，接着再慢吞吞地冲洗干净手上的油渍，擦干表面水珠。 她做这些的同时，唐恋就倚在一边，眼底分明看穿了一切，还装作无事发生，静看着南祈表演磨蹭大法。 她熄灭了厨房里头的灯光，和南祈一起走出去。 身后灯光的乍然熄灭，显得客厅里的灯光相对亮堂了些。 南祈心中一跳，觉得气氛有点怪异。 她想说些什么，来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 陡然瞥见客厅一角幽暗的暗红色灯光，香还未燃尽，在空气里隐约可见缕缕烟雾，那里正供奉着王灵官。 她重新燃起了对唐恋的好奇，这话题也不必另外再想。 顺口问出：“唐恋，你为什么要在家里供奉王灵官啊？你看起来，就像是个无神论者。” “诶，”唐恋摸摸鼻子，戏谑看她，“为什么觉得我是无神论者呢？” 两人顺势走到了那方用来供奉的小桌前。 神像威严，气势惊人，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有驱散世间一切鬼魅的威能。 南祈思索片刻，认真说道：“因为你不需要依托信仰支撑，光靠自己的信念，就足以坚持很久很久，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人准不准，反正她觉得唐恋身上有一股劲儿，活得张扬又绚烂，不管是选择哪一行，都是能在能力范围内完成到最佳质量的姑娘。 她不需要信仰神明，坚持自我就足够。 南祈不知道，当她认认真真拣着一个人特别的优点述说时，特别迷人，瞳孔里的色彩如同一簇火苗，将唐恋即刻点燃。 唐恋感觉她心里的那头小鹿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疯狂蹬着蹄子，想要冲破束缚，抱住南祈撒欢。 她仔细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发现果然如南祈所说得那样，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沾了边，想学的东西，她都会深入钻研，学到最好。 不需要奖励，不需要长辈诱哄，只因为自己想，就去做了。 不管什么，她喜欢的，都想要拥有一个结果。 她当局者迷，没有发现，竟被有好感的人一语点破，她霎时更深刻得认为，自己和南祈是很有缘分的，她不能错过。 唐恋露出一个明媚至极的笑容，又走上前，抽出放置在柜子里的蒲团，跪上去，对着王灵官的神像虔诚地拜了几拜。 才去和南祈对话：“谢谢南祈对我的嘉奖啦~” “但是你的判断呢，稍微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偏差，”唐恋比了个手势，生动表明她只是偏移来一小点。“我是很信奉鬼神之说的，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信人间阴阳分治，阳间有警察，阴间有无常，阳间有市长管理一城，阴间则规划为城隍老爷的管理。” 唐恋的一番类比，让南祈听呆了，她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唐恋总能带给她神秘感和惊讶。 “我会信奉神灵，鬼神地府传说，其实和我的职业相关，南祈可以猜猜我是做什么职业的。”唐恋忽然说道，她很想知道南祈会附加给她怎样的职业侧写。 南祈果然被她挑起兴趣，她开始顺着自己在唐恋家中观察到的种种，一面通着唐恋的表情，去探究她会从事什么职业。 一个个猜过去，得来的都是唐恋的否定。 “画家吗？” “不是。” “设计师？” “医生？” “也不是啦，但有点关联。” “美妆博主？” “接近了一点点呦。” “整容医生？” “不。” 南祈虚弱地往沙发上一倒，放弃了，她破罐子破摔，开始胡言乱语：“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这么会忽悠人，又信鬼神，怕不是个蛊师吧！像苗疆那样练蛊，放小虫子出去迷惑人的心智。” 她本来是瞎说，但后来越分析越觉得真相就是如此，不然她怎么被唐恋说了几句就跟随她来到她的家，在她家里吃了饭，洗过澡，还主动报出鞋码，默认了唐恋的无根据倡议，以后会再次来到她家里？ 她激动得从沙发上坐起来，问唐恋讨要装虫子的匣子瓶罐，“你都把蛊养到哪呢？给我看看。” 看见南祈伸过来文理分明的柔嫩掌心，唐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被南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给折服了。 笑得鬓发散乱，身形摇晃，顺势栽倒在沙发上，南祈的侧边，软绵绵倒下来，贴合着南祈的身体曲线，眼神一转，唇角的笑意都藏在了弯弯的狐狸眼里。波光流转，吐气如兰，“我要是蛊师，那我现在就对你下蛊，今天别回去了，嗯？” “你那边还什么都没有整理好，就留在家里睡觉吧，我分一半床给你~” 唐恋像条蛇似地缠上来，南祈闪躲不及，腰被唐恋的一条长腿咚住，结实挡住她后退的道路，她被牢牢卡在唐恋的身上。 长这么大，除了薄冉樱，南祈还从来没有和人靠得这样近过。 她整个人十分无措，想挣脱，想逃跑，语无伦次，想一举推开唐恋，又怕慌乱之中碰到不该碰的部位，焦灼得像是跌入油锅的虾，耳朵泛起浓烈的粉色。 着急，慌乱。 她感受到唐恋温热的鼻息，扑洒在她的脖颈，距离非常近，可能稍微动一动，就要吻上来。 南祈这会根本就没心思去猜测唐恋的职业，心脏狂乱得跳动着，宛若面对海面上的疾风骤雨。 也没有理智去思考，唐恋是认真的还是在和她开玩笑，脑海里乱七八糟，一片空白。 最后，还是唐恋看她憋着不呼气，忘记了自主呼吸，怕她慌乱到晕厥，才主动松开了她，捏住她的鼻子，让她张口呼吸，缓和过来，起身拉开了和南祈的距离。 南祈恍恍惚惚，见没有了桎梏，连忙站起来，和唐恋说再见，“谢，谢谢款待，我就不留了，时间不早了，呵呵，回家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语言功能紊乱，身心都还处在当时的震惊中，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目光里看到唐恋对自己点了点头，无意去分辨她说的唇语是“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说我的职业”，还是“欢迎再来”，其他云云。 她抓起自己的手机，以炮弹发射般的姿势冲到玄关，换鞋，关门，乘坐电梯，抵达自己家所在的楼层，掏出钥匙开门，一气呵成。 放任自己倒在铺好床单擦洗过的床上放空自己，思考人生。 她僵躺了很久，丢失的理智才慢慢回笼。 她抚摸着身下触感截然不同的床，还有焕然一新的房间布置，装潢，挥散掉一整天的兵荒马乱，终于有了搬家的实感。 她已经从和薄冉樱生活了四年，她单方面认定的小家里，搬出来了啊…… 这样的结局是迟早的，只是在几天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果决，如此突然地做出抉择。 但是搬家的感觉挺不赖的。 从此之后，她该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啦，该去适应没有薄冉樱的日子啦。 南祈久违地露出一个有点稚气的笑容。 把她困在蛛网上的蛛丝，缠缠绵绵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从今之后，她都会一一斩除，并将整张蛛网连根拔起，再也不会头脑一热，掉进陷阱里。 南祈分出心神，思考了一下日后的局面，坚定决心。 头上是雪白的天花板，南祈的眼睛盯着盯着，就疲惫的闭上了，闭着眼睛掀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头挨到枕头的瞬间，陷入沉睡。 她今天实在经历了太多，身心已然不堪重负。 感冒带来的不舒服，搬家时身体的疲惫，几次三番在唐恋这里接受到的惊吓，熬夜带来的虚弱……接连组合下来，已经达到南祈的阈值上限。 她太累了，什么也来不及想，唯有用深度睡眠来治疗她疲惫的身心，这是身体自然启动的保护机制。 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 然而，城市另一端，属于薄冉樱独身一人的夜晚，面对偌大的空房间，却是和这边截然不同的光景。 当世界从空中跌落（1） 第42章 距离全国巡演的日子愈发近了, 和薄，乔两家定下的订婚日期, 基本是前后脚的关系。 这段时间，舞蹈团的训练很严苛，也都加长了练习时长，全团上下都十分重视巡演的舞台呈现。 之前薄冉樱提前去结束训练去试婚纱，那还是舞团老师体谅她的人生大事在即，特意批了假，等她处理好再回来专心练舞。 眼下婚纱订好了, 订婚宴的日子也定了，接下来只需要两家按时间进行筹备就可以了。 舞团当然是全团都复归到正常轨迹，不是非必要不可的理由, 大家都要服从舞团安排。 大家也没什么不满, 上下一心，她们选择了从事舞蹈演员的职业, 那么舞蹈就是刻进生命里的一部分, 已经不可分割, 每场舞台的表现，对每个人的职业生涯来说, 都至关重要。 不能出现差错，不能出现瑕疵。 作为首席和领舞, 老师给薄冉樱安排的练习时间要比别人更长。 在试完婚纱的第二天，老师就给薄冉樱安排了两个小时的加练, 她自然是服从。 她原先想着今天提前给南祈打个电话, 在原定时间下班后去律所接南祈下班, 继续昨天的坚持，但是事出突然, 她只能遵守老师的指令。 这样的话，等她结束练舞，南祈应当都到家好一会了，也不需要她去接她。 薄冉樱便熄了和南祈打电话的心思，当天一直专心待在舞蹈团练舞。 下班后，特意绕路去熟悉的商贩店里买了南祈爱吃的柠檬手撕鸡，酸辣爽口，肉质鲜香细腻。用来当做饭后零食的消遣，最合适不过了。 她已经想好了，要约南祈到客厅里来看电影，就看那部南祈很喜欢的《爱乐之城》，用柠檬手撕鸡来作陪。 薄冉樱设想的场景很完美，还没到家就想到了南祈表现出惊喜的模样，可能会开心得抱住她？ 薄冉樱心里喜滋滋的，怀揣着还冒有热气的手撕鸡，只觉得这条平日里走过无数次的道路格外漫长，让她花费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到家。 可是一看手机，又不是那么回事。 里程没有变，她行走的速度较往常要快得多，时间的流速也是正常的，可她就是着急得不行。 好不容易回到小区，她钻入电梯就急忙按好所住楼层，同时不停摁着关门按钮。 在门即将合上之际，有个年长一些的老人晚了一步没有赶上，空气中送来老人含着怨气的吐槽：“小姑娘看着蛮漂亮的，是个小淑女的样子，怎么做起事来这么风风火火，不尊敬老人的，电梯难道是你一个人开得啊？没礼貌。” 薄冉樱没有理会，也顾不上同人计较。 她一路疾赶回家，到了家门前却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清清嗓子，抚平胸口混乱的心跳，才抬手敲了敲门，想要给南祈一个惊喜。 稍显急促和滞哑的甜美嗓音响起，“小祈——” “小祈，我回来啦，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哟~” 她连续喊了几声，起初并未觉得不对劲。 可能是南祈在浴室，或者正忙着，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她等一会就好了。 这个时间段，南祈是一定会在家里的呀！ 于是，薄冉樱间隔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再次呼喊南祈的名字，门内依然一片寂静。 她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了，她直觉不太想去深究这抹不安，但是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 她从包里翻找出钥匙，拧动锁芯，手撑着门把手往后推。 家中景象尽数浮现在眼前。 当世界从空中跌落（2） 第43章 没有任何人声, 薄冉樱只能听见自己陡然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一记重拳, 把她狼狈击倒。 平日里收拾整齐，温馨的屋子此刻犹如蝗虫过境，她一眼看去就能发现少了许多熟悉的东西。 鞋柜上面她和南祈一起去DIY坊捏出来的泥塑娃娃没了踪影，薄冉樱僵立在门前，心里浮现出不好的猜想。 她忘记了手里还揣着东西，内心惶惶之下，手里不自觉卸了力气, 一碗酸辣可口的柠檬手撕鸡坠落在地，翻滚成凌乱的一团，汤汁倒扣, 没有任何食欲可言。 这坠地发出的一声响动, 打断她惶然的心思。 薄冉樱赶紧走上前，她要去确认更多！ 她一面检查过屋里的种种, 一面回忆起她和南祈见面的点点滴滴, 祈求侥幸的可能。 昨晚聊天时, 南祈的神色分明没有作伪，她对看过的房子都极不满意, 并且当时在她的劝说下就回绝了中介，应该是打消了搬家的念头才对。 她正因为南祈不再提及搬家的事宜, 才放心地留在舞蹈团加班，没有刻意再去盛祈律所。 谁知相隔一天, 再回家竟然人去楼空？ 随着薄冉樱的检查到达尾声, 心里那股浓烈的不安化为实质。 冰箱上的同样是一起制作的冰箱贴, 南祈把她做的那部分给取走，还有书桌和墙上的照片墙, 相框，除去合照，她连一张自己的单人照也没有留下。 妥帖收放在橱柜里的围裙，她们前一天还穿过，在厨房里忙碌，制作着晚饭，今天就只余了薄冉樱的那件。不仅如此，南祈的生活物品，和她本身息息相关的物什全都踪迹顿消。 种种痕迹都表明，南祈要和她划分开来，她们再也不会是以前形影不离的模样了…… 薄冉樱跌坐在雪白瓷砖铺就的地面，眼神空洞盯着某处。 拼命回忆，她昨天到底遗漏了什么，为什么南祈还是要固执地搬家。 脑袋里一片混乱，弥漫着点点疼意，她用手指捶打痛点，逼自己去回忆。 终于记起来，南祈只是说她对那几套看过的房子不满意，不打算搬过去，可她却从未正面回答过她是否搬家的问题啊！ 都是她自己脑补，偏听偏信，自顾自给南祈做了决定。 薄冉樱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笃定的自信有多可笑。 她的手紧紧扶着身边唯一可以抓到的墙壁，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眼睛酸胀疼痛。 想到南祈竟然一点回忆也不想给她留下，将她撇下的姿态表现得那样分明，偌大的房子里，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薄冉樱难受又不舍。 她的潜意识里，从认识南祈以来，除去高中时闹过的一次短暂分开，避嫌外，她就再也没想过要和南祈分开。 即便她不答应南祈的告白，她们也还是能够做朋友呀。 薄冉樱不明白，南祈为什么这样决绝。 她在家里没找到南祈，就给她打电话，可是打了很多遍，始终关机。 找不到南祈。 这个认知让薄冉樱很挫败，她甚至焦躁得想报警。 在一次次拨打南祈电话时，忽然有个电话进线，薄冉樱仔细一看，是南祈的妈妈周茹打来的。 勉强整理好心情，接通电话。 却没料到南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薄冉樱艰难筑起的平常心溃散掉。 “周阿姨。” “诶！冉冉感冒了吗？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了？” “没，吹了点风，过一会就好了，谢谢阿姨关心。”薄冉樱声音低了低，努力遮盖住难以抑制的哭腔。 她是在高一暑假的时候，经过南祈告知，她是被南家收养的，和父母关系并不亲切，那次她晚上跑到学校来躲起来哭，是因为听到了父母在商谈，认为抚养一个孩子支出太大，想把她送回福利院，才会生气又难过，慌慌张张跑出去。 因为南祈的缘故，一开始，她对南家父母的观感也不好。 可是南祈把自己的存在告知家里，南父南母知道她是南祈的朋友后，对她一直亲切关照，时常嘘寒问暖，十分上心。 刚开始薄冉樱还迷糊着，后来通过南家轮番举动意识到，南父南母是把她当成和南祈改善关系的桥梁了。 她哭笑不得，在之后漫长的年岁里，竟然真得和南家父母的关系处得不错。 她能感受到，南家父母是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孩子来疼爱。 此刻听到南母关心的声音，平淡温馨，薄冉樱的鼻头就有些酸涩。 “最近气温反复，要照顾好自己呀，我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还下了雷阵雨。” “前天是下了一场。” 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一会。 周茹忽地一拍脑门说差点忘了件事。 “家里的果树分别结了果子，阿姨做成了酸野，寄到临溪来，物流显示明天就该到啦，小祈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我怕她忘记和你说，又和你说一声。” 薄冉樱微怔，脑海里紧接着冒出她以前和南祈在学校操场散步时，南祈捻着果子喂她吃的模样。 耳边似乎响起少女清悦动人的笑声，半点不知愁。 周茹想起那天南祈并不热络的模样，感觉她有心事，又不愿意同她们说。 她这心里一直记挂着，没忍住，旁敲侧击地同薄冉樱打探南祈的近况。 “冉冉你知道的，小祈一直和咱们不亲，遇到了什么事也从来不会和我们说，你们关系最要好了，有你和小祈在一起，你们两个互相照顾我也很放心的。” “小祈估计有心事，你帮阿姨观察观察啦。” 地砖的凉意传入身体，薄冉樱的眼仁缓缓扫视一周，看见格外空寂的屋子，忍不住叹息，内心涩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模糊了一些事实，把真实情况告知周茹：“阿姨，我和南祈吵架了……她很生气，不肯理我。” 周茹：“！！！” 周茹脑门冒出感叹号，默了一瞬，才道：“你这孩子，就拿阿姨寻开心吧！” 南祈生谁的气，也不可能和薄冉樱置气呀。 这是周茹长久以来的既定认知，轻易不会改变。 她一路看过来，分明清楚南祈有多看重薄冉樱，两个人的关系又有多好，南祈不可能舍得不理会薄冉樱。 她觉得薄冉樱就是想逗个趣，在和她开玩笑。 周茹笑叹着挂断电话，沉默了几晌，她还是没有弄清楚南祈情绪低落的原因，无功而返，想着还是应该抽个时间去临溪探望下南祈。 薄冉樱解释过几遍，她和南祈真得吵架了，周茹一直不信。 正因为周茹甚笃，薄冉樱才越发伤心。 心道原来不止是她自信，连旁观她和南祈这段友情的周阿姨也很自信，为什么南祈忽然就变了呀？ 她失落着，继续给南祈拨打电话。 时间越来越晚，电话始终提示关机，她都快要绝望，心中生出诸多猜想，南祈深夜不归，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十一点多，才终于打通，可接电话的那个人，竟是她近日才识的唐恋！ 这个信息，足够让她震撼非常。 她怎么也想不通南祈和唐恋是怎么搭上关系的，居然还住到了唐恋的家里，让她接自己的电话。 南祈明明知道唐恋对她怀有不轨心思，却看起来毫不在意。显猪负 她觉得唐恋这个人讨厌死了，诡计多端，连南祈都被她骗到了。 为了仅见过两次的人破例，把以前属于她的特殊都收回，并且有转移到唐恋身上的迹象。 就算是交朋友，南祈也太不设防，太草率了。 她知道南祈不会和唐恋发展出什么，可是一想到南祈要宿在唐恋的家里，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地泛酸水。 眼睛鼻子都充满了酸涩，感到极度的压抑和委屈，之前和南妈通话时勉强忍住的哭腔，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她痛痛快快地哭出声，肩膀抖如筛糠。 她不想再听见唐恋得意洋洋的炫耀，于是挂断电话。 不想南祈搬走，可她确确实实搬走了。 不想让南祈和唐恋交朋友，薄冉樱觉得她可以接受别人和南祈做朋友，但是唐恋不可以，这个人工于算计，计谋太多。 最重要的是，抢走了她在南祈那里的特殊性。 薄冉樱的心里多种情绪交织，难受的心情充斥着肺腑。 耳边不再有唐恋可恶的声线，南祈今晚也不会回家，夜深人静，周围无比幽静。 她应该好好休息。 可是薄冉樱了无睡意，闭上眼就是各种循环播放的旧日画面，还有这两天经历的种种，反复穿插出现。 薄冉樱失魂落魄，虽然躺在了床上，却一夜未曾合眼。 当世界从空中跌落（3） 第44章 薄冉樱直挺挺躺到了第二天清晨,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的阻隔照进来，落在薄冉樱的眼睫, 刺得她忍不住闭起眼，去适应乍然变亮的光线。 天气如此温暖的一天，应该有个好的开头。 她乐观地想到。 在明亮的光线里，她起身换衣洗漱，习惯成自然地把自己妆点成上班该有的状态，唯有神态里隐隐藏着点失落和苦恼。 成年人独立之后，好像都能自动学会一项技能, 不管发生了什么，在上班前夕一定都是宠辱不惊的，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 下班后才是任自己思绪放纵的时刻。 薄冉樱以为她会是例外, 可当现实真正来临时，才发现她已经无师自通。 本欲去厨房煮个早点, 但是随意一眺, 许多熟悉的位置上已经不见摆放的东西, 只余下空落，让薄冉樱深刻体会到, 南祈真得搬走了，瞬间食欲全无。 几乎是逃离般地心态离开家, 走到熟悉的地铁口，和乌泱泱的早高峰人群赶地铁。 置身于人头攒动的车厢, 薄冉樱摇摇晃晃拉着顶上吊环, 不至于摔倒。 车厢被塞得满满当当, 仅仅留出脚下一片供人站立的空隙，连呼吸都无法肆意, 薄冉樱的衣服布料摩挲着别人的。 她很不舒服，尽管连续经历了几次也无法适应这逼仄的环境。 她开始怀念在南祈车里，悠闲的上班时光，她不用担心任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清晨她都精神饱满地来到舞蹈团，迎接一天的工作。 当初她和南祈考到临溪的大学，逢假日和有闲的时段总会黏在一处，她们学校相隔了一个区，坐公交需要五十分钟，有时薄冉樱搭车来找南祈，更多的时候，则是南祈搭车去找她。 两边的室友都很熟悉彼此，知道两人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约定考到同个城市，假日的时间，也常常分给朋友。 南祈临时起意要学车，考驾照，之后空闲的时间，大部分都需要用去练车，不会待在学校里。薄冉樱一下子不知道周末假日应该做什么，她应和室友的邀请，参加了一些班里同学和部门组织的活动，气氛都很热烈，轻松愉快。 她在聚会里面是开心的，但是每次聚会结束，回到宿舍时，她就会感受到一股异常的空虚。 聚会途中的快乐，完全无法填补，她觉得很没意思，把后续的类似邀约全部推拒掉。 室友不解，但也尊重她的意愿。 薄冉樱陷入深深思索，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室友邀请她参加的那些活动她很喜欢。 剧本杀、密室逃脱、VR游戏、真人CS……都是她喜欢的。 为什么突然就没意思了呢？ 她萎靡不振了好久，在宿舍角落，做一个散发着怨气的女人。 好空虚，好无聊。 室友忽然问她，怎么最近都不见南祈过来。 她干巴巴回，南祈在准备考驾照，周末都在驾校练车。 几个室友们对视一眼，纷纷打趣，原来是好朋友没时间陪，所以冉冉才这么空虚啊。 薄冉樱先是斥责室友离谱，后面才反应过来，她以往参与的那些聚会活动里，几乎都有南祈的身影，她会不自觉地带南祈融入自己的朋友圈，每次她都玩得非常尽兴，散场了也很意犹未尽，要拉着南祈进行复盘，商量下次的战术。 因连着好些日子，她都是单独参加活动，不习惯，自然觉得无聊。 室友见她真得郁郁寡欢，就七嘴八舌给她出主意，“既然南祈要练车没时间过来找你玩，那你可以主动过去找她呀！” 薄冉樱思维没转过来，“怎么找？” “你也去南祈学车的地方报名呗，反正咱们大一，目前课程也不多，利用空余时间考个驾照挺好的。” 经过指点，薄冉樱一寻思，觉得很有道理。 当即就联系到了驾校的招生处，抽空去报了名，让负责人给她和南祈安排同一个教练带教。 她背着南祈出现在驾校练车场，和南祈迎面相遇，见到南祈诧异吃惊的表情，薄冉樱笑得格外开怀，连日以来的阴郁也跟着一扫而空。 心脏空缺的某块，被填满了，她也没有那种失落空虚的感觉。 虽然因为南祈要练车，没有时间再一起游玩，但是薄冉樱剑走偏锋，争取到了和南祈的另类相处机会，也就没有辜负周末的空隙时光。 她们每周都雷打不动地在驾校练车，薄冉樱还特意和教练申请过，把她和南祈的训练时间排在一处，不过也不是次次都能顺心。 顾忌到所有人的时间安排，有时候中间难免安插进别的学员。 她们也没关系，多等一会就是了。 总之要两个人都练完，结伴再吃顿饭，才会各自分开，回到自己的学校。 薄冉樱报名的时间比之南祈略晚，因此南祈在有条件申报考试的时候，她还不够资格，只能落于后面。 南祈四科考试毫不拖泥带水，皆是一次通过，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驾驶证，被教练称作天赋绝佳。 薄冉樱运道就没那么好啦，科二科三都分别考了两次，用了超出南祈一个多月的时间，拿到驾驶证。 在她多花的这一个多月里，南祈已经成功考到了证书，不需要再来驾校进行报道了。 但她舍不得薄冉樱顶着烈日炎炎，一个人在驾校练车，每次周末还是会过来陪她，提前注意她的生理期，或是带着保温杯，又或是冰镇饮料，新鲜水果，给她提供全方位的补给服务。 薄冉樱这场追随着南祈跟报的驾照考试，除了一些小坎坷，整个过程下来都极为舒心。 双双拿到驾照之后，薄冉樱和南祈又恢复成了从前的交往模式。 并且薄冉樱发现考了驾照之后，带来的好处颇多，她和南祈游玩的质量也上升了许多。 以前去远一些的地方，她们多半是选择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打车，骑自行车。 之后去远郊或者省内短期旅行，不用再根据购票情况考虑行程，南祈直接租借汽车，全遂心念，带着薄冉樱自驾游，去她想去的地方。 路上和她轮换着开车，披星赶月，只为求得目睹最美的风景，一点也不觉得疲累。 她们在孤僻的山顶，躺在车前盖上，凝望漫天的星辰；也在午后溪水潺潺的岸边，搭帐篷纳凉，品尝在溪水中放置过，口感甘甜的冰镇西瓜，吃得手指，腮边，都是泛滥的粉色汁水，香甜匿于唇齿；乡下金黄绚烂的秋色里，坐在村民养殖的棕色高头大马，行走在田野间，南祈牵着缰绳，落日余晖被她们甩在身后，偶尔，南祈翻身上马，将她拢在怀里，共乘一骑，驾驭着马儿在泥石铺就的路面飞跃，惊起一阵凉爽的秋风…… 两个人的开车技术在一次又一次的短途旅行中得到充分锻炼，不管是修整宽阔的沥青大马路，还是崎岖难行只容一车通过的泥泞小道，她们都能娴熟驾驶着车辆通过。 毕业后，两人确定了职业方向，都选择留在临溪。 正式工作后，两个人的空闲时间少了很多，初入职场，都处于最忙碌的新人阶段，常常需要加班，她们已经很有没再旅行过。 大学时期经常策划的旅行计划，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搁置下来，逐渐成为回忆。 可是南祈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事，她总是很珍惜和薄冉樱一同创造的回忆，都想要努力地保留下来。 在她攒够钱的第一时间，就领着薄冉樱去4s店选好了车。 她要继续延续她和薄冉樱定期旅行的传统。 不仅是旅行，平日里薄冉樱的出行需要，还有上班的代步工具，南祈全都自发代劳。 她喜欢为薄冉樱提供便捷，为她排忧解难，和她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薄冉樱原是想着自己买辆车，用于日常所需的，但是南祈先购置了，之后也提意见，说家里一个人有车就足够，没必要多买，有事找她就行。 薄冉樱很认同她的说法，两个人住在一起，一辆车就足够了啊，她出去游玩，或者有事的时候，就叫南祈来接送，也挺方便。 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很久也都没有再想起来。 高速行驶的地铁倏而停下，薄冉樱的身体被带动，向前狠狠一倾，厚重的棉服外套嗑在金属质地的手扶栏杆，小腹回落下明显的冲击力，而后身体被弹回原位。 站点到了。 车厢内的语音播放和薄冉樱在手机上设置的提示声同时响起。 她要去的站点到了。 车门开启，门里门外都是人，乍然空旷的车厢立即又被新的人潮填满。 薄冉樱随着人流走出车厢，步伐落在实地，昭示着她不会再失去身体重心，被迫摇晃得控制不了身形。 她不禁皱眉，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小腹，那里还残存着遭遇撞击的力道，传来微薄的痛感。 她苦笑，暗自感慨，怎么挤个地铁跟渡劫一样，呼吸不畅，还要遭遇暗伤。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自然而然想起南祈，薄冉樱的委屈之意几乎要溢出胸腔。 南祈负气搬家，不知道要闹多久的脾气。 时间未知，没车太不方便，薄冉樱琢磨着，为了日常出行方便，她合该去买辆车。 就是想起来感觉挺不甘心的。 像是她妥协了，同时也莫名斩断了和南祈丝丝缕缕的联系。 薄冉樱心有不甘，在下定决心前，她还是想要努力挽回。 她一路走出了地铁口，顺着舞蹈团的方向行走，同事们都陆陆续续经过，同她打招呼。 叶星雨也在其中行列。 她小跑着过来挽住薄冉樱胳膊，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瞧，目露惊奇，“呀！冉冉姐怎么眼睛周围还挂着黑眼圈啊？” 薄冉樱有些尴尬，目光游移了两秒，“没睡好。” 叶星雨十分关心，闻言便和她说了几个改善睡眠的方法，沉声提醒，“熬夜会让记忆力变差，记不住动作，带来的影响力可太大啦，我们是舞者，一定要保证好充分的睡眠，让身体得到休息。” 失眠可不能当做单纯的小事来看待。 “我今晚回去就用你说的办法。”薄冉樱认认真真记下了叶星雨提供的帮助。 看她听进了心里，叶星雨没有再多说，眼里闪烁着八卦的星光，凑在薄冉樱的耳边嘻嘻哈哈打探，“咦，冉冉姐你那位朋友今天也还是没有送你吗？” “她最近出差了……不在临溪。” 薄冉樱本能反应地扯来借口，遮掩和南祈吵架的事实。 她有些难以直视叶星雨清澈的眼眸了。 心虚，焦躁，害怕被拆穿。 心口还传来一阵无法言说的痛楚和难过，刚刚被撞击过的小腹，这会疼痛也加深了，两相结合在一起，汇聚成一种绵密悠长的阵痛，让薄冉樱没有了聊天的兴致。 巷子和树（1） 第45章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途中, 薄冉樱往嘴里塞了颗糖，柠檬果味的汽水糖在嘴里化开, 留下绵密的甘甜滋味，悉数卷走她身上的痛感。 揉了揉腹部，已经不疼了，薄冉樱便没当回事。 几下嚼碎了糖果，换完衣服，登上舞台，随着音乐节拍响起, 表演已经开始。 流程已经走过无数遍，在心中熟稔。 薄冉樱踮起脚尖，起势, 严格做出一个个标准动作。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她像是一副跳跃的仕女图，用尽全力展现出最美的身姿。 练习了一遍又一遍, 汗水布满脸颊, 眼睫也被汗水打湿成绺, 变得厚重，压得薄冉樱连掀起眼皮这样的动作都变得艰巨。 薄冉樱知道自己在跳舞, 却忽然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朦朦胧胧, 带着层纱。 她透过纱帘，看到自己手臂摆动的弧度, 是重重叠影。 她的动作是合格的吗？有跟上音乐节奏吗？不远处老师的脸上又是什么表情？ 这些, 薄冉樱都无法分辨。 她忽然失去了侦辨的能力。 四肢软得和面条一样, 身体的掌控权也一并失去。 腹部消失的阵痛卷土重来，比之前更为剧烈, 说是万蚁噬心也不为过，又像是有个小人拿着铁锤在她肚子里不停地凿动，薄冉樱快要被劈裂开来，承受着莫大折磨。 她脚上踩的不再是搭建稳固的舞台，而是轻飘飘的云端，落下的每一步都带动着身体狠狠往里凹陷。 身体越来越软，她用尽全力要完成一个高难度的抬腿单脚转圈的动作，却在转圈的途中忽然失去所有的力气，重重跌倒。 意识丧失殆尽的刹那，薄冉樱听到很多人围过来的动静。 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薄冉樱闻到一股消毒水独有的气味，她费力地睁开眼皮，看见纤白不染尘灰的天花板。 自己则躺在单人小床，床边趴着一个女孩，侧脸朝着她的方向。 她认出女孩的身份，嗫嚅着张开嘴唇，发出微弱又哑涩的声音，“叶星雨？” 她震惊于自己腐朽如枯木般的嗓子。 话音才落，趴伏在床边的女孩立刻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冉冉姐你醒啦！” 薄冉樱囫囵回了声“嗯”。 叶星雨兴奋地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把桌子架到两侧围栏，扶着她坐起来，把杯子放在桌面，“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薄冉樱这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便妄动，好在叶星雨是她熟悉的人，就默认接受她的安排，咕咚喝完了一杯水。 干涸的嗓子得到滋润，没有刚开始那么火烧火燎了。 随着她的动作，有东西被牵引着摇晃，惹来叶星雨紧张查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薄冉樱才发现自己身处医院，手背上扎着留置针，正在挂水。 “星雨……我怎么会在医院？”薄冉樱瞪圆了眼眸，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舞蹈团练习的时刻。 提起这个，叶星雨就一阵后怕：“你在跳舞的时候突然晕倒，把我们吓得半死，又不敢擅自动你，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说是过度疲劳，低血糖导致晕倒，给你开了几瓶点滴。” “老师同事们都回去了，叫我留下来照顾你。” “怎么会低血糖呢，冉冉姐你说，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叶星雨琢磨着，道出猜测。 听到叶星雨说明她是被救护车拉走的，有生之年第一次乘坐救护车，居然是这样的场景，薄冉樱简直羞耻得想要捂脸了。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羞耻的时间，她忽略掉这个细节。 “是没有吃早饭……”薄冉樱弄清了来龙去脉，三言两语敷衍过去，连忙抓着叶星雨询问更重要的问题：“我，晕多久了？” 叶星雨掏出手机看过一眼，“两三个小时，刚好到了饭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份午餐。” “不吃——”薄冉樱下意识说完这句话，就想翻身下床，她还没有动作呢，就被叶星雨劈手拦住。 女孩一改温柔的模样，发挥出小大人般的可靠气势，“冉冉姐，我劝你最好是把那句话收回去哦，又不吃饭，还想再晕倒一次吗？” 薄冉樱想到她是被什么送到医院来的，沉默地停止了行动趋势。 她按捺下冲动，知道叶星雨说得有道理。 她只好挑着清淡的菜品选，“那你给我买碗青菜粥吧，要加糖的。” 叶星雨依言起身，出门去给她买饭。 薄冉樱终于有了自己的喘息空间，她从桌子上拿起包包，翻找一番拿出手机。 发现南妈在上午时就给她发来了信息，说是酸野已经到了，让她有空赶早去拿。 她心中一动，盯着那行字眼看了几遍，有个念头正在成型。 片刻之后，她怀揣着期望，点开和南祈的聊天框，依然安静如初。 南祈没有发来只言片语。 薄冉樱的眼眶涩了一下，她放缓呼吸，点开朋友圈，南祈也没有更新。 这也符合她的人设，南祈本就不太喜欢在朋友圈频繁分享自己的私生活。 用她的话来说，她只想和重要的人把握每一个当下，珍惜当时的开心就好。 把这份心情自己收藏好，不用宣告给外人知晓。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占据了南祈朋友圈的诸多篇幅。 南祈说她得到的开心太多，多到自己的收藏夹位置告急，需要分享出去，腾出一些空间。 反正道理都在她那边，薄冉樱很随意，支持南祈的每个决定。 在南祈这边没有得到收获，既在薄冉樱的意料之外，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心情极为复杂，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下滑刷新，没有任何惊喜。 如此反复几次，薄冉樱冒出一个她自己都觉得诡异的念头。 想到昨晚和唐恋通电话时，对方那得意炫耀的惹人生气的态度，一阵磨牙，说不定她会更新朋友圈呢？ 抱着如此的心态，薄冉樱点开了唐恋的朋友圈。 果不其然，她在昨晚更新一条暗示意味颇浓的内容。 【明天必做的事项一：准备一双新的拖鞋~（害羞emoji）】 更新时间是0：38。 薄冉樱心头狠狠一跳，她都不需要多想，就能肯定，唐恋所谓的新拖鞋，一定是为南祈准备的。 她宣誓着，炫耀南祈会长期去她家里。 她更新的内容都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薄冉樱认认真真查看了唐恋发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个符号和表情，甚至连发表时间都重点观察，揣摩着她的所有深意。 最后分析出唐恋发表时间的分钟数里，暗示了南祈的鞋码。 像是书写一封暧昧的秘密书信，唯有三人可以看懂。 薄冉樱看得眼底愤愤。 这才多久啊，她们关系就这么好了？ 她根本就受不了，南祈突然和另一个人关系交好。 几乎一刻也等不了，想要立刻见到她，让她不要和唐恋有所来往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骄纵，南祈现在还在生气，她的方式需要和缓一些。 她不知道南祈搬到了哪里，唯一能找到她的地方就只有律所了。 接下来，等待叶星雨回来的时间变得漫长而难捱。 在薄冉樱数过几遍窗外那片树林上的鸟巢数量后，叶星雨终于带着买好的饭回到病房。 她把给薄冉樱买的那份加过糖的香蕉白粥，拿出来铺陈好，把勺子也拿给薄冉樱。 自己则缓缓端出两菜一汤，放在旁边，散发出的香味足以盖过薄冉樱单调的粥。 病房里有个小孩都探长了脖子，和家长撒娇要吃和叶星雨一样的饭菜。贤诸夫 对于两份截然不同的午餐，薄冉樱毫不在意。 她为了补充体力，勉强自己大口大口喝粥。 提出最关心的问题：“星雨，我的点滴还要打多久？” 她现在打的点滴是大袋装的容量，剩余1/2左右的药量，流速十分缓慢，在她苏醒后到现在的时间里，几乎看不出变动。 “我问一下护士。” 叶星雨也不清楚，伸手按响床头呼叫铃。 很快有护士过来，帮薄冉樱调快了流速，说明一共有3袋药，这袋是规格最大的，这袋点滴结束后还有2袋，全部吊完预计要2小时。 听到护士报出的预计时间，薄冉樱眼前一黑，摇晃着脑袋呢喃：“太久了，我来不及呀。” “来不及什么？”叶星雨附耳过去，她只听清了后半句。 短暂思量过后，薄冉樱索性提高音量，径直对护士说：“后面两袋药我不要了，这瓶挂完我就出院！”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又很有些任性。 叶星雨听得目瞪口呆。 护士也被她强硬的气势迷惑一秒，皱眉道：“你饮食不规律，低血糖晕倒，擦伤了手臂，有外伤创口，打完消炎针后还需要静脉注射给药，你现在挂的是葡萄糖，之后的两袋药都是消炎药，全部吸收完才能保证身体恢复，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重要呀，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护士安抚加劝说，想让她改变决定。 叶星雨也在一旁，担忧地附和，阻拦她，被她晕倒时的模样吓得够呛。 薄冉樱此刻正着急和时间赛跑，哪里有空浪费在这里，她还是很坚持，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后面两袋不用了，我回去吃消炎药，这袋葡萄糖挂完，我要办理出院。” 两人无可奈何了，只好遂了她的决定。 叶星雨叹息：“到底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呀？” “就是很重要。” 这是薄冉樱心底的第一反应。 没法解释，没有理由，只是她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如果她不做任何努力，未来一定会后悔。 办理完出院手续，薄冉樱就急急忙忙往家的方向赶。 专程去快递站，认领了南妈寄来的包裹。 在快递站员工进行校验时，她不假思索报出南祈的手机号码，一字未差。 成功拿到一箱沉甸甸的酸野，这里面都是南妈的心意，南祈的心里跟着暖暖涨涨。 她抱着包裹回到家，怅然回忆起方才的景象。 觉得有几分好笑，她有很多时候都记不清自己的手机号码，然而在不知不觉的相处里，却能脱口而出有关于南祈的信息，真是一种神奇的能力。 她的记忆点，仿佛都错点在了南祈的身上。 隐隐约约中，薄冉樱觉得，她还忘了一件事。 但是仔细去想，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县住夫 也就不知道，那件事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意味着她没有费心，所以薄冉樱认为，大抵是没有现在她要做的事情重要的。 她的心态很轻松。 回到家里，薄冉樱拆掉包裹，从里面拿出用玻璃罐装好的酸野，另外拿了瓶子将其分装好。 做好这一切，才心怀忐忑拨通南祈的电话。 这一次，她没有等太久，大约半分钟，南祈就接通了。 薄冉樱连忙把手机贴到耳边，故意等了一会，那边没有出声。 她的眼睛黯了黯，才泄气说出一声单调的开场白：“是我。” 破天荒头一遭，她会在和南祈点电话的时候，自报家门。 还是，用来打破尴尬的局面。 她有好多话想问南祈啊，都觉得有好久好久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 以前每天都能听在耳朵里的声音，在忽然失去后，竟然如此难捱。 那口支撑她不顾医生好友劝阻，一意孤行要出院的力量，在听见南祈冷淡的一声后，化为乌有。 薄冉樱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她紧紧捏着玻璃瓶罐，声音很轻。 “阿姨寄来了酸野，是给我们的。” 南祈都快忘了这件事，在薄冉樱的话语里想起来，周阿姨的确说过要寄酸野过来。 “你收着吧，本来也是你比较爱吃。” 南祈不想再去迎合她的喜好了。 她想，最初是因为薄冉樱才喜欢上这口滋味，那么现在，她也可以丢掉这口喜好。 薄冉樱假装没听懂，仍然固执，机器人般重复，“阿姨不是单独寄给我，我已经分装好了，待会我去律所把你的那份给你。” “何必呢，薄冉樱。” 她唤她的大名，语气依然清冷，顷刻间收回了所有的温柔。 薄冉樱不能够接受。 她固执地想要寻回曾经的感觉，觉得是唐恋的出现打乱了她和南祈的步调，只要她把变数赶走，南祈就会恢复如初了。 “你也不用把我视作洪水猛兽吧。” 薄冉樱有点生气了，为南祈的不近人情。 甩出这句就腾地挂断电话。 电话那边，她看不见南祈的表情，没有办法判断，但是从南祈的语气里，她能感受到风轻云淡。 没有关系的。 就和当初上学时一样，南祈不来见她，那她就主动过去找南祈好了。 薄冉樱把分出来的那份酸野整理好装进袋子里，提拎着出门，打车前往胜祈律所。 琉璃般圆润的杏眼里，透露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巷子和树（2） 第46章 南祈今天早上上班前, 特意去了趟燃气公司，开通燃气服务并且充值, 解决家里的热水问题。 还留了把钥匙在物业那里，请家政公司过来清洁。 解决完所有遗留问题，方才放下心来去律所上班。 她要防止唐恋再向她“伸出援手”。 没料到，居然先后迎来不请自来的客人，让南祈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也变得门庭若市起来。 唐恋掐着点过来，先和文文闲聊套近乎, 得到了一些客观又准确的情报。 之后便有模有样地给南祈冲了一杯咖啡，扭着细腰敲门进入南祈的办公室，伪装成沉稳的语调：“南律师, 你的鸳鸯拿铁, 请享用。” 声线里仍然难掩那如深海人鱼般悦耳的笑意。 南祈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文文从来不会用这种腔调和她说话, 也不会自作主张地为她冲泡咖啡。 陶瓷质地的马克杯与桌面触碰,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拿铁香醇的味道和一阵柔和的雪松冷香同时袭来, 带来神奇的化学反应。 南祈从笔记本的屏幕前移开，顺着气味传来的方向, 微仰着脖颈抬眸看去，落入女人狐狸般的笑眼里。 果然, 能做出如此行径的人也就一个——她的新邻居了。 想起昨晚在沙发上，被唐恋半抱在怀里好一段时间的情景, 南祈不太自然地偏了偏视线, 避免和唐恋发生对视行为。 唐恋今天穿了件白色修身羊绒上衣, 搭配淡紫色半身毡料裙，裙尾以长流苏镶边, 衬得她优雅又妩媚。 逆光站在光影纷然中，长到腰际的黑色大波浪卷发松松垮垮，随意垂落，带来温柔的质感，就像油画中描绘的、反射着淡紫色的云，笼罩出一丝淡淡的寒意，仿佛温暖阳光中肉眼可见的尘埃。 相当迷人。 发丝里都透露出浑然天成的诱，稍不注意就会沉溺其中。 南祈觉得唐恋应当是一坛后劲尤强的烈酒，愈饮愈烈，醉得深沉，清明的神思一寸寸化为感情里的绕指柔…… “你怎么过来了？”南祈有些生涩地问道，好奇唐恋突然造访的缘由。现朱复 手指还停留在电脑键盘上，她正在回复一封邮件，写到最后的收尾阶段，大约起身活动身体的功夫就能完成。 她一向克制又专业，不会轻易被旁的事情纷扰心神。 这会和唐恋聊天的时间，她也依旧在键盘上敲出一个个文字，进行编辑润色。 但是打字的速度怎么越来越慢，耳朵无形中拉长，飘远去聆听远方的声音？ 唐恋不请自来，出现在她办公室的那一刻，她平稳的节奏就被打乱。 这个姑娘洒脱又肆意，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永远也猜不透唐恋的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昨天她自认为已经感受到了唐恋的随心和冲动，以为那就是她的大尺度，没想到只是起点。 就很像无法无天，散发着神秘色彩的蛊师啊。 “哦，我来充当你的一日秘书。”唐恋漫不经心拨弄着她新做的裸粉色碎钻美甲，张口即来。 南祈：“……”额间洒下两杠黑线，“说正经的。” 一日秘书听起来也太奇怪了，像是笼罩着某种不可描述的色彩。 南祈顶着唐恋格外强烈存在感的影响，吸气，好不容易写完邮件，点击发送，把屏幕切回到主页面。 唐恋领会到她大概忙完了工作，狡黠一笑，动作更为随意起来。 她弯腰，双手撑在桌面，目光和南祈的眼落在同一水平线。 眯着一双眼，咬字很轻，蕴含浓浓兴致，“我是来向你通知一下我的进度呀，你的新拖鞋，我已经准备好啦，要不要回去试一下？”她的效率可是很高的，弄清楚南祈的尺码之后，立刻就给她精挑细选了一双很适合她的拖鞋，买来放在家里。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自毛衣领口晃出一条银质的蝴蝶项链，在空中闪烁着莹莹冷光，煞是好看。 南祈才看见，她还佩戴了一条项链。 精致的紫色蝴蝶，振翅欲飞，优雅而灵动，和唐恋今天的妆容、服饰都很搭。 她的心神跟着那只蝴蝶摇了摇，品尝出唐恋的未尽之意。 立刻警觉，“你准备就准备了，我才不跟你回家。” 她刚搬家，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总跑到别人家里做什么。 这个人，居然为了一双拖鞋特意跑来律所，就为了通知她？ 南祈诧异，腹诽，警惕逐渐加深。 或许是她表达出眼神太过于明显，唐恋没忍住拔高声量，为自己正名，“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没事干，光请你回家坐坐。” “我是过来邀请你看电影的呀，当面邀请比在微信上更有诚意吧。” 唐恋言笑晏晏，就连邀请她也是自信的，似乎不考虑她会拒绝的选项。 实际上，南祈略一琢磨，就弄清了她打的主意。 分明是害怕在微信上邀约被她一口回绝，毫无余地。 南祈当然是想拒绝的，她和唐恋虽然相处的进度要比其他人深，但毕竟还不熟悉，达不到约看电影的范畴。 可人家都不辞辛苦地找过来，昨天也对她提供了许多帮助，让她能够效率奇高，果断地斩断乱麻，拒绝的话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启唇：“电影的话，还是算了……” 话说到一半，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熟悉的娇小身影出没。 薄冉樱呆立当场，被眼前的情景惊到。 从她的角度来看，就是一副甜心蜜意，琴瑟和鸣的景象。 南祈坐在办公桌前，面对唐恋，下巴微仰，脸颊浮起娇羞的粉，和唐恋深情对视着。唐恋则双手撑在桌面，和南祈距离极近，唇角洋溢着慵懒的的笑容，漫天光影投射到她们身上，沦为背景墙，描摹成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结合唇型，不难猜出她们正在气氛融洽地聊着天。 她进来之前，在门口的确有听到隐约的对话声。 看到这一幕，呆立两秒后，薄冉樱的胸腔被嫉妒填满。 连日以来的惶然，不解，委屈失落在此刻疯狂爆发，她心里充斥着一个思想，那就是打断她们，把这副唯美到刺眼的画面给破坏掉，她不想再多看哪怕一眼。 她像个小旋风一样冲上前，窜入其中，挤到南祈的身旁，发出微微变了音调的声音，“小祈。” 支离破碎的声线，夹杂着哀怨和愁思。 自然泄露的情绪，格外打动人。 南祈和唐恋中间的空隙猝不及防被填补，自然而然也变换了交谈的姿势。 一人坐着，一人站立，流转着兴味目光。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薄冉樱的身上。 薄冉樱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和她变调的嗓音十分贴合。 她身量娇小，平时套在松松垮垮的卫衣里，就显得小小一只，但是此刻身形更显单薄，透着一股病态虚弱，T恤在窗口送来的晚风里摇曳摆动，似乎随时就要被击倒。 额前的发被拢到耳后，乍然看去很齐整，后脑勺却是一片凌乱打结的发。 脸颊苍白微陷，唇瓣干枯，没有血色，平日元气满满饱满可爱的脸蛋失去水润，黯淡无光。 薄冉樱不理会唐恋的目光，当做她不存在，她只看得见南祈，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从袋子里分别拿出一罐罐分类过的酸野，挪开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拿铁，在原来的位置上一一放下酸野。 嘭—— 反复碰击的声音，在空气中凝结成乐曲。 薄冉樱拿玻璃罐用的是惯常使用的右手。 抬起，落下间，南祈看见她手背清晰绷起的血管，以及上面淡青色的细密针眼。 巷子和树（3） 第47章 她眉目微低, 没有出声。 任由视野里那只苍白纤细的手起伏。 上面有针眼，也有被某种东西长期压制产生的白色印痕, 不难想象她在过来之前去了哪里。 南祈制止了自己的深思。 从眼前薄冉樱的状态来分析，她能够赶过来，就证明身体没有大碍。 她还是过来送了酸野，在她明确表示不需要的情况下，薄冉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南祈不明白，她也不想探索。 心口浮现出生活节奏被打乱的烦躁感。 她已经做出决定，不想再理会薄冉樱的频频示好, 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打听她的消息，不去和她见面, 循序渐进地放下她。 她自己执行得很好, 薄冉樱却一点也不肯配合她。 太坏了，这个人。 唐恋则冷眼旁观着两人间的暗潮涌动, 心念转了又转, 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刚才薄冉樱冲撞过来的力度可不小, 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带起一阵凶猛气旋, 要把她和南祈的亲密姿态区分开来，短暂的会面里, 她没有错过薄冉樱额前那道喷薄的怒意，程度令人心惊, 她本人似乎毫无所察。 那是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觊觎, 自然产生的怒气, 和对她这个人分明的排斥。 薄冉樱现在给她的感觉，和几日前在酒吧的偶然碰见, 已经判若二人。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余下玻璃瓶罐的晃击声，居然显得悠扬而富有节奏，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可薄冉樱的心情并不平静。 诚然事情如她发展得那样，打断了唐恋和南祈举止亲密的交谈，目前两个人的行为也很正常，没有任何言语，肢体交流。 她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她敏锐感觉到，唐恋、南祈自成一个小世界，她被排异在外，浓浓的孤独感包裹着她。 明明她站在两个人的中间，她的距离和南祈挨得更近，肩膀几乎要摩挲着她的肩，但是她完全感觉不到南祈对她释放出接纳的气息。 反倒是对她的来意很莫名的样子。 没有惊喜，没有释然，浑身散发着沁人的凉意。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曾经轻而易举就能够融入南祈的世界，和她组成密不可分的关系，现在这些待遇都落到了唐恋的头上。 这个认知，她非常难过。 又很生气，唐恋对南祈的纠缠未免也太过了吧，昨天邀请过南祈去她家吃饭，留宿，今天居然又跑到小祈的单位，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对小祈展开正式追求么？ 薄冉樱心口微窒，她有点没办法想象南祈把曾经对她独有的优待，都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的样子。 “小祈，”她忽略唐恋的存在，挪动身体往南祈的方向靠了靠，肩膀彻底挨到南祈的身体，和她的衣服糅杂在一处。 她微不可查地翘起唇角，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接触。 然后她没高兴多久，南祈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半人宽的距离。 很是提防她的突然贴近似的。 南祈顷刻间的反应，薄冉樱受伤极了，她失措着亮出后手，不敢相信南祈会真得如此决绝，她分明没有做多么过分的事情。 刚扬起的笑容，还未彻底绽放，就低落地萎靡下去。 “我把酸野特意分装好啦，之前试吃了一个，感觉比以前还要好吃，你想吃哪个？李子，芒果？我也拆给你尝尝？” 薄冉樱不顾南祈面上的冷淡，自然而然挑起话题，企图唤起南祈曾经的心情。 手扶在瓶身，做出要拧开盖子的动作。 南祈闻弦歌而知雅意，她摇头制止了薄冉樱，“冉冉，我不想吃。” “不想吃吗……”薄冉樱喃声重复，总是闪动着星辉的可爱杏眸黯淡下去，呈现出一片星光破灭的死寂。 她也只消沉了短短的一瞬间，又很快提起精神，对着南祈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梨涡在腮边浮现，“现在不想吃没关系的，你可以在办公室放一罐，家里再放两罐，等想吃的时候，随时就能吃啦。” “对了，还不知道你搬去了哪里，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登门拜访，庆祝小祈的乔迁之喜？” 薄冉樱转用迂回招数。 她顾不得可能会在唐恋的面前失去颜面了，毕竟，她们都心知肚明，南祈搬了新家，留宿在唐恋的家里，而她作为南祈最要好的朋友，居然是最后才得知这个消息。 并且，都不知道南祈的新住址在哪里。 这个好朋友的名头，着实担得好笑，够不称职的。 她难得展现出执着的一面。 固执地对南祈露出清纯怡人的甜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甜甜的梨涡深处，分明泛出苦涩的滋味。 面对薄冉樱接连提出的两个观念，南祈忍不住蹙起眉头，她一个都不想认同。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和安抚：“冉冉，你知道，我本来就不爱吃酸野的，还是拿回去吧。” 薄冉樱被她突然转柔的声线迷惑，脸庞泛出喜色，急急打断她：“既然以前喜欢，为什么现在不能再喜欢一次呢？！” 她紧紧注视着南祈，脱口而出。 南祈被薄冉樱乍然说出的言论震惊到，满脸的不可思议，之前的那点无奈已经消失无踪，眼底溢满了疏离和深沉的墨色。 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了。 薄冉樱到底凭什么能理直气壮，说出这样的话啊？ 喜欢难道是能够人为，随意控制，随意支配的情绪吗？ 如果能够这样简单，她也不会坚持那么久，又或者，薄冉樱在一开始就接受了她的告白。 她转开脸，不愿面对她记忆中那样美好纯真的脸庞，也不想和薄冉樱多说些什么，撂下一句近乎于赶客的话。 “既然身体不舒服就注意休息，少操劳。” 下了班就待在家里，别再绕路过来找她。 南祈下逐客令的态度表露无遗。 薄冉樱的身体晃了晃，愣住。 她不相信南祈在看穿自己拖着病体赶来后，还是这样冷硬的模样，和她预想中的画面差了太多。 她没动静，南祈就主动伸手去拿那些酸野，准备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唐恋围观了许久，足以让她理清，南祈和薄冉樱现在的状态。 当然要抓紧时机，准备好戏登场啦。 南祈结束了战斗，可是她还没有发挥呢。 她颇为自如地发出一阵娇媚的笑声，隐含着得意和嘲弄，伸出一双柔荑，恰恰覆盖在南祈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拂了拂，阻止她的动作。 手指肌肤相贴的瞬间，南祈心口狠狠一跳，仿佛有电流窜过身体。 她立即就想把手指拿开，抵抗唐恋的触碰。 余光瞥到薄冉樱的身影，心念一转，想到某个不太高明的做法。 从前的嗤之以鼻，化为甘愿地落入俗套。 她忍住冲动，配合地没有颤动。 努力适应唐恋带着魔力的手指游走在她手背肌肤时，产生的酥麻。 “那就谢谢薄小姐的好意啦~我也想试试这份特产呢，刚好之后和南祈看电影的时候，我们可以吃。” 唐恋拎起其中一罐酸野。 语气无辜，脸上展露恰到好处的开心。 看起来真得很为薄冉樱的赠礼感到满足和高兴。 南祈听完立刻就无语了，唐恋是特意邀请她看电影没错，但她什么时候答应了，梦里么？ 她深深折服唐恋张口说胡话的本领。 她没什么反应，落在薄冉樱的眼里，就是默认的行为。 她霎时瞪圆了眼睛，心中如鲠在喉，郁闷排山倒海地袭来。 看电影。 这是她之前想要对南祈实施的求和手段，还没来得使用，竟然就被唐恋捷足先登了。 明明是她先来的，凭什么之后采摘胜利果实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酸涩又生气，两种心情压得她喘不过气，宛如溺水的人，拼命依附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救命的事物。 南祈于她，就是救命灵药。 她颤动眼睑下方的阴翳，指尖泛白，用近乎质问的口吻，“你要和她看电影吗？” 薄冉樱双眼紧紧盯着她，眼眶涨得难受，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唐恋的手臂适时伸过来，挽住南祈，脸颊贴在她的臂弯，宣告亲密的姿态。 她的靠近，南祈没有拒绝。 薄冉樱看在眼里，泛白的指尖蜷起，南祈这对她宛如陌生人一般的态度，让她格外难受。 南祈顺势瞥了唐恋一眼，撞见她愉悦的笑容，又对她抛出心知肚明的眼神。 她点头，给了薄冉樱肯定回答。 “我们准备去看电影了。” 唐恋状若害羞，紧跟着强调，“南祈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就约在我的家里啦。” 南祈举一反三，牵起唐恋的手，唐恋则拿起薄冉樱送过来的酸野，相携着走出去。 她们的背影，就像是一对相恋已久的情侣。 和谐地刺伤薄冉樱的眼睛。 她用手扶住桌面，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在面前那两道背影彻底消失的时候，她慢慢松开手。 踩着镇定的步伐走出门，在园区门口拦车，等视野里出现熟悉的车牌号，方才坐上出租车，对司机说明：“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犹豫了一会。 “这人欠钱不还，我追债呢。” 她皱眉，恶狠狠地说道，眼神快要透过玻璃窗，把那辆车给盯穿。 “太恶劣了！” 司机一踩油门，正义心爆棚，紧紧跟上了南祈的车。 薄冉樱躺在后座，有些疲惫地靠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被唐恋相约在家的那句话给刺激到，她想跟着那两个人。 心里也还存有一丝侥幸。 也许南祈是骗她，根本没有约好，等一会她们就分开了。 微光（1） 第48章 在南祈的想法里, 当着薄冉樱的面，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不可能刚才还十分亲密地走出去，到了门口就分开。 不过，她也没想着真得和唐恋去看电影。 见到唐恋又一脸自如地坐上了副驾驶，目光一扫而过中控台，啪嗒扣好安全带，南祈有半晌的无语。 她默了默，道：“去哪？” 唐恋歪头嗯了一声, 狭长的狐狸眼上翘，是浓浓的诧异和恍然，“回家看电影呀！南律师记性这么差的, 就忘了刚才答应过我的事？” “你不会, 想爽约吧？”唐恋把爽约的字眼咬得格外重，她生得极为漂亮, 这会只是楚楚可怜, 泫然欲泣地盯着南祈, 如画的眉眼全是自然流露出的媚态，仿若被辜负。 任一般人看见了, 都要忍不住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万分悔恨地开始琢磨要如何弥补。 然而南祈只是手指轻敲着方向盘，薄薄的双眼皮扬起, 黑眸挟着几分冷意看着她, 面容疏冷：“我记得我的答应只是托词, 你应该明白。” 她脱离了刚才那样想要急切避开薄冉樱的环境，心境也随之恢复了淡然, 性格一如往昔。 她觉得自己没有领会错唐恋故意抛过来的眼神，不就是暗示着短暂打配合，假意说明之后有约会，用来堵住薄冉樱的借口么？ 南祈过河拆桥的态度立刻引发了唐恋的不满和抗议。 她先是眉梢一扬，语速如电：“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吧，怎么用完就扔啊？对你的一日秘书也太不留情面了吧……” 一面观察着南祈的表情，一面耍赖，“我可没有和你达成什么心照不宣的约定啊，你别给乱甩黑锅，我不接。” “反正你都当着第三个人的面答应了我，可不能出尔反尔，南律师应当不会是这样口若悬河的人。不然……南律师也积累不了如今的客户量和口碑吧？” 说到最后，唐恋又给南祈叠加了一层一层的光环。 胡搅蛮缠中透露出小心的算计。 联想到唐恋至今神秘，似是而非的职业，南祈暂时先入为主地保持原有判断。 欣赏了这一出戏，南祈的评价是：……专业性极强。 她抽抽嘴角，眼神探究：“你真得知道我的口碑？” 唐恋提了一嘴李欣的名字，故作神神道道地点头，“略有耳闻。” “南祈，我看你晚上也没事，去看电影呗，我都选好了电影，也隔得很近，两分钟的路程。”她一抓住机会就对南祈劝说，对于邀约南祈这件事上，她执着又认真。 眼底的喜欢都要呼之欲出了。 南祈从来没有遇到像唐恋这样对她打直球，毫不遮掩心意的人。 第一次见面她还没有感觉，可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唐恋的种种举动都有了名为喜欢的痕迹，颇为热情，她的感官很明显。 虽然从读书开始，她就收到了很多封情书，也被人当面要过联系方式，或者是当面表白。 但是那时候她身边所接触的人都是很青涩的，很害羞的。 通常是趁她不在教室时，悄悄把情书塞入她的抽屉，仅在情书的末尾留下落款。 学校里早恋抓得也严，老师主任们都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谁和谁走得近了，接触时不对劲了，他们一眼就能瞧出来，接下来就是把可疑对象请到办公室喝茶的后续。 喝完茶之后，仍然没有办法抹除嫌疑的话，可能还需要请家长来谈心，手段可谓让大家闻风丧胆。 于是就连落款，很多人也不敢留下真实姓名，都是用各种暗示来意会，留下名字的也只是少数人。 对于情书，南祈一开始都是不看的，认为这是影响她学习的东西，想要动摇她学习的决心，视为不吉。 后来还是对薄冉樱产生了异样感情，思索着也想为她写一封情书，便拆开了几封情书，观摩学习，以作参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她的情书都未完成构思，就被薄冉樱扼杀在了摇篮。 而找南祈要联系方式的少男少女们，在被南祈拒绝后，都不会多加纠缠，掩面离去。 当面表白的也就是鼓足所有的勇气，只想告诉南祈，期盼能被记住，没想过之后会有两情相悦的展开。 工作之后，一些人在她这里碰了几次壁，认为她不近人情，也便淡了心思。 一开始就是冲着她的脸而来，谈不上有多深的喜欢，感觉摘下高岭之花的难度太大，就果断的及时止损。 是以，南祈是第一次面对如唐恋这般明晃晃的追求。 在她竖起高高的心墙之下，也不曾选择退缩和放弃。 南祈觉得很新鲜，处理起来也有些束手束脚的。 严格来说，她并不反感唐恋。 在交往中熟悉了几分之后，她觉得唐恋实在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姑娘。 帮了她很多，又替她解围，虽然说夹杂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吧，也不失为一份可爱了。 经历了唐恋刚才一连串的行为，南祈不好再冷下脸来。 她还尚存着最后一丝坚持，艰涩道：“我还有事——” 唐恋急忙转身，安全带都解开，形成面对她的姿势，甚至急切地握住南祈手腕，“去嘛去嘛去嘛，舒缓下心情。” “你是不是要说回家收拾行李那些？我可以帮你啊！” 她一脸复杂地拂开唐恋那只在她手腕不自觉揉捏的手，白净如雪的脸庞裹挟着几分凉意，还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羞恼，“唐小姐，你能矜持一点吗？” “不能。”唐恋无辜摇头，残余的温度还留在掌心，她捏捏指腹，似还在回味。 “所以你答应我吧，还有其他的困难我都一并帮你解决了。” 南祈深呼吸，终于吐出天籁的回应：“好。” 她捏捏眉心，无奈，“你回去坐好，安全带也系好。” “诶诶诶，你答应啦！” 唐恋狂喜，乍然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兴奋地立即要凑过来抱住她，被南祈眼疾手快地伸长胳膊抵住了她的左肩，阻拦住她前拥的趋势。 她这才冷静下来，讪讪坐好，重新系上安全带。 开始快乐哼着歌，小声感叹，“你叫我唐小姐了啊，真好听。” 南祈沉默不语，开车驶向家的方向。 “但是我觉得恋恋更好听，南祈，要不你叫我一声恋恋吧？” 她熟练使用得寸进尺的技能。 南祈分出一点眼神，余光淡淡笼罩在唐恋身上，吐出诧异又不可理喻的字句，“别想，不可能。” “真冷淡啊。”唐恋嘀咕，也没气馁：“说不准有一天你会主动这样叫我的名字呢~” 车内安静，没有人回应。 她扁扁嘴巴，也习惯了南祈时不时的安静。 她渐渐发现了一些规律。 在南祈无语，或者是窘迫的时候，她就会选择用沉默来化解局面。 有趣又可爱，像是人为操作的宕机模式。 她特别享受把南祈的程序弄得一团混乱的过程。 但她也明白，要适可而止，循序渐进，不能一开始就让南祈察觉到，产生警惕，逃避她。 她一边瞧着南祈开车时，露出半边认真漂亮的侧脸。 手臂线条漂亮，微微把衬衫撑出一点褶皱，白皙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落在漆黑的方向盘上，愈显纤白，形成亮眼鲜明的对比。 唐恋不由自主地走神，眼前的画面也笼罩上一层云雾缥缈，有几分不真实感。 眼前的方向盘化作了别的东西。 南祈那双漂亮的手要是落在别的……上面，也应当很好。 唐恋脸有些热，眼尾泛着粉晕，明艳的脸蛋愈发妖艳夺目，隐藏在淡紫色毡料裙下的双腿贴近，做出细微的摩挲动作。 她摇下车窗，晚风随之涌入，吹动她脸颊边黑如丝绸的卷发。 期盼着风能带走她的躁动，让她能够冷静一些。 感受到她的动作，南祈抽空睨她一眼，窥见她脸上不太自然的潮红，映衬出几分病态，这病症来得突然，让她感到些微的诧异，“不舒服？” 被她的突然问话刺激到，唐恋的手挪到裙面，不着痕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声音里含了点点水汽，媚而不妖：“嗯，有点晕车。” “那我开慢一点。” 南祈降下车速。 见南祈没有怀疑，唐恋松了口气，揉了揉大腿，她刚才掐自己的那一下，还挺疼的。 怕火气的症状加重，不敢再看南祈了。 她拿出手机，点进某个软件刷了刷，摒除颜色思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没多久，她找到想要的结果，出声叫住南祈，“前面200米停一下，那边有家电影院！” 南祈：“不是说回家看电影？” “我去买点东西嘛。” 唐恋神神秘秘的，也没有说明要买什么。 南祈靠边停车，没有追问。 她要买什么，等会回来就知道了。 唐恋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就重新出现在南祈眼前，拉开车门，立即涌入一大片浓郁的甜香。 她买了两杯影院标配可乐和一大罐爆米花。 戏称，就算是在家看电影也要有仪式感。 对她的这条理论南祈不做评价，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唐恋手上另一个精巧的礼品袋上，看不真切里面装载的事物。 “这里面，又是什么仪式感相关吗？” “啊，这个不是。”唐恋把手里的东西先悉数放置在中控台，然后把礼品袋递给南祈，“这是我给你挑选的礼物，应当是你很需要的东西。”她语气笃定。 南祈犹疑了一会，才接过。 她的确好奇，唐恋会送她什么“需要的东西”。 保险起见，当着唐恋面拆开礼物也比较好，让她更有安全感。 “拆开看看吧。”唐恋在旁催促。 南祈从袋子里拿出礼盒，拆掉礼盒包装，里面赫然是一枚巴掌大的……卡其色骷髅头模型？！！ 南祈微微睁大眼睛，如宝石般清透的眼睛里浮现出微妙的诧异，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这不止是个诡异，哥特暗黑风的模型玩具，而是一个很有设计感的烟灰缸。 骷髅的两支手臂骨架交汇在一处，下方辟出一方圆台，正是用来抖落烟灰的区域。 唐恋眉眼弯弯，噙着求夸奖的笑意。 伸手指指可乐旁边那枚使用过几年的玉桂狗造型的烟灰缸，真情实感建议：“你这个都用很久了吧，磨损都好严重了，整体造型和你的气质也格格不入，我刚好买个新的，帮你换掉。” 女人的无心之言，在南祈心底掀起波澜。 她怔怔，眼前还能记忆薄冉樱替她选购新车陈设时的画面，那时候她采纳着薄冉樱的所有建议，看着她添置了许多可爱的小物，让车子里填充满属于她的痕迹。 这些陈旧泛黄的痕迹，也代表了她守望薄冉樱的经年岁月。 现在想来，竟如南柯一梦。 一新一旧的烟灰缸浮现在眼前，南祈神情恍惚。 她沉默良久，道出尘埃落定的一声。 “谢谢，我很需要。” 她把骷髅头的烟灰缸放在中控台，替换掉原来烟灰缸的位置。 这些旧物也如同陈年的刺，剔除干净了，虽然拔.出的过程粘皮带肉，但是伤口愈合了，祛除病根，就不会再犯。 南祈做出的决定，也让唐恋心满意足。 意识到南祈真得要把薄冉樱当成过去式了，这对她来说也意味着较大的进展。 原先烟灰缸的来历，她在第一次坐上南祈的车时，就猜到了，当时就想着，迟早有一天，她要将其替换掉。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刚才购买“仪式感”的时候，看到影院旁边开了家精品店，她冥冥中受到吸引走进去，一眼瞧中了这枚烟灰缸。 直觉就是合适。 当即买下来试探南祈。 果然，也得到了好的结果。 微光（2） 第49章 司机的能力和他的正义相匹配, 不负所托，一路跟到了小区停车场入口。 “妹子, 还要跟不？” 薄冉樱回忆了一下她刚才看见的小区名字：【翰海苑】，暗暗记下。 她的侥幸没有出现，南祈真得载着唐恋去了她的家。 约看电影都是真的。 这个认知让薄冉樱大受打击，脸上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脆弱，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破碎感，让司机都有些不敢出声打扰。 他开始猜测，难道欠她钱不还的是前男友？主动提分手还卷款跑路？ “不用跟了。” 薄冉樱轻声开口, 到了这里没有再跟的必要。 她付完钱，准备下车的瞬间，忽然发现前面的车也停下, 南祈从驾驶位那边下车, 手里拎着个袋子，方向竟是朝着她这边。 薄冉樱一惊, 伸出去抵到门边的腿缩了回来, 把自己藏在座椅后面, 尽量缩减存在感。 双目紧紧盯着几米之遥的南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难道是发现自己在跟踪, 准备过来教训她一顿吗？ 看了一会才发现，南祈并不是来找她, 而是走向旁边的垃圾桶。 扬手一扔，袋子就呈现抛物线, 砰地一声投进去。 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着颇有份量。 薄冉樱的心口也莫名随之颤动。 南祈并未停留, 扔完垃圾之后就回到车上，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直到看不见车的背影, 薄冉樱才重新下车。 待出租车扬尘离开，薄冉樱在原地顿了顿，她不好再跟着人进小区了，否则真得很像个变态。 想到南祈刚才略显古怪的行径，难掩好奇。 她走向南祈刚才驻足的垃圾桶，探长脖子往里头瞧了瞧，只依稀能看见外面的包装袋，至于里面装了什么，被昏暗的光线和杂物恰好遮挡，无从知晓。 按照常理，她应该走了。 但是薄冉樱此时心里充斥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决心，不想错过。 她四下看了看，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做贼心虚和萦绕周身的羞耻感。 夜幕寂静降临，昏黄路灯落在不远处，车库入口被掩于城市阴影中，被昏暗如雾的夜色笼罩，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这条路并没有行人经过。 薄冉樱抓准时机，趁无人注意，迅速伸手勾着手提袋的位置，把那个袋子勾了出来。 拎在手里，可以十分真切地感受到里头的重量。 她扯开袋子里，看见里面的物体时，瞳孔急剧收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里面赫然时她几年前送给南祈的礼物。 是她在迪士尼联名店特意购买的玉桂狗烟灰缸—— 那时候南祈刚买下人生中第一辆代步车，她们俩一起去挑选的。 定下之后，南祈就理所应当地把车内装饰的任务交给了她，称她可以肆意布置，迎合她自己的喜好就可以。 连续一个多月，她都在兴致勃勃地挑选各种装饰物，也会给南祈过目啊。 每次南祈都笑着说好，就按照她的想法布置，还会用手揉揉她的脑袋，说果然是我们家冉冉的风格，精致可爱的，和她本人一样。 她当时还问，如果这些之后用旧了，或者不喜欢了怎么办？ 缠着她索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南祈顺势把她揽进怀里，一字一句贴着她的耳朵，语气郑重，宛如许下诺言：“旧了冉冉再给我买，不会不喜欢的，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旧了的东西也会好好收着，放在一边。” 恍如前尘往事。 可现在呢？ 说好会妥善收着的，却出现在了垃圾桶里，被毫不留情地扔掉。 她颤抖着伸出手，把烟灰缸拿出来，触碰到陶瓷边缘，才发现，它已经遭遇撞击裂成了几瓣，捻着一块拿出来，摩挲着没有缺口的那一面。 薄冉樱观察、感受得很仔细。 整体外表已经出现脱漆，泛黄的迹象，的确已经十分陈旧。 替换掉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薄冉樱在意的是，扔掉的旧物，由谁来替换呢？ 南祈自己？还是……唐恋？ 扔掉了旧物，南祈也要扔掉她这个旧人吗…… 薄冉樱心底浮现着各种各样可怕的猜测，心底泛起凉意。 不止是心脏酸涩得难受，薄冉樱感觉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指甲边逐渐结痂愈合的伤口，还有手背上扎过留置针的地方，都重新涌起绵绵密密的疼。 她失魂落魄地想，果然还是应该听医生的话吧，待在医院等输液完毕再办理出院。 现在病还没好，她这么难受，一定是病复发了。 她小心翼翼把碎片放回去，提起袋子，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很奇怪，想不明白。 胸口闷闷的，憋着一口气。 又有一团浓雾堵在胸前，她推不开，吹不散。 提着袋子顺着路口，漫无目的地前行，不在乎周遭的任何光景。 经过三两个路口，穿过弯弯绕绕的花坛，薄冉樱来到一个商业广场。 是陌生的，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界。 人声的喧嚣和五光十色的LOGO炽光把薄冉樱从封闭的思绪中拉出一瞬，她恍惚扫视，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城市里热闹的商业广场，周围行人如织，脸上都不约而同洋溢着喜悦的神色，好像每个人都在为了不同的事感到开心，只有她格格不入，颓丧着一张脸，宛若异类。 商场侧门边有一个小型喷泉，看起来已经闲置了一段时间，没有投入使用。 一片漆黑的光景，隐约能够听见水浅浅流动的声音，周围一圈半米宽的台面，供人保持安全距离观赏。 只可惜，旁边的人都是目不斜视的路过，并不会为此停留。 薄冉樱注视着寂静的一隅，慌乱无比的心像是突然找到了归属。 她毫不犹疑地抬脚走来，停在背光处，落座在喷泉旁的台面上。 女孩的身影彻底被黑暗吞噬，她怀抱着胸静静坐着，装着破碎烟灰缸的袋子放在旁边，一动不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立冬后的夜晚很凉，薄冉樱今天穿得也并不厚实，这会坐在水池旁，水波阵阵，凉意更是浸透，随着冷风一直从她的脚底窜入四肢百骸。 乌黑的发被吹得凌乱，在她颊边凌乱飞扬。 她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坐着。 像是夜晚里不慎落入凡间的精灵，又像是易碎的陶瓷娃娃，浑身充斥着浑然天成的破碎感。 她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年纪。 一副失意伤心的模样。 过路的人目光都会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猜测她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困难，是离家出走？事业受挫？还是遭遇人生的重大变故…… 薄冉樱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她被一通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打断神思时，手脚都已经被冻得麻木，脸蛋也是僵硬得不行。 双手狠狠交叠，反复揉搓过手指，传递热意，她才接通电话。 来电显示，乔熙宇。 看见这个名字时，薄冉樱已经恍如隔世。 几天前才互相通过电话，之后也有过几回断断续续的网络聊天，却没能给她留下什么印象。 发僵的理智渐渐回笼，之前困扰她的某件事在这一刹那有了眉目。 等听到乔熙宇的话语时，她终于记起，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小冉，你怎么不在家呀？我在你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门。” 乔熙宇开门见山，声音里隐隐传出点委屈，还有富家少爷的稚气。 他是没有女朋友家门钥匙的，即使想给女友惊喜也需要提前报备。 她挪开手机，回到主屏幕，空白区域显示今天周三。 是乔熙宇说好他结束出差回临溪的日子，她居然忘了…… 之前分明有所期待，等乔熙宇回来后，他们可以商量订婚的种种事宜，当面对接好，省去麻烦和时间耽搁。 但她才经历了南祈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心力交瘁，这会其实没什么精力去应付男友。 她捏了捏发僵麻木的腿，慢吞吞站起来。 声音里裹挟着几分冬日的冷，但还是温柔而婉转的，“临时加了会班，我现在过去。” 她不想冗沉描述，便随意扯了个借口。 “嗯嗯，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过来的时候注意安全，不用着急赶时间。”乔熙宇在电话那头温润提醒，绅士又体贴，不管任何时候都把薄冉樱放在第一位。 薄冉樱往回赶的时候，乔熙宇也央着她别挂断电话。 说很久没有见面了，想要多听听她的声音。 薄冉樱：[等会不就见到了？] 乔熙宇：[那不一样的，在没见到你之前，我都想要听见你的声音，所以和我保持通话吧，别挂。] 薄冉樱：[好吧，搞不懂你的执着。] 乔熙宇：[呵呵。] 得偿所愿，即使是听着女友不太理解的嘟囔，他也由衷地露出欢喜的笑意。 薄冉樱就这样举着手机，一路上和乔熙宇断断续续交谈着，回到家。 鞋跟抵踏地面，声控灯感应亮起。 薄冉樱宛如九天之上的神女，挟着漫天的星辉而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前。 这是乔熙宇眼里的薄冉樱。 见到她的一刻，多日以来的思念汇聚成海，汹涌地挤压在他的胸膛，令他的心脏热意沸腾，同时眼前的这道身影和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交叠闪过。 他发现，能够带给他强烈吸引的，仍旧只有薄冉樱。 她的身上有他喜欢的一切。 乔熙宇抑制不住激动，猛地踏步上前，将薄冉樱拥入怀里。 薄冉樱的鼻尖，顿时溢满了男人凌冽的气息，她被牢牢禁锢在男人的胸膛，腰间落上一只手臂，揽着她，让她的距离和男人无限拉近。 她没有任何防备，踉跄地跌入乔熙宇胸怀。 手里捏着的手机还维持着原来姿势，贴在耳侧。 听筒里传出两道明显频率各异的呼吸声。 都是夜风惹的祸（1） 第50章 过于奇怪。 薄冉樱摁住挂断按钮, 世界恢复正常。 乔熙宇落在薄冉樱身上的气力太大，箍得她很不舒服, 手做出推拒的姿势。 恋爱两年多，她还是不太能够适应和乔熙宇进行简单的肌肤相贴，每每都需要做好心理建设。 他们交往的这两年，恰逢彼此事业的发展期，聚少离多是常有的事情，平日里的相处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感觉，他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 没有经验，摸索着过河，乔熙宇一直很尊重她的体验, 欢喜之情最浓烈的时候, 也只有牵手和拥抱。 如果不是意外遇见沐若，被她和薄冉樱相似的气质所吸引, 也许他这辈子都没法体验到正常的恋爱吧。 薄冉樱的反应都落在了乔熙宇的眼底, 瞳孔深处不由得隐现出一丝落寞。 身为临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乔家二少, 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心，在面对薄冉樱时总是气短, 得不到关于感情的安全感，患得患失。 但是成长经历给他带来了另一个优势, 他很擅长伪装。 薄冉樱试探着从她怀里钻出去，拿出钥匙开锁：“进去说吧, 待在门口干嘛？” 乔熙宇听她安排, 顺从跟在她身后, 注意到薄冉樱手上提着的袋子，根据外观设计可以判断出是家精品店类型的购物袋, 眸色微沉，声线却是无害的。“这是什么？” 薄冉樱一愣，目光瞬时落在手提袋上，很快不带情绪地移开，声音很轻：“随便买的一个装饰品。” 她打开门，让乔熙宇先进去，轻轻揭过刚才的话题，“你吃饭了吗？” “没有，一下飞机我就来找你了。” “冰箱里还有菜，我随便做一些给你垫垫肚子。” 乔熙宇不是第一次过来，他把行李放在墙边，熟练找到开关的位置摁下，昏暗的室内顿时被明亮光线填满，把房间内部的模样照得一览无余。 他第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感觉这个房子缺少了一些人气，也少了很多东西，像是经历过一场洗劫，许多地方都空荡荡的。 要知道，薄冉樱是个很喜欢布置的人，她在闲暇期的时候，就喜欢鼓捣属于她的那方小天地，享受着把一个地方布置成充满温馨气氛的过程。 绝不该是眼前的样子。 乔熙宇心有疑惑，他走到薄冉樱身边。 这会薄冉樱已经选好食材，在厨房间洗净处理，感受到乔熙宇的脚步声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当他有什么事要说。 看到薄冉樱在厨房间为了他而忙碌的样子，乔熙宇感到由衷的幸福，并且开始畅想他和薄冉樱合法同居的婚后生活，每天起床的第一眼就可以见到她…… 他在旁边给人打下手，闲聊时不经意问出：“南祈今天不在家里吗？” 薄冉樱没有料到他会有此问，当下心神波动，切辣椒的动作一歪，锋利的刀刃顺着指甲的方向切下去，感受到明显的阻碍，才恍惚惊醒。 劫后余生般挪开刀，薄冉樱重重喘着气，她刚才要是再偏一些，切到的可就是手指了。 片刻，她声线轻幽地说：“南祈搬走了，搬了好几天。”依旧不太想承认这显而易见的事实。 乔熙宇有所猜测，却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这些天都没听你提过。” “不重要，就忘了呗。”薄冉樱绷直身体，语气却是轻描淡写。 这样也挺好，乔熙宇就不乐意薄冉樱老是和闺蜜黏糊在一起，关系看着比他这个正牌男友都还要亲密，很多时候他都感觉自己被边缘化。 他隔着玻璃门扫视一圈空旷的客厅，“临溪冬季雷雨多，你一个人，晚上害怕又睡不好，要不去我爸妈家住？他们一直念叨你，想邀请你去家里玩，晚上你害怕了也有人陪你。” 乔熙宇说得是乔家老宅，他知道薄冉樱不会答应和他婚前同居，所以压根都没提让薄冉樱搬到他自己的别墅去住。 他也听薄冉樱讲过，她鲜少有过独居经历，中学时期有父母陪伴，大学时有室友，毕业进入职场，身边也一直有南祈这个闺蜜。 “啊，”薄冉樱乍然听到乔熙宇的提议，心里很乱，犹豫了片刻选择拒绝，“我还是先不麻烦叔叔阿姨了。” “为什么？这一点也不麻烦，你都是我的未婚妻了。”他不解转身，放下手里正在处理的食材。 薄冉樱尴尬组织措辞，拒绝他的提议，“我想象不了和长辈长期相处在一起的局面，抱歉，没有办法习惯。” 乔熙宇垂下眼眸，隐去黑瞳里的暴躁和阴郁。 没有延续这个话题。 再度抬眼，又恢复成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上前两步，把薄冉樱圈在墙壁和他怀抱的中间。说：“亲亲我吧，小冉。” 薄冉樱身体瞬间僵硬，感受到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的体力悬殊，慌乱又尴尬，勉强笑着揭过话题，“我们还是快点做饭吧。” 顺利从男人创造出的圈里钻出去，获得顺畅的呼吸空间。 乔熙宇唇边露出温和清浅笑容，转过身去，继续听从着薄冉樱的配菜指导，没有继续纠缠。 薄冉樱并没有发现男人在转身的瞬间，眼眸深处暴起的深刻阴翳，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早就变成了失望化成的决绝，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发抖，手臂青筋迸发，他用力克制着情绪，才没有当场失态。 他的脑海里不断播放着刚才的一切，每个细节，都清晰而深刻。 在向女友索吻时，感受不到薄冉樱对他的爱意，也看得分明。 薄冉樱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娇羞，而是紧张和提防，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该是情人间甜蜜的低语和调.情，在奇怪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次出差，是他们最长的异地分别，可薄冉樱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乔熙宇忿忿地操控菜刀，把砧板剁得砰砰作响。 空气中都似乎被震荡出波纹。 薄冉樱瞧不过眼，见他也准备得差不多，走到他旁边：“我来吧，你再切就要把段切成沫了。” 乔熙宇连忙控制好表情，把位置让给她，乖巧而安静地在一旁看着薄冉樱掌勺。 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薄冉樱多拿了副碗筷陪他吃点。 乔熙宇有感而发：“南祈搬出去也挺好的，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南祈是应该保持一些边界感。” “什么边界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薄冉樱还沉浸在南祈突然搬家带来的打击中，乔熙宇理所当然的一番话，让她一点即燃。 乔熙宇冷笑：“嗯，好朋友，但是人家有打算和你做单纯的朋友吗？” 乔熙宇：“在你心里她比我重要得多吧！” 乔熙宇：“人家只是搬家，和你结束室友关系，结果你就这么一副神魂不舍的样子，从几天前打电话的时候就开始，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数月不见，可你对我的态度和普通朋友有差别吗？都不愿意和我接吻，你真得喜欢我吗？还是只喜欢和我在一起时安稳的感觉呢？！” 他开口不择言地发泄着恋爱至今的感触，英俊温和的脸庞被戾气沾染，显得扭曲可怖，周身萦绕着摧毁一切的气势。 “是我的存在打扰到了你和你的好闺蜜吧！” 他突然的高声阔论听得薄冉樱浑身发抖，被字里行间的疯狂惊到，思维混乱得不知该从哪里进行分析。 她仔细对比了一番乔熙宇和南祈在自己内心的重要程度，得出的结论……当然是南祈更重要。 他们之间的排名，差了好远好远啊。 就算是恋爱对象，也没有办法取代南祈的位置。 她回想当初答应乔熙宇的契机，是因为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感到很舒服，气场相合，自己的习惯都被包容照顾着，作为朋友很不错。而换种身份，作为恋爱对象的话，应该也可以尝试。 她处在一段犹豫的时期，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还是偶然在和南祈的一次争吵里，被她的那句“乔熙宇特别假，根本就不像表面上那样十全十美”刺激到，觉得自己的眼光被好友质疑。 在之后面对乔熙宇的追求中一时冲动，答应了人家的追求，后悔已经来不及，潜意识也想证明她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和异性在一起更加符合大众向的择偶倾向。 薄冉樱这样劝说着自己。 直到今天，她好像才真正认识了乔熙宇。 “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吗？因为不想和你接吻，你就觉得我和南祈不是单纯的朋友？可我们当初明明说好了，我不喜欢亲密接触，是天然的性冷淡，更倾向于柏拉图形式的爱情，你都是接受的。” “以前可以接受，现在却不行，”薄冉樱心力交瘁，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最后一闭眼，说出坚定的选择，“大概率之后也会产生不和调和的矛盾，既然这样，那就分手吧。” “好聚好散。”她凝视着乔熙宇的眼眸，像法官在宣告无情的审判。 她发现即使选择了分手，内心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存在的是另外一种早该如此，及时止损的心情。 恍然想起当时的更多细节，她想待在南祈的身边，又想逃避南祈对自己日渐浓烈的感情，恰好身边出现了乔熙宇，让她感觉相处起来很舒服，种种因素作祟，便冲动地接受了他的追求。 乔熙宇的指责也许没错，她不喜欢他，喜欢的只是舒服平淡的感觉。 之前的温馨荡然无存。 乔熙宇愣了好一会，才听清薄冉樱话语中的含义，神色变得更加扭曲，双眼赤红，像是一头被激烈的猛兽。 他今天爆发的本意是想让薄冉樱开窍，多给予他一些关注，明白情侣之间正常的恋爱模式，从没想过要分手，也没想过薄冉樱会直接选择给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我不同意分手。” 乔熙宇放下了碗筷，从餐桌的另一边走过来，带给薄冉樱强烈的压迫感，像是风雨欲来的信号，薄冉樱心头狂跳。 这种状态的乔熙宇，让她感到很陌生。 她本能地起身，想要和乔熙宇拉开一点距离。“乔熙宇，你冷静一点。” 孰料，这句劝慰像是点燃星星的火种，乔熙宇忽然发了狂，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他长臂一伸，捞住薄冉樱散落的长发，蛮力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前。 强烈的撕扯感，薄冉樱瞬间痛得飙出眼泪，巴掌脸皱成痛苦的一团。 这眼泪没有引起乔熙宇的怜惜，反而更加激发了乔熙宇内心的凌虐因子，陷入偏执的怪圈。“你都没有试过，怎么就说自己接受不了。” “试一试吧，也许你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 “小冉，感受一下真正的恋爱吧。” 乔熙宇变得彻底面目全非，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昔日的温文尔雅全都化作了泡影。 薄冉樱现在，愈发深刻得感受到，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有多大，她在乔熙宇的手里，宛若鸡仔，被禁锢着无法逃离。 乔熙宇狰狞地靠近，面孔越来越接近她的。 她内心一阵反胃。 难受，害怕，恐慌，疯狂挣扎。 衣襟被男人的手掌扯开一隅的时候，薄冉樱反抗的意识到了顶点。 她忍着头皮的剧痛，利用舞蹈生柔韧的身体，在乔熙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脸上时，绷直脚背，抬起腿，蓄力，狠狠踹了乔熙宇裆下一脚。 “滚！你滚开啊！” 身下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乔熙宇瞬间放开薄冉樱，捂住自己受伤的部位躺在地上打滚，哀嚎，再也不敢有什么旖旎的思想。 薄冉樱恐惧的眼泪还在不住地往下淌，声音和身体都还在颤抖着，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昔日温和有礼的男朋友转眼就变成了实施暴力的恶人，她迅速整理好衣领，对着地上形容烂泥的男人疯狂咆哮，“我们分手了！” “拿着你的行李，赶紧滚！离开我的家！不然我报警了，凭借你刚才的行为，这个叫做□□未遂！” “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你。” 薄冉樱陷入崩溃，最后的理智支撑着她的行为，脸上一片决然和坚定，手机屏幕是报警的拨号页面，她说到做到。 她是个胆小，遇事犹豫不决的女孩子，但绝不软弱。 她疯狂踹着乔熙宇，想要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乔熙宇处于剧痛之下，被她这副决绝的样子吓到，渐渐醒悟过来他刚才的行为有多么恶劣，也想赶紧去医治受伤部位，踉踉跄跄爬起来，“对，对不起。” 拿着自己来时的行李，跌跌撞撞离开薄冉樱的家。 50-60 都是夜风惹的祸（2） 第51章 薄冉樱陷入一片混乱里, 她捂着头，那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痛还没有消散, 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大门仍然是敞开的，乔熙宇在慌乱中，灰溜溜逃跑的时候，并没有顾得上关门。 薄冉樱用力扶着门框，上下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发出互相嗑碰的声音, 身体四肢都在发抖，连带着门也在摇晃。 事情过去了十几分钟，她还没有回过神, 仍然陷在刚才突然发生的恶性事件里, 脑海里不断闪过乔熙宇面目狰狞的脸孔。 她第一次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没有任何防备。 她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 超越了她以往看过的所有恐怖故事。 冲着门口的方向大口呼吸, 认为另一个人存在过的气息终于消失殆尽, 她才虚弱地关上了门。 这个动作像是开启了一个名为防御的开关，她把自己关进了封闭的房子里, 这里面只有她自己，不会再有可怕的人闯入。 渐渐的, 她觉得这样还不够。 只有卧室和客厅里有光源，光照的范围太小。 一切黑暗的空间, 里面都仿佛藏着深渊暗黑的怪兽, 只能她走近, 便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一口吞没。 她被脑海里可怕的猜想惊到，连忙逃窜般奔跑着, 把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追求满室的灯火通明，疮痍惊恐的心才得到了一丝丝安慰。 餐桌上的饭菜还在往空气里攀升着热气，清晰可见。 而本该是温馨的一顿饭，最后也没能吃成，盛满饭菜的饭碗，筷子此刻歪七扭八地倒在桌面，形成难看的轨迹，米饭、菜汤，蜿蜒流了一滩在桌面。 暗示着刚才发生在此处的情景。 轻易便唤醒薄冉樱的记忆。 她不想再联想那一幕，行尸走肉般用脑内排名第一的感触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行事，迅速收拾好了餐桌上的狼藉，把剩饭剩菜全都倒入垃圾桶，使用过的厨具碗筷全都清洗完成，整整齐齐摆放在橱柜里，餐桌上光洁如初，仿佛这样，就能遮掩住所有痕迹。 做完这些，薄冉樱颓丧倒在沙发边毛茸茸的地毯上，蜷缩的姿势，双臂环绕在膝盖，脑袋埋进腿弯，类似于鸵鸟想要逃避一切的自欺行为。 手机被放在一边，解锁点开之后就能看见还停留在拨号报警的画面。 三个数字刺眼得要命。 反复提醒，又荒唐。 薄冉樱现在还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去处理她和乔熙宇的遗留事项。 她手指删掉拨号数字，下意识找到联系人里备注成宝宝的昵称，那是她从高中开始就给南祈起的昵称。 遇到困难和无法解决的事情，她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总是南祈。 这些年来，南祈就像是她的守护神，最坚实的依靠，有她的陪伴，不管她做什么都有底气。 对南祈的依赖，已经超过了对家人的依赖。 所以这一次，她也想找到南祈，对她诉说自己刚才经历的恐怖遭遇，说自己识人不清，当时没有听她的谏言。 乔熙宇果然擅长隐藏自己阴暗的面目，两年来一直藏得很好，没有暴露出端倪。 想对南祈倾诉她此时此刻所有的心情。 可是这一次，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却阻挡了她潜意识的行为。 她想到了这些天来南祈对待她时产生的改变，那双饱含宠溺与温暖的漂亮眼眸里，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盛满了不在意和冷漠，能够轻易感知到她所有微小的情绪的雷达也变得失灵，不再珍惜她送的礼物，也收回了对她的专属待遇…… 南祈的改变太突然太决绝，在短时间内全部收回，完全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薄冉樱直到现在都还模模糊糊的，悬浮着，没有真实感。 乔熙宇的质问也还历历在目。 [南祈想和你做单纯的朋友吗？] [南祈在你心目中比我重要得多吧，任何时刻，你都在意她胜过我。] [你明白真正恋爱的样子吗？面对亲密接触时应该会自然而然地享受这个过程。] 脑子里充斥着太多声音，让她感到很混乱，信息乱成一团，很难从中提炼到重要信息。 薄冉樱陷入思忖。 她特别不能接受乔熙宇在关于恋爱过程中怀疑她和南祈之间超出闺蜜范畴的指控，起初冲动答应追求后，她也没有后悔，认真经营着她和乔熙宇的这段关系，也提前说明了她比较排斥亲密的肢体接触，倾向于柏拉图的恋爱形式。 第一次恋爱，没有心怦怦，荷尔蒙剧烈爆发的经历，她觉得爱情有很多种相处模式，可能她和乔熙宇的这一种就属于平淡温馨的小日常。 她也考虑过两个人的未来，像是家长们期待地那样，按部就班，顺其自然地相处到订婚阶段。 从来没有过任何不忠于这段关系的行为。 她和南祈在经历过高中那次短暂的绝交后，经过谈心，也早就退回到了朋友的角色，不再有含着暧昧倾向的接触。 每当感受到南祈有异样的苗头，她都会及时掐灭，打断那丝暧昧的可能。 让彼此重新回到最好朋友之间的界限里。 乔熙宇的这段指责，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前男友是这样揣测，污蔑她的人格的，内心一阵恶寒。 她以为的性情相投，实则并不相投，只是被乔熙宇营造出的假面形象所疑惑。 她一点也不了解乔熙宇这个人，或者说，是从今天开始，她才看清他真正的面目。 至于他反映的和南祈的重要程度，薄冉樱可以不假思索的想到，南祈就是最重要的，在她心里是最特别的存在，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位朋友可以比得上她的地位。 恋爱真正的样子吗…… 是指会被喜欢的人所吸引，自然而然地享受着亲密接触吗？ 可她在和乔熙宇相处时，从来没有期待过和他产生亲密接触啊，甚至每次在乔熙宇靠近时都会产生没由来的抵触和紧张。 她认为这是天然性冷感，对于异性的肢体接触不会产生任何向往，一种小众但却合理的人群。 就像是LGBT人群一样，和大部分人之前有着思想和生理上的差异，属于天生的。 结合各种因素。 她觉得，乔熙宇至少说对了一点，她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喜欢过她，只是贪恋和他在一起安稳平淡的感觉，误以为这就是爱情，迷茫又糊涂地开始为期两年的交往。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耽误了乔熙宇的两年时光。 万幸是在订婚前夕发现了这个巨大的矛盾，不然在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之后再发现，事情可能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阶段，再想拉回正轨就比较麻烦。 她心里潜藏着愧疚，犹豫这层心思作祟，她也才没有第一时间就选择报警。 希望可以和乔熙宇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细数这么多年，她唯一好奇过的，自己除外的身体，就是南祈的。 在高中入学报道的第一天被南祈所吸引，想要认识她，成为她的朋友，因为一个放学之后的意外变得真正熟悉起来。 受到冲动，去亲吻她，触摸她，时时刻刻想要和她黏在一起，希望一直可以在她这里拥有特殊的权利。 自然地享受着和南祈接触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乔熙宇说得喜欢，恋爱中真正相处的模样吗？ 她是喜欢南祈。 可是她是朋友的喜欢，不该是爱情的喜欢啊！ 她从十年前，就肯定了这个答案。 薄冉樱脑子很乱，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南祈，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觉得不可能。 南祈就是她所有朋友里，她最喜欢最特别的那个。 她喜欢黏着她，不想和她分开，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出现，打破她们的相处方式。 她想，她应该是可以接受南祈和其他人谈恋爱的。 只是，她不喜欢唐恋，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南祈身边，并且蓄意接近她的女人。 诡计多端，小心思奇多，还特别针对她。 到底是哪一点打动了南祈呢？她想不明白。 自从她和南祈产生过一次吵架，唐恋出现后，她和南祈之前的关系，似乎已经不能像过去一样无所忌惮的撒娇了……南祈再也不会包容她，安慰她了…… 想到这里，薄冉樱心口就泛起一阵难言的疼。 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得她很难受。 满腔的委屈无法驱散。 眼前又回忆到了今天南祈挽着唐恋，毫不犹疑把她甩在身后的画面，两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登对，光芒万丈，一定是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不然她怎么会被那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光给刺到眼睛酸疼，想要流泪，想到冲上去质问，为什么南祈突然就对自己转变了态度？ 她彻底放下了手机，不敢再给南祈打电话。 她怕接电话的人又会是唐恋，炫耀着向她讲述和南祈看电影时的细节。 也害怕再一次遭遇南祈的冷漠对待。 时隔多年，在高一的那个晚自习，在物理实验室里和教室外的班长大人不期而然相遇后，因为这巧合，促使她摒弃掉犹豫不定，笑着和班长打招呼。 而现在，她居然又产生了一次名为胆怯的情绪。 南祈再次成为了那个清冷孤高，神情冷漠的高岭之花，对她释放着请勿靠近的气场。 她们为期十年的熟悉，在时光和人为的残酷分割线条中，被切成了飘飞到不可触及的天空，阳光之下脆弱，炫彩而透明的泡沫。 一点轻轻的压力，就破裂掉。 薄冉樱想要找回这种熟悉，不想让这些透明的泡泡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脑子里无数个小人正在打架。 她站起身，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打转。 熟悉，熟悉。 家里还有什么和南祈有着共同记忆的东西呢？ 南祈把家里有关于她的一切物品，全都带走了啊！ 薄冉樱面色苍白，整个人透出一种虚弱无力的破碎感，拼命地想找回被她弄丢的珍贵，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接连遭受到重重打击，这会全凭着一口气来支撑，眼前已经冒出旋转的星星，地面在摇晃，变成深不可测的漩涡，每一脚都落在绵软的深渊。 她用力咬着舌尖，来保持清醒。 终于寻摸到两人共同的回忆。 玄关那处的用来悬挂衣物帽子的挂钩上，正挂着一个不起眼的购物袋。 是她从南祈丢失的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南祈说过要好好珍惜的烟灰缸。 那个时候，她们还是彼此最亲密的友人。 她淌着湿透的泪眼奔过去，取下袋子，小心翼翼地把里头的碎片取出来，一块一块，铺陈在桌面。 她要把这枚碎掉的物件，重新拼凑成原来的模样。 世末歌者（1） 第52章 随着碎片全部取出, 清晰可见曾经可爱的造型成为支离破碎的形状，令人扼腕又唏嘘。 薄冉樱只看了一会, 又开始无法扼制地难过起来。 它碎成了几个大块和数个小块，薄冉樱捻起两块碎片，试探着拼凑，刚好对上裂开的痕迹，依稀见得曾经完好的模样，只是中间那道裂痕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恢复了。 薄冉樱用手指遮住，换个角度来看, 恰好能够欺骗自己的眼睛。 可这也只是一时的。 薄冉樱出了一会神，急忙起身去找寻可以粘补的工具。 在家里翻箱倒柜半天，好不容易找到胶带和胶水, 她拿着, 像是对待神明许愿般那样虔诚。 迫不及待回到桌前，借着有限的工具, 磕磕绊绊地把碎片都粘起来, 期间, 被碎片蜿蜒而锋利的锯齿划破了柔嫩指腹，也毫不在意, 擦干净殷红的血珠，继续投入。 这一忙活, 薄冉樱就忘记了时间流逝。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弄到了后半夜, 终于把所有的碎片都粘连住, 形成一个完整的玉桂狗造型。 本该是件喜事。 薄冉樱心下一松, 紧绷的身体也自然地松懈下来，脚下随意一动, 立刻牵扯到全身，铺天盖地的酥麻感瞬间袭来，她再做出一点微小的动作，都能引发强烈的痛苦。 眉毛不受控制地皱着，然而当她看完成品之后，嘴一扁，先前未干的泪腺又一次迸发出眼泪。 实在是太丑了啊！ 薄冉樱被丑哭了—— 烟灰缸确实是被她用胶带胶水把碎片都粘住了，但组合起来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 本该是精致可爱，萌化人心的小萌物，结果变成了强行拼凑在一起，表面随处可见碎痕和凝固后显得晶莹的胶水，还勾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胶带，让其能够稳妥拿起。 可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失败品，任何优美的辞藻也无法遮掩它的缺点。 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薄冉樱真是又难过又丧气。 她足足盯着烟灰缸看了好一会，都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可以想象到，如果她把这个东西送还给南祈，南祈一定会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认为她有毛病。 而烟灰缸的结局，就是再一次被南祈扔掉。 薄冉樱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格外颓丧地把脑袋埋在桌子上，哭得万念俱灰。 她真糟糕，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她哭了个痛快，身心都感到极度疲惫，拖着沉重的身体洗漱完，回到房间，天边都隐约泛起了雾色，依稀能够看清事物轮廓。 薄冉樱是依旧不敢关灯的。 仍旧留着满室温暖的灯光，用以驱散内心的惊惶。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这样荒唐的一天，已经提不起任何精神，应当脑袋刚挨上枕头即可陷入睡梦。 可实际上，是她一闭眼，之前那阵令她恶心的触感和恐怖体验就重现一次。 眼前是黑暗无边的画面，身体在不自觉地发抖，凉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不知道是哪里漏来的凉风，吹得她身体冰凉。 尤其是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衣，纹丝合缝地贴在身侧，却像是被人猛地掀开，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入耳分明。 眼前画面忽地一转，从黑暗转为乔熙宇充满怒气，面目可憎的脸，阴森而恐怖。 一双大手袭向她的脖子，以一种凶猛的气势，迅速掐住她纤细脖颈，五指收紧，用力，指甲陷进肌肤内里。 薄冉樱心头狠狠一跳，喉咙失声的痛楚让她痛苦不已，极度惊恐之下的身体爆发出求生的力量，她立刻翻身，从床上坐起，用力挣脱梦魇，睁开眼睛。 眼前的世界恢复成光明熟悉的模样，她眼珠迷茫地转动，缓慢接受讯息，大口大口喘气，用手触摸额头，发现那里满是汗珠。 终于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刚才所经历的都是虚幻。 薄冉樱褪去了内心残存的紧绷，她安慰自己，是假的，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她倚靠着床头坐着，平复心情后，就着这样的姿势重新合上眼。 从闭眼的那刻就开始警惕，准备若再次遇到那般景象就迅速睁开眼。 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出现，是平平无奇的黑暗世界。 薄冉樱一点点卸去防备，试探着梦境里可怕的怪兽，是在蓄势待发还是在沉睡，无暇理会她。 试探良久的结果是第二种。 薄冉樱放任自己入眠。 好景不长，数不清其中流逝的时间，她恍然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动静，听见门被打开，关上，有人在换鞋，接着拖着轻轻的脚步，穿过客厅，来到她的房间，在门口伫立一会，似乎用着缱绻目光，凝视着她的睡颜，眼眸里流露出月光般的水色温柔。 停驻片刻，脚步声重新响起，来到她的床前，咕哝一句怎么这样睡觉？ 长臂从上空探过，扶着她的腰，小心掌控着她的身体，把她从坐姿变换成躺下的姿势，扶到床中央，扯过被子遮住她的身体，确保四肢都在柔软的被子里，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脚步声远去，逐渐趋于安宁。 这一切都太熟悉，是薄冉樱经历过无数次的，来自南祈的照顾。 恰逢南祈出差，或者加班晚归、她喝醉时，在她自己睡下后，半夜时分，南祈总会不放心地来到她的房间，来查看一下她的状况，确定她睡得安稳无事后才会离开。 薄冉樱有时候睡得太沉没有察觉，有时候处于轻度睡眠，南祈一过来，她就能感受到，每次，她都顺其自然地装睡，当做没有发现。 她很熟悉南祈的气息和动作习惯。 即使她看不见南祈的模样，却能清楚地知道，南祈在做什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 说来也很玄妙，觉浅的时候，南祈过来她即清醒，当南祈检查完毕离开的时候，她也即刻陷入沉睡，期间再也没有醒来过。 这一次，薄冉樱也不例外。 在感受到南祈的气息后，她就立刻转醒了过来，只是今天身心过于疲惫，朦朦胧胧的，感受不太真切，过了一会，才能彻底控制自己的身体。 恰好是南祈从她房间离开的时刻。 薄冉樱用力挣扎着睁开眼，她想抱住南祈，说自己很害怕，然后再问问她，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接到了复杂案子吗。 瞳孔陡然接触到明亮光线，被刺得流泪发涩，下意识闭上须臾。 再次睁开，薄冉樱发现自己确实躺在了床中央，不再是之前的姿势，但身上却没有被子。 她蒙了一会，心下有些诧异，但来不及深想。 此时此刻，她很想见到南祈。 翻身下床，不想浪费时间找鞋，便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瓷砖地面，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间，呼唤着南祈的名字：“小祈！” 房子静谧得可怕，只余她呼唤的回音。 薄冉樱找不到南祈，连带着她感受过的气息，也如同风消逝。 世末歌者（2） 第53章 屋子里灯火通明, 把一切都照耀得纤毫毕现，几乎没有能够藏匿的可能。 可她仍想追求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不愿相信先前的感触只是镜花水月。 南祈切切实实地开门回来了，如往常般检查她是否睡得安好，并且在发现她睡姿不妥时悄悄帮她调整，一举一动都真实极了。 可是薄冉樱在各处绕了一周，都没有发觉南祈的身影，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思索。 难道是听见她起床的声音, 故意躲起来，想要逗她玩？ 这猜测显然很不符合南祈的个性，但是薄冉樱找不到, 也不愿去想符合逻辑的猜测, 她奇异般说服自己。 很快进入状态，陷入地毯式搜寻, 翻箱倒柜地, 不放过家中任何犄角旮旯, 反复寻找许多次，始终找寻不到南祈的身影。 她像是凭空消失。 急急忙忙行至门口, 也好端端的，保持着原样, 没有任何异常。 刚才所感知的一幕幕，都是虚妄的, 她潜意识里想要留住的幻影。 薄冉樱失落地用手捂住了脑袋后侧方那块位置, 早已经消失的伤痛居然有了死灰复燃的痕迹。 不得不接受刚才所感知的一切, 都只是她潜意识里想要留住的幻影。 南祈没有回家，她的睡姿是自己在半梦半醒中无意识调整, 醒来时身上没有覆着被子就足以说明异常和破绽，只是她当时却不愿意相信，而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无法再自欺。 薄冉樱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明。 小祈已经搬家啦！ 她们已经没有一起生活啦！ 多次灌输，让脑子里接受这个观念。 深夜里混沌的的脑子，慢慢恢复了清明。 天际浮现鱼肚白，环卫工人载着垃圾车经过，轰隆隆处理垃圾的声音若隐若现，透过窗子传递，昭示着崭新的一天又将开启。 这个觉薄冉樱是睡不下去了，她害怕再次陷入可怕的梦魇，也更害怕自己堕入美好的幻境。 这两种相反的梦，她竟分不清哪种更残忍。 她倚靠着沙发边，将背完全依托上去，坐姿乖巧地盘旋在地毯，身侧狭小的一圈便成了她专属的保护圈，安全感十足。 在保护圈里，薄冉樱不停翻看着与南祈的聊天记录，回忆着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有些记录，她能通过文字记起来事件的起因来历，有些记录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剩茫然，她感到懊恼。 自己什么时候，连这些回忆都丢了。 这些想不起来的，她就截图保存，做好记录，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想起来。 清晨，她收好粘补了一晚上的烟灰缸，出门，辗转找到临溪一家擅长修复的手艺店。 网上顾客评价都是满意，薄冉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家店。 她满怀期待地把物品展示给人看，看到对方面露难色，不由紧张。 “这个，能修复吗？” “修复难度挺大的，花费也很高，怎么破损成这样的？” “……不小心摔碎了。” “我试过自己用胶水粘好，可是我这样粘出来的效果，和碎掉也没什么区别。” 明眸皓齿的姑娘直勾勾凝望着眼前这枚破碎后的烟灰缸，眼尾泛红得像双兔儿眼，眼底盛满着难过和不舍的情绪，轻易便让人明白她对眼前之物的珍惜，也很难让人对她硬起心肠。 出于职业道德，店主还是诚恳给出建议：“您这个看起来并不像独品，修复到原样也需要昂贵的花费，或许可以考虑重新购买一模一样的。” 薄冉樱沉默了片刻，睫毛轻眨，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轻若柳絮，“不行，意义不一样的。”时境、心情不同，再也买不到一样的。 “帮我修吧，多少钱都可以。” 见她态度坚定，店家便没有再劝，接下这单，约定好修复时限在半个月以后。 洽谈之际，薄冉樱胸中忽地另起他意，“你们这接受顾客自己参与修复吗？就是我加钱报名，自己每天过来修复，让店里老师指导。” “可以是可以……”店主剩下一句“但是这样会延长修复的时间”在喉咙里，还未说出口就被薄冉樱高兴地打断。 “谢谢老板！那我要自己来！” 解决完这件事情，已然临近上班的时间，薄冉樱连忙打车前往。 多日来阴郁紧绷的心情稍微松快了会，薄冉樱很快想起一系列迫在眉睫的事情，心口又重新浮现出烦躁。 首先要对外宣布与乔熙宇分手，解除婚约的决定，摘下名为乔熙宇未婚妻的头衔，涉及到两家人，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处理完的，她还要想想自己和南祈之间的关系，要买车…… 在必要的事情做完之前，她没有理由去见南祈。 到达舞蹈团，大家都很关切薄冉樱的身体，纷纷慰问她，表示关心。 有些人通过她的朋友圈知道她已经试好了婚纱，遂顺便多说一嘴，也向她讨个彩头，“看到了小冉的婚纱照，每套都好美丽呀，那做工，布料，光看照片都感觉得到是极为讲究的，我看了都难以抉择呢。” “请帖，宴席都在印了吧？乔二公子应该迫不及待要把你娶回家咯，我提前对小冉说声恭喜啦！” 气氛一派和谐，所有人都微笑着，略带羡慕地注视着薄冉樱，诚恳祝福。 薄冉樱眼眸沉了沉，脸庞上却没有出现高兴的神色，她这副与众不同的模样让众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思索自己是否说错了哪句话，思索过后仍不得其解。 分手的决定还没有向双方家长说明，薄冉樱不愿在尘埃落定前对大家透露太多，也不愿意被继续误解，斟酌着说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订婚宴短期内是不会办了。” 她面色如常，十分平静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好奇心爆棚，又不敢追问当事人和乔熙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前两天还是温情脉脉的模样，在社交平台更新订婚相关的内容，怎么突然就变卦，订婚宴还无限期推迟，恰恰还发生在男方结束出差回归后的时间段？ 众人可谓是百爪挠心，怀揣着满肚子的好奇，回归到工作岗位。 中午休息的时候，薄冉樱和同事们就近在单位食堂吃饭，她心里藏着事，吃得很慢，吃到最后桌上就剩了她和叶星雨。 叶星雨干脆放下碗筷，单手托着腮，认真看对面的薄冉樱，脸上是跃跃欲试的探索。 薄冉樱在第三次夹空后，得到叶星雨受不了地提醒，“冉冉姐，你在想什么啊？” 薄冉樱从惶然的思绪中醒神，她定定地看了几眼对她散发着关心的姑娘，她记得叶星雨有过几段恋爱经历，平日里也喜欢玩乙女类相关游戏，还和年少时的她一样，沉迷于测算塔罗牌，星座，小六壬，对于人性，关系论等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理念和研究。 或许，她可以迂回地向她倾诉一些？ 连日以来堆积在内心的繁杂心情，快要让她的cpu烧干了。 说出来，多个人分析，会好受一点吧。 她斟酌着，面上不知觉带出几分凝重。 叶星雨也配合地更凑近她，聆听她随时要宣之于口的情报。 看起来很沉重呀，首席到底遇见了怎样棘手的问题？连订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也顾不得了。 为首席分忧，刻不容缓。 薄冉樱嗡动唇瓣，轻声吐出一行字，“你更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啊？” 她不敢透露太多信息，被叶星雨定位到具体的人，问得足够隐蔽迂回。 就这？ 叶星雨顿时卸下紧张兮兮的表情，耸肩放松地坐回去。 她没想到薄冉樱沉吟半天，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虽然心下有些不理解，但她还是认真回道：“其实这两个理论，并没有绝对的相对，站在个人的立场，怎样去看待都可以，当你问出这个问题，你的心里就已经有指向性了。” 薄冉樱沉默无声。 叶星雨继续说：“第一眼就对某人产生强烈的意愿，被她的面貌或者气质所倾倒，打动，想要与之交往，进一步发展成爱情，这种意愿胜过其他人，只对她才有特别的感觉，在一开始就对她有着与众不同的好感度，对方都不需要做什么，你这边就能被自我攻略，喜欢无限攀升。随着时光远走，撇去天然的吸引力后，荷尔蒙攀升的阶段结束后，也许好感会逐日降低，最终她也变成你生命中和其他人一样的存在，但也有可能一眼万年，从第一眼就心动到永远。 另一种，更加精炼的解释，当时只道是寻常。” “你以为的一见钟情也许是日久生情，认为的日久生情也有可能判断失误。” 叶星雨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地收尾。 这番言论像是一副铺开的浩瀚书卷，其上的文字化作游鱼，跳跃着游荡到薄冉樱的识海内，在其中安营扎寨，薄冉樱若有所雾，但心中尚存迷茫。 她觉得这两种，南祈似乎都沾了边，又好像，哪种都没沾。 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她默念了数次，若有所思。 又期期艾艾地想追问更多，“那你……” 叶星雨已经猜到她想问的内容，直截了当道：“我两种都谈过，体验都很不错啊，我的经验就是顺其自然，不管怎样，都相信这是最好的安排。” “顺其自然么？” 薄冉樱低声重复，声音轻如蚊呐。 可她的习惯使然，总是下意识地瞻前顾后。 在每件事还没有发生时就开始设想故事的结局，每一种可能，没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驱使，总也下不定决心。 她不太确定，自己能否顺其自然。 叶星雨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她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瞳，探听她提问背后的缘由。 “怎么，订婚宴将近，开始信奉恋爱玄学，琢磨和乔二公子的感情经历啦？”她循着最可能的方向去猜测。 薄冉樱却脸色乍变，语调急促：“不是。” 叶星雨：“阿？” 薄冉樱意识到不能再说更多，她镇定下来，用和缓的语气打消叶星雨的疑虑，“我就是昨天看了个视频，有点好奇。” “谢谢你啊，星雨。” 她敷衍，无形中制止住叶星雨还要展开的话头，以吃完午餐作为借口回到休息室。 手机忽地震了一声。 她查看，是微信提示有新的邮件，待接收。 显示发送人：MURUO 薄冉樱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并不是常见的博彩邀约信息，而是一个被打包的压缩文件，附上简单直白的文字描述： [拜托你认清现实，看看谁才是最适合乔熙宇的人！！！] 世末歌者（3） 第54章 瞥见那个名字, 薄冉樱下意识皱紧了眉心，泛起生理性的反胃感。 等那阵来袭强烈的难受过去后, 她才有精神去琢磨那行指向性明显的文字。 啧。 想要取代她曾经的身份，自荐枕席的意味仿佛要溢出屏幕。 薄冉樱想，她可能知道附件里的内容了。 防止错判，她还是点开压缩文件，查看其中的内容，加载完后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系列衣衫不整的照片，还附赠了一段视频。 女人缩在男人怀里, 脸颊泛出不自然的潮红，身后是洁白的床单，一片揉烂的折痕, 不堪入目。 照片里, 两个人的面目清晰可见，身份一目了然。 薄冉樱只看了一眼, 就手忙脚乱地叉掉, 一键返回到主屏幕。 再多看一眼, 她就要控制不住地吐出来了。 真恶心。 像是吃了苍蝇般的恶寒。 她被乔熙宇隐藏已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深深惊讶到。 在过去的相处中, 她居然没有发现端倪。 这就是他所说的正常恋爱么？ 既然她无法给予，那就换个人来。 不, 她也是察觉到过乔熙宇暴露出来的一丝丝不对劲的。 薄冉樱回忆起前些天和乔熙宇的视频通话，那时候的疑惑, 到了此刻都云开雾散。 熬夜后眼圈周围的淡青色、穿着高跟鞋敲门进来送文件的女人、瞬间抖动的屏幕、猝不及防被挂断的通话。 原来送文件是假, 送温暖才真。 当时找乔熙宇的, 大概就是发送邮件的这位MURUO吧。 不知道具体的拼写是哪两个汉字，薄冉樱对女人的信息并不在意。 萦绕在心中的, 仅仅是恶心和惊讶的两种情绪，她坚定起来，分手这件事不能拖，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和乔熙宇斩断联系，解除婚约。 她的行动力很强，即刻便把和乔熙宇分手的决定通知到了双方父母，顿时引发两家长辈的轩然大波，薄家父母更是连夜飞往临溪，了解分手缘由。 说是这么大的事，哪能是随意做个口头决定就行的，至少也得双方长辈互相见个面，交谈过。 父母怕她冲动，乔家那边也不肯接受她要分手。 尤其是乔母，舍不得自己看好的准儿媳忽然消失，几次三番地对薄冉樱表达关心，询问她有什么心事，并且驱使乔熙宇去找她求和，试图挽回这段关系。 薄冉樱简直不胜烦扰，乔熙宇也一直不给家人确切的解释，让长辈都觉得两人还有复合的希望。 她也不再遮掩，直接当着两家人的面，甩出乔熙宇确凿的出轨证据。 照片，视频，角度像素皆清晰，全然没有作伪的可能，还是当事人主动提供。 这下子，乔家人悻悻然，再也无话可说，不好意思再叫薄冉樱和乔熙宇继续订婚。 炮火全部转向乔熙宇，说他是猪油蒙了心，没有礼义廉耻…… 薄家父母自然也心疼女儿受了委屈，由衷支持女儿的决定，什么都不必再说，必须分手。 满腔的情绪使然，溢于胸腔，对乔熙宇横眉冷对。 至于乔熙宇，在看到薄冉樱拿出那些证据时，就傻了眼，表情精彩纷呈，有愕然，有羞愧，有愤慨恼怒。 他想起良多。 想到沐若柔媚清纯的模样，眼底满心都是对他的崇拜和依赖，对他充满关心，敏锐感知到他工作和生活上的不顺心，尽力去取悦他，他也习惯性地向她倾诉，对她从未生出过防备，一个刚出学校又倾慕他的毕业生，能有什么心思呢？ 昨晚他和薄冉樱分开后，他心神难宁，闷得发苦，恰逢沐若打来关心电话，询问他和薄冉樱的约会如何，是否顺利…… 他们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最后结束通话的时候，手机都已经变得滚烫。 他万万没想到，沐若背地里会主动去骚扰薄冉樱，宣告自己和她的亲密关系。 乔熙宇可是从未把沐若当做正经女友看待的，她只是他疲惫难受时的港湾，短暂停靠罢了。 场面一片狼藉，荒唐无比，在各方的争吵和评判声中，终于是解除了这桩婚约，停止一切关于订婚宴的筹备，同时向外界宣告乔家二少和未婚妻薄冉樱分手，两方再无任何羁绊。 薄冉樱轻轻松松，孑然一身。 她终于，只是单纯的薄冉樱，身上再没有任何标签，不需要别人的定义。 她和乔熙宇分手的消息迅速扩散，很快，舞蹈团的同事都一一听说。 明白订婚宴不是无限延期，而是直接终止。 她们不清楚其中的内幕，但是平日里朝夕相见的薄冉樱，日常中就可以观察到人家的情绪，见到她为南祈而低落的神态，自己一番误会脑补。 再结合之前薄冉樱接受祝福，答应同时准备好伴手礼时流露出的害羞姿态，自发为她圆上婚约解除背后的真相，只有叶星雨，从其中窥得一丝真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接下来的日子，薄冉樱去4s店定了新车，闲暇时间都会去手艺店修复烟灰缸，虽然进度缓慢，但是每每看到它在手心，一点一点恢复成曾经的模样，心中都会涌起一阵失而复得的悸动。 这也意味着，她和南祈见面的日子不远了。 这悸动是希望是动力。 一天下午，薄冉樱接到一通来自高中同学谢瞳的电话。 高中时，谢瞳和她关系不错，后来去了国外念大学，毕业后也一直留在国外工作，两个人的联系渐渐少了。 这会接到谢瞳的电话，薄冉樱很震惊。 听到谢瞳致电来意后，薄冉樱的愕然直接浮现在脸上。 谢瞳说她已经和女友在国外领证，合法结婚，这次回国后就定居下来，留在国内发展，同时也想在老家举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仪式，观礼人员就是双方关系近的亲属，再邀约一些朋友。 人已经抵达临溪，想带着女朋友一起，和老朋友叙叙旧。 薄冉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择日不如撞日，和谢瞳约定时间，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在她的印象里，谢瞳在高中时期就属于很有个性，张扬惹眼的人，她毫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在男生和女生偷偷摸摸搞地下恋情，躲避校领导老师的目光鹌鹑行事时，她就大大方方地牵着女友的手，在学校操场扬长而过。 有人问起两个人的关系，她将手搭在女友肩膀，语气嚣张，“哦，我们啊，谈对象呢。” 这是她当时在有限的认知里，现实中第一次接触到女孩子情侣。 这也是她高中生涯里，不可或缺的一段记忆。 现在听到昔日友人和恋人修成正果的消息，她为其高兴不已，又十分怀念旧友。 怀揣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去和谢瞳碰面。 谢瞳和女友已经提前到了咖啡馆。 看到她时，谢瞳还一个劲地往她身后张望，像是要把那处空间盯出一个洞来。 薄冉樱不明所以，落座后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你家那个小尾巴，竟然没跟着你一起来么？”谢瞳摩挲着下巴打趣。 薄冉樱：“阿……？”险祝负 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 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谢瞳说的应当是南祈。 而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南祈了，恍如隔世。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谢瞳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心直口快道：“我以为南祈听到你要见的人是我，不管怎么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陪你一起过来。” 她深深记得，在高中时期，她明确说明过自己性取向的情况下，每次和薄冉樱交谈，南祈都盯得紧紧的，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充满警惕，害怕有人觊觎薄冉樱。 如同守护着属于她的那颗糖，不许别人触碰到糖纸。 羽毛（1） 第55章 谢瞳作为同样喜欢女生的旁观者, 看得分明，南祈一定对薄冉樱怀有与众不同的心意, 才会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所以她认为，凭借南祈对薄冉樱的在意，一定不会让薄冉樱单独见她，即使她已经有了女朋友。 南祈没有出现，就显得非常奇怪。 薄冉樱低垂着眼眸，掩盖住眼底那丝落寞，白皙的脸孔透露出微不可查的脆弱和茫然, 终于想好形容她和南祈之间的措辞。 “我们闹了点小矛盾，吵了一架。” 解释南祈没有过来的原因。 短短的一句话，引人遐思, 谢瞳品出些许意味, 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她嗅到八卦的味道。 她先为女友和薄冉樱互相介绍过身份。 薄冉樱得知了谢瞳的女友名字叫罗喻茜, 说让她叫小罗就好, 是谢瞳在多伦多留学时认识的, 大学校园恋情，从学士服到婚纱。 寥寥数语, 配合两人举手投足间溢出的甜蜜感就足以让人感同身受，这样的场景薄冉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高中时期, 围观谢瞳带着女友在校园里招摇过市的场面。 她砸吧砸吧嘴, 喝了一口香草丝绒拿铁, 明明是少甜，可她却品尝到了胜过标准甜的滋味, 味觉宣告失灵。 薄冉樱有点好奇，谢瞳见到她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的开场白会是这样。 她摩挲着陶瓷杯，手心温度渐暖，“你怎么说，南祈是我的小尾巴啊？” 问出这话时隐隐地有点害羞，又觉得这个称呼可爱极了，用在小祈身上着实很贴切，她只叫过南祈宝宝，还没有叫过她小尾巴。 真想看看小祈听到后的反应啊，一定可爱得冒泡吧~ 薄冉樱心有憧憬，思绪不自觉飘荡。 “怎么不算？”谢瞳掷地有声地说道：“你俩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寻常人想和你们说说话，都还要考虑另一个人的眼光，时间长了都仿佛打扰到你们。” “好像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薄冉樱不好意思，又啜饮了一小口拿铁，掩盖住诧异。 “说起来南祈居然舍得和你吵架，连你出门见我都不在意。”谢瞳又提了一嘴。 薄冉樱汗颜，她根本就没有告诉南祈，自己和谢瞳见面的事情，而且她也不能够理解，谢瞳怎么总是说南祈会很在意她们单独见面，她是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下一瞬，谢瞳就吐出惊人之语，猝不及防解答了她的疑问。 “说起来，你和南祈关系也很稳定了吧。” “什么？！” 薄冉樱瞪大了眼睛，手中拿铁被她下意识推远到一边。 关、系、稳、定。 她艰难咀嚼着这四个字，脑子里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这貌似不是用来形容朋友关系的吧。 朋友，当然很稳定，她维持得很好呢。 谢瞳显然意有所指。 她过度诧异的反应让谢瞳挑了挑眉，面上也浮现出意外，“诶，难道她还能忍到好多年后才表白吗？不应该啊，她看起来很喜欢你。” 薄冉樱人还是浑浑噩噩的，缓慢反应了一会，道：“不是，她很早就表白了。” 谢瞳笑，“我就说嘛。” “但是我没有答应她，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薄冉樱喉头莫名有些发哽，平日里总是轻易说出的句式，这会说出来却有种悬浮感，缺乏了该有的坚定。 这种变化让她感到陌生，仿佛有什么大事件即将发生，打破她长久以来的平淡生活。 高中毕业后，谢瞳鲜少回国，和薄冉樱的联系也很少，不清楚她的近况，一切都按照最自然的方向去推测，这会听到事情的走向居然偏离了她的预期，也是十分震惊，唇角还未完全上扬，就彻底僵硬。 “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都是朋友呢。” 她疑惑地感叹，“你们当初的相处，和情侣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南祈对你的感情很明显，你看起来也是喜欢她的，我以为你们会在以后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 “我还不小心看见过一次，你们在学校大礼堂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南祈发现我之后立刻就用衣服上的兜帽遮住了你，其实我什么也没看清，但我猜应该是在接吻吧。” 对于那片树林的用途，谢瞳也心知肚明，不可能有人去那里是为了说悄悄话的。 班长和英语科代表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像是两支纠缠在一起的青涩花朵，美好且赏心悦目。尽管薄冉樱和南祈始终以朋友相称，可她从那时起就认定了这对情侣，悄无声息地嗑起了cp。 听到谢瞳提起少时旧事，薄冉樱的脸顿时爆红，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摆出怎样的一副表情，她没有想过自己和南祈曾经在学校里避开人群，偷偷接吻的场景会被人撞见。险住副 虽然谢瞳说了没有看见，只是认出来了她和南祈，猜到了她们正在做的事情，都过了数十年之久。 可也还是觉得，好羞耻啊！ 手指忍不住地在桌面抠了又抠，形成几道浅浅的，迅速消失的长痕。 “你……”薄冉樱扭捏着，欲言又止。 有满腔的话想说，却突然丧失了语言组织的能力，最后挫败，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询问起谢瞳和小罗相知相恋的过程，以及怎么取得家长们的认同和祝福。 两个人依偎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薄冉樱述说恋爱当中的过程，时而相视一笑，情到浓时，落落大方当着薄冉樱的面亲亲，或是亲吻脸颊，或是唇齿相依，每当这时，薄冉樱都会侧过视线，但也有防备不及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 谢瞳其实看懂了薄冉樱的欲言又止，知道薄冉樱大概想问，她怎么会觉得她喜欢南祈，笃定她们会在一起。 她抛砖引玉，讲述了自己怎么发现喜欢女生的经历。 她算是天生的拉拉了，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漂亮女生，看到穿着裙子的女孩子从她面前经过时，会不好意思，不敢去看别人露出来的肌肤。 小时候还比较朦胧，再长大一些，遇到的第一个有好感的女生，是小学五年级时上语文课的班主任，会期待得到班主任的关注，夸奖，晚上做梦的时候还会梦到…… 在一个刹那，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喜欢女生的。 在同龄人都还在沉迷于校草，王子，总裁类型的言情小说时，她已经上网看起了百合漫画，喜欢上这种小众的爱情故事。 听完之后，薄冉樱陷入了沉思。 她今天受到了太多的震撼，脑子里一下塞入了满满当当的情节，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脑海里反复闪过这些年来，她和南祈相处时的碎片，层层叠叠，累积成强有力的冲击，想要冲撞掉内心深处那条厚重的锁链。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了，像是抓住一条悬浮的枯枝，脆弱得一掰即折。 “这么多年，我很依赖小祈……很依赖她。”闲竹服 “我不想和她分开太远，希望高中毕业了，也经常能够见到她……所以我和她约定，要报考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她答应了，上了大学后，我们果然时时见面，每天几乎都会打视频。” “我觉得她好可爱呀，她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可爱的一个。” “我喜欢看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看她照顾我，也喜欢欺负她，喜欢拥抱时她总先我一步张开双臂的样子，喜欢她对我的特别。” “她对我告白过很多次，说喜欢我，爱我，我的回答都是拒绝，我不明白，我们做朋友挺好的呀，她为什么就是想和我谈恋爱呢？我觉得我对她的感情就是友情，和她想要的不一样。”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互相陪伴……” “可是她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也是拉拉，她喜欢小祈，会对小祈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 “我不喜欢她，我希望她能离小祈远一些。” “可是小祈却不反感她，还和她走得很近，答应和她看电影，却不肯陪我！还让她接我的电话！扔了我送给她的礼物，我好生气啊！！” “小祈也生气了，她不理我呜呜呜呜。” “我不想和小祈分开，不要她用冷漠的眼睛看着我……” “我舍不得……” “我不知道，是我生病了吗，还是说原来我也喜欢着小祈？” 薄冉樱絮絮叨叨，眼眸情不自禁地被泪光打湿，摇摇欲坠的泪珠挂在眼睫，向谢瞳和小罗求助。 谢瞳拉起女友的手，相互莞尔一笑，脸上露出过来人的矜傲，悠然道：“这就要倾听你内心的声音了。” “我们怎么能够替你做决定？” 小宇（1） 第56章 回家的这一路上, 唐恋的心情都十分美好。 如果不是顾忌着南祈，怕影响到她对自己的感官, 她有可能会即兴哼歌一曲的。 她快速复盘一遍今天的事宜，从她主动到盛祈律所约南祈看电影，抓住时机膈应刺激到薄冉樱，让南祈在她和薄冉樱之间选择了和她走，到她用新的烟灰缸覆盖掉南祈薄冉樱之间的过往。 自觉发挥得很出色，在心底为自己喝彩一声，攻略南祈计划初步作战成功, 耶比！ 她激越开心着，心底这点情绪就不自觉地带到了脸上。 南祈在倒车之余，窥得她身旁女人飞扬的眉梢, 浑身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明明还矜持端坐着，却叫人潜意识里感受到她正在快乐地摇摇晃晃, 自然散落的黑色长卷发散发出温柔光泽, 每一根发丝都被赋予灵魂, 在她的胸口，肩膀, 腰际自由舞动，跳着动人舞蹈。 可见她正在期待着什么, 南祈没有说话。 南祈停好了车，她们直接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 轿厢内只有她们两个人, 环境忽然变得逼仄起来, 南祈一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唐恋的存在感也尤为强烈。 方寸之间，目光所至, 全都是她。 口袋里的烟盒硌得她腿微微有些难受，是她在下车前揣进去的一盒烟。 进来之后，唐恋不等南祈反应，抢先按下了她家楼层的按钮，电梯接受指令，稳稳上行，显示屏幕上的楼层数字不停变化，期间没有任何的停顿，这栋楼里所有人在此刻都诡异地停止出行，她们是这趟电梯的专属乘客。 锃亮如新的轿厢映照出她和唐恋的身影，唐恋紧紧站在她身边，没有触碰到她，但从对面映现出的画面来看，她们就是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南祈循望着那处，目光复杂，刚想往旁边挪开两步，让视觉上的假象也消失。 只听得咔嚓一声。 “好看。”同时落下的还有女人愉悦的声线。 唐恋已经迅疾地掏出手机，用摄像头拍下这一幕。 被唐恋的反应速度折服了。 唐恋忽略她展露出的无语神态，眉眼弯弯，“照片回头我p好了发你一份呀。” 南祈摇头，无力地耷着眼睫挣扎，“不许发出去。” 这姑娘发朋友圈的频率尤其高，并且最近更新的动态，还都和她相关，里里外外都透出一种让她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的热情。 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做她的朋友圈常客了。 她只好认真嘱咐唐恋，提前拯救自己。 唐恋笑意凝固，不满意地控诉，“哎呀，你这是限制我的行为！” 她拍下来，就是想要分享的呀。 南祈已经熟悉了唐恋层出不穷的小诡计，不想和她陷入麻烦的讨论，防止三言两语着了她的道，让事情发展符合她的期望，直接顺着唐恋的意思说，一本正经的：“嗯，我就是限制了。你是否需要法律援助？” 她忽然的转折打断了唐恋。 唐恋停顿两秒，眼睛滴溜溜看着南祈，咽下喉间的不可思议，想不到南祈还会开这种玩笑。 和她工作时一丝不苟的冷感模样可太不相同啦，这样也是极为吸引人的，唐恋心里的喜欢正在肆意生长。 她有点好笑地反问，“怎么，找你吗？南律师。” 南祈深沉应对，“不可以，你这单我不接。” 唐恋噎住了:“…………” 难得见到唐恋如此，南祈唇角很淡地牵起，笑意一闪而逝。 很快又被另一种心情覆盖，随着楼层数字越来越接近，她忽然就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反复询问自己，真得要和唐恋去看电影吗？她先前答应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些，要不——还是各回各家吧？ 唐恋本来还沉浸在南祈偶然的俏皮中，还没感受到几分呢，身边的气压忽然就降低了。 她心中一凛，果断望过去，刚好看到南祈面对着显示屏上的数字，面庞深沉而冷凝，似乎陷入纠结里。 电梯越升越高，南祈那抹犹豫就表现得愈发明显。 这是又想反悔了？ 警铃呼呼作响，唐恋当然不可能让南祈有犹豫的机会，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掉。 她当机立断地在照片事宜上做出妥协，先下手为强，妩媚狭长的眼眸勾出细腻的情丝，透出几分令人心碎的忧伤，像是一朵醉人的晚香玉，轻巧地落在经过的天鹅绒羽，轻吟低语，尾调带着些被辜负的骄纵。“朋友圈我不发啦，照片我留着自己欣赏，唉，谁让我们南律师魄力这么强呢？南祈说的话，我当然要好好听啦~” 说话间，已经到了对应的楼层。 “走啦走啦。”唐恋见状更是快言快语，拽着南祈走出了电梯。 已经没有了回头箭，南祈半推半就着妥协了，劝慰自己，看个电影，也没什么关系啊。 刚才被唐恋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她都有种自己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的错觉。 进了家门，唐恋欢欢喜喜地给她拿出一双新拖鞋，邀请她试穿，明亮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和南祈的目光一撞，南祈先一步避开，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拖鞋上。 她躬身，缓缓把脚套了进去。 是双黑白拼接色系的毛绒拖鞋，露出脚趾的开放式设计，简约而大方，冷调的色系在冬季稍显严肃，却很符合南祈孤高清冷的气质，浑然天成，仿佛为她量身设计。 质感柔软而舒适，南祈今天恰好穿的是双白袜子，融入到其中的色系里。 唐恋喟叹：“我就知道你穿着会很好看！！” 南祈穿上走了两步，脚趾在袜子的遮掩下动了动，陷进柔软的布料中，暖和极了，她诚恳地评价，“谢谢，很舒服。” 即使是买双拖鞋这样的小事，她也轻易地从其中感受到唐恋花费在其上的心思，绝不敷衍，她享受到了，确实是应该感谢的。 别有用心又如何，至少她的心思都是放在明面上的。 落落大方，南祈不觉得反感。 南祈肯定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荡得唐恋灵魂发飘。 她自动给南祈上了一层缱绻缠绵的滤镜，哪里抵挡得住南祈这样直白的夸奖，选购时期待的心思，加上此刻南祈真的穿上了脚，变成绚烂的火花。 砰的一声，在她心底炸开。 唐恋沸腾起来了。 她撩了撩顽皮的发丝，指尖触碰到微微发烫的脸颊，出乎她的意料，但也无所谓了。 她把南祈安排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先让她随意休息会，自己去调试投影仪，南祈不置可否。 唐恋哼着歌，在墙上悬挂好幕布，同时打开投影仪调整位置，忙得不亦乐乎。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 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 出现在我梦里。 我不管未来会怎么样， 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 我不管结局会怎么样， 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但我每天都想见到你。 我想真的跟你在一起。” 调整的时候，过一会就用目光搜寻着南祈的身影，看到她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房子里，不管她在做什么，唐恋都感受到一种由衷的满足，心里的喜悦也在不断扩散。 弄好了投影效果，唐恋下意识地寻找南祈。 叫了声名字，没有回应。 她讶异地来回走动搜寻，一眼就看见了阳台上那道身形悠长的清丽身影。 她伫立在一整片落地窗前，窗户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晚间江岸边凛冽的凉风席卷而入，刮得南祈鬓发散乱，衣服被吹出蓬松鼓起的弧度，向后张牙舞爪的。 她侧脸对着窗户，江岸两侧万千的灯火在她身后形成一幅瑰丽的背景图。 她微仰着脖颈，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灰白色的烟圈不断浮现在她的面额前方，慢慢地腾空而起，在空气中沉浮。 南祈静静地抽着一根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她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忧郁的，神秘的，令人不安的气息，宛如秋天花园里枯萎的花朵，在冬季来临前无望地蜷缩成一团，迎接心碎的冰寒，又像是一颗孤独小行星通往幽远地下……那里更暗，更了无生息，一片寂静。 唐恋看得心口狂跳，有种南祈即将要乘风离去的心惊肉跳之感。 她连呼吸都放轻缓。 朝着南祈快速走过去，走近了，无意瞥见南祈脚上那双黑白相间的拖鞋，心跳频率才逐渐回归到正常。 这是属于她的印记，她给南祈打上的印记。 刚才的联想都不作数。 唐恋返回到卧室，特意拿了个东西，才再次走到阳台，在南祈疑问的眼神中，盯住南祈指尖那根长度约为2/3的香烟。 快准狠地叼住烟蒂的部位，抢走南祈的烟。 期间唇瓣不可避免地挨到南祈的指腹，在上面留有濡湿的触感。 南祈腾地缩回手，如遭电击，被唐恋不小心舔过的那只手垂在腰际，跟失灵了一般，不知道该怎么摆弄。 之前有些郁郁的心情，想吹晚风和抽烟来纾解，此时已经剩不下什么。 她惊愕极了，眼下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应对当下发生的事情，怔怔看向唐恋，“你，你怎么……” 始作俑者不见半分羞色，还在对她眯眼笑，神情无辜。“我想试试南祈抽的烟。” 看到如此鲜活，又震惊又疑惑的南祈，唐恋的心中踏实起来。 南祈眼睁睁看着唐恋说完这句话，转眼就把她吸过的烟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南祈：！！！ 那可是她吸过的诶！ 这一下，不仅是手指感受到异样，南祈头皮都有种发麻感。 不论她和唐恋之间的关系，单是这件事，就让南祈感受到一阵难捱的羞赧，唐恋这样的行为，对她来讲还是太超前了。 唐恋倒是很懂礼尚往来的道理，抛给南祈一支新买来收藏着玩的电子烟，“喏，一物换一物，蓝莓味的。” 南祈没看清她扔过来的是什么，下意识接住，看清手心里躺着的那支电子烟，陷入诡异沉默。 她当然不会接受唐恋这样荒谬的提议啊。 “不必了。” 唐恋弯腰，双臂抵住窗沿，颈间那条银色蝴蝶项链漾出漂亮的轨迹，笑吟吟道：“是新买的。” “那也不用。”南祈仍旧坚持。 于是唐恋知道了，南祈大抵是有些洁癖的。 写给南祈的备忘录里，待会要加上一条。 【南祈有些洁癖，要注意。】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烟草的味道在她鼻尖环绕。 小宇（2） 第57章 唐恋曾经认为, 近些年大肆宣传的电子烟就像是在吃各种包装漂亮口味不一的水果糖，方便快捷, 不需要打火机点燃，更没有残留烟味，还很容易激发人想要收集完一整个系列的欲望，她被这些宣传词所蛊惑。 可是她今天才觉得，偏传统式的香烟才是人间仙品，从南祈手中抢来的这根烟，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充满“南祈味道”的烟。 附着一层严肃而清澈的绿调, 苍绿、清新，如同冰雨。弥漫着丝丝缕缕潮湿的水汽，转瞬即逝, 浮现出被暴雨打湿后一片碧蓝如洗澄澈的天空, 阳光从其中倾泻，带来希望和坚决。性感极了。 是的, 唐恋觉得这支“南祈味道”很性感, 她沉迷其中。 心尖开出了一朵星星花, 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狭长的眼尾泛出点点粉红色，灼灼逼人, 让人不敢直视。 香烟即将燃尽，火星快要窜到烟蒂, 唐恋的指腹触摸到热意。 她意犹未尽，在夜里发出略带哀思的叹息。 怀念地等了一会, 才返回去, 将烟蒂摁熄在客厅的烟灰缸里。 她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 南祈始终呆立在原处没动，把唐恋的言行举止都尽收眼底, 心底那股羞意竟然愈演愈烈。 只觉得唐恋的每个动作，都透露出无法言明的深意。 朦朦胧胧，难辨其中真意。 怎么唐恋能做到旁若无人，她却要陷入这样的难捱的困境里。 南祈想要快速摆脱这样糟糕又恼人的状态，她把窗户拉开了一些，凉风灌入地更加猛烈，身体直面冷凝的初冬气息，心底那股热意被物理降温。 她逐渐恢复了平静。 清了两下嗓子，开始没话找话，假装镇定，“唐恋，你投影弄好了吗？我们今天看什么电影？” 她回到客厅，墙面悬挂着的那副幕布上已然出现出投屏成功的画面。 唐恋正要回答，目光不经意落到南祈的身上，那只被她舔过的手还僵直地垂放着，仿佛和南祈的其余躯壳分割成单独的部分。 可可爱爱，轻易叫人生出捉弄心思。 唐恋果断地改变主意。 环视一圈屋内的布置，内心很快有了想法。 她唇边逸散出笑意，眨眨眼睫，对南祈轻轻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神神秘秘的，南祈不免感到好奇。 只见唐恋煞有介事的，先跑去阳台，关闭了一整面落地窗的窗户，拉上窗帘，挡住外面绚烂的灯火。 接着把其他地方的灯都关掉，只余下客厅里的灯光。 但也从白炽灯换成了一盏橙黄色的暖光灯。 她撤掉了方才悬挂好的幕布，搬来一台老式dvd机。 随着她的一通操作，屋子里的光亮顿时暗了几个度，朦朦胧胧的，明暗交替。 客厅一角的小桌子上，正供奉着那樽王灵官的神像，面前香炉中檀香缕缕袭绕，散发出令人安宁的气息。 种种元素相结合，仿佛让人置身于八九十年代的上海弄堂，亦或是江南古城边的青石板铺就的狭窄小巷，偶然经过的燕子落在屋檐，发出叽叽啾啾的叫声，大门敞开的院子里，隐隐传出播放影碟的声音，很有氛围感。 而茶几之上，包装新潮的可乐和爆米花摆放其中，点缀着整个环境，形成奇异的时空碰撞。 恐怕让人一瞬间难以分清今夕是何年。 南祈嗅着空气里淡淡飘来的檀香，心绪一片宁静，她在唐恋刻意营造出的观影环境里，感到很安心，舒适，不由为稍后的观影产生了些许期待。 “你把幕布收起来做什么？” “我们不用这个看了。” 南祈疑惑，“嗯？” 唐恋嫣然一笑，拉着她来到电视机旁，抽出两张抽屉，“你瞧。” 南祈投去视线，立即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的全都是影碟！ 嗬，还真是往日情景重新浮现。 “我有收集的习惯，里面收藏了好些经典的影碟呢，有些我看过，有些还没看过，我们今天就用dvd机来播放吧。”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我们一起看呀。”唐恋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甜甜的笑容，声线也十分温柔，循循善诱，带着丝宠溺的意味。 浅褐色眼瞳中倒影着一缕微不可查的微妙。 南祈没有注意到。 她确实对这堆影碟兴味深浓。 要知道，现在大街上，影像店已经是十分罕见了，以前的许多唱片，光碟，都早已绝版。 唐恋家中的这些，可以称作价值非凡。 她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伸手，去翻看那些影碟，遇到她非常喜欢的经典影视作品时，仿若寻到宝贝，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声，眼眸中浮现出星光点点，接二连三念出剧名。转头去和唐恋讨论，问她有没有看过，喜欢其中的哪些人物，整个人鲜活极了。 她不知晓自己的变化，唐恋却能敏锐察觉到南祈在一点一点地放开自己，泄露出真实的心情。 显然，她这招临时想出的策略，误打误撞地投其所好了。 她想实现的目的还未达成，倒是惊喜地收获到了果实。 得到唐恋的正向反馈后，南祈就非常满足。 翻着翻着，她忽然发现了一些外壳没有任何标记的光碟，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影碟，被整理在一处。 她拿起其中一个，询问唐恋：“这怎么没有名字啊？” 唐恋淡淡地抬起眼睫，语气里没有什么起伏，“好像是比较珍贵的吧，记不太清，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南祈不疑有他，当下便打开了盖子，看见其中的光碟。 咣当一声， 手里的光碟连带着盒子坠落在地面。 南祈面庞唰地红透了，热意一直涌到耳朵尖，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这，啊，怎么是，你家里怎么有这个？” 语言体系紊乱。 怎么也讲不出那个名词。 眼前挥之不去的那一幕，反复重播，给南祈造成了巨大冲击，她像是摸到了荡手山芋。 光碟朝上的那一片，印刻着两个衣衫半褪的长发女人，一人跪着，一人攀扶着另一人的肩膀，欺身而上，将身躯挤入那人的的腿间，探出舌尖去亲吻女人的下巴。 这样的宣传图昭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南祈大抵听说过这样的存在，但她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一见，才知晓，原来是长这样的…… 既然她开出的这个盲盒其中是如此光景，那其余摆放在一起的，是否也是？ 南祈的思维乱七八糟的。 她恍然想起自己之前与此时截然相反的心境，原来这样昏暗的环境，除去使人安宁的作用，还容易滋生出一些葳蕤心思，譬如唐恋。 到了此时，她也明白了唐恋放弃使用投影仪背后的别有用心。 她竟然装得那么好，在接触到真相前，她一点也没感受到。 南祈用心有余悸的目光看着唐恋，她有心去捡地上的光碟，担心摔坏了，可她又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直面一次画报女郎的冲击，陷于两难之境。 看到南祈如她所愿地找到了光碟，并且打开后，唐恋终于能够卸下佯装出来的不在意，绽放出动人惑色笑容。 她微微抖着肩，笑得肆意极了，黑发披散弥漫在她的脸上，光碎在眼眸里，泄出略带红意的风情，尖尖的下颔微翘，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小狐狸。 见到成功捉弄到了人，便肆意盛放出喜悦的心情。 莲步轻移，捡起那张光碟，吹去上面沾着的些许灰尘，解决了南祈的困境。 面色如常看着其上的画报女郎，“原来是这个呀，我是放在这里的呀，真的都忘记了。” 她这会说的话，南祈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从鼻腔里泄出哼声。 唐恋循声看她一眼，合上手中的光碟，收好，放回到抽屉里，接着再接二连三拿出剩余的没有标记的影碟，打开来一一检查，嘴中嘟囔，“那顺便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了。” 南祈诧异地张开嘴巴，想要阻止，唐恋就已经飞速地揭开外壳。 而且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拿出光碟来检查的时候，刻着宣传图的那一面总是能够不偏不倚地落在南祈眼前下，把其中种种细节都看得分明。她想逃避都不能，被迫看了许多张姿势各异的宣传图，皆是生平闻所未闻的画面。 临溪属于内陆地区，冬日里的晚间，气温很低。 可是南祈此刻的身体，温度飙升，鼓噪的热意几乎要将她吞没。 之前吹过凉风冷却下来的身体和思想，功亏一篑。 南祈呼吸急促，低低喘着气，像是一条遗落在岸边，濒临缺水的鱼儿，露出来的肌肤，脸颊，脖颈，耳朵，几乎都是绯红色的。 脑袋一片空白。 唐恋虽然在翻看着影碟，可她的余光里一直在观看着南祈，注意着她所有反应。 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自己想要看见的害羞表情，心中颇为动容，想要把眼前的一幕给记录成册，画成画。 但过了一会，她开始发现不太对劲，南祈表现出的模样，未免太生涩了些。 她貌似逗弄过了火儿。 她立刻丢开了影碟，伸手摸上南祈的额头。 果然，那里热得发烫。 跟发了高烧似的。 唐恋的心里浮现出一个近乎于荒唐的猜测，不会吧。 南祈竟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相关么？ 她过于笃定地下了结论，以为南祈意识到自己喜欢女生后，也会去摸索到一些进修学习的方法，居然没有。 就这样度过了漫长的青春期么。 她上次就发现了南祈脸皮薄，容易害羞脸红，她害羞时的样子十分好看，让她着迷地想要多看几眼，今天便使了个小计谋。 孰料过了火。 得到的结果却是，南祈单纯可爱得要命。 哎呀，她可真是，遇到宝贝了。 屋顶（1） 第58章 唐恋收回手, 手心那块肌肤被南祈额间的温度传染得发热，给她带来一种颇为神奇的体验。 她有点好笑地看向面前快要熟透了的人, 总觉得南祈的脑袋上面，正在冒着一股股白色水蒸气，那是水沸腾之后产生的自然现象，与南祈现在的状态相比，也没什么分别了。 手指并拢，拟作扇子，顺着南祈脸颊红晕最深处扇风, 语调含着笑问：“这样有好些吗？” 随着她的动作，南祈感受到一阵迎面而来的凉风，是和缓的, 舒适的, 空气中可见纤长手指翻飞的剪影。 可一想到造成她心绪不得安宁的人是唐恋，南祈就并不想好声回应她。 她侧过脸, 有些幼稚地给唐恋抛了个白眼,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见状, 唐恋嘴角咧得更开，竭力忍住了才没当着南祈的面笑出声。 她在南祈看不见的角度, 用力掐着大腿。 没注意地方，恍惚着又掐到了傍晚在南祈车上时的那块肌肤, 余痛未消，估计早前就留下了青印, 这会手指刚刚揪紧就传来了痛意, 再用些力气, 只能咬牙抽着气忍痛。咸朱敷 唐恋心想，我为了追到这个女人, 受得伤也太多了。 她微弱的抽气声，没有叫南祈察觉。 她觉得唐恋那只在眼前不断挥舞的手，实在是有些恼人了，仿佛是在反复提醒她刚才不小心看见的种种画面，正想将其赶走，手指刚有动作，脑海里就如走马观花地，闪过一帧帧画面，叫她不敢去接触唐恋的皮肤，只得静静地克制住了所想。 但唐恋显然不懂得适可而止。 她心有疑惑，当即就直接问出了声：“唔，这是拉片啊，怎么，你没看过吗？”她轻易就说出南祈羞以说出口的名词。 轻飘飘的口吻，隐约带有几分调侃的笑意，像是黑夜中耀目的火星，顿时重燃南祈先前没有履行的想法。 她想也没想，挥手拍掉唐恋那只为她扇风的手。 微仰着脖颈，掩饰住内心的感叹，中气十足地道：“没看过！” 嘶， 意料之中的回答。 唐恋虽然猜到了，但亲口听到答案时，还是不禁感慨。 “怎么会从来都没接触过这些呢，这可都是非常珍贵的学习资料。”唐恋一副她实在是亏大了，错失良多的口吻。 南祈：“原来你管这个叫学习资料。” 南祈对这方面的了解实在有限，不清楚其中的一些黑话。 她青春期产生的荷尔蒙，或者说人生中的性启蒙全都来源于薄冉樱，和她在友情界限里的亲密互动都是基于内心下意识的本能，除了她之外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生活里，唯一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给了薄冉樱。 其余剩下的心思，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上，从高中得知父母有想将她送回福利院的想法后，她就想努力学习，用知识挣钱，她不想再成为父母嘴里的负担。 当初选择大学专业的时候，也受到了这股心情的影响。 这么多年，她的人生里只剩下两件重要的事情： 1.追求薄冉樱。 2.拼命挣钱。 她花费了数十年的时光，只实现了第二件事。 第一件事太难，她放弃了，放下了，这件事就要被她划出人生清单啦。 可以说，南祈迄今为止26年的人生，都过得无趣得很。 听见南祈用寡淡如水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赋予评价，唐恋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可，“嗯！” “的确是很具有教学性的高质量影片。” 南祈仍绷着唇角：“听起来huang里huang气的。” 女人白皙的脸上还泛着红晕，眼尾被羞躁的热意熏成粉红色，眼瞳湿漉漉的，像是冰川融化，成为了一滩毫无威慑力的雪水，身体微微颤着，却冷凝着一张脸，似指责似不赞同，对她的言论实在是很有腹诽。 让唐恋忍不住想咬一口。 啾住她紧绷的面颊，看她还能不能一本正经地继续反对她。 她忍着心中的蠢蠢欲动，面对南祈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偏见啦~这些拉片都是有剧情的，虽然全程都带着干货，但并不全都是你想象中的情景。” 南祈立即抓住她话语里容易引起误会的词汇，当机立断地反驳，“我什么都没想。” 南祈言辞凿凿，字字重音，生怕唐恋给她打上标签。 快要把自己的决心都要掏出来了。 “为了打破你的偏见，让姐姐来为你开展教学吧~” 唐恋忽地弯腰，以手撑地，逼近南祈，眼睛和南祈保持在同一水平线。黑色的大波浪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她的背脊，些许发丝还粘连在她一开一合的娇艳红唇上，黑与红的碰撞，在昏暗朦胧的灯光里，显得容色万千，性感勾人，有些发丝在空中打着旋落在南祈的肩头，带去属于唐恋的气息，把南祈笼罩在其中。 只听闻她吐气如兰，酥酥柔柔地说：“突击检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女孩子的？” 南祈拂开肩头的长卷发，从被唐恋气息的笼罩中剥离，拧眉纠正，“谁是姐姐？” 这个称呼，让她莫名有矮了唐恋一头的既视感，不禁想要出声纠正。 下意识地在这个问题上较起真来。 唐恋愣住，片刻后，慢慢地笑了。 喃出一声南祈听不清的低语： 果然，我们都会奇妙地把重点落在这样的称呼方面。 既然南祈在意，唐恋就循着她的质疑，彼此交换了一下年龄相关。 这下，两人方才知晓了彼此的年龄。 唐恋是比南祈小一岁的双子座，出生在六月。 南祈的生日则是在冬至。 再过不久，就是南祈的27岁生日。 唐恋很是迅速地改变了说辞，娇声唤她，“这下南祈是姐姐啦。” 旋即又很憧憬地羡慕：“哇，在冬至这天出生好棒呀！到了那天可以吃各种口味的拼盘饺子，还可以吃火锅、围炉烤肉，同时庆祝节日，这相当于过了两次生日呀！” 说这话时，唐恋的眼眸里闪烁着熠熠光彩，整张脸上都焕发出一种动人的神采，让人压根生不出怀疑的心思，认为她所言非实。 南祈身体僵住了一瞬，她认真观察着唐恋的神情，一不小心就被她眼眸里的神采和积极勃发的欢欣给打动，她确认，唐恋是真的为她感到高兴。 这种对她无条件的赞扬，总是令人忍不住开心的。 这一刹那，她想起很多。 曾经遇到的人，那些无意中被她所记得的评价。 其实，作为孤儿，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出生的。 生日是院长帮她选定的，选的日期就是她进福利院的日期，恰逢冬至时节。后来对外宣告的出生日期也都是根据这个来，她从不会多余解释，别人都下意识以为这就是她的真实生日。 有人知道她的生日后，曾不止一次地对她感慨，“原来你对人冷淡都是有原因的。” 她不解。 旁人便接着说：“冬至呀，下大雪的时节，所以你天生就冷，对人也不热情，感觉总是冷冰冰。” 就连父母也时常会如此抱怨，说她太冷淡了，一点也不像俗语里说的，贴心小棉袄。 她是不在意毫不相关人的说法。 可是父母的话却在她的心中刻下一道消逝不掉的印痕，之后她像是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般，在家中愈发地不想多言，大部分时刻，几乎都是安静的。 她方才知道，原来冬至过生日，还可以有这样温暖的解释啊。 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心脏也似乎被温柔地捧到柔软的棉絮中，被好生呵护着。 唐恋又说：“我记得临溪在冬至前后都会下雪呢，雪刚下起来的时候，落到地面上都是软绵绵的细雪，很快就化成了水，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才会逐渐变成洁白柔软的小雪堆，就像姐姐现在这样，一推就倒。” 唐恋深深凝视着她，手掌从地面移开，按在南祈的肩膀。 接着，那双手宛若覆有着魔力。 她也没有使什么劲，南祈身体就被推得往后仰，晃了好一会，才维持住平衡。 在她摇晃的同时，唐恋就快速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避免她真的摔倒。 南祈来不及指控，眼帘里都是唐恋眉飞色舞，一副沾了便宜的狡黠模样，表情既得意又可爱的。 下颔骄傲地扬起：“喏，我就说吧，姐姐一推就倒。” “我那是没有准备，你动作太突然了。” 谁知道你突然就推，一开始离我那么近，我就很紧张了。 南祈无声抱怨着。 “接下来，姐姐都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哦。” 唐恋也不管南祈是否接受，反正她顺着杆子往上爬，抓住南祈神思不够清明的时刻，能有多套路就有多套路。 “第一个问题，还是之前那个。” “不能单单只让你问我。” “不是说了，我是姐姐，我也有权利和你交换问题吧。”南祈本能地要和唐恋谈条件。 唐恋微诧，而后答应。“当然。” 南祈这才开始慢慢的回忆，唐恋问的应该是她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孩子的时间。 几乎不需要想，脱口而出：“16岁。” 高一，她和薄冉樱成为朋友的那一年。 心底萌生的那颗种子，便在经年累月的时光中，悄然生根，发芽。 很快，唐恋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么，第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间呢？” 南祈微微有些黯然，过了两秒，才答：“没有谈过恋爱。” 这下，许多关于南祈和薄冉樱的细枝末节，被唐恋瞬时捕捉到，在她心里组成一条清晰分明脉络。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南祈就恋慕着薄冉樱了。 屋顶（2） 第59章 她计算着, 从南祈的16岁到现在，都快过去11年了, 再加一个年岁，生肖都要过去一轮，实在是非常漫长的光景。 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一年呢？ 她第一次在酒吧遇见南祈的时候，能从南祈的眼里，瞧出对薄冉樱隐忍着的，深情喜欢。 南祈说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那便意味着, 南祈从头到尾喜欢过的人，就薄冉樱这一个。 这么长的时间，南祈就这样无望地爱恋着薄冉樱, 得不到心动的回应, 守着她以朋友的身份陪伴着。 唐恋光是想一想都要心疼死了，无关于她对南祈的心思, 只是单纯地心疼她。 唐恋疼惜地伸出手, 将南祈扣在自己的怀里, 给了她一个很珍视的抱抱。 南祈顿时陷入在一个温暖至极的怀抱里，有种融化了的感觉, 过了一会才察觉到唐恋对她做了什么后。 为此诧异，但霎时就反应过来唐恋此举的原因, 她一定是根据她的回答推算出来了她这么多年以来无望的爱恋。 她很不好意思，因为唐恋是她们故事之外的人。 突然被堪破, 有种微妙在心间流淌。 幸好, 拥抱的姿势不会暴露她脸上的难为情, 她可以肆意地把脸埋在唐恋的胸口，从她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温暖力量。 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段近乎于犯傻的执着, 都被面前的人理解了。 南祈的双手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垂放在身体两侧，没有选择回抱唐恋。 绒面材质的流苏凌乱地蹭过她的腰际、手心、腿弯，拂起一阵又酥又麻的痒意，叫人难以忽视，南祈迷蒙地回想起，这应当是唐恋半身长裙尾边的流苏。 她放任自己短暂沉沦了一会，才别别扭扭地推开唐恋，擦去眼睛里隐约泛起的水润，语气恢复成平日里的冷感：“矜持一点，你怎么总对我动手动脚的？” 随着香香软软的女孩子离开，唐恋心中一阵空落落。 还在怅然若失着，就见证了南祈这番变脸，唐恋顿时有点想笑了。 她大概明白这是所谓南祈版，不好意思，故作正经的推拒。 唐恋没拆穿。 她无奈地一摊手，歪头，分外无辜：“忍不住嘛。”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这是很难克制的呀。” 她直抒胸臆。 唐恋对南祈的热忱，总是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在每时每刻。 直白的理由，让南祈有些难以招架，她竟然找不到其中的切入点，去让唐恋克制自己的行为习惯。 南祈抚额，捏了捏眉心，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明： “唐恋，其实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要开启一段恋情的打算。” 她意在提醒唐恋，她的示好、追求可能会无疾而终。 劝她及时止损。 她不知晓唐恋会做出怎样的原则。 是就此放弃，还是依然坚持呢？ 这套拒绝的说辞，南祈已经说了许多遍，按理来说，她的心情应该很平静。 可是她这次，心里竟有些忐忑。 曾经她对待追求着，都是不留希望的拒绝，后续也都断了联系。 她性格淡漠，不愿意和别人产生紧密的关系。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 她能分出来的温情，就那么多，做不到雨露均沾。 她是生长在孤独宇宙的人，那里寸草不生，黑暗无边际，她既渴求光的到来，却又害怕光，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握不住那道光的。 光能照耀过来已经是奢侈。 就像是唐恋此刻赋予她的温暖，还有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美好解释，如果不再喜欢她之后，也都会消失吧。 得到后又失去，南祈难免可惜。 她发现自己并不想把唐恋等同于过去的追求者，和她断掉联系，她对唐恋不反感，相反的，还很爱看唐恋在她面前上演那些小心机。 如果唐恋自己选择听从她劝告，要离开的话。 那她也接受，她应当是可以调整过来的。 毕竟，她一直都是在黑暗里前行的呀。 “哇，要不要这么残忍啊南律师？！”唐恋先是瞪大眼睛，狐狸眼微微上挑，呈现出别样风情，瞪人的时候也充斥着美艳，夸张地叫嚷。 “但你可别想打消我的信心。” 她的反应，让南祈心里的那点忐忑消失殆尽。 “至于喜欢的类型，你说得太绝对了，我到觉得是，你以后未必会不喜欢我。” 唐恋唇角倾泻出一抹恣意张狂的笑容，显然对自己相当自信，又忽地将脸凑近南祈，略带挑衅地宣言：“况且，你充其量只喜欢过一个人，谈何概括喜欢的类型呢？” “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看看是谁先把持不住。” 南祈斩钉截铁：“一定不是我。” “哦~~~~~”唐恋溢出荡漾的波浪线。 南祈被激得情绪有点上涌，不由反问，“请问你又谈过几次恋爱呢？” “之前都是你问我，现在该轮到你回答了。” 唐恋非常高兴，一点也不把这当做是南祈的反击，她总能把南祈表达出来的意思往自己想要的方向曲解，“姐姐这是想要了解我的恋爱史吗，没问题哦。” “我只是想礼尚往来。” 唐恋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用食指和中指比出一个手势：“2次。” “不可能。”南祈本能做出反应。 看她撩起人来浑然天成，套路又层出不穷，长得明艳漂亮，怎么可能才谈过两次恋爱？ “你不信我呀？” 南祈重重点头，她不信。 唐恋抿着嘴唇，立刻显得委屈起来，拉长了尾音，幽幽叹道：“姐姐，我发现你对我，真得是很有偏见。” “你不能因为我太优秀，就认为我花心啊。” “只是觉得两次恋爱这个说法，好像很符合当下的择偶观。” 唐恋牙一阵痒痒：“看来我真需要给你好好解释清楚，免得之后姐姐心里埋下芥蒂，影响对我的评价就不好啦。” 唐恋一面说着，一面把南祈从地上拉起，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一副要和她促膝长谈的架势，南祈被她的郑重唬住，怔然了一瞬。 唐恋家的沙发是非常柔软的质地，并且设计成一个滑动的趋势。 只要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那么就会触发这个设计，两个人同时滑向沙发中间，直到两个人挨坐在一起，趋势方才停止。 南祈上次过来的时候感受并不深刻，这会和唐恋一起坐在上面，才切实地体会到。 她心情复杂，很难去想唐恋挑选这款沙发时的心情。 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选购这样一款沙发呢？ 南祈不受控制地滑落到中间，抬眼对上唐恋含笑望过来的弯眸，她默默伸出一只胳膊，搁在沙发上，手动隔出一块无法跨越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唐恋笑意凝固在唇角。 南祈感受到了胜了一筹的快乐。 这一次，她也注意到了上次她在唐恋家中看到的手提箱，里面放置着化妆品、镊子、无菌手套等物，仍然放在同一个位置，只不过，现在手提箱的密码锁是合上的。 唐恋唤回她的专注力，开始讲述她的两段恋情。 “第一次谈恋爱，是高三上学期吧，同桌和我表白，我答应了，那时候每天都很期待上学，因为可以在学校见到她，但这段恋情的持续时间很短。 我算算啊，好像就两个多月，同桌月考考得不好，她说是和我谈恋爱影响学习导致她成绩下滑了，非要和我分手，说担心继续和我谈恋爱的话，连大学都考不上，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很短暂，很突然。” “至于第二次恋爱，就是大学期间了，和前任是在一次公益活动上认识的，当时她已经开始工作，我还在上大学，这次谈了一年多，我又又被分手了。 原因是前任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她无法理解我在学校里遇到的困境和烦恼，我也无法理解她在工作上的情绪，互相不能给彼此提供情感需求，连聊天都感到折，分开是必然的结局。” “这就是我全部的恋爱经历。” 唐恋身体向后仰，背倚靠在沙发上，一副被掏空的样子，再怎么问也没有了。 南祈人为制造出的阻隔，范围没有延伸到后面，于是唐恋向后靠的瞬间，她就感受到属于唐恋的气息，就在她身后几公分处，立刻坐得端正笔挺，绷紧了每一寸神经，不敢松懈丝毫。 “怎样，还满意吗？”唐恋好整以暇，询问着南祈的听后感。 ……南祈忽视她的问题倾向，托着腮称奇：“这么说来，你两次恋爱都是被动分手啊。” “你不用包装，就是被甩了两次啦。”唐恋扯掉文字包装，直接说明，一只手举到眼角，佯装擦拭着眼泪，委屈巴巴，“我都跟你说了，我很可怜的，但还好，老天爷是懂得等量替换的。” “让我在今年冬天遇到了心软的神。” 唐恋眼巴巴盯着南祈瞧。 指得是谁，不言而喻。 南祈借出去的那把伞，还好生生被她收着呢。 她的目光太灼热，南祈不敢接。 唐恋也没有非要逼她，她已经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南祈也成功领悟到，其余的，都不重要了，来日方长。 人都已经住在她家楼下了。 近水楼台的道理，她必须贯彻到底。 “对了，你真的从来没看过拉片吗？” 南祈点头。 “也没看过百合漫画？” 南祈继续点头。 “有些知识，姐姐不懂的话，我来教你就好了。” 南祈：“？” 怎么感觉到了有阴谋的味道。 屋顶（3） 第60章 收到她的目光, 唐恋无奈地吐槽：“你那是什么警惕的眼神啊？” 南祈收敛视线。 她想：分明是你的话有歧义才对。 “借用一下你手机。”唐恋向她提出申请。 南祈先是不解地问了一嘴：“干嘛？”而后掏出手机，慢吞吞交付出去。 唐恋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 放在一边，在两部手机上进行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她把手机还回去，同时给南祈介绍成果。 “我给你下载了一个外网漫画app，这里面连载了各种性向的漫画，可以分类查看，但是里面质量参差不齐的, 刚开始接触的话不太容易淘到好看的，平时你要看的话就登我的vpn账号看，我给你在书架里选了几本堪称教科书式的百合漫画, 你先看, 看完了再找我要推荐。” 唐恋滑动着app站内屏幕，向南祈展示, 她眼前顿时闪过五花八门的漫画封面, 不明觉厉, 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她打开。 她站在门外，只差临门一脚的距离。 唐恋在她身后轻轻一推, 她便踉跄着进入这片瑰丽新世界。 “好的。” 南祈简略应声，收好手机, “我之后会看的。” “那我们现在来看电影吧。”唐恋招呼她坐过来，看电影嘛, 要坐在一起才够有氛围。 “我这样坐着就挺好的。”南祈坚决地摇了摇头, 拒绝她的提议。 “好吧。” 唐恋遗憾撇嘴, “姐姐去选电影吧，你刚才还说看到很多喜欢的经典电影, 我邀请姐姐来看电影，当然要满足姐姐的喜好啦。” 孰料，听见她这样说，南祈立刻做出了拒绝的表情，把选择权抛回给唐恋，说什么也不肯再度靠近那装着影碟的抽屉了。 她哪里还敢啊？ 万一再挑到什么限制级的光碟，她的心脏真就要受不了了。 “真得让我来选啊。” 唐恋起身，有点勉为其难的样子。 “等等。” 南祈忽然叫住她，声音很轻：“刚才我看到的那些，你不许选。” “哦，不选。”唐恋忍着笑。 “我选的电影一定是经典中的经典。” 听到她这样保证，南祈却莫名提心吊胆的，宛若某种直觉。 她直勾勾盯着电视机旁女孩子蹲下的侧影，见她娴熟地从抽屉里拿出七八张影碟，攥在手里，对她摆摆手，神情兴奋，“不看拉片的话，晚上的气氛最适合看恐怖片啦，南祈可以接受吗？” 她一一报出几部影片的名字，“《招魂》？《咒怨》？《猛鬼街》？《孤岛惊魂》还是《医院有鬼》？都是很经典的恐怖片。” 听见恐怖片的字眼儿，南祈的心就狠狠地一颤，唇色也有点发白了。 之后再随着唐恋报出的一串串剧名，一个听起来比一个惊悚，光是靠脑补就要吓到晕厥的程度，根本没有功夫去思索是否经典了，偏偏唐恋还在很贴心地询问她能否接受。 这让她怎么说。 她刚才已经遏制过唐恋选片的范围，以为已经美美躲过一劫，却想不到唐恋还能再给她制造一个劫…… 她还从来没有完整地看完过一部恐怖片。 这种类型，也是她从来不会选择的电影。 犹记得上次看恐怖片，还是在高中的一次晚自习，班主任让她和副班长组织同学们观影。 她采纳同学们的意见，计算所有人想看的电影，最后投票出来的第一名，就是一部中式传统恐怖片，里面有真实的鬼，她不记得电影的名字，但时隔多年，依旧能够清晰记起女鬼的名字：楚人美。 那是她至今想起仍然觉得是童年阴影系列。 她遵循同学们的意见，播放了那部恐怖片，回到讲台下。 因为属于自由活动课，所以大家没有坐在固定座位上，几乎都是和关系亲近的同学，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看。 她和薄冉樱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走向彼此，刚刚坐在一起，不知是谁把教室的灯给关掉了，教室顿时漆黑一片，只有电视机上那点暗沉沉的光线浮现，教室的白墙上投射出各种摇晃的身影，什么也看不清，她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光是开头的报幕片段，都能吓到她魂不附体。 电影进行到人鬼相遇的阶段，诡异的音效响起，格外深入人心，她直接闭上了眼睛，光是这样还不够，她用手捂住眼睛，再度加上一层保护。 她捂住眼睛的同时，薄冉樱就立刻把她揽在了怀里，伸出两只柔软的手掌，替她捂住了耳朵。 那部电影，她几乎全程窝在薄冉樱怀里看完。 严格来说，她几乎没看。 除了刚开始不小心看到的楚人美的脸，她之后什么情节都没注意了，只记得薄冉樱身上独特的清香，耳畔里朦胧的诡异音效，也都变成了她自己跳动过速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那一天的晚自习，她被薄冉樱守护得很好。 时光更迭，她又一次和恐怖电影结缘。 只是这次，身旁的人，换成了唐恋。 她回过神，唐恋依然在很耐心地看着她，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声不，唐恋立即就会重新换成其他影碟的。 这一次，南祈想试一试，也许没有那么可怕呢。 “我可以看。”她听见自己破釜沉舟，仿佛视死如归的声音。 “就放那个什么，医院有鬼吧。”她还自己从唐恋给的范围里选了一部，名字听起来没有其他几部那么吓人。 她以为，自己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勇敢。 殊不知，唐恋把她的状态钻研透彻，在心底直呼：救命，南祈嘴硬的样子可爱到不行！ 明明害怕得厉害，身体发抖，打着颤，羽睫抖啊抖的，却还强装不在意，说出来的话是全身上下表现最硬气的。 装腔作势的南祈，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 唐恋没有选择做一个好人，她如她所愿，选择了播放《医院有鬼》，把光碟放进dvd机，点击读写播放。 “嗯，那开始放咯。” 她小跑溜回到南祈身边坐下，顺着沙发趋势自然滑落到中间，这一回，南祈没有认为制造阻隔，她和南祈之间的距离被缩到最短，衣服布料摩挲着她的。 她拿起茶几上的可乐和爆米花，分发给南祈。 看电影的仪式感必须要有。 南祈坐得十分笔挺，从光碟被投放进dvd机的那一刻就陷入一级戒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她的警觉。 于是唐恋只是用爆米花碰了碰她的肩膀，示意她伸手从里面拿着吃。 南祈就反手一挥，打翻了那桶爆米花。 唐恋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样强烈，没有握住，一时间，漫天的爆米花飞舞，落在了她们的衣服上，还有沙发和地板。 得，这下什么也不用看，先收拾吧。 她和南祈无奈地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谁先破功，笑声在房子里流淌，把南祈单方面的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她屈起腿，刚要起身收拾。 唐恋就拦住了她，“别急，地上的爆米花不能吃了，但是衣服上的爆米花还可以吃呀，你一动的话，又要掉地上了。” “那就太浪费了。”这一句话，唐恋说得很轻。 南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遂收回了腿。 唐恋先收拾完降落在自己衣裙上的爆米花，而后再去收拾南祈那里的，南祈以为她也就是随手拾起，重新放回到纸桶里。 不料她竟然趴了下来，匍匐在沙发上，宛若一条蜿蜒的美女蛇，顺着爆米花在她衣服上落下的轨迹，一口一口，张嘴将其咬住，把爆米花拆吃入腹。 动作缓慢，细嚼慢咽，像是电影里面逐帧播放的慢镜头，重点吸引观者的眼球。 看着眼前这一幕，南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热了，只觉得唐恋虽然在吃爆米花，可是眼底盛满的情愫化成烟雾把她包裹起来，她被圈养成了猎物，吃完爆米花后，下一个要被她吃的食物，就是…… 南祈看了一分钟，实在受不了，自己动手，用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收拾完她无意制造出的狼藉一片，攥足了劲，把唐恋撑起来，命令她坐好。 处理完突发事故，彼此再次把目光投向电视机的时候。 画面已经变成了晚上的医院走廊，夜寂静悄然，走廊上除了一位穿着护士装的值班护士，一个人也没有，值班护士正打着手电筒，穿梭在走廊上，似乎要去例行查房。 可是走廊上根本没有房间，随着镜头不断地拉近距离，放大远处的标识。 手电筒的光线径直落在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上的三字标识，将其映照得纤毫毕现。 加粗的三个字，在夜色和惨淡的白炽灯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扭曲刺目的深绿色。 紧接着，那抹深绿色慢慢变成了接近血液的鲜红色，字体像液体一样慢慢往下滑落，留下鲜艳浓稠的痕迹。 【太平间】。 这三个字出现在恐怖片里，就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不同寻常的事情。 霎时间。 “啊！！！” 南祈发出和护士同频率的惨呼声。 她再也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硬撑出来的风度了，整个人瑟瑟缩缩的，抖成了一团。 重来一次，她还是很害怕这种神神怪怪的恐怖片啊。 呜呜呜。 她慌乱地靠在沙发上，伸手胡乱摸着，想捞个抱枕放在怀里增添安全感，但是什么都没捞着，反倒是把自己滚进了身旁女孩子柔软的怀里。 她滚得无意识，唐恋搂得却极为顺手。 指腹惬意地抚过南祈绸缎般细腻的乌黑发丝，玩得十分上瘾，手指穿梭时遇到发圈的阻隔，她停顿片刻，轻轻解下她的发圈，顺手系在自己手腕。 她的动作像是安抚又像是在借机贴贴。 南祈的恐惧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得到缓解，她刚感受到了一丝丝窝心，便刻意地不去计较唐恋解下她发圈的行迹。 唐恋玩了会她的头发，开始投桃报李般地给南祈的头皮按摩，指腹力度适中，南祈逐渐眯起了眼睛，舒服得想要哼唧出声。 耳畔忽然传来女人清清幽幽的声音：“你知道医院的太平间和殡仪馆有哪些禁忌事项吗？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做。” 南祈被吓得瞬间清醒，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敢去看身后唐恋的表情，满脑子里都是各种可怕的幻想。 用冷得发颤的声音，挤出一句：“我不想知道……”想堵住唐恋忽如其来的倾诉欲。 见南祈瑟缩着，不自觉和她贴得更近，抛下了往日的淡漠和清冷，唐恋偷偷弯了弯嘴角。 她舍不得放过。 也许她骨子里确实住了个小坏蛋。 她结合自己的见闻，开始用胡编乱造的口吻，给南祈灌输：“首先，绝对不能做的事情，不能暴露自己的名字，不然被看不见的东西听见，可是很容易被勾走魂魄的。 一不留神，太平间里又要多添一员。” “如果在殡仪馆里看到了特殊的幻境，比如突然出现了一只刺猬，一座小山，自由活动的纸人，要装作看不见，也不能和任何人说，保持正常才是正确的做法。” “过了午夜十二点，不能在太平间使用相机，也不能照镜子。” 虽然这些注意事项里含了很多杜撰的痕迹，但是唐恋说得很有自信，声音里也含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节奏起伏，每个字的字音都落在恰当的位置，让人产生身临其境之感，似乎真的独自处在那个环境。 唐恋施施然享受着南祈的主动靠拢，在她看来无限良好氛围，被一通紧急通话打断。 她看清联系人，来自工作单位，不敢懈怠。 接通电话和那边聊了两句，就立即穿好衣服要走。 南祈隐约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急促，没说两句就结束了通话。 “怎么了？” “单位打来的电话，有紧急任务，需要立即赶过去加班。”唐恋绕到沙发另一侧，拿起那只让南祈觉得很特殊的手提箱。 她苦笑：“干我们这行，就是工作时间不太自由，来活了随时就要待命。” 她落在南祈脸上的目光，分外眷恋，舍不得这样美好的夜晚结束在戛然而止的时分，她想了想，迅速做好了决定。 把正在播放的影片选择了暂停，从dvd机里取出光碟，替换上南祈之前很喜欢的影片，点击播放。 俯身凑到南祈耳侧，用哄小孩子的口吻，“你留在我家，先看看其他的好不好，我尽快结束工作回来，我们继续看完这部电影。” 她认真哄人的时候，声线真是极具诱惑感的。 南祈沉醉了两秒，差点就要在唐恋期待的目光中答应了。 在最后关头咬牙保持住了清醒，“不要。” 不管唐恋接下来怎么撒娇，她都不松口。 时间有限，唐恋最后没辙，只好非常失落地出门去处理工作。 过了几分钟，南祈微信收到两个表情包。 是唐恋发过来的。 她一脸诧异地点进聊天框，失笑出声。 是一个扎着双丸子头女孩的手绘表情包，叉着腰张大嘴巴。 分别配上文字： 【女人，你坏事作尽！】 【女人，你于心何忍！】 估计是出门想要她没有答应，越想越气，特意发了表情来指控她的行为吧。 南祈把两个表情包长按收藏在了自己的表情库里，心想。 该发表情包的人应当是她，她才是要质问唐恋，为什么要晚上，对她讲那么多关于……的注意事项，可怜她的记忆力，又记住了一些她不想记得的知识。 小黑心肠唐恋。 她内心顺利成章地浮现出关于唐恋的吐槽。 60-70 分分钟需要你（1） 第61章 看完消息后, 南祈就踱步走到了玄关处，换鞋关灯, 打算回家。 按下电灯开关的瞬间，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什么声音都没有，南祈感觉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要听不见了，此时浮现在眼前的，赫然是她先前在影片当中看见的画面。 她透过重重黑暗，看见了灯光不停闪烁的太平间标识牌。 还有唐恋提起的注意事项之一，不可以把看到的幻象说出去。 啊—— 不能再想了, 南祈手指在墙上胡乱摸索，找到电灯开关后啪地按亮。 这次她按到的是白炽灯的开关，客厅顿时变得亮如白昼, 一扫方才昏暗乃至黑漆漆的配色, 在这样的光线下，所有藏在暗处的东西都无所遁形。 南祈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太可怕了。 她现在的联想能力达到了极致, 思绪总是一眨眼就转移到了恐怖片的场景里, 让她难以维持平静。 低头看向自己已经换好外出鞋的脚，南祈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换回拖鞋，想想她要是回了家, 还是自己一个人，她只怕是会家里到处都是人。 楼层里的灯是声控灯, 她还是有几率面临独自面临黑暗。 南祈瞬时打消此刻回家的念头, 决定还是在这里等一等唐恋回家, 起码她感受到足够的人气，保证安全感之后, 再回去。 唐恋说过她会尽快处理好工作的。 而且，唐恋的家里还供奉着王灵官的神像呢，那位可是掌控着雷火之力的道教护法神仙，雷火是世间最霸道的力量，能消除一切虚妄邪祟。而王灵官本尊形象也极其威猛，身披金甲红袍，脚踏风火轮，三目怒视，额间火眼金睛能辨真伪，识善恶。 南祈来到那张供奉着神像的小桌前，学着唐恋那般，燃香，插进香炉，双手合十虔诚祈愿，求得庇护。 嗅闻着檀香阵阵，南祈那颗惊惧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安宁下来。 她沐浴在梵音禅意之下，那些吓人的幻境也都离她远去，心跳频率恢复正常。 倚靠着沙发，眼皮不知不觉落下去。 唐恋拎着手提箱来到殡仪馆，就被同事带到了工作间，指着担架上的一位逝者道：“刚送过来的，给小pa打了电话，她那边有事脱不了身，就叫你过来了。” 唐恋没有多言，走过去，开始整理化妆工具，只问了句：“什么情况。” 同事掀开白布，阐述说明：“是个跳楼自杀的高三女生，摔得比较惨，家长的期望是想要尽可能地替逝者还原容貌，她生前是个爱美的姑娘，离开的时候也希望能够漂亮一些，体面地和亲朋见最后一面。” 同事言谈间很有些惋惜，毕竟是如花般绚烂的年纪。 即使他们这一行接触到的顾客都是不会说话的，看淡了生死，也仍然对生命持有敬畏之心。 随着白布掀开，一张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浮现在眼前，看起来十分渗人。 在担架旁，有家属提供了逝者遗照，可以通过相片作为参考，替逝者修复容貌。 唐恋脸庞不见一丝难受的神情，她戴上无菌手套，俯身近距离地去查看逝者的状态，同时和相片作比对，心中有了结论。 皮肉组织分离得太严重，修复难度大幅度提升。 需要先把血迹擦拭干净，将分层的组织缝合好，避免化妆的时候受到二次伤害，上妆的时候手法要清，再把粉底盖的厚重一些，遮住清白的脸色，让逝者看起来自然。 做这些事项的时候，唐恋神情认真，眼底浮现出悲悯的色彩，她用严谨负责的态度对待自己每一位不会说话的顾客。 是的，唐恋是一名入殓师，她很热爱着这份工作。 她每天都在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工作室里，为静静安睡着的逝者化妆，整理仪容，让每一位逝者都能够体面安详地离开，和亲属做好最后的道别。 医生救死扶伤，入殓师为逝者精心整理遗容，不管是正常死亡的，还是非正常死亡的，都会尽可能地保持遗容自然安详。 唐恋觉得她的这份职业，也是日常和生命打交道，同样每天都见证着生离死别，收获许多感动，也遇到许多误解。 即使不能被大多数人所理解，总是面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会想到要做这些？”诸如此类的质疑。 她也还是想在殡葬行业里，做一颗微小的火种，发光发亮。 她和同事们工作的时候，几乎都是静谧的状态，工作室内仅闻器具相碰，化妆的细微声音，所有人都处在高强度的专注中。 化妆完毕，替逝者整理好遗容。 三四个小时，瞬息而已。 唐恋在更衣室换好常服，和同事分别。 从殡仪馆出来，街道外已是万籁俱寂，只有盏盏路灯在尽职尽责地工作，发散出萧索的灯芒。 经过城区主干道时，才重见霓虹灯闪烁。 她揉揉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发僵的脖颈，带着满身的疲惫感回到家中。 甫一推开门，双眼立即被耀眼的白炽光刺到，她用力闭眼，缓和了两秒才能适应。 而后察觉到丝丝怪异。 她像是心有所感般，快速在房子里找寻，最后看到俯在沙发上酣睡的女孩子，内心倏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南祈还没走！ 她只敢隔着一段距离去看女孩子的睡颜。 看了好一会，才忍住激动，害怕自己身上沾染到福尔马林的气味会熏到南祈。 她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洗完澡，又喷了一点香水，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残留的味道，才分外小心地挪到沙发边，垂眸欣赏着南祈熟睡的模样。 她不知道南祈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只知道她满身的疲惫在回家看到南祈时，瞬间烟消云散。 好似她的氧气泵。 她屏住呼吸，唯恐发出微弱的声音将女孩子吵醒。 南祈侧身俯卧在沙发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排阴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脸颊两侧，微微遮住她漂亮的眉眼，唐恋心念闪动，忍不住伸手把两侧的头发给拨到耳后，让南祈那张素净而清丽的脸露出来。 她睡得沉，唐恋微小的动作也没有吵醒她。 腮边泛起粉晕，脸颊偶尔会蹭到柔软的沙发，嘴巴紧闭着，呼吸频率有些杂乱。 像是小动物一样蜷缩着，防备天敌的姿势，看起来缺乏安全感。 大概的确被那部恐怖片吓得不轻。 睡相很乖，没有半点讲梦话和磨牙的习惯。 唐恋的心里柔软极了，目光着迷地落在她身上，守着她睡觉，腿脚蹲到发麻也不想起身。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么，也不怕感冒。 心底到底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呼唤她的理智。 她不舍起身，去次卧衣柜抱了床羽绒被过来，披在南祈身上，把四周的被角都掖好，确认她的手脚都没有露到外面，方才离开。 直至天明，南祈睡醒，瞥见身上覆盖着不属于自己的被子，才发现她竟然在唐恋家里睡着了！ 她揪着被子，一片茫然地坐起，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尴尬。 唐恋比她醒得早，提前布置好早餐，见她醒了便自然邀请她过来吃，语气熟稔地仿佛本该如此。 要不是南祈神思清明，她恐怕会认为自己已经和唐恋共同生活了许多年。 南祈深深吐出一口气，掌心用力抵住额角，按了按，心中一片愁云惨淡，步伐蹒跚而艰难地走到餐桌前，小心翼翼地问：“我昨天……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唐恋慢悠悠，欣赏了她这副模样好一会，才嫣然一笑，语气郑重其事：“求之不得。” “我就说钥匙该给你一把的，方便你随时过来。” “倒也不必……” “你之前也这么说，后来不是在我家睡得香香的。” “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南祈闷头喝粥。 她当然不会要唐恋家里的钥匙。 距离意外在唐恋留宿几天后，南祈有个案子到了开庭审理的日期，她和所里一位贺性律师共同出庭，判决结果出来后，委托人当场失声痛哭，感激涕零。 这样的场景在在南祈的职业生涯中已经见过许多次，心中已经不会为此泛起波澜，面对委托人的情绪失控，她没有自荐去充当心理咨询师的角色，只轻轻留下一句：“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你还要缅怀过去吗？” “嗝。”委托人忽然打了个嗝，汹涌不止的眼泪刹那收了回去。 审判结束，之后委托人把剩余的律师费支付完毕，这桩案子也就此宣告终结。 南祈载着贺子耀从法院回到律所。 贺子耀资历比较浅，当初投简历到盛祈律所求职，就是因着对盛祈两位合伙人的崇拜而来。 刚才在法庭辩论，评议和宣判阶段，贺子耀叹服的目光从没从南祈身上落下去过。 此时坐在车上忍不住说：“南par，感觉你心情很好诶，是因为胜诉高兴吗？” “刚才南par在法庭上为被告辩护大杀四方的样子太帅了！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却言辞犀利，直击要害，简直就是法庭上的冷面杀手，对方律师证据不足，逻辑链也不清晰，对上您就更像是老鼠遇见猫，一点胜算也没有，我要多跟着南par耳濡目染。” 南祈闻言，诧异地扪心自问，她看起来很高兴吗？ 汽车驶过隧道，她透过玻璃车窗，隐约瞧见自己不自觉翘起的唇角。 大概是的吧。 唐恋在她手机上下载漫画app的时候，她并没有说空话，这几天一有空就会点进软件浏览漫画。 一开始，只是好奇地想了解一下。 却在看完了一话后接着下一话，手指不听使唤地阅读到最新话，一发不可收拾地陷进去，看得如痴如醉。 为漫画里主角动人的爱情故事姨母笑。 自然而然地和唐恋在手机上聊天，讨论剧情，向她索取推荐，觉得她推荐的漫画篇幅实在太短，她一下子就看完了。 她以为是很轻松的事情，唐恋却突然变得很不好说话。 要她付出一点点代价，才肯继续推荐。 在不久之前，她正在唐恋要求的代价而讨价还价。 须臾，南祈轻声道：“不是。” 她的高兴，另有缘由。 她为所有漫画故事里的绝美爱情喝彩。 贺子耀这会也悻悻回神，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过于荒谬。 南par哪里会为了一桩案子胜诉就喜形于色呢？她对这些早已淡然，相反，南par胜不了的案子才是少见。 他不小心闹了个笑话，唯恐再制造出尴尬，硬生生克制住了和南祈交谈的欲望。 抵达律所后，南祈拿出手机，正欲续上和唐恋的聊天。 微博忽而收到一条推送。 来自她的特别关注：[薄冉樱sakura]。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臻宇集团乔熙宇和薄冉樱分手#的词条也冲上了微博热搜的尾巴。 南祈的眉宇间浮现出匪夷所思，仔细研读了两遍推送文字，确认她没有认错字。 她略微恍惚，点进薄冉樱的微博。 最天使（1） 第62章 这两个人都到了订婚阶段, 薄冉樱也在前不久去试穿婚纱定下来款式，她还曾是最早收到薄冉樱订婚宴请柬的人…… 她不管怎么努力, 奉上真心，都没有办法捂热薄冉樱那块寒冰。 可是乔熙宇出现后，轻易就俘获薄冉樱的心，赢得她坚定选择。 这样的他们，怎么会忽然宣告分手呢？ 南祈心情复杂。 她没想到，再次收到有关薄冉樱的消息，竟是这般出人意料。 屏幕上正在加载的小圈变成完整的圆形, 更新出字样。 薄冉樱sakura：[我和乔熙宇分手了，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不仅我们私下达成一致, 双方长辈也都当面、开诚布公地谈论过关于我们的情况, 确认无法再继续走下去。在这段感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刚开始时都带着诚意, 我们试过了, 碰了壁, 消耗掉所有，充分验证我们并不合适, 皆不是那个“对的人”。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诠释我们的关系恰如其分。 以后，乔熙宇是乔熙宇, 乔家二少；薄冉樱也仅代表薄冉樱, 不必再捆绑。] 寥寥数语而已, 便概括了薄冉樱和乔熙宇恋爱的两年时间。 南祈从薄冉樱的文字里，品读出了几分她想要和乔熙宇撇清关系的心思, 情感因素很强烈。 仿佛她发布这条声明，不仅是因为作为公众人物，拥有一段被人关注且津津乐道的感情，在结束时理所应当的宣告大众，自己的情感状态。占比更重的则是：希望再有不要有人把的她名字和乔熙宇联系在一起，她想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她们认识了十一年，她多了解薄冉樱啊。 南祈低敛着眉眼，眼底潜藏着的情绪看不分明。 她始终瞧着那条微博，几乎要将屏幕盯穿。 窗外的天气一下子暗下来，阴沉沉的，乌云笼罩住一整片天空，天地间风云瞬变，似乎即将降落一场冬雨。 半透明的微光照耀在南祈的脸庞，在眼睑洒落一片阴影，她的表情微怆，在微微暗淡的光影之中，凸显出几分酸，涩。像是品尝到一口未成熟的柿子，涩意蔓延舌尖，流淌在心底，发麻发僵。 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犹疑，恍然，微妙而复杂。 总之，百感交集。 南祈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不是重新对薄冉樱产生了心动，而是她怀念着从前那个喜欢着薄冉樱，满心满眼都是对方，非她不可的自己。 薄冉樱和乔熙宇恋爱的那两年，曾是她最绝望最痛苦的两年。 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嫉恨的情绪。 在对薄冉樱求而不得的苦闷心情攀升到极点时，她内心不止一次产生阴暗想法。 希望乔熙宇和薄冉樱一拍两散，薄冉樱回过头来看看她，或者……把她从乔熙宇身边抢走。 她渴盼了那么久的事情，在今日悄然实现，像是副戏剧性讽刺油画。 在收到微博推送的一瞬间，南祈曾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追求薄冉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飞蛾扑火，屡撞南墙，这仿佛已经镌刻在她基因里，成为本能。 可是，她没有。 南祈真正放下了，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第一反应很淡。 先是诧异两人分手，接着便是感叹，阿，我居然忘记了取消她的特别关注。 至于那条连带着乔熙宇大名的热搜词条，她并不关心。 顺着薄冉樱最新发布的这条微博往下滑，南祈看见来自网友的评论，各种各样的都有，她略略扫过几眼，眉心就浮出肃杀之意。 ——呜呜呜呜，我嗑的第一对现实cp，竟然be了，以后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为什么要分手啊？我不理解，乔二对你那么好，那么爱你，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最重要的是，乔二对你一点也不端豪门少爷的架子，还各种维护，多美完美的模范男友！嫁过去完全不用担心婆媳问题，妥妥成为养尊处优的豪门太太，我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非要分手。 ——划重点，薄没有提到她和乔之间具体产生的分歧，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没有谁对谁错，这算不算粉饰太平的遮羞布？如果是真得性格不合和平分手，还能谈两年，又为什么要提这句呢？一定是有人在感情当中犯了错，就像楼上说的，我不认为有人可以轻易放弃豪门阔太的生活，也许不是主动放弃，而是失去了资格，不得不放弃呢？你品，你细品…… ——火钳刘明，蹲瓜。 ——樱樱好久都没有更新视频了诶，发的都是自拍，什么时候拍vlog啊？ ——上期的冬日通勤系列穿搭，照片风格好不一样，樱樱是不是换了摄影师？ 类似的跟风言论太多了，网络风气太差，其实很难分清是主观行为还是跟风蹭热度。 南祈翻了几页评论区，反手把这些诋毁薄冉樱的账号都进行举报，有些昵称和头像，显而易见的是无良的媒体营销号，擅长煽风点火，营造热度，什么三观不正的话都敢说。 她不想了解薄冉樱的分手内幕，但也见不得别人去恶意地诋毁，中伤薄冉樱。 这是最后一次，她以朋友的身份主动为薄冉樱排忧解难。 之后大概，都是公事公办了。 遥远的记忆在南祈的脑海中悄然浮现，她听到陪她在学校里上公开课的薄冉樱，拿笔头戳戳她的胳膊，引起她注意，用天真又憧憬的口吻，“小祈，等毕业之后，我请你来做我的代理律师吧，提前预约。” “离毕业还有很久啊。” “我相信小祈一定会是名优秀律师的，是我的宝宝，也会是客户眼中闪闪发光的律政先锋。” 年少时的这句话，南祈铭记于心。 薄冉樱也戏言成真，在南祈取得执业资格后，果真成为了她的代理律师。 两人都在各自领域里，熠熠闪耀，成为厉害的大人。 薄冉樱分析市场的眼光敏锐，头脑风暴，创意无限，连续拍摄出了十几条爆款出圈视频，在出圈最初收获了许多流量和人气。 好景不长，她的成功引起了其余网络博主的注意。 一段时间后，许多拍摄手法和她别无二致的视频如雨后春笋般，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席卷整个社交网络平台，她的创意被跟风剽窃，名誉和利益都遭受严重损害，而平台并不作为，也不支持她的维权，采取的处理方式就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抄袭剽窃的风气继续盛行。 那段时间，南祈把重心都放在了这件事上面，请教各方老师，学姐学长，学习她非专长的领域，不遗余力地去帮助薄冉樱维护权益，所幸最后取得的结果也是令人振奋的。 网站最终下架了所有剽窃薄冉樱创意的视频，并且颁布新规则，以后模仿或者转载其他博主的视频，都必须在视频简介里注明原作者的信息。 当初事情闹大之后，平台的小博主们都收敛了许多，基本上也都遵循平台发布的规则，此后薄冉樱几乎也没有什么纠纷事宜需要麻烦到她，这些年来，她姑且算是薄冉樱的挂名代理律师。 大概她也会一直这样轻松下去吧。 南祈把评论区内发布诸如此类言论的账号信息同步给文文，想了想，拨通内线电话下达要求：“按照我邮件里说得那样，和徐律师接洽，拟定律师函，尽快处理好，不要让事情持续发酵，扩散影响。 这件事全权交由你和徐律师处理，进度，就不用通知我了。” “名义，就用叶盛的吧，之后去找她签字。”南祈沉吟着，确定没有遗漏后，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文文略有疑惑。 关于薄小姐的事务，南par以前都是亲力亲为的，这一次，还是南par头一回交由别人代理，可谓是太阳打南边出来了。 文文望向窗外，外边乌云密布，酝酿着一场大雨。 不管是哪边，都不存在太阳呢。 没有分心太久，文文就低头查看邮件，她从来不会质疑上司的决定，按照南祈交代的那样去处理事务。 南祈把事由都嘱托完毕，了却一桩心头事，她眼眸回转到手机屏幕，停顿，沉默的注视薄冉樱的头像。 之前对委托人说过的话语，回溯在耳畔。 【崭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你还要缅怀过去吗？】 她想，她不要了。 没有什么可缅怀的。 她应该向前看。 “我不缅怀。”她说给自己听。 话音落地，她旋即选中薄冉樱的主页，非常坚定地，不见一丝犹豫地，点击移出特别关注——取消关注。 返回，再度刷新关注列表。 薄冉樱的头像已经不在其列。 昭示着以后，不管薄冉樱更新了什么，她都不会再收到推送。 这样才好。 她们的关系退回到这一步，做回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朋友，挺好。 南祈退出微博，眯盹了一会儿，重新点回微信。 唐恋已经发来了许多条消息，在她们的聊天框，形成刷屏的景象。 【怎么聊着聊着人就不见啦？】 【歪？妖妖灵吗？警察叔叔，我要报警，我朋友失踪了，她的名字叫南祈。】 【南律师，我怀疑你在变相地引起我注意。】 【既然那个不愿意的话，那我今天就放放水，你请我吃饭吧，之前说好了是帮忙搬家的酬谢，那就今天，我吃点亏，作为交换给你推荐新的漫画。】 翻看着记录，南祈的眼里浮出清浅的笑意。 天边忽而云卷云舒，乌云散开，太阳高悬，暖意从云层倾泻，推走所有的阴霾。 方才酝酿着的暴雨，仅仅昙花一现。 分分钟需要你（2） 第63章 隔着聊天框, 南祈大约也能想象，小狐狸在那头焦头烂额抓狂的样子。 见她久久不回消息, 便反思自己定制的要求是否太过苛刻，主动让步。 无意中让唐恋吃瘪，南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愉悦感。 她敲字回应：【好。】 早就约定好的承诺，唐恋想要今天兑现，她也很配合。 思忖片刻，把记忆中一家评价，环境都很不错的私房菜馆发送给唐恋, 征询她的想法。 唐恋回应得很快，她对此避而不谈，直截了当道。 【姐姐最想吃什么？我要去吃姐姐最想吃的东西。】 她的回答让南祈很意外。 她提醒。 【你才是今天的主角。】 唐恋：【（火柴小人摇头jpg.）在我这里, 姐姐一直是主角。】 南祈：“……”心里浮现出微微的酥, 被奇异的感觉击中，脚趾痒得想要装修办公室。 不管经历多少次来自唐恋的直球热忱, 永远都把对她的欣赏大大方方的宣之于口, 每一次, 南祈都还是感到难以招架，没办法自如地给出回应。 唐恋和她过于遇到的追求者, 相差甚大。 这一次，她也滞住, 沉默了良久，才开始思索她想吃的东西。 仔细想来, 她居然很想吃各式各样的街头小吃, 沿街售卖的小摊贩里, 总是藏匿着城市深处的美味，每次尝试, 都像是推开一扇惊喜的大门，是治愈不开心的良药。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唐恋，唐恋欣然应允，两人约定就在市中心的同都小吃街碰面。 南祈不禁对下班后的时间产生了期待。 提前到了同都小吃街，和唐恋约好在地铁口碰面。 她拨通电话，对面秒接，语气听着非常兴奋，背景一片嘈杂。 她大声喊她的名字：“南祈！我看见你的车啦，原来姐姐也提前了这么久呀。”她低低地偷笑，动听的笑声顺着电流传进南祈的耳朵，撩得她耳根有些发痒。 她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沉声：“嗯。” 唐恋并不在意她的冷淡。 “你别动哦，我过来找你。” 南祈听见她行走间溢出的略带急促的呼吸声，知道她在向自己靠近，便停好车，等她过来。 两分钟后，身侧的车窗玻璃被人敲响。 南祈循声转头，降下车窗，视线里倏然出现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她还没有看清唐恋的模样，唇瓣就被抵住一颗浓郁香甜的梅花小蛋糕。 “刚出炉的小蛋糕，我买了一份，是甜甜的奶香味，你快尝尝。” 奶香味一直耸入南祈的鼻尖，听到唐恋的介绍后，她更是食指大动，便小心翼翼张开嘴，避开唐恋修长的手指，咬住那颗梅花小蛋糕，细细品味。 奶香瞬间在唇齿中爆开，味蕾得到极大满足，南祈的五官柔柔地舒展开，隐去了眉宇中自带的凌厉感，让她看起来柔软了许多，勾着人靠近，触碰。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投喂南祈行动取得开门红，唐恋比她更开心。 南祈的注意力回转到唐恋身上，发现她今天很不一样，是她从未见过的新奇装束。 一头乌发被染成梦幻般的葡萄紫色，在夜色之中流光溢彩，头戴黑色贝雷帽，上面镶嵌着几颗碎钻，被女人用发卡固定住，穿着一条深色系，精致而繁复的连衣裙，看起来像是中世纪魔法家族的优雅贵族大小姐，既媚且欲，忽然降临在南祈面前，目光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她，透露出不加掩饰的喜欢。 这副画面仿佛和那天雨夜重合，南祈仿佛听见命运齿轮在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那天也是唐恋弯腰，凑近到窗前，她摇下车窗，向她借伞，顺便问她讨要能够联系到她的地址。 她当时没有给，估计那个时刻谁也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她们会相约来到临溪很有名气的小吃街。 南祈熄火，从车上下来，对唐恋诉说她发现的不同，“你，染头发啦？” “是呀。” 唐恋撩起尾端发丝，在手指上缠绕又松开，浓密的发丝在空气中荡出蓬松的弧度，站在南祈面前旋了一圈，展示着她的新发色。“好看吗？姐姐。” 眼眸里盛满了星星。 “好看。”南祈中肯评价。 唐恋转圈展示发色的时候，裙摆也一起晃出优美的弧形，裙子有明显的重工设计，裙摆层层叠叠，依次落下，像是一片花海，而唐恋置身于花海中，姿容胜过万千珍奇名花。 听到她的夸赞，唐恋显然很开心，如果她有尾巴的话，此时一定会翘起来，不停地绕着南祈蹭，在她身上标记属于自己的气味。 她弯唇，仔细端详南祈的脸，兴致勃勃提议，“有机会的话，我来帮你染发吧，姐姐的脸蛋如此优越，皮肤又白，什么发色都能驾驭的，白金色就很不错。” 她擅长在生活的细节里，自然找到南祈的有优点奖她。 在她眼里，南祈没有哪一处不完美。 不，也还是有的。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南祈尚且还不是她的女朋友。 南祈有瞬间的动心，联想到自己的职业，微微迟疑道：“我的工作，没办法染这么跳脱的颜色。” “姐姐，人生要就是要多尝试，去感受自己的无限可能。” “一次性染发剂，了解一下？我们可以挑个非工作日的假期，我帮你染发，之后也只需要洗一次头发就能够变回原来的发色。”唐恋鼓励式撺掇。 “我再想想。” 南祈将这个计划暂时搁置。 “先去吃东西吧，有一家店的缙云烧饼很好吃。” 唐恋情绪有些低落地跟在她身边，低头打量着她和南祈靠在一起的影子，玩心生起，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南祈的侧脸，一边伸出小拇指去钩南祈的影子，手指顺着南祈影子晃动的节奏而移动。 尝试了好多次，终于顺利勾住。 她和南祈的影子，正在手拉手逛街，像极了热恋期里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的情侣。 即便是假象，也足够令她怦然心动了。 临溪是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盛行着各种潮流文化，街上随处可见身着各种服饰的年轻人，唐恋这样的装束并不显得突兀，但她长得漂亮，身高比例俱是优越，在人来人往的市中心，轻易便能吸引到许多目光，有人以为她是专业的街拍模特或者cosplay者，一边探长脖子围观，一边思索着她cos的是哪个动漫中的人物。 几分钟的光景而已，南祈已经看到有数十个人用蹩脚的演技，穿过人群来到唐恋边上，有意无意地想要挨着她，或是假装东西掉了，或是突然弯腰把完好的鞋带解开重新系一遍，使出的计谋令人不齿。 南祈都尽收眼底，她不知道唐恋在干嘛，对这些人的浮夸操作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反正挺不高兴的，一直警惕着路人的小动作，在人有靠过来的倾向后就立即扯着唐恋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边带，防止被人得逞。 连续好几次，唐恋都像没事人一样，南祈忍不住了，言辞间带有些许严厉，突兀停下脚步，“唐恋你到底在干嘛？” “诶，”唐恋缓缓扭过头，不明白南祈为什么突然生气，她还沉浸在可惜的情绪里，小拇指维持着伸出的姿势，她刚刚为了不让影子情侣的牵手断掉，一直很努力地去适应南祈走动的频率，牵了一路，正开心着，就被南祈本人打断了。 她面上的可惜和失落太明显，在对上她这张脸时，南祈的怒气霎时间就短了半截，再循着唐恋可惜的目光凝神望去，明白她这一路都在为什么而努力后，最后那点怒气也没办法发出来了。 微微灼红了半边耳廓，叹息，伸出半只胳膊给她，暗示性明显。 唐恋眨眨眼，受宠若惊，试探着把手搭上南祈的掌心，“是这样吗？牵手？” 南祈迅速拍开她的手，略带无语地瞥她一眼，不指望她自行领会了。 轻轻捞住唐恋的手腕，把她的手指放在胳膊上，分出衣袖给她牵。 目光凝视着重重夜色，并不看她，声音发紧：“你牵这个，人太多了，牵上后不容易走散。” 唐恋立即紧紧牵住。 这是南祈第一次主动，不管原因为何，意义重大。 她欣喜极了，“我整晚都不会松开的。” 南祈：“……随你。” 挨着她总比被觊觎她美色的路人要好。 她们接下来一起在门庭若市的店铺排队半小时买了缙云烧饼，吃了棉花糖，炸薯塔，芝士奶酪棒，章鱼小丸子，冰激凌……总之，都是正餐不会吃的东西。 人类天生就有着无法解释的神奇技能，小吃一个胃，甜品一个胃，米饭面食一个胃，分工合作，互不影响。 两人逛吃的最后一站，是某地非常出名的一种小吃，油炸臭豆腐。 点单时，老板问她们要加什么小料。 南祈熟稔张口，“两份臭豆腐，一份不要香菜多放辣，一份加辣，其他小料都可以放。” 她报完这串要求，就要挪到另一侧取餐队伍等候，唐恋却没有跟随她移开。 衣袖被用力拉扯，她回首，对上唐恋迷茫的双眼。 “谁不吃香菜？” 她还没有说出自己的口味习惯，南祈就已经点好了两份单，其中一份口味是谁的，似乎不需要深究就能查明。 简单的一声疑问，不带任何婉转的修辞。 南祈正要回答，却在启唇的瞬间怔住。 那个不吃香菜的人，并不在这里啊。 只是她的肢体记忆，还记得那个人的习惯，点单的时候，潜意识操控大脑。 “对不起，我重新帮你点一份。”南祈歉疚，细细问过她的口味，想要弥补。 “当然要重点。” 唐恋双臂环绕在胸口，下颔傲娇地扬起，她才不会勉强自己去尝试情敌的口味，她就要做第一无二的自己，“你记着，我爱吃香菜，很爱很爱，是会在吃火锅时专点一份香菜，当做青菜涮在火锅里的那种爱。” “如果可以，我想让世界上所有不爱吃香菜的人都去种香菜。”她又补了句玩笑话。 南祈弯唇笑了，她复述一遍唐恋的口味，一字不差。 唐恋是和薄冉樱完全不同的人，不管是哪方面，都相差甚大，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 南祈第一次，认真记下除薄冉樱之外，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 “我也喜欢吃香菜。” “如果以后一同吃火锅的话，我们可以点两份香菜涮。” “好的呀！” “我可以理解为，姐姐在向我邀约吗？” 唐恋敛去傲娇的表情，一秒化身为黏人又得意的小狐狸，重新牵住南祈的衣袖。 Abracadabra（1） 第64章 两人吃得肚子饱饱, 胃里再也装不下什么东西了，唐恋提议在这附近散步消消食再回家, 南祈没有反对。 散步的途中，唐恋当然也把她的诺言践行到底，始终牵着南祈的衣袖没有松开。 尽管期间她的手一直不太老实，总想顺着衣袖攀援直上握住南祈的手，但她每次有所动作都会被南祈所察觉，用那双凉薄的清眸静静看着，直到她把手退回到安全距离。 实在敏锐得很。 唐恋暗暗握拳, 总有一天，她要把南祈和她的关系变得不清白。 这个点正好是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小吃街上人潮不息, 每个方向都有源源不断涌入的人潮, 她们从小吃街出来，绕到了外街, 街面宽阔许多, 不再有熙熙攘攘的局促感。 小吃街外面连通着的, 是市中心的中央广场，当下年轻男女约会时最爱选择的地点。 她们沿着一条街走, 步伐悠闲，南祈目光随意地扫过周边的店铺, 心中平静无波，没有一家店铺能够让她的视线停留超过2秒。 唐恋则不然,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瞥见一家招牌名为稀奇古怪的店铺, 顿时走不动路了，她用力拽着南祈, 将她往店铺门口的方向拉，“进去看看？” 南祈没有出声，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平淡非常。 脚尖却转了方向，跟进店铺。 她认为，消食而已，不用拘泥于地方，外街可以，小店也可以。 见她没有拒绝，唐恋嘴角噙起一丝甜笑。 兴致勃勃欣赏着店内物品，里面都是一些造型奇特的饰品，偶尔也会出现几个中规中矩的，倒是很符合“稀奇古怪”的主旨。 女孩子似乎天性就对这类的精品小店感兴趣，南祈也跟在她旁边欣赏了一些饰品，但她没有拿起观看把玩，注意力大部分都落在了唐恋身上，不着痕迹隔开她身边的人，防止她被人撞到蹭到。 唐恋的目光腾地被一个麋鹿造型的发箍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暗流涌动。 她拿起发箍，看得更加仔细，主体是金属材质，中间嵌入了一根可以随意掰折弯曲的铁丝，主体之上的左右两侧粘贴一层白色绒毛，绒毛的基础上，是一对形状不规则的红色崎岖鹿角，鹿角自由蔓延生长，分出数个枝干，发箍两边不对称，这反而增添一番别样的吸引力，有种古怪又可爱的美。 她几乎爱不释手，拿着发箍不舍放下。 唐恋的站位面前刚好有一面观赏镜，镜面映照出她和南祈的模样。 南祈就站在她身侧，高出她半个脑袋，此刻眉眼低垂，微抿唇角，并没有发现她视线的落点。 她突发奇想，趁着这个绝妙的机会，把手中的发箍举起来，小心翼翼比着镜子里的位置，把发箍不偏不倚地戴在南祈的头上，唯恐被南祈发觉，放缓了呼吸去观看镜中的画面。 只一眼，就让她忍不住抽气。 南祈佩戴后的效果，比她想象中还要惊艳一千倍，一万倍！ 南祈大约是换了身衣服，不再是严肃古板的那套职业装，浅褐色缎面衬衫，腰间系上一条垂悬饰带，凸显出纤细柔软的腰身，下半身是黑色的直筒微喇裤，脚下踩着简单的黑色细跟尖头皮鞋，仿佛自带拉长效果，两条腿又长又直，让人移不开眼。 绸缎般的及肩黑发用一字夹别上，不佩戴其余的发饰，颈项细长，两道锁骨也漂亮得过分，店内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白皙的侧脸犹如山间云雾，自带一层柔光特效，中和掉一些冷感气质，显得优雅而知性。 镜子里的发箍佩戴在南祈的头上后，立刻萦绕出一层云山笼罩的禁欲感，崎岖的鹿角看上去也柔和了几分，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让人想要捏捏那枚鹿角，感受到底有多柔软，粉碎掉她的优雅与知性，让她白皙的脸上透出柔嫩好看的绯红色。 唐恋多看几眼，就感觉手脚发麻，身上软绵绵的，脸也红了，想要倚倒在南祈的怀里，被她用掌心温柔托举着。 脑海里充盈着各色画面，海浪层层叠叠，拍击着船桨，月亮高悬，牵引着海水一次次涨落，在砾石密布的沙滩上落下潮水退去的痕迹。 南祈的冷脸配上鹿角发箍，简直太涩了，直叫人当场腿软。 她长久注视着镜子里的南祈，凝望她的眼神里蕴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站在原地不动了，仿佛这块空间里，只存在她们二人。 静谧幽深的氛围被一道突兀笑声打破，“哈哈哈，你朋友真会玩！” 有人隔着一排货架对南祈搭话。 复又对唐恋说道：“我看她蛮适合戴这个的，买回去呗。” 唐恋讪讪，面露尴尬，举着的手放也不是，继续维持原来的姿势也不太好。 南祈不喜欢这样的自来熟，她没回应路人的话语，但也疑惑地抬眼，好奇唐恋究竟在做什么。 悠然一瞥，就明了了原因。 唐恋拿了个莫名其妙的发箍往她头上比划，把她当成人体模特摆弄，似乎持续的时间还不短。 她眼底撩出浑然天成的冷意，往旁边移开一步，脱离唐恋能操控的范围：“？” 既然被发现了，隐瞒不下去，那就…… 刚才路人的提议，她也确实心动。 唐恋追上去，重新站在南祈身侧，对她绽放出一抹甜笑：“南祈，我忽然有个想法。” “你没有。” 南祈冷冷打断，拒绝的态度明显。 唐恋不轻言失败，她对待南祈时总有十成十的耐心，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姐姐，你戴起来真的好看死了，镜像里就迷人得不行，我真的好想看看姐姐真正戴上去的模样。” “花言巧语。”不管她说得有多好听，南祈仍然拒绝，她不想顶着那枚发箍在头上，感觉和她实在太过割裂。 “姐姐真得不戴么？” “既然如此，我只好使用非正常手段了。” 南祈问她非正常手段是什么。 唐恋只回了两个字，“漫画。” 南祈脸色立即一变，那抹坚定拒绝的神色变得漂浮起来，同时又很忿忿，“怎么拿这个做威胁，不是说好了我请你吃饭，你就给我推荐新的漫画吗？” “哎呀，活动解释权都归我所有嘛。” “姐姐不戴的话我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话我就不想说话，然后就会把答应的事情给忘掉，唔，我好像现在就开始遗忘了呀。”唐恋一本正经诉说着后果，细心观察着南祈的表情，拿着发箍的那双手已然跃跃欲试。 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咬紧牙关，隐忍出声：“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 “当然！”唐恋拍着胸脯快言道：“我已经想好要给姐姐推荐哪本漫画了。” “你快点。”南祈心情沉重地闭了闭眼，向着唐恋歪歪脑袋，不欲多言。 总算让南祈松了口，避免她后悔，唐恋飞快地把麋鹿发箍给南祈戴上，不忘整理她发间一字夹的位置，以求让发箍与她的头发完整契合。 “戴好了。”她调整完毕，微微踮脚摸了摸南祈的头发，感受到光滑如绸的质感，抽回手掌时，掌心还停覆着一层依恋。 南祈退回去，站好。 唐恋看得痴了，目光中流转的热意几乎快把南祈给灼伤，真人面对面的冲击，胜过镜像许多倍，她觉得这两枚鹿角应当天生就长在南祈的头上，她像是从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神女，手持神杖，骑着纯白色的灵鹿，俯瞰众生，从人间路过，留下不朽的传说，此后都只存在于人们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故事里。 “姐姐，好美。” 面对无与伦比的美丽时，唐恋只能用最朴素的语言发出感慨。 她多么想永久封存，南祈这一刻的耀眼，也想要记录下这一刻，站在她身旁的自己。 她的行动力和冲动配合得极好，迅速从剩余的饰品盒里，挑出另一枚鹿角发箍，巧合的是，这是店内剩下的唯二鹿角发箍，一枚在南祈头上戴着，一枚在她手里，鹿角的设计略有差别，刚好可以代表她和南祈。 她戴上同款发箍，挨着南祈，对镜拍下此时此刻的她们。 南祈没动，任她施为，估摸着这也是唐恋计划中的一环，免得她待会又故技重施。 唐恋拍了好些满意的合照，当即兑现诺言，给南祈的漫画收藏列表里加入一本新的完结漫画，接着取下南祈头上的发箍，连同自己的一起，去结账通道排队买单。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虽然多付出了一些代价，南祈大抵还算心满意足，打算今晚回家后就开始食用新的漫画。 这次她要慢一点看，多留些期待。 看见唐恋的动作，她特别奇怪，拧起好看的眉间，“你买她们做什么？” “好看呀，我给姐姐买。” “我不用，以后也不会戴。” 南祈满脸意外，震惊于唐恋的荒唐想法，她把刚才那次视为人生中的仅有一次，唐恋居然还妄想着以后？ “真的，你别买……”她阻拦。 唐恋充耳不闻，一门心思地要去结账。 眼睁睁看着发箍被店员打包装好，递出小票，被唐恋拎在手里，南祈知晓事情已没有再回旋的余地。 她抚额，放弃劝说。 买就买吧，反正这发箍和她也不沾关系，她充其量就是试戴了一次。 从稀奇古怪店铺出来后，唐恋的心情明媚极了，步伐轻盈点着地，高兴地快要蹦起来，厚重的裙摆飞舞，在夜色下闪烁星辉，南祈不明白她的高兴从何而来。 夜色渐浓，中央广场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万圣节，烘托起氛围，店铺，街角，随处可见造型各异的南瓜灯，长着犄角和翅膀的恶魔装饰，一对情侣从她们身旁经过。扎着双马尾的女生手上就牵了只紫色恶魔氢气球，怀里抱了几个毛绒玩偶，快要将她娇小的身体给淹没，身旁清俊挺拔的少年，手里则拿着许多吃的，一只手里拿着串草莓口味的糖葫芦，时不时递到女生嘴边，喂她吃一口，散发着少年人的热忱和恋爱的酸臭味。 南祈多看了几眼女生手里的娃娃，她记得其中两个娃娃的造型，薄冉樱也有。 本该是迎面相遇，擦肩而过的自然情景，是这座城市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幕。 她的目光被唐恋注意到，于是擦肩而过的趋势便被她主动阻止。 南祈只看见唐恋走到那对情侣面前，交谈了几句，而后回来，问她：“你想抓娃娃？” 南祈莫名，摇头，“不想，太幼稚了。” “我已经问过他们是在哪里抓的娃娃了，就前面那条街，转个弯就到了，不到两百米有个电玩城，里面娃娃种类还挺齐全。” “对小孩来说幼稚，但对我们这样一岁零几百个月的宝宝来说才是刚刚好。” 唐恋一本正经，牵牵南祈的衣袖，声音里似带着蛊惑的魔力，“走咯。” 南祈竟然真的跟她走了。 置身于灯光绚烂，人声鼎沸的电玩城，南祈还恍如隔世，唐恋已经兑换了一百个币，分给她一个装着游戏币的小框，“姐姐可以去玩想玩的游戏啊。” “你喜欢哪些娃娃？我来抓。” 南祈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电玩城了，忽然来到这里还挺有感触，她擅长的游戏不多，仅仅对其中一两款游戏感兴趣，对娃娃自然也没什么欲望。 听得唐恋这样说，她便随意指了几个娃娃机，听到唐恋自信满满说她全都要抓到，不置可否，拿着游戏币去往跳舞机，里面的歌曲库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些，没有被删除，一连玩了好几轮，浑身的力气都被调动，久违地玩到香汗淋漓。 回到唐恋身边时，讶然发现她的身边已经多了一群围观的看众，什么年龄层的都有，而她的手边，更是聚集了一堆形态各异的娃娃，居然连重复的都没用。 她操控着抓取摇杆，精准计算出摇杆降落抓取的位置，夹住娃娃的一侧，摇杆夹着娃娃在机器里晃啊晃，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坠回到娃娃堆里去，所有的围观群众都提起一口气，紧紧盯着摇杆的移动轨迹。 下一秒，摇杆脱力，娃娃顺势而落，在阻隔板上撞击了一下，被反作用力弹射到了出口。 唐恋犹如开挂般，弯腰从出口拿出娃娃。 “wow~~！！”一众叫好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甚至有人鼓掌。 唐恋不为所动，发现南祈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她后，弯弯的狐狸眼里立即迸发出亮晶晶的喜悦，活力满满地对她招手，围观群众自动散开，大抵知道是她朋友过来了，不好再打扰人家。 南祈踱步走过来，近距离查看过唐恋抓出来的娃娃后，目露哗然，“怎么抓了这么多？” 唐恋骄傲挺胸，听见她讶异的口吻后愈发得意，对她展开手心里剩余的几枚游戏币，矜傲道：“抓娃娃小能手，从未翻车。” “你检查检查，是全都喜欢的吗？”唐恋展示着她创造的成果，一面期期艾艾的，“刚才我耍赖要挟姐姐戴发箍，姐姐其实不喜欢吧，迫于无奈才戴的，这些娃娃就当做是给姐姐的赔礼，姐姐不要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好不好？” 唐恋眨巴眨巴眼睛，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在南祈心里是负面的，一点微小的可能她也想尽可能挽救，实际上她能饰品店出来后就在想改如何哄南祈高兴，一路上都在思索方法的可行性。 还好上天眷顾她，叫她很快就找到了机会。 用抓娃娃的方式来哄南祈高兴。 南祈恍然，唐恋非要拉她来电玩城，只是为了哄她，怕她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开心，而她多看那对情侣中女生手里的娃娃几眼，就误会她也想要，便眼巴巴地，想让她也拥有和别人一样的快乐。满满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此情此景，她不可能说出，其实自己对娃娃不感冒的言辞。 她像是在温泉里泡过了一次，浑身都暖融融的。 她将这个误会进行到底，随手从其中挑出两个娃娃，抱在怀里，“我没有生气，你别担心。” “谢谢你的娃娃，但是这太多了，我拿两个就可以了。” 唐恋温柔应声，只要她开心就好。 之后又陆续过了一个多星期，南祈和唐恋越来越熟悉，南祈也开始习惯被唐·楼上邻居·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邀请到家中做客，虽说三四次邀约，她才答应一次，但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她也去了两次唐恋家中，和她吃过一顿家庭版自制火锅。 这顿火锅，她们成功实现了香菜自由，不用在乎任何人的口味差异。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南祈忽然接到一通来自周茹的电话，她脸色沉下来，轻松自如的心情遭遇破坏，接通电话，那头传过来的竟然是弟弟南皙的声音：“姐，你怎么不在家里呀？我和妈妈想来临溪看望你，结果冉樱姐姐说你早就搬家了，我们都没听到你说过。” 南祈眉心跳了跳，感觉到一阵棘手的烦躁。 母亲居然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还带着南皙一起。 她吸气，理清思绪，查探当下的情况，“你和妈妈来临溪了？你怎么也跟着过来，学校不用上学吗？” “姐姐，我想你。”电话对面的男生处于变声期，声音哑哑的，标准的公鸭嗓，实在是不好听，可是这句话落在南祈的耳朵里，却让她感到很窝心。 她回忆小时候的时光，南皙每一个年龄段的变化，她都熟记于心，记得他年幼时白白净净只到她膝盖的模样。记得他再大一些，拿着学校里发的五子棋，坐在家里的瓷砖地面，贪恋开着空调冒着凉意的地板，瓮声瓮气叫着姐姐陪他玩；还记得过年时他会分出自己压岁钱的大半给她，让她去买自己想要的礼物；记得她第一年去上大学时，爸爸妈妈带着弟弟一起，去车站送她，彼时已经五岁的南皙，在车站大厅抱着她的裤腿，哭得肝肠寸断，不让她离开；这样的情况，直到南皙学前班毕业，去小学报道后，才有所改善，明白姐姐只是去外地上学，和他一样，并不是被奇怪的外星人绑架。 “自从去年过年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姐姐了。”南皙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黏着她，从她去往外地上大学后，就一直和家人聚少离多，可即便如此，南皙也还是很依恋她，每次见到她都非常高兴。 像是狗狗般，围绕在她身边，对她无限体贴，希望她能多分些眼神给他。 她对弟弟没有什么反感，南皙只是被父母养得娇气一些，品性并不坏。 “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学习的，我请了四天的假期，加上周末，一共可以在临溪待六天，我提前拜托好同学，让他帮忙用录音笔录下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内容，每天会把录音文件同步给我学习。” “我和妈妈现在在冉樱姐姐家里呢，她让我们先和你联系一下，看之后怎么安排。”南祈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思索着该如何安置，弟弟和妈妈都来了临溪，虽然是先斩后奏，但她也不可能不管，而且她现在和薄冉樱的关系，也不适合让自己的家人给薄冉樱添麻烦了。“姐姐，我和妈妈突然过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南皙在那边，小声地问。 半大的孩子，已经能够通过微小的细节，感知到大人的情绪。 随着长大，他在家里也能感受到，姐姐和父母之间，存在着隔阂，日常相处时，总是不如他那般自然。 “没有，只是有点意外。”南祈安抚。 她退出通话页面，迅速点开附近的快捷酒店，预定好两间豪华大床房。 沉声嘱咐：“这样，我给你们在附近订好了酒店，你们打车，按照这个地址过来。”把新家的位置报给南皙。仙著副 “好的，”南皙依言记下，而后停顿一瞬，道：“冉樱姐姐说不用打车，她开车送我们过来，刚好还能一起吃顿饭。” “姐姐我先挂了，我还要和妈妈收拾下行李。” 南皙风风火火地，就挂断了电话。 南祈的一声疑惑消散在风中，却是除了她自己，无人可闻。 她迷茫着，薄冉樱什么时候买的车？ 她最近实在是不关注薄冉樱，不清楚她身上发生的变化。 有意想再回个电话，让家人打车过来，别麻烦薄冉樱，斟酌过后，却又作罢。 妈妈和南皙又不知道她和薄冉樱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像曾经那样认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妈妈也把薄冉樱当做半个女儿看待，因此这麻烦也算不得麻烦，她若推辞，反而显得奇怪。 Abracadabra（2） 第65章 南祈在惴惴的等待中, 仿若每一秒的时光都被无限拉长，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 她又接到一通电话，南皙说他们已经到了小区停车场里，让她下楼接一下，薄冉樱和他们一样，都是第一次过来她的新家。 南祈随意套了身外出的衣服，拿着手机和钥匙出门。 乘坐电梯来到负二层，没走太远她就看见一辆开着双闪的白色SUV, 车型很符合薄冉樱的喜好。 她正这样想着，缓步朝那辆SUV走过去，驾驶座的车门忽然被拉开, 薄冉樱下车, 步伐略微凌乱地走向她，走到她跟前时, 呼吸都乱了套, 飘摇着站定, 对她绽放出一个有些脆弱的微笑。 两只手垂放在身前，手指交错缠绕着, 这是她纠结为难时才会有的表现，微张着嘴巴, 好似有万千言语想要说，却因为太久没有相见, 陡然见到她想念已久的人, 一时不知又该从何说起了。 她努力将语言组织了好几遍, “小祈，你新家的位置, 好难找啊。” “我在停车场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你家那栋楼的区域。”面对南祈时，薄冉樱总是下意识地露出柔弱的一面，自身能力迅速退化，想要向她索取关注，获得她的帮助，享受着依赖南祈的感觉。 南祈抬起眼睫，静静注视着薄冉樱，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眸里，褪去了往日长存的温情。 多日不见，面前的女孩清瘦了许多，半张侧脸匿在暗处，仍能窥见眼底红血丝，脸色憔悴而苍白，昔日饱满圆润的苹果肌呈现出坍塌痕迹，瘦得有些脱相，导致腮边两侧甜蜜可爱的梨涡，也失去满分甜度。 陡峭的寒风从空旷的停车场里飘过，掀起一阵阴寒，薄冉樱身上的针织裙衫荡起，清晰可见其内瘦削的腿骨。 薄冉樱有些冷的样子，牙齿克制不住地发颤。 面对这样的她，南祈说不出什么重话。 她稍微往前迈了一步，挡住风侵入的方向。 声音里浸着凉意，“你可以就在小区门口等我的。” 说罢，她抬起长腿，往车的方向走去。 薄冉樱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提起裙摆，加快步伐追上她，“因为我希望小祈节约下时间，一下楼就能让我见到呀。” 这些日子，对南祈蓄满胸腔的思念快要将她击垮，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南祈，她做了许多努力，都没办法让南祈消气，只怕自己盲目追逐，反倒更惹人厌烦。 好不容易才寻得周阿姨来临溪探望南祈的机会，她才有了正当见面的理由。 见到她的一瞬间，薄冉樱清晰感受到自己这颗心脏多日以来的麻痹，终于焕发出新生的活力，它接触到了药引，正在健康地跳动着。 面对她的糖衣炮弹，南祈已经无限接近于免疫。 这一次，她置若罔闻般，步伐没有因为薄冉樱的言语停顿分毫，她径直走到后座，拉开车门打算坐进去。 被南皙周茹双双阻拦，“姐姐你坐前面嘛，特意给你留出的副驾驶。” “冉樱姐姐说，要让你第一个坐她新车的副驾驶，其他人都要往后稍稍。” 她不懂，薄冉樱这所谓的仪式感，又是为了什么。 她已经不想再陪薄冉樱玩这种误会丛生，无聊的游戏。 抿唇沉默着，不愿轻易妥协。 偏偏南皙和妈妈都是一脸的理所应当，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不明白她此刻的踌躇不前是为了什么。 从许多年前开始时，南祈和薄冉樱就是这样要好的，南祈房间的墙上，还粘贴着一张边缘泛黄的明信片，上面用黑色马克笔书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南祈和薄冉樱天下第一要好！] 年少时稚嫩的宣言，被南祈仔细封存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们会互相分享许多第一次，冰激凌的第一口，游戏里的抽奖宝箱，摩天轮顶端的第一次接吻，相传在摩天轮旋转在最高点的时候，同行的人接吻，不管是爱情和友情都会长长久久，直到永远…… 所以薄冉樱的新车副驾驶资格的第一个人选，自然也是南祈。 她僵持在后座车门前，薄冉樱已经追到了她的身旁，见她久站不动，思绪一转就明白了南祈的想法。 在这样的小事上，小祈都不愿意与她有关联了么？ 薄冉樱黯然神伤，努力咽下溢到唇角的苦涩，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用讶然的语气粉饰太平，率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从背后把南祈推搡着朝前，“小祈，你的座位在这里，后座还放了些阿姨和南皙带来的行李，你去后面坐不下的啦。” 还好，她在给南皙装放行李的时候，特意在后座放上些许，就是怕遇到眼下这种情况。 提前做了两手准备，其实并不觉得可以用上。 她知道南祈的性格里面是含着倔强的，旁人很难去改变她做出的决定，只是她过于自信，以为南祈的倔强从来不会对她体现。 如今看来，她已经被南祈踢出了特殊的范畴。 听闻薄冉樱合情合理的解释后，南祈顺势往后张望了几眼，果然，后座之上还堆放着几个袋子，余下的空隙刚好够坐南皙和周茹，她再挤进去是不可能的事情。 刚才她心里装着事，加上停车场光线昏暗，没有多加分辨里面的具体情形。 看清了实际情况后，南祈倒没最开始那样抗拒，她坐上副驾驶。 薄冉樱的心就此安定下来。 她坚定地认为，好感度能刷一次，那就必然能刷第二次。 何况南祈看起来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生气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南祈观察到她怕冷，没有关心的询问，可身体是骗不了人的，特意挪步到风口，为她遮风。 薄冉樱努力从寻常的见面中，去寻找南祈还在意她的细节，借此说服自己。 她问南祈给阿姨订的酒店位置在哪，南祈打开手机导航，手指抵住中控台的边缘，方便薄冉樱观看导航。 南祈遵循就近原则，参考过软件上酒店的评分。 给周茹二人订的是距离翰海苑二百米内的江景酒店，酒店临江，屹立于闹市区，却又闹中取静，没有和店铺鳞次栉比的街道相连在一起，而是自己另辟一块地界，独处一隅。 薄冉樱很快就开到了酒店附近，根据侍应生的指引，找到停车位，打算停车。 可当她瞧着停车位的具体情况时，却是心底发虚了。 这家酒店生意颇好，停车位几乎被车给占满，只剩下一个停车位，线划分得不够标准，前后车距都挨得极近，稍有不注意就会刮蹭到。 这对薄冉樱来说……是个挑战。 自从大学那年考到驾驶证之后，工作后日常几乎都有南祈接送，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开过车，车技已经生疏了许多。 这阵子新提了车，她才开得多些。 不过开得也都是平坦的大道，没有体验过这样狭窄难行的通道。 她握紧方向盘，仔细通过后视镜来判断周边的情况。 一次，两次，三次…… 薄冉樱都没能成功完成侧方位停车，5度的阴冷天气，急得额间显现出汗意，鼻尖皱着，分外无助可怜。 她努力，想要再试一次。 南祈实在看不下去了，叹息着，“把车停好，我来吧。” 薄冉樱泫然欲泣，“我的技术太差了。”她在南祈的眼底品尝到了一丝无奈，像是某种讯号，终于不再是纯粹的冷冰冰。 她迅速停好车，和南祈交换了位置。 周茹也借机拉着南皙下了车，薄冉樱弯弯绕绕了多次，让她感到有些晕车了，索性提前下车。 薄冉樱在副驾驶坐好，目光灼灼盯着南祈瞧，夜光柔和的光笼罩在她白皙的侧脸，唇角微微绷着，修长细腻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琼鼻樱唇，眉宇凌厉中透露出两分英气，清冷漂亮的脸像是出自于女娲精心打造的杰作，光影都斐然，甘愿沦为映衬她美貌的陪衬。 她沦陷在南祈的眼眸里，尽管那双眼睛并没有看见她，只觉得，南祈不管做什么，都极具吸引力。 她也没看清南祈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只觉得一个恍惚，南祈骨节分明的手指抓握住方向盘，转了几圈，车就完美地停在了车位里，间距把握得分外精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南祈拔掉钥匙，将车熄火。 车内一片昏暗，只有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酒店里流淌出的光亮，隐隐透过车窗传递，洒下细碎的光影。 南祈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 薄冉樱注视着她的每个动作，黑暗给了她无限勇气，她忽而心生冲动，在南祈手伸向车门的那一刻，出声拦住了她。“小祈，我有话想对你说——” 南祈转回身，手依然落在车把手上。 透出一股子朦朦胧胧的压迫感。 似乎有些不耐。 薄冉樱眼神黯淡，幸而夜色太深，她看不见南祈的表情，她的勇气还没来得及彻底丧失。 她讲述连日以来的心情，“我和乔熙宇分手了，在微博发了宣告，你看得到吧。” 南祈沉默。 她漠然的反应让薄冉樱心里有些没底，她略微加重语气，有些急切。 “这些天我都想明白了，我当初不该和你吵架后就冲动答应乔熙宇的追求，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他，对他只有朋友般的欣赏，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心动的感觉，在一起的这两年，我和他最亲密的接触，就是牵手，拥抱，相处起来就像朋友那样，平淡如水。”她极力想要向南祈证明自己之前的错误决定，抓住当下气氛最好的时机，害怕错过这次之后，她很难再有坦白求和的冲动。 顾不得言语修饰，一股脑说出自己最真实的心境。 南祈听得胸口一阵窒息，她难受，又觉得荒唐可笑，被薄冉樱轻描淡写提起的朋友字眼给灼伤，她没有办法去仔细分辨薄冉樱言谈间的具体内容。 一夕间，怒气上涌，淹没了她所有理智。 她拔高声音，冷声打断：“所以呢？你是来告诉我，你又多了一个朋友？” “你就这么喜欢交朋友吗，薄冉樱。” 南祈生气的时候，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要凝固住了，温度直线降低。 薄冉樱被吓到了，也被她言语中的讽刺给中伤，心里泛起绵绵密密的疼，想不到南祈竟然会产生这样严重的误会。 嗫嚅着，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我不是那个意思，宝宝，你别误解我。” 叫她宝宝的嗓音无比缠绵，她曾经许多次都沦陷在薄冉樱一声声的宝宝中，迷失了自己，以为薄冉樱会单独给她取昵称是喜欢她的表现，她也在薄冉樱一次次似是而非的示好中，交出了一颗真心。 可却没能换来同等的真心。 薄冉樱的一句朋友，把她套牢了十一年。 心甘情愿。 南祈疲惫地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胸口，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她不可能再第二次在薄冉樱身上栽跟头了。 那些爱而不得的，年少时以为喜欢上的只是一步之遥的女孩，长大后才发现她们隔着千山万水，这样的痛，她再也不要吃了。 “误不误解的，也不重要了。” 薄冉樱听出她口吻的漫不经心，慌乱地去寻找南祈在意她的证据，连忙说：“在我那条分手声明发布后，有很多人对我产生了不好的猜测，后来那些言论都消失了，原先用不良居心揣测我的账号，之后都连番发微博向我道歉。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小祈给他们发了律师函，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敢再乱说话。小祈，谢谢，谢谢你维护我。” 南祈：“律师函，和我无关，你误会了。” “那是出自于学姐的手笔。” 薄冉樱失望，但不肯轻易破灭希望：“可是，若不是小祈的关系，盛姐姐怎么会帮我呢？” 某种程度上，薄冉樱还真得猜中了事实真相。 南祈无意再和薄冉樱争夺故事的答案。 她已经看见南皙在外面频频探头张望，估计是在疑惑她们停好了车为什么人还不下来。 南祈径直打开了车门，结束薄冉樱的问话。 “南皙他们该等急了。”她说得冷淡而疏离。 须臾，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车里，朝着南皙的方向走去。 薄冉樱呆呆坐在车里，凝视着南祈远去的背影，眼睛忽而就红了，压抑凄苦的情绪化作泪水，不停地往下淌，泪水在眼眶决堤。 她用手背拼命擦着眼泪，抽抽噎噎。 不能哭，周阿姨还在外面等她，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她，快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擦掉眼泪下车啊！！ 她一遍遍喝令自己，可是眼泪不听话，似拼了命般要把她心底的苦楚全部流干。 她用了五分钟，才终于修整好了自己的心情，避免被周阿姨看出异样，下车前拿出散粉，用刷子沾了些覆盖在眼周，遮掩住哭过后泛红的痕迹，确定遮了个大概，看不出她哭过后，她才下车。 面对周茹的询问，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周茹也没生疑，应当是南祈提前在周茹面前为她解释过。 小祈，还是那么体贴。 只是如今的这份体贴，却让她颇感心酸。 南祈提前到酒店前台核销过验证码，领到两张房卡，接着回到车前，几人合力，一趟把所有的行李都拿上，搬到了江景房里。 周茹随意理出了一些要用的东西。 南祈看过腕表，这个时间，恰好是饭点的时间段。 开口询问众人的意见，“晚饭想吃什么？我去预约下餐厅，粤菜，湘菜，川菜还是？” “哪个都不要！” 周茹第一个打断她的话，让她连问也不要问了。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哪有去外面吃饭的道理？餐厅你想吃每天都可以吃，但今天不行，今晚呀，妈妈给你露一手。” 她本身过来临溪，就是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南祈提供舒适的生活，然后找机会查明南祈情绪低落的原因。 害怕南祈因为年限深远的原因不欢迎她的到来，特意带了南皙来做她们母女之间的情绪调和剂。 怎么可能还让南祈去吃外面餐厅出品的餐点？ 她拍板定下几人接下来的行程。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人难免会在此方面充满魄力。 就譬如在家里掌管着厨房领域的周茹。 她先问过南祈家里还有什么食材，由此决定晚上的菜色，当得知南祈的冰箱里仅剩鸡蛋跟酒水饮料后，一时无言。 又心疼又无奈。 “你平时在家都不开火吗？” “呃，烧开水煮泡面算么……” 周茹一脸的不赞同，外加看不太出来的嫌弃。 “你看嘛，好端端地干嘛要搬出去，继续和冉冉住在一起多好，你们可以在生活上互相照顾。” 她在老家时已经听说了薄冉樱和未婚夫分手解除婚约的消息，故有此言，否则，她虽然担心，也不会再提议南祈和薄冉樱住在一起。 薄冉樱顺着她的话点头，“周阿姨说得对。” 于无声中表达她的态度。 她不愿意。 三个人在周茹的指令下，先是前往菜市场，购买好今日晚餐的食材，才驱车回到家中。 薄冉樱借着周茹和南皙的这阵东风，第一次来到南祈的新家。 她站在门口，很有些局促。 像是站在潘多拉的魔盒前，不知道开启后会是个怎样光怪陆离的世界。 南祈打开门，南皙和周茹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进去了。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也是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相处多年的家人。 他们今天来得实在过于突然，南祈匆忙间也无法准备什么，在接完电话后就紧急下单了3双拖鞋，算作应急。 她把拖鞋崭新的包装拆掉，拿给三人用。 薄冉樱稍显沉默，她注意到了，除了南祈脚上穿的那双拖鞋，玄关处还有一双女士拖鞋，有使用过的痕迹，被南祈放在鞋柜里，并没有拿出来招待。 还有谁来过她的家里，南祈居然还特此为她准备了一双拖鞋。 这个答案好像不需要多想。 薄冉樱胸口闷闷的。 她曾经跟踪过一次南祈和唐恋，那次是唐恋邀请南祈去她家看电影，她就一路跟踪到了翰海苑这个小区。 当时以为只是唐恋的家住在这里。 今日才发现，南祈的新家和唐恋就在一个小区！ 平时的来往有多密切，小祈才需要单独为唐恋准备一双拖鞋呢？ 薄冉樱敏感地想起唐恋曾经发布过的一条朋友圈，那已经是数日前，她说要准备一双和南祈尺码相符的拖鞋。 从那时开始逆推，南祈就和唐恋开始有了来往。 而这些天里，她和南祈鲜少有过交流。 仅有的几次交流，也彻底逆反了她们曾经的相处模式。 通常是她说了许多许多，南祈才回复简短的几个字，有时候还会延期，开启轮回。 过了半天，一天才回复她。 薄冉樱的心脏飘忽着，有着浓郁的不安感，她觉得这些日子，她错过太多了。 她本来是很自信的。 可是今晚南祈给她的打击太多太深了，尤其是在车上那番交谈，南祈表现出的反应差点粉碎掉了她的自信和骄傲，让她现在也不太能够确定自己在南祈心中的分量。 她浑浑噩噩的，走进南祈的家里。 经过客厅，缓缓扫视过一圈家中的装潢，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小物件，都是南祈从她们的出租屋里带走的，再见时，依然感到亲切。 她抚摸着，眼神动容。 除了这些年月悠久的老物件，她还看到了一些崭新的，她没有见过的小物什。 比如沙发靠枕上，那两个挨在一起的毛绒玩偶。 就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顿时收到一股莫名的指引，在见到的刹那就迈步走过去，拿起那两个毛绒玩偶，摩挲着查看。 其中的深意并未如何隐藏。 她拿起玩偶的同时，就发现了。 玩偶的吊牌没有被主人剪掉，像是刻意留下。 没有印花的吊牌那面，被人用黑色的秀丽笔留言标记： 【赠予姐姐的赔罪礼物，收下就不许生气了哦~】 字迹娟秀，笔锋深刻，标准的簪花小楷。 是陌生的字迹。 薄冉樱的指尖陷入玩偶柔软的绒毛中，目光死死盯着那行字，脑海里有根弦骤然断裂，半边身子都僵硬着。 一阵酸味弥漫在她的胸腔，反复冲撞着。 她根本无法克制住这股无限蔓延的情绪。 拿着娃娃就去找南祈。 语调破碎，声音哑得要命，“留言的人是谁？她为什么叫你姐姐？” 富士山下（1） 第66章 薄冉樱手指捏着玩偶, 快要把写着字的那一面吊牌怼到南祈眼前，无法控制内心的澎湃的情绪, 显得她语气有些咄咄，像是质问。 她忍住微微颤抖的肩膀，忐忑而紧张地等待南祈给的答案。 她觉得这个妹妹不简单。 这样的直觉让她不安，心慌。 南祈静静扫过那行字，想起那晚电玩城唐恋被众人围观的盛况，惊叹声阵阵，而她面色平淡, 操控着机器，就是个无情的娃娃捕获者，在见到她之后才开始臭屁的炫耀, 心底变得柔软了几分。 即使她对娃娃不感冒, 却也在收下后认为，这是份很不错的礼物。 而那双眼睛落在薄冉樱的脸庞上时, 便褪去了其中浅淡的温暖, 面对薄冉樱状若委屈或是吃醋的责难, 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语气很是稀松平常：“唐恋啊。” 至于为什么叫她姐姐，也很好理解。 “她年纪比我小, 叫我一声姐姐很正常吧。” “哪里正常？” 薄冉樱不理解，认定了唐恋就是别有居心, 步步为营，先从称呼开始攻克南祈, 南祈要被她给诓骗了。 她嗓音变了调, 略有些刺耳, 不想轻易放走南祈，她上前一步, 看着南祈的眼睛，执拗又认真，“你有名字，她干嘛还要特意叫你姐姐，她直接叫你名字就可以了啊。” 她阻拦在南祈的面前，想要说服她，让唐恋换掉对她的亲昵称呼。 薄冉樱的理论，让南祈有一瞬间被说服，认为唐恋的这声“姐姐”带有不同寻常的意味。仙竹负 可是转念又想到，唐恋本来就喜欢她，想要和她发展成一段更亲密的关系，那么她就算有某些小心思，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心里有了结论，南祈忽然脸色变得很郑重，像是把薄冉樱的话放在了心上。 “嗯，我有名字，唐恋心思不正。” “是这样。”薄冉樱点头如捣蒜，眼眸闪亮，欣慰看着南祈。 南祈明白了，不会再让唐恋叫姐姐了吧。 心里又想着，什么时候把玩偶吊牌上的姐姐也一并抹去。 “那么小冉又为什么在无人的时候，叫我宝宝呢？” 南祈话锋忽而一转，薄冉樱神情呆滞，没料到她会有此问，心里那点雀跃消失无踪，她快速思索着合适的理由，磕磕绊绊道：“我，我和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南祈顺势开口。 提问的那一方，由薄冉樱变成了南祈。 薄冉樱：“我喜欢小祈，觉得你好可爱，自然而然给小祈取的昵称。” 她脱口而出。 听到她这番近乎于表白的直白话语，南祈的心颤了一下，又急速恢复平静。 “那么唐恋也是一样，”南祈说到半截止住话题，重新修正，“错了，不一样。” “她是喜欢我，而你只是喜欢作为朋友的我，这两者之间，存在本质区别。” “至于唐恋的心思，又和小冉又什么关系呢？” “我……” “别忘了，当初唐恋的微信，不还是小冉推给我的么？” 即便她当时没加，可那时，薄冉樱的态度也无法作假。 她是真的想要将她推给别人。 南祈的这句话，让薄冉樱所有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她喃喃，说不出半个字音，双肩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手指也跟着发抖，已经无力承托起手中的毛绒玩偶。 她感受不到任何的重量，一瞬间失去了知觉，玩偶从指缝中划过，眼看着就要坠落在地面。 南祈及时把手伸到半空中，正好接住两只玩偶，接着，她也不管薄冉樱作何感想，抱着两只玩偶走回到沙发，把它们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放玩偶的时候，薄冉樱仍停留在原地，眼神很是空洞地落在四周，瞳孔失去了焦距，像是一座没有灵魂的人体雕塑，浑身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南皙端着刚洗好的一盘水果走到客厅，途径到薄冉樱面前，递给她一串黑加仑葡萄，“冉樱姐姐，吃么？” 在水果店里买葡萄的时候，周茹特意挑了薄冉樱喜欢吃的品种，一回家就让南皙赶紧清洗好，力所能及地为姐姐们做些事情。 因此他并不知晓，他和妈妈在厨房里处理果蔬的时候，薄冉樱和南祈之间发生了什么。 面对南皙的询问，薄冉樱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没有发现自己面前还站了个人。 南皙疑惑又茫然地把果盘放到了茶几上，招呼南祈先吃些垫垫肚子，顺便问道：“姐姐，冉樱姐姐怎么了，刚才她都不理我。” 南祈捻了颗葡萄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她发呆呢，没注意你。” 薄冉樱，发呆？刚进家门什么不干就发呆？ 南皙用力咽下完整的一颗葡萄，觉得南祈给出的解释和薄冉樱完全不搭。 南祈下意识忽略了南皙的年纪，仍然把他和当年抱着她腿不让她和外星人离开的小萝卜头划上等号，随口忽悠。 对上南皙无比怀疑错愕的眼神时，她才意识到。 阿，原来南皙已经这么大了，明年就要迎接中考，不像小时候好骗。 被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南祈难得有点心虚。 她发挥姐姐的威严和优势，一巴掌拍在南皙的脑袋上，使用物理攻击，让他忘了这出插曲。 咚咚——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打断室内时光流转。 南皙仔细听了听，确认来人敲的是姐姐家门，很有眼色地起身去开门。 南祈不需要判断，就知道敲门声来自于谁。 毕竟，她搬家后，能上门来拜访她的人，就唐恋一个。 也是在此刻，她回忆起来，唐恋今天过来找她，是她们很早就约好的。 自从上次电玩城之行后，她就重燃了对游戏的冲动，翻找出曾经买回来就玩过几次的swtich，游戏机找得到，可是手柄就不知道被收在了哪个零碎的包裹中，无法找寻了。 刚好唐恋说她有多余的游戏手柄，她可以把两副手柄都带过来，和她一起玩。 南祈这段时间有点忙，抽不出充足的时间来玩游戏，直到这周末，繁忙的工作状态才得到了缓冲，便提前把打游戏的时间约到了今天。 只是今天实在是很兵荒马乱的一天，她从下午开始，一直在为了安排家人而奔波，陡然松懈下来，都差点忘掉和唐恋的约定。 想起来之后，她也连忙起身，走到玄关处。 南皙打开门，和门口的漂亮女人面面相觑，双方都在门口静默了好几秒的时间。 内心都在冒出疑问。 她/他是谁？怎么来了南祈家？ 直到南祈及时出现，才打破僵局。 见到南祈后，唐恋立刻笑弯了眼睛，对着南祈扬了扬手中的游戏手柄，和一小罐酸野，“姐姐，我把手柄带过来啦，还有酸野，待会我们打不过boss的话，就吃一颗酸野缓和心态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熟悉地放下手柄和酸野，从鞋柜里拿出那双专为她而准备的拖鞋，换上，又替南祈掩好了门。 她的一声姐姐，唤醒在场两个人的思绪，更是引起其中一人的警惕。 南皙面露疑惑：除了我这个弟弟，姐姐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妹妹吗？ 薄冉樱更是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倏然醒神，说来真是戏剧性，她因为南祈的关系，竟然已经对唐恋的声音无比熟悉了。 她是背对着门口的。 光听声音，就判断出是唐恋来了。 更何况她那声自然无比，又叫她无比在意的“姐姐”。 她来得毫无征兆，之前也没问问南祈家中有没有人，可见她过来串门的频率有多高。 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牵扯得她胃一阵难受。 她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用手指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微微弯唇，转身快速走到玄关。 南祈正在为南皙和唐恋做介绍。 “这位是唐恋，姐姐的朋友，你叫，小唐姐姐就行。” “我弟弟，南皙。” “特意和我妈妈请了假，来临溪陪我住一段时间。” 她简单地解释一遍。 南皙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便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小唐姐姐。 唐恋诶得特别自然，“我就随你姐姐一起，叫你南皙哦。” “好呀。” 她态度亲和，轻易便融入的此刻的氛围，在短暂的时间里，和南皙建立起了熟悉。 唐恋重新拿起她带来的东西，朝客厅的方向走过来，和薄冉樱在过道上不期而遇。 薄冉樱率先打了招呼，“唐小姐，好久不见。” 她笑意清浅而温婉，可这声唐小姐却是唤得礼貌又疏离，显得她们一点也不熟，她也不太待见唐恋。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唐恋脚上穿着的那双拖鞋，果然就是她早先在鞋柜里看见的那双。 已经沾染上了主人的气息。 猜测的结果准确，她的心里毫无喜悦，只想把那双拖鞋扔进垃圾桶，再也不出现得好。 她心里的想法越是不堪，面上的笑容就愈发无懈可击。 薄冉樱自己都不明白，她是何时练就出了这项技能的。 对于薄冉樱出现在南祈的家里，唐恋却是毫不意外，在她的预测里，这是件早晚会发生的事。 她早就在之前试探过，薄冉樱不会轻易割舍掉这段感情。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 在绝大部分的感情里，先放弃的那个人，往往都是最决绝。 后面的那个人，很少有机会能挽回。 也可以说，挽回的几率几乎为零。 因为选择离开的那个人，一定攒够了失望，才下定决心，而不是一朝一夕的转变。 唐恋面色镇定，对待薄冉樱隐含的挑衅，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杀伤力，很是直接的正面相对，自然也是笑意吟吟，“薄冉樱你，似乎不太欢迎我呢。” 薄冉樱被噎住。 她忍住胸口微微的刺痛，看了一眼厨房里系着围裙的周茹，语气不阴不阳地点名：“今晚是小祈的家庭聚餐。” 你一介外人就不要掺和了。 “哦，”唐恋眉目上挑，兴味溢于言表，“照这么说，薄小姐也是姐姐的家人？” 薄冉樱加重语气，“我和周阿姨情同母女。” 唐恋：“正好，我再拜访下阿姨，问她需不需要再多个女儿。” 薄冉樱瞪圆了眼睛，一只手颤巍巍地抬起，不可思议。 哇，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哪有直接问人，要不要多个女儿的。 南皙看看薄冉樱，又看看唐恋，敏感地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从她们的站位之间走出来，远离纠纷。 周茹也听见了外面频繁传出来的动静，她擦了擦手，打开厨房门走出来，得以见到上门拜访的客人，见到唐恋俏生生地站在屋子里，周茹的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 小祈居然还交到了新朋友呢？！ 她居然愿意主动结交朋友？？？ 目光窥见唐恋手里那罐无比熟悉的酸野后，周茹更加震惊了。 竟然还把关系发展得这样亲密。 这还是她那个不愿意和人交往，产生深刻关系的女儿吗？ 南祈例行为两人做介绍。 唐恋嘴巴很甜地叫周茹阿姨，接触到周茹惊疑的目光后，主动解释手中酸野的来源，语出惊人：“是薄冉樱送给我的。” “很好吃，之前还不知道是出自于阿姨的手艺，能够经常吃到阿姨做的酸野，好幸福啊。” 周茹被这几顶高帽带得熏熏然，也为南祈能够结交到这样开朗漂亮，又最甜会哄人开心的朋友感到放心，她顺势询问唐恋有没有吃过晚饭，得到吃过之后的回答也不以为意，邀请她留下来再吃一点。 唐恋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对周茹鞠了一躬，“那就感谢阿姨的款待啦~” 周茹被逗得脸上笑出一朵花。 薄冉樱恨不能当场戳穿唐恋的鬼话，什么送你的酸野，那是她带给小祈的！小祈不愿意收，才半路被你劫走！ 多了个人来家里吃饭，自然是要加菜的。 几个人怕她忙不过来，都自告奋勇进入厨房，要帮周茹打下手，做做辅助工作。 结果无一例外地，全被周茹赶出了厨房，大手一挥，笑骂道：“都别给我捣蛋，你们在反而把我思绪弄断了，你们年轻人啊，都乖乖地在外面玩吧啊。” 在场的年轻人，都被周茹打下禁止靠近厨房的标签。 南皙适应得最快。 他在研究唐恋带来的游戏手柄，十几岁的男孩子，似乎天生就对游戏抱有一股热忱，只要见到一眼游戏相关的东西，都忍不住地陷进去钻研。 唐恋提前搜过适合两个人一起玩的双人游戏，让南祈在游戏机上下好。她选择了网络上颇受好评的双人成行，这是一款需要双人互相配合操作，考验默契的双人闯关解密冒险游戏，很适合在游戏过程中增进她和南祈之间的联系。 在一次次闯关的过程中，彼此越来越默契。 她设想得极好，只是没有想到想象中的双人游戏画面，变成了多人画面。 什么静谧呀，安静呀，暧昧都是不存在的，全被破坏掉了。 唐恋敛去眉眼间浅浅的不甘心，和南祈配合着一起，弄好了投屏，手柄接入游戏机，把游戏画面成功地投屏到了电视墙上。 打开双人成行的游戏界面。 南皙有点跃跃欲试，目不转睛盯着游戏画面。 薄冉樱坐在南祈身边，和她隔了一个拳头宽的距离，不是她不想离南祈更近一些，只是每逢她一靠近，南祈就会向旁边移，和她拉开距离。 她的另一边可是坐着唐恋。 若是她坚持到底的话，只会把南祈推向唐恋的身边。 那是唐恋乐见其成的，压根不会拒绝，还要感谢她的倾情相助，可不是她所期盼的。 她也观赏得很认真，想要了解南祈和唐恋，都会一起做什么事。 没道理唐恋和南祈能做的，她却和南祈做不得。 成功登入游戏，屏幕上跳出给角色注册昵称的画面。 唐恋拿起一个手柄，另一个递给了南祈，翻看网上的攻略相关，给其他人做介绍。 “需要一起操控两个旋钮，一个是切换视角，一个是前后左右行走，B是跳跃，Y冲刺，X操控道具……” “我们先来试试吧。” “嗯。”南祈已经记住了各个键位的功能。 她和唐恋同时选择进入游戏，也算是给在一旁眼巴巴的南皙等人打了个样。 闯关开始，一对经常起争执，互相看不顺眼的夫妻被魔咒变成玩偶，需要在冒险的世界里不断通关，拯救破碎的感情，为了从人偶恢复人身，他们不得不克服许多项挑战，最终破镜重圆。 二人操控着一架飞机，需要穿过危险重重的隧道，穿越棚屋和大树。 刚开始，两人还不是很熟练，配合得也不算默契。 飞机经常在黑暗中撞上什么东西，机毁人亡，接着，他们的进度条回到原位。 唐恋发出哀嚎，揭开罐子的盖子，捻起一颗酸野放进嘴巴里。 拧眉，坚毅而认真看向屏幕，不轻易因为眼前短暂的挫折而气恼。 在最初的关卡尝试过多次后，两人顺利操控着飞机穿越了棚屋，得以从黑暗混沌的环境，见到一片碧蓝清新的田园风景。 过了最开始建立默契的关卡。 两人心中的激动都无法言说，互相对视一眼，展露出笑颜，下意识复盘起刚才过关时的不足，还有可以改善的空间，越聊越兴奋，越聊越投入。 薄冉樱盯着南祈唇边那抹绽放的灿然笑容，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至少，她觉得自己，在这样的时刻，是无法强行融入南祈和唐恋的世界的。 又一次，唐恋在她的眼前，霸占了曾经完完全全属于着她的南祈。 她脸色变得很难看。 双手无意识地拿起一旁的遥控器，胡乱按着上面的按钮，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忽然听间一声难耐的尖叫。 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 南祈转过头，问她在干嘛。 薄冉樱茫然抬头，手上的遥控器就被南祈拿了过去，只见她摁着音量键，把轰隆隆的音效声调回到正常的范围内。“干嘛把声音调得这么大？” 她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无意识的，在她们面前犯傻了。 薄冉樱想要把头埋起来。 她降低了声音，“我不知道，我乱按的。” 脸上一片羞窘。 说完，就把头埋下了，不想暴露出自己的无助。 她低头的瞬间，头发都散落在南祈的胳膊上，额间那里温热的体温，也隔着一层衣服，隐隐传递到南祈的肌肤纹理。 当薄冉樱天生有种娇弱的破碎感，当她无意识暴露出可怜的样子时，展现出来的态度是真的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她陷入了羞窘的情绪中，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南祈，南祈忍了忍，没有让开，怎么说，也是一起共度过整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决定把胳膊借给她两分钟，多一秒都不可能。 “觉得我们玩的游戏很无聊吧。” 薄冉樱的声音很轻，有些闷，“不无聊，很厉害，你们通关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就很惊险。” “如果换成是我的话，这些关卡我是通过不了的。” “这种难度的游戏不适合我。” “可是，”薄冉樱从囧然中抬头，“我也想和小祈玩游戏，我也有会玩的游戏。” 她目光中透出一抹执拗。 南祈知道她说的那款游戏是什么，还是上大学时，薄冉樱迷恋过的那一款风靡全国的对抗手游，但她只沉迷过一段时间就卸载了游戏，此后再也没提过重玩。 而她却因为惦念着她和薄冉樱在游戏里建立的恋人关系，一直留在手机里，舍不得删除。 每次换了手机，都会下载这款游戏。 这么多年来，时不时地会登录上游戏，点开好友栏那个暗淡的灰色头像，查看她们的关系。 即便是虚拟的，也足以慰藉她那颗求而不得的心了。 前不久，唐恋拿她手机给她加入漫画收藏时，无意识瞥见过她手机里的游戏图标，还打趣过一嘴，“南律师的手机里居然还有这款游戏？真是深藏不露。” 她答：“留在手机里太久了，忘了卸载。” “王者荣耀？” 薄冉樱用力点头，她手机上没下，立刻点开应用市场，打算现在下载。 一边的南皙听清了她们的对话，闻言立刻把自己的手机借了出去，“冉樱姐姐，我手机里有，你拿我的手机玩啊！账号用我的或者你登录自己的账号都可以，刚好让我和我姐换换，我想和小唐姐姐玩双人成行。” 避免夜长梦多，薄冉樱即刻接来了南皙送来的东风。 她点进王者荣耀，切换成自己的账号。 系统刷刷弹出几十封邮件，她瞬时点进去，点开最新的一封邮件。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蜡笔小心眼子已经解除和您的恋人关系。】 薄冉樱怔住。 被这封邮件上的文字刺伤了一瞬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南祈好像是给她发送过一个建立恋人关系的邀约…… 她当时很无所谓地就接受了，之后弃游，也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没想到她还有重新登录这游戏的一天。 也没想过南祈会有解除这段虚拟关系的一天。 彼时，她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曾经南祈对她小心翼翼表露出来的爱意。 是克制的，隐忍的，想大肆宣告又怕惹她厌烦，只好在没人关注的地方，泄露出渴望。 多么可贵。 富士山下（2） 第67章 南祈不仅解除了和薄冉樱的恋人关系, 还修改了游戏昵称。 把和薄冉樱与之相配的“蜡笔小心眼子”改成了简单明了的nq111。 多加了几个数字，避免重名。 四人两两组队玩着不同的游戏, 期间交谈甚少，恐怕其中只有南皙是最投入到游戏里也是最开心的那个人。 其他人多多少少心情都有些微妙。 薄冉樱很久没有玩过王者，技术生疏了不少，商城里的英雄池多了好几排，目前的大热英雄，已经不是她曾经熟知的那些。 时光宛如白驹过隙，所有人都被推着朝前走, 无人可以例外。 小祈也在朝前走吧。 薄冉樱原本坚定以为自己也是向前的一员，可是她这会才恍惚发现，她好像是被围困在原地的那个—— 她喉咙微有些干涩, 嘴里泛起些许苦涩的滋味。 低垂着眼睫, 在英雄选定页面选了个过去比较擅长的英雄。 倒计时结束。 游戏开始，是5v5的排位赛。 她选的是法师, 南祈选了射手。 通常这两个职业配合得好的话, 能在前期就大幅度削减对方阵营的经济。 可是游戏更新到现在, 其中的英雄都经过了许多次改版，技能的运动也变得更加灵活和富有技术性。 薄冉樱频频操作失误, 和南祈的配合也没什么默契，经常死于敌方的炮火之下, 血条见底。 薄冉樱心头升起一阵浓浓的挫败感，她记得以前和南祈玩王者组队打排位赛时两个人的配合也是极为默契的, 还曾经创下过二十连胜的记录。当时她的室友、同学, 都想和她们组队, 无痛上分。 和现在的战绩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薄冉樱咬牙，她想证明, 现在也一样，她和南祈还能继续连胜。 结局不会有任何更改。 她和南祈商量着战术。 “小祈，你先埋伏在草丛里，不要让对面发现，我去勾引姜子牙，让他放松警惕。” “我们绕到上路去偷塔。” 她真的很想要取得胜利。 可越到后面希望越是渺茫，她和南祈，竟一颗星星都不曾摘下。 薄冉樱点开立时战绩，看着那一串红色的“失败”，眼眶发酸。 她想到不久前，南祈和唐恋组队玩双人成行时的模样，那是真正需要双人配合通关的游戏。 唐恋和南祈拿着手柄，度过刚开始的磨合阶段后，之后就一鼓作气，闯过了许多道小关卡，两个人玩得高兴又满足，她身为旁观者都感受到她们的快乐。 小祈还对唐恋笑，笑容放松且漂亮。 她嫉妒得想把南祈给抢过来。 幸而，得偿所愿，后来和南祈一起玩游戏的人，变成了她。 可她怎么努力也萦绕不出南祈和唐恋玩游戏时的氛围，她们只能在游戏里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死亡。 薄冉樱郁闷于自己的笨手笨脚。 这样下去，不管是哪款游戏，南祈一定都不想同她玩了。 薄冉樱苦恼地皱起了鼻尖，手指摇摇欲坠地落在退出游戏的按钮，不敢再邀请南祈进入下一局。 她恨不能向神明祈祷，把这一刻的时光暂停，或者，跳转到未来去，不要让尴尬持续蔓延。 神明貌似真得听到了她的呼唤。 神怜爱使人，悲悯众生，温柔实现她的祈愿。 周茹准备好了晚餐，在客厅里吆喝孩子们过来吃饭。 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游戏，各自去洗手，搬椅子，帮周茹把厨房里的菜都端到餐桌上来，几人围坐在一团，准备开饭。 周茹提前了解到薄冉樱南祈发生了不愉快，但她又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产生的争执，南祈性格淡□□惯自己消化，不会和她分享任何心事。而薄冉樱这次又守口如瓶，不愿和她言明。 所以她煞费苦心地，把薄冉樱的座位安排在了南祈的身边。 她不具体插手孩子们的事，提供个台阶，希望薄冉樱南祈能够把矛盾说开。 落座的时候，南祈领会到周茹的意图，没有说什么，从容坐下。 薄冉樱的心随着南祈的动作而起伏不定。 在南祈从她面前经过，停顿的时候，她真担心南祈会到餐桌的另一边去。 直到她坐下，那颗扑通扑通高速跳动着的心才安稳落下。 唐恋洗完手出来，发现南祈身旁的位置已经由薄冉樱给占据，心中飘过一丝可惜，目光流连地扫过那边，但很快调整好心思，今晚这样的安排其实无可厚非。 在周茹的心里，她属于晚来者。 她抿唇，走到南祈的对面坐下，落座的瞬间，对南祈抛去一个婉转的眼神，在空气中隐约拉丝，表明她没办法离她近一点的遗憾。 接收到她传来的意思，南祈只睨她一眼，让她别来这套。 她们眼神的交汇，被咫尺之隔的薄冉樱尽收眼底，她手中捏着木质筷子，用力摁住最脆弱的部位，力度大到快把筷子从中折断。 唐恋的旁边，坐着周茹和南皙。 周茹今晚做了三菜一汤，在唐恋过来后，又加了一个菜一个汤，唯恐招待不周南祈的这位新朋友。 她对唐恋印象挺好的，谁都喜欢嘴甜的姑娘，“阿姨之前不知道你要过来，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 “你想吃什么和阿姨说，阿姨下次就给你做。” “谢谢阿姨，阿姨今天做的这些菜我就很喜欢呀。”唐恋笑意深深，立刻就握着勺子舀了碗丝瓜鸡蛋汤，喝了一口，神情惬意道：“我和南祈姐姐的口味很像。” 她真诚的表现，让周茹心里熨帖极了，夸赞她的厨艺可谓是夸到了点上，她特别满足做的饭菜被人大口吃喝着。 而唐恋随意且熟稔的称呼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居然称呼南祈为姐姐。 周茹立刻抬眼去看南祈的反应，却见她眉目淡淡，神情并未有任何波动，这便意味着，唐恋的称呼是她默许的。咸驻府 南祈可不是个有闲情逸致和人认姐姐妹妹的，无关公事，她能多分个眼神给旁人，都算是她待人热情了。弦著福 从小到大，她唯一的好友就是薄冉樱。 周茹以为薄冉樱就是南祈的例外了。 居然还能和冉冉之外的人关系处得这般亲近，让她对唐恋的看法立刻变得非同寻常。 她像每一个操心的家长那样，拉着唐恋聊起家常，对她和南祈的相识过程非常好奇，自然问起，“小唐啊，你和我们家南祈是怎么认识的啊？” “怎么认识的，”唐恋重复一遍周茹的疑问，笑意幽深，眼底盛满狡黠，一字一顿道：“是通过薄冉樱喔。” 周茹连忙追问：“和冉冉有关系？” 啪—— 唐恋说完那句话，在薄冉樱手里岌岌可危的筷子，终于碎裂成两半，其中一半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所有人注目。 “没拿稳，摔断了。” 薄冉樱干巴巴解释。 她脑海里不止一次闪过，当初在酒吧时南祈接她回家的片段，还有她受激将法把唐恋微信推送给南祈的画面。 前者她记不太清楚，那晚她喝醉了，对身边的人和发生的事情都是朦朦胧胧的，并没有产生清晰的画面，当南祈接到电话过来接她时，她所有的心神更是全部放到了南祈身上，极力撒娇，依赖她，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身旁的唐恋，也看不出当时唐恋见到南祈时产生的情愫。 关于后者，回忆清晰而深刻。 她好想穿越回去，拎起一桶凉水把当时鬼迷心窍的自己给泼醒。 怎么能主动把小祈推给别人呢？？！ 怎么能把局面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她每回忆起一次，都感到深深后悔。 此时被唐恋当做炫耀，亦或是嘲讽般提及，她的心脏就宛如被刺了一记，呼啦啦漏着风，每阵风的涌入都撩起一阵钻心的疼。 她躬身要去捡筷子，被周茹出声阻止。 “冉冉你别自己动呀，万一待会被碎屑划伤了怎么办？小祈去拿扫帚来。” “是木筷子，周阿姨，不用麻烦的。”薄冉樱的神色温柔而坚定，把周茹的关心挡了回去，也阻止了南祈起身的动作。 她扯开椅子，弯腰去拾筷子，周茹和唐恋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餐桌之上一片其乐融融，好不和谐。 薄冉樱故意放慢了动作，耳朵里播放着唐恋的笑声和说话声，她自动放空，不想去分辨她都说了些什么，她想拥有片刻顺理成章逃离的理由。 筷子掉落的距离有点远，她计算了下臂长，她需要再往桌子底下凑近一些才能够到。 薄冉樱整理了一下裙衫，顺着筷子所在的位置，弯腰伸手去够。 计算无误，她抓到筷子的一角，扭头想要旋身出来，目光不经意地落于一点。 薄冉樱的脸色瞬间苍白，身体僵硬在原地，她撞见毕生难忘的一幕，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在桌底清晰可见，对面的唐恋脚上悬着半只拖鞋，小腿晃晃悠悠地，若即若离触碰着南祈的腿，与之勾缠，碰一下，又离开。 南祈端坐着，躲避着唐恋赤裸的撩拨，提前预判到唐恋脚尖落下的位置，从容避开。 并未如了唐恋的意。 像是在玩猫鼠游戏，你来我往。 薄冉樱不知道她们这样的行为，进行了多久，她在饭桌上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分毫。 她觉得刺眼极了。 心里蓄积满腔的郁结，不知该如何纾解，她齿尖咬住唇，柔嫩的唇瓣被咬破，铁锈味蔓延至舌尖，极力忍住了把两个人分开，掀桌的冲动，闭眼缓了好一会，才重新站起来，去厨房拿来一双崭新的筷子，坐好。 然而对着这桌周茹精心烹饪的佳肴，薄冉樱已然食之无味，提不起半分兴趣。 失语者（1） 第68章 薄冉樱努力数次, 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从容吃完这顿饭，无法继续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 她勉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起身寻了个借口, “我，我吃饱了，出门逛逛。” 她说完，便立刻慌不择路地离开餐桌，低着头，目光未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逗留。 余留周茹诧异的呼喊，“就不吃啦？冉冉你连一碗饭都没吃完呢！” 回应她的, 是大门轰然关上的声音，隐约在空气中掀起一阵波纹。 薄冉樱的告别急促又突然。 餐桌上的和谐被打破，大家的心情都笼罩上一层浅浅的乌云。 周茹心有戚戚, 和南皙对视一眼, 而后对南祈说道：“冉冉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啊，你快打个电话问问, 她也是第一次过来, 对周边环境不熟悉, 一个人能去哪里逛呢？” 南祈找到薄冉樱的号码，拨出去。 实际上, 薄冉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从南祈家里出来后, 她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闲逛，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心里又酸又苦又闷, 像是囚笼般将她团团围困, 封锁住无处宣泄的情绪。 嘴巴里还弥漫着血的咸湿味, 很不好受。 夜色深了，暗色遮盖住小区里的绿植, 气温也转凉，大家这个时候都选择待在温暖的室内，像她一样还在外面游荡的人，很少。 薄冉樱没有刻意辨认方向，她遇到了分岔路口就随意选了个方向前行。 走走停停，她的目光被一块悬挂在树干上的指示牌吸引。 指示牌上的文字标明，F区的住宅楼，建有花园平层，可以前往观景。 她顺着指示牌标注的方向走过去，抵达后才发现那栋建有花园的住宅楼，赫然就是南祈居住的那一栋，只是想去花园的话，需要从另一侧电梯上去。 她便乘坐着另一部电梯，来到花园。 期间南祈给她打过电话，她看着显示屏，沉默了半晌，选择挂断。 至少此时，她不想听见南祈的声音，她害怕一听见南祈讲话，她就会忍不住地哭出声。 她近段时间感受很明显，南祈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在意她，包容她，她的撒娇对南祈来说，也已经没有用处。 她还害怕，南祈打的这通电话都不是出于本心，而是周阿姨的指示。 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她不敢去赌。 这一刻，就让她自己静静吧！ 她给南祈发送了一条短信，大意是她没事，就是在外面散散心，过一会就回去了，不用管她，一切照常。 发完短信，薄冉樱便开启飞行模式，再也不关心手机了。 她把目光投向眼前的风景，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浩荡的花海，各色花朵都在争相吐露着芬芳，绽放风华，一片勃勃向上的生机，带给薄冉樱一阵震撼，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无法言语，她彻底被大自然吸引了。 虽然这个时节还开放的花比较少，大部分都凋零，被管理人员用了保温条棉布包裹根茎，被移植在角落，等待着明年春日，再度绽放好颜色。 可是剩下的桂花、菊花、旱金莲、木芙蓉、石蒜花、秋海棠、洋桔梗……都在徐徐绽放，桂花飘香十里，菊花饱满靓丽，橘红色的旱金莲开得茂盛，攀援而上，一面墙上都是热烈璀璨的橘红色，美得夺目而耀眼。它们互相攀比着，谁也不肯礼让谁，拼命在深秋留下属于自己的颜色，要在秋冬交替的季节，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见到这样争奇斗艳的美景，薄冉樱不由得撇下了心中所有烦忧，心境也变得开阔，被这浓浓生机所感染，失去的信心重新回归。 只觉得此刻她认为的困境，都将会有过去的一天。 她不该沉溺于短暂的挫折。 应当做出改变。 薄冉樱穿梭于花园中，小心地不让自己莽撞触碰到柔嫩花瓣，沉醉于欣赏每一朵花的优美，去感受其中浓郁的生机，转化成让自己向上的力量。 赏花之际，有种熟悉至极的声响活动在她的身侧。 她侧耳去听，是昆虫翅膀扇动产生的嗡鸣。 她讶异极了，没想到在初冬寒冷的夜里，还能有不惧严寒的昆虫在活动。 她屏住呼吸，很快，视野里出现一只飞舞在半空中，小小的黑色身影。 是只蚊子。 出现在这里，仿佛是冬日里的一个奇迹。 薄冉樱目光惊奇，长久凝视着蚊子的动向，嗡鸣声在她身边绕了几周，估计是感受到了她温暖的体温，最后抖着翅膀落在她暴露的指背。 蚊子搓搓手，干脆利落地把口器刺入肌肤，吮吸着其中温热的鲜血，在冰冷的秋夜里饱餐一顿。 薄冉樱没有闪避，维持着不变的姿势，静静等到那只蚊子吃饱喝足离开后，才重新开始活动手足。 她想，在这样一方静谧的天地里，蚊子与她，也算是互相陪伴了吧。 被叮咬过的手指略有些发麻，在冷空气里倒是没有别的反应。 天边渐渐有雨丝飘落，晶润光泽的细雨落在饱满的花蕊、花瓣，显得特别好看。 薄冉樱伸手，轻轻捏住了一株木芙蓉的花瓣，浅粉色花瓣一片水光潋滟，盛着雨滴在空气中颤巍巍的，可爱极了。 慢慢的，雨势渐大，薄冉樱凝望着阴沉的天气，心念一转，离开了花园平层。 南祈打开家门，入目的先是一束盛开灼灼的满天星，接着便是身上淌着水，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的女孩子。 那束满天星倒是被保护得很好，半点不见雨水浸染。 仍然是美丽的，干燥的。 南祈被薄冉樱这副落汤鸡的模样吓了一跳，不明白她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连忙找了条干燥的浴巾把薄冉樱裹住，吸走她身上的雨水。 在脑袋被巨大的浴巾裹住时，薄冉樱还连忙举高了双手，把那束满天星递到南祈眼前，“哎——花，不要把花擦坏了呀。” 南祈有点无语地接过花，随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开启了家中的空调，叫薄冉樱赶紧进来。 薄冉樱依言，小碎步挪进来，带上门，身体不受控制得发抖，空调还没那么快起作用，但是面上是舒然的。 她找出一双自己的凉拖鞋，让薄冉樱换上。 薄冉樱脱掉湿哒哒的鞋子，袜子也一并脱掉，脚趾已经被有点泡得发白了，白生生的脚踩进凉拖鞋，行走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在屋子里发出的声音格外明显，好像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 咦？ 她伸长脖子，朝屋子里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 刚才的那阵喧闹，已然消失，这里又重新归于平静。 “周阿姨她们呢？” “妈妈和南皙都回酒店了，他们赶了一天的路过来，也挺累的。” “嗯嗯，早点回去休息挺好的，那……唐恋？” “她当然也是回自己家了呀，我们一起打过了游戏，她就回家了。” 疲惫是真的，但想要结束尴尬的心情也是真实的。 在薄冉樱仓促离席后，餐桌上和谐愉快的气氛就忽然被打破了，周茹心系薄冉樱，无法再回到之前和唐恋闲适愉悦的聊天氛围，于是草草吃完，这场临时组起来的简单聚会就此散场。 吃过饭后，南祈和唐恋一起散步般地把周茹南皙给送回了酒店休息，接着南祈又把唐恋送回到楼上，方才回家。 到家的时候，大雨从天幕落下，她便认为，薄冉樱应当是直接开车回去了。 不曾想，她居然没离开。 薄冉樱的问题都迎刃而解，知道此刻屋子里只有南祈和自己在，心中不由产生一阵窃喜。 她心不在焉，慢吞吞擦拭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直在淌水，落在地面形成湿漉漉的一圈。 南祈看在眼里，嫌她动作太慢，又嫌弃她不会照顾自己，暂时没有纠结薄冉樱选择折返的原因。 伸手抢过薄冉樱手里的浴巾，先裹住她的脑袋，大力揉搓一顿，擦干她长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然后再把浴巾往下拉，将人360度团团包裹，在她腰际打个结。 薄冉樱全程都像个乖宝宝，不挣扎不捣蛋，乖巧地任由她动作。 她格外怀念南祈自然对她流露出的嫌弃和严厉。 南祈只会对被她纳入熟悉范围里的人暴露真实情绪。 虽然南祈这一刻的动作很粗暴，一点也不温柔，但她还是怀念得要命，眼眶湿润了半截，有着雨水的遮掩，才未完全表露。 她还在问，那束南祈貌似都没多看的满天星。 “花喜欢吗？” “什么花？”南祈系完一个她自己很满意的结，拎起水壶去厨房灌了壶水加热，对于薄冉樱的问话过耳即忘，根本没留心她讲了什么。 “就是我过来时，你接过去的啊，那是我送你的花哦。” 薄冉樱拨开额前的湿发，露出一张苍白小巧的瓜子脸，湿漉漉的黑瞳里盛满了期待，她在花店挑花时，想的都是南祈。 她认为，如果南祈有颜色的话，应当是蓝色。 是清新的，冷调的，淡雅，梦幻，美丽，又像是纯净澄澈的湖水，夏日里的一汪清泉，还像是宇宙中一颗未被人正式发现命名的小行星，幽深，神秘，吸引人心。 她也像是那朵被人从幽暗的月牙篱笆后面，猛地抽出来的一朵花。 她送给了南祈一束蓝色满天星，渴望得到她的喜欢。 “啊，我没注意看。” 干嘛忽然送她花呢？ 南祈不经意的一言，直接摧毁薄冉樱的所有期待。 薄冉樱抿唇，眼神黯淡，不再说话了。 在擦拭的过程中，南祈从薄冉樱的怀里扯出一个黑色的防水袋，随手放在茶几上，里面软软的，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来，催促薄冉樱去了浴室，“去洗个澡，别着凉了。” 紧接着便要去给薄冉樱找一身她能穿的衣服。 “没有毛茸茸的套头睡衣，衬衫长裤你穿吗？”她打开自己的衣柜，从中挑选。 “不用找了……” 薄冉樱抱起那个黑色防水袋，倚住南祈房间的门框边缘，微红着脸颊，“我自己带了衣服，刚才在车上，看见有一身方便换洗的衣服，就带过来了——” 她说谎的水平实在不太高明，每次讲到谎言时，她眨眼的频率都会加快很多，同时声音发飘，手指紧紧攥成拳，所有心虚的证明，都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南祈停住往衣柜里拿衣服的动作，意味深长看向薄冉樱，目光着重落在防水袋，半晌没有言语，看得薄冉樱汗毛直立，更加心虚。 “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她竟不知薄冉樱何时也学会了耍弄心计。 “没有，只是碰巧。” 薄冉樱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转身进了浴室，啪地关上门，逃避现实。 揉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薄冉樱脱去身上被雨水彻底淋湿的衣服，放在一旁的脏衣篓里，同时抖落防水袋上的水迹，拉开拉链，从里头小心翼翼拿出一条质地柔软光滑的黑色睡裙。 她捏住衣领两侧，摇晃两下舒展开来，拿到身前对着镜子比划。 是一条黑色蕾丝高开叉的吊带睡裙，这些天来她在反复浏览过唐恋的朋友圈后，鬼使神差在网上下单购买的一条辣妹睡裙。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衣服。 收到之后，下水洗过一遍，确认尺码能穿后就立即脱下来，藏到衣柜最深处，看也不敢再看一眼。 今天周茹过来后，她主动提议要开车送他们去南祈家，而在他们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悄悄返回自己的房间，从最深的位置找出这条睡裙，脑海里充斥着股莫名冲动，她自己都没法解释。 专门找了黑色避光的防水袋，把这条尘封着的睡裙翻找出来，一并带在车上。 这次，她鼓起勇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一秒，两秒。 脸色绯红如霞。 不止是脸，她整个人都快烧熟了。 这条睡裙暴露出来的肌肤，实在是有点多，也……很性感，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很辣。 薄冉樱无声尖叫一声，她不敢再看了。 把睡裙放在衣架上，专心致志沐浴。 洗完澡后，她又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忍着羞涩，换上了这条睡裙，推开浴室门，走出来。 她耽搁的时间很长。 南祈之前灌进去的凉水已经烧开，她揭开水壶盖子，想让水再冷却一些，可薄冉樱一直没出来，她复又把水温调到50度，加热后保温。 听见开门的声响后，她立刻倒了杯热水，又冲了包感冒冲剂，把药配好后，迎向薄冉樱。 可到了浴室近前，却没发觉薄冉樱的身影。 她疑惑着，端着药去寻她，寻遍所有的空间后，南祈踱步在自己房间门。 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门，发现房间里的大灯被熄灭，只余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夜灯，被子里隆起一团，发出些许动静。 南祈皱起了眉头。 她快速走过去，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 一面去掀开被角，“快把感冒药喝了，预防一下，别着凉了耽误工作……” 话音戛然而止。 女孩一点没有阻拦地，任由她揭开被子。 然而被子之下的风景，是南祈想也不敢想的。 她瞳孔骤缩，凝固在当场。 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她此刻看到的风景。 年轻的女孩侧躺在灰色的床单上，穿着一身黑色吊带裙，光洁如玉的双腿弯曲，开衩的裙尾因为她的动作向上卷起，折叠，露出一角粉色草莓图案的短裤，和裙子形成奇妙反差。 海藻般的长发扑散在床头，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大花瓣，点缀在她薄薄的肩头，女孩在温热的被子里，脸颊氤氲成坨红的一团，欲语还休。露出来的雪肤温润，略微鼓起的小笼包，在黑色蕾丝的映衬下，可爱之余，又有几分别样的性感。 像是一颗上乘的水蜜桃味奶糖，咬一口甜到出汁。 南祈是抱过薄冉樱的，也搂过她的腰，自然知道身为一名舞者的身体有多么纤柔，是抚上去就不愿意放手的程度。 黑白分明的瞳孔泛起晶莹水雾，眨巴眨巴看向她。 女孩伸手拍拍她的床单，笑容纯洁无瑕：“小祈，你的床好软。” 南祈静静看着，眉心紧紧皱起，手臂青筋迸发，脸上冒出一层层的黑气，不具名的怒火熊熊燃烧，看向薄冉樱的目光愈发冷得像寒冰。 这是做什么？薄冉樱就这么想作弄她？ 南祈气得心脏发疼。 她怀疑自己若是有心脏病，这会就该直接去了。 而不是在这里硬生生承受着心疼。 最终，她撇开眼，质问她为什么过来自己的房间。 薄冉樱感受到了她的生气，可她之前也瞧得分明，没有错过最初时南祈眼里闪过的错愕和惊艳，怎么这么快，情绪就发生了改变呢？ 她明明是照着南祈的喜好去选择的呀。 她蓄起甜甜的梨涡，决心再攻克一下，改变如此低压的气氛。 “外面太冷了，所以我就过来了呀。” “我开了空调。” 南祈忍无可忍，转身从衣柜里找出一身长袖长裤，扔在床上，看也不看薄冉樱一眼，“现在，赶紧把你这身衣服换了，从我床上起来，然后我送你回家。” “可是，外面下了好大的雨，”薄冉樱嗫嚅着，抱着南祈给的衣服，在她的黑脸中，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见。 她不想回家。 好不容易才来到南祈的家。 结果，又把事情弄成了一团糟。 南祈直接不理会她的哼唧。 她径直走出去，关上门。 撂下一句：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十分钟内，换好衣服。” 失语者（2） 第69章 薄冉樱知道, 南祈大抵是会说到做到的。 她要是再坚持自己的行为，真得会被南祈强制性送走。 她颓丧抱着被角, 无意识把手指放入唇中啃咬，满心的不理解，不明白自己是哪一步做错了，惹来南祈的怒火。 她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为什么南祈不喜欢她穿这条裙子？ 可是唐恋往日在朋友圈里分享的照片，就是很性感撩人的啊，南祈就不讨厌。 今天在家里打游戏的时候，她还一直和唐恋谈笑风生, 眉眼弯弯，笑得可好看了。 而她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见南祈对自己笑过…… 薄冉樱难受得揪住头发, 想要以头撞墙。 她眼神无意中落在身上这条设计精美富有心机的裙子, 忽然就产生了极为浓烈的讨厌，她用力脱下裙子, 折腾得头发凌乱也不以为意。 找到裙子的线头相接处, 用力撕扯, 撕出一条条残破不堪的口子，光是这样她还不满意, 她翻身下床，找到一把剪子, 下手凶狠、胡乱地把裙子剪成无法拼接的碎片，最后拢成一团塞入垃圾桶里, 不想再看一眼。 做完这些, 她平复好剧烈跳动的心跳。 换好南祈给她挑的那身衣服, 稍微长了一截，她把裤腿和衣袖都卷起来, 堆积在收口处。 决定再乖一点，她拿起床头那杯感冒药，是可以入口的温热，仰头一饮而尽。 抹净嘴唇上的水迹，她走出房间。 南祈还站在离房间不远的位置，背对着她，显然在等她。 薄冉樱心头一紧，抬手叩了叩门扉：“小祈，我换好了衣服。” 南祈循声回头，发现她果然有好生穿着长衣长袖后，黑沉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但总体来说，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她必须要严厉一点，不然薄冉樱意识不到事情的重要性。 起码刚才那样的举动，薄冉樱绝对不可以重现。 她把手背到身后，像是一个深沉古板的老学究，启唇，欲言。 薄冉樱害怕南祈要她换鞋送她回去，立刻赶在南祈说话前，走过去，长臂一伸，被蚊子叮咬过的手指上下摇晃，吸引南祈的注意。 想要把刚才那pa糊弄过去。 南祈的视线落在她跳动的手指，暂未发现端倪。 她挑眉，不太耐烦的样子。 薄冉樱顿时委屈地嚷嚷，只重点露出她被叮过的手指，“被咬了蚊子包，好痒啊，小祈可不可以帮我找找止痒药？” 是真的很痒。 大概她在花园里遇到的是只毒性很大生命力又很强的蚊子。 叮出的蚊子包和普通蚊子造成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语。 当时在花园，又是下雨又是刮风，手指都冻僵了，没什么反应，这会在家里洗过热水澡，又身处温暖适宜的空间里，血液里的毒性一点一点蔓延上来。 原先葱白纤细的手指，这会已经鼓起一个红彤彤的大包，那根手指立刻跟旁的显露出差别，恰好是关节处，都比别的手指要胀上一圈，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 薄冉樱忍着痒意，嘴里嘶嘶抽气，看着真的痒到不行了。 她现在反倒感谢那只无意路过，既让她倒霉又让她幸运的毒蚊子。 南祈寒凉的目光扫她一眼，转身无言。 但也没有让薄冉樱离开。 薄冉樱的脚黏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不一会，她听到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南祈在翻找东西。 她心下微松，那种萦绕在心间的紧张也消散了许多，她知道南祈是在给她找药，虽然嘴上没理会她，但是心肠是柔软的。 她沿着墙壁，蹑手蹑脚走到客厅，安静看着南祈在家里找夏天常备的止痒药。 最后，南祈在一个收纳盒里找到了，是款装在铁皮盒子里的药膏，很老式的包装，但效果很好，薄冉樱小时候就用过。 她把药膏递过去，薄冉樱同时把手伸向她，试探：“小祈能帮我涂吗？” 南祈回应她的是句不含任何温情的反问，“你真想让我现在开车送你回去？” 她把药抛到薄冉樱掌心里。 薄冉樱攥住，旋开盖子，“我自己来。” 南祈都默认之前的事揭下不提，同意她留宿，她不敢再闹什么了，害怕美梦惊醒。 自顾自用指腹挖过一勺药，附着在红肿的蚊子包上，立刻有股清凉感袭来，掩盖住瘙痒不止，令她好受许多。 她在这边涂药，南祈另外去卧室里取出一床被子铺在沙发上，铺好后，自己就躺了上去，打算今晚在沙发上凑合。 叮嘱薄冉樱：“晚上你睡我房间，涂完药就去休息吧。” 薄冉樱：“你不和我一起睡吗？睡沙发上你第二天会腰疼的。” “我们可以用枕头在中间隔开，我保证，不会滚到你那边去的。”她举手起誓。 南祈似笑非笑看着她，表达出来的意思显然是信不过。 早前薄冉樱的举动还历历在目，着实给她造成不少的冲击。 “我自己睡挺好的。” 薄冉樱脸顿时飘过红晕，她也想起之前弄砸的事情，难怪南祈会不相信她。 见她态度坚决，薄冉樱放弃劝说她和自己一起睡，踌躇着：“还是我睡沙发吧。” 南祈仍然摆手拒绝：“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就一晚上，不碍事的。” 她言辞清冷而坚定，回绝掉薄冉樱的所有提议，一边低头敲击着手机键盘，半点不耽误。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坚持，就该惹人厌烦了。 薄冉樱沉痛地，用力眨了下眼睛，把泪意逼了回去。 原来她已经是小祈的客人了啊—— 需要礼貌相待，亲疏有别，戴上面具的客人。 她终于转身，仓惶而凌乱地走回卧室，把脸深深埋进充满南祈气息的枕头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温热的泪水滑落，被禁锢在脸颊和枕头的空隙里，浸湿了一小片枕头。 脸庞接触到的布料逐渐由温热变成冰凉，薄冉樱猛然醒神，鲤鱼打挺坐起来，指尖无措地拂过那片被浸湿的布料，疯狂地在周边寻找着什么，想要将其擦干，恢复成原状。 怕被南祈察觉到，会对她产生讨厌。 她找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期间也没有弄坏房间的陈设，每件物品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她找到唯二可以利用起来的东西。 纸巾、手持电风扇。 用手把纸巾搓热，覆盖在枕头上，让它吸附掉其上的水分。等到纸巾吸附得差不多的时候，薄冉樱就拿起电风扇，对着那块被氤湿的布料吹风，实现风干效果。 忙活了大半个钟，总算把南祈的枕头给复原，薄冉樱揉着发酸的手腕，看向那看不出痕迹的枕头，惶惶的心情得以纾解。 她掀开被子，重新躺进被窝里，仰头看着天花板。 确实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脑海里总是闪过近日以来的一帧帧画面，像是有两个人小人拿着锤子互相殴打，搅得她脑仁生疼，不得安宁。 一个小人在说：你怎么可以安心地睡觉？这个时候就该多去了解南祈的内心所想，找到她最柔软最看重的那个点，重点攻坚，夜晚啊，独处一室，多么美妙的谈心时间？ 另一个人小人持截然相反的态度：冉冉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在南祈那里造成了难以磨灭的负面印象，今晚就不该再去南祈面前刷脸，安然平静度过这晚才是正经事。 他们互相争辩，分不出高低。 等薄冉樱回到卧室后，南祈就随手摁灭了客厅里的灯，在开辟出的“沙发床”上躺好，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侧身躺着玩手机。 家里隔音好，她是听不见薄冉樱在卧室里制造出的动静的。 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页面。 今晚她送唐恋回家，在她家门口分别后，就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会也还在聊着。 唐恋：【不过瘾呀~~今天本来是想和姐姐玩物丧志式打游戏的，结果只玩了一会就散场啦，姐姐该怎么补偿我呀？】 南祈：【等一下，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唐恋：【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找你啊？】 南祈：【是薄冉樱，淋了一身的雨。】 南祈：【我让她去洗澡了。】 唐恋立刻警惕，发送小熊炸毛的表情包。 【洗澡？下一步是不是就该住在姐姐家，然后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可怜的我，还没有和姐姐贴贴过，就惨遭始乱终弃，一番心酸该与何人说。】 南祈：【……好好说话，不要拽乱七八糟的词汇。】 唐恋：【这就开始对人家不满了吗。】 南祈：【下这么大的雨，路上回去也不安全。】 唐恋：【好吧，这个理由我接受。】 唐恋：【但是姐姐，你绝对不可以和薄冉樱睡一个房间哦。】 【不然肯定会天雷勾地火，颠鸾倒凤呜呜呜呜呜。】 南祈：【我才不会那样呢。】 唐恋：【可我还是很担心。】 唐恋：【这样吧，姐姐今天放了我半只鸽子，罚姐姐陪我聊天，看看诚意。】 唐恋：【超小声：（把时间都用来和我聊天的话，一定就没有精力去理薄冉樱了，虽然我人不在江湖，但我也要把姐姐的精力给耗干。）抱拳.】 南祈当真和唐恋聊起了天，用一根网线相连，共同度过暴雨倾盆的夜晚。 然后，她便在接下来的时光里。 见证了薄冉樱大约二三十分钟一趟，猫着腰从房间里走出来，每次都有正事。 或是手里托着水杯，去厨房里接水，或是上卫生间，又说自己看见了虫子，追着虫子出来，追丢了，借口繁多，不带重复地，从她面前穿行而过。 有一次，还在问她，家里有没有什么零食或者水果，她饿了，想吃点东西。 她让人去冰箱里拿了果汁喝。 真正做到了待客之道。 有问必答，满足客人的愿望，但不主动闲聊。 她惊讶于唐恋近乎于神算盘的本领，兴致盎然和她聊着天，也不觉得困。 一直聊到后半夜，南祈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手机也变得越来越沉，屏幕上的字迹变得模糊，她还在敲字，却意识不到自己回复了些什么。 几秒后，手机滑落到一边，南祈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景象很模糊，好像是二十多年前的临溪。 她坐在行驶当中的火车上，被人抱在怀里，嘴巴里面塞着东西。 南祈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聚积起涣散的精神，用力去看，发现她嘴里含着的，是颗奶嘴。 而她的身体非常稚嫩，还是小婴儿的模样，半分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电灯胆（1） 第70章 抱着她的是一名看不清模样的女人, 而女人的身边同样坐着个看不清面目的年轻男人。 她对这对男女非常依恋的样子。 南祈心里有种直觉，这两个人应该是在她脑海中没有留下过记忆的亲生父母。 她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意识很清醒，但是醒不过来，她只能作为旁观者看向梦境中的剧情发展。 小婴儿咬着奶嘴手舞足蹈，忽然开始哇哇大哭，惹得周边人都转过头来看。 女人立刻抱着婴儿开始哄，询问男人：“崽崽是不是饿啦？你快去给她冲奶粉。” 男人冲泡好一杯牛奶，把奶瓶递到婴儿面前, 婴儿本能用双手抱住奶瓶，叼住奶嘴大口吸入其中的牛奶，哭声瞬止。 火车行驶了很久, 一家三口在某个站点下车。 然后, 画面一转，来到她生活数年的安馨福利院门口。 凌晨五六点, 道路两侧都很安静, 不见其他人影。 年轻男女对视一眼, 此时的婴儿还没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仍然在女人怀里天真烂漫地笑, 小手小脚缩在襁褓里，使劲蹬腿。 下一秒, 她被连着襁褓一起，被放在了福利院门口, 特别显眼的位置。 婴儿还以为爸爸妈妈是在和她玩游戏呢, 不设防地露出大大的笑容。 然后爸爸妈妈起身, 越走越远，走过长长的一条街, 彻底消失在婴儿的视野里，婴儿再也无法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爸爸妈妈，好像不要她了啊…… 婴儿扁着嘴巴，纯真笑容立刻转化为嚎啕大哭，哭得超级用力，她想起来去追爸爸妈妈，想呼唤爸爸妈妈，快回来啊，不要丢下她啊。 可是她太小了，不会讲话，不会走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襁褓里，痴痴看着爸爸妈妈消失的方向，等待奇迹发生，爸爸妈妈去而复返。 她等了很久很久，结局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最终她还是被抛弃了。 南祈把这一切看得分明，她清醒地想起来，这些年来，她做过无数次相同的梦，可就连梦里的情景都是她编造的。 事实真相是，在她几个月大时，被人丢弃在距离福利院几条街的清洁车里，清晨被晨起锻炼的院长听到哭声，循声找去，才在清洁车里发现她，并且把她接回到福利院里，照顾着她长大。 那个时候，监控覆盖很不完全，福利院的选址又临近郊区，根本没有监控记录下来丢弃她的人长什么样子，她也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印象。 随着年岁渐长，在她通晓事理后，每隔几年，南祈都会做一次类似的梦。在梦里，她尽情赋予了亲生父母各种身份，塑造他们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才选择给她找好后路，丢弃她。 她身体健全，智商没问题，也没有难以治愈的病症。 把她养在身边，守着她长大，也没那么难吧。 将故事背景美化，欺瞒下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平息心中的恨和委屈，成为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正常人。 梦境里的场景总是很跳，不讲任何逻辑的，把南祈拉去了另外的时间轴。 那是个飘着大雪的冬天，家里没人，南祈一个人待在家里，吃了过期变质的食物，半夜腹痛难忍，仅仅从床上起身就耗费掉她所有的力气。 好不容易摸索到手机，她已经疼得意识不清，看不见屏幕上的字体。 她努力几次，想要拨打120，都没能成功。 铃声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叮铃作响。 她没力气去看打电话的人是谁，本能接起来，气若游丝地说了句疼，就再也没有言语。 南祈蹲下身，靠墙捂住肚子，眼圈是隐忍的红色，实在疼极了。 她想，不管是谁，来救救她吧。 到后来，她支撑墙壁的力气都消失，直接仰面躺在地上，难受，想吐。 过了多久呢，她数不清。 可能是二十分钟，也有可能是十分钟，甚至更短。 反正她的身体还没有感受到冬日瓷砖地板上的冰凉，心神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唤醒。 外面的人等不来她开门，直接用钥匙打开门进来。 薄冉樱是有她家钥匙的。 周茹有意纵容，让薄冉樱把出入南家这件事变成自己家一样自然。 女孩风尘仆仆赶过来，衣服胡乱叠穿着，没有任何搭配可言，头发也乱糟糟地披散在肩膀，脚上踩着双她平日里最为爱惜的白色雪地靴，鞋面上沾染了水迹和脏污，显得些许狼狈，但她还是很漂亮。 像是冬日里的一束焰火，明亮璀璨，南祈见到她都感觉缠绵在身体的疼痛消失了一瞬。 薄冉樱被她躺在地上的惨烈模样骇了一瞬，她从接到电话后就担心得不行，什么都没想，只想立刻看见南祈。 外面雪下得很大，她在路口都没看见载客的出租车。 这样的严寒天气，打车是很困难的。 她没空耽搁，迅速回家把自行车推出来，风风火火骑了一路，中途没休息过，把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踩成十分钟。 真正见到南祈后，才发现南祈的处境，比她想象中更加惨。 她把手颤巍巍伸到半空，都不敢去搀她，声音抖得不行，“小祈，你，怎么了？”话音才落，两颗豆大的泪珠就从眼眶蓄积，滑落至脸庞，砸在地上，也砸在了南祈的心上。 南祈想帮她擦擦眼泪，可现在的处境无法让她完成如此强度的动作。“不小心吃了变质的东西。” “我送你去医院！” 小姑娘自己擦干眼泪，展现出有魄力的一面，她把南祈冲地上扶起来，让她暂时窝在沙发上，又问了她家有没有暖宝宝，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先是迈步去南祈的卧室，找出一件足够遮风暖和的厚外套，披在南祈的身上。 又摸到南祈的打底衫，在上面贴了张暖宝宝。 之后指挥南祈抬手，帮她穿上外套，拉上拉链，把扣子系得严严实实。 她的细心将南祈惊了一瞬，没想到身为同龄人的薄冉樱，这么会照顾人。 南祈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一塌糊涂。 这样的天气，打不上车，而且南祈又是个病号，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 薄冉樱望向自己唯一的交通工具，稍作思忖，南祈不管是坐在前面还是后面，都很危险，她没办法顾及到她。 既然这样—— 薄冉樱当机立断，背朝南祈弓下身子，让南祈趴到她背上去。 南祈犹豫着，在薄冉樱的催促中，趴上了女孩的后背，用手箍住薄冉樱的脖子，把脸不好意思地埋在了她的脖颈。 “趴稳了吗？” 女孩的手穿过她的大腿，稳稳托住她，朝着最近的医院跑去。 南祈沉默搂住女孩的脖子，悄悄用脸颊去蹭，她听见来自自己胸口，紊乱不安的心跳，热烈至极。 薄冉樱的肩膀窄窄的，身体很软很娇小，力气也不够大，背书包都要娇气地嫌弃书本太重，没过多久，就在黑夜里呼出一团团的白气，脖子，脸颊，手心都溢出了一层薄汗。 可就是这样娇气又柔软的薄冉樱，其中没有休息过一秒钟，径直把她背到了医院急诊。 陪着她挂号，取号，缴费，确诊急性肠胃炎，接下来打针挂水…… 从晚上到第二天早晨，照顾她直到痊愈出院。 薄冉樱脑子里的小人吵架吵了很久，最终是第一个小人占了上风，结束这场争辩。 第一个小人的提议是，她应该趁着此夜无人打扰的气氛，找南祈谈心，弄清楚她此刻的真实想法，以免以后再做出一些冒失行为。 薄冉樱踌躇着，几次三番循着借口出门，想和南祈聊聊。 可她脑子里总是重播着南祈在她床前愤然离开，训斥她立刻换好衣服的一幕，南祈冰冷的怒意，把她的心脏刺出好几个窟窿，到了现在仍旧不能平复。 而在她绞尽脑汁思索借口，想以此和南祈打开话匣子时，南祈的反应都很平静又冷淡，始终把玩着手机，显然还生着气，不想理会她。 薄冉樱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摇摇欲坠。 努力多次，都没能成功找到话题切入点。 时间越来越晚，她只得泄气回了房间。 关门时，她犹豫了一瞬，只觉得把房门一关，她就彻底和南祈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同屋檐下的陌生人。 她臣服于自己奇妙的联想。 没有彻底关闭门，而是留了条缝隙，窗外透进屋内的自然光，也隐隐约约投射到了房间，像是纽带，把她同南祈连接着。 薄冉樱的心里沁着遗憾和丝丝的甜，陷入充满南祈气息的被子里，进入梦乡。 浮浮沉沉睡了许久，她突然听得一阵高低起伏的呓语，夹杂着泣音，循着门缝传进来。 是南祈的声音！ 南祈……哭了？ 这个认知让薄冉樱神魂俱震，来不及多想，即刻掀开被子下床，穿过走廊来到南祈的身旁。 小声叫着南祈的名字，没有应答。 她没有开灯，站在沙发边，观察着南祈的睡颜。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南祈紧紧搂着被角，睡得深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脸颊落满了泪痕，此刻还有源源不断的泪水沁出，嘴唇嗡动。 薄冉樱听不清她的嘟囔，她俯下身，坐在沙发边沿，附耳过去。 她握住南祈露在被子外的手，想要拢到被子里去，刚要有所动作，南祈忽然抓紧她的手。 薄冉樱一惊，耳朵里传出南祈清晰的话音。 “爸爸——妈妈——” “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这是梦到了过去？ 薄冉樱顿住片刻，而后温柔地，慢慢地把南祈抱住。 隔着被子，给了南祈一个温暖的怀抱。 南祈还没醒，呓语不断，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南祈的背脊，嘴里哼着哄睡的歌谣，希望能传递给南祈一些温暖，让她睡得安心些。 70-80 电灯胆（2） 第71章 许是感受到了安抚和陪伴, 南祈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不停涌出的眼泪也有了止歇的趋势。 薄冉樱摸着她的头发, 摸到一手湿润汗意，眼底腾地闪过浓浓心疼。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她轻轻哼道。 南祈扶在她怀里，手死死攥着她的手，把她当做困境里的一束光，握住了就不肯松开，在薄冉樱的手腕周边留下一圈深红的印记, 睡得迷糊。 有点疼，但薄冉樱浑不在意。 南祈忽然睁开眼，眼底尽是水色。 她笔直看向薄冉樱, 目光有些呆滞, 显然还没醒神，沉浸在梦境里。 南祈舔了舔嘴唇, 感受到干涸而枯萎的唇瓣, 她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只是觉得刚才看见的人，此刻又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身边, 只是装束发生了改变，人还是那个人。 冰天雪地里, 风雪呼呼吹着，无数雪粒落下来, 背着她跑了一条街, 又一条街。 南祈扑过去, 熟悉又依恋地把脸埋在薄冉樱的胸口，亲昵叫她名字：“冉冉~” 薄冉樱心里一颤, 抚摸着南祈发丝的手也抖了起来，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抚向南祈的脸颊，用指腹去感受她细腻的肌肤。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南祈带着笑意，叫她的小名。 再次听见，让她想哭。 她被南祈此刻的模样蛊惑，心跳声轰隆轰隆，低头，把脸凑过去，蹭蹭南祈的脸颊。 刚贴过去的瞬间，她就被一双手给推开，靠近的动作遭遇阻止。 扭头，对上南祈惊愕中透着些许尴尬的表情。 她便明白南祈这是彻底清醒了，撇去心中残留的遗憾，她装作若无其事，关心地问：“做噩梦了？” 南祈轻声应和，意识到自己还在薄冉樱的怀里，并且是她主动扑过去后，立即不着痕迹地退开了，拂了把额前的碎发，权做遮掩。 “我梦到了爸爸妈妈——” 还有你……很多年前的你…… 南祈隐去了后半句，藏匿在唇齿间，没说。 她这话一出，再联想到南祈的泪眼和呓语，薄冉樱很轻易就能推断出，南祈梦中的情景。 她敛下眉眼，知道南祈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原身经历带给她的伤痕。表面上看起来冷淡不近人情，聪明漂亮，拥有强大的领袖气质，吸引人追随，信服，在她身上看不出丝毫的脆弱。 但她知道，冷淡的外在只是南祈给自己筑起的保护壳。 抗拒别人的示好，拒绝和别人发展成更加亲密的关系，只为提前规避这些关系有可能带来的伤害，索性在最开始时就拒绝。 南祈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又要强的姑娘。 她柔声，没有再去触碰南祈的身体，“那些都是假的，当不了真。” “你应该好好看看现在，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崇拜你，小祈在我们的心里，是璀璨的、独一无二的，是天边最闪耀的启明星。” 南祈：“真的吗？”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在黑夜中透露出点点晶莹，像是清晨树叶上的雨露。 薄冉樱从茶几上抽出纸巾，轻柔覆盖在南祈的面颊，帮她擦掉泪珠。 “当然，就拿近的关系来说，小祈对我而言一直都是最初那个，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班长，是我最喜欢的人。” 薄冉樱发自内心地说。 之前那些萦绕于心，找不到机会对南祈说出口的话，在当下，没什么心理负担就表达了出来，一切都那么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是的，南祈一直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人呀。 不管是作为朋友的她，还是作为心仪对象的她。 她都最喜欢南祈了。 此刻，她语气中蕴含的真意大不相同，南祈能很轻易地感受到其中差别。 可惜，她盼了那么久的喜欢，终于等到薄冉樱也怀有同样的心情，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无法掀起波澜，也不在意薄冉樱对她的感觉了。 那些埋藏在心间很久的伤疤，结了痂，被反复的撕扯，开裂，愈合。 经历过一定的次数后，那块皮肉就再也没有感觉了。 不管是疗伤，还是伤害，都殊途同归。 “冉冉，”南祈还是按照以往的方式叫她。险逐府 “哎。”薄冉樱尾椎骨一振，莫名有种上学时期在课堂上睡觉，被老师点名抓住的惊悚感。 她直觉，接下来南祈要说的话，会是如何宣判她们这段关系。 “我已经不爱你了。” 薄冉樱一阵僵硬，好半晌，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是直勾勾看着南祈，眼底满是破碎而灰暗的光。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简单一行字的杀伤力。 南祈不爱她了，不喜欢她了。 呵呵。 她想笑。 然而嘴巴根本扯不出笑的弧度。 每个字音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她五脏六腑全都裂开，化为血沫。 南祈爱了她那么多年，说不爱就不爱了。 一朝抽身，半点机会都不给她。 薄冉樱呆立了很久，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让南祈很担心她的状况，“你没事吧？” 像是开关，打开了薄冉樱身上某个止逆阀。 薄冉樱从空洞的状态中醒过来，对着南祈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声音轻且淡，“没关系，是我这么多年都没看清自己的心，明白得太晚了。” “消耗了小祈的爱意，小祈不爱我，也很正常。” 她重复多遍，证明她很理解南祈的心境，看起来也坦然接受了南祈将她放下的事实，明事理，没有表现出任何歇斯底里的迹象。 “可是小祈，能不能给我一个继续追求你的机会，和唐恋公平竞争的机会？我知道她现在正在追求你。”薄冉樱为自己争取，用黑漆漆的杏眼盯着南祈，与她对视，眼仁里写满了决然。 像是濒死的境地中，抓住一丝生机。 紧紧握着，不甘放弃。 “我现在不想恋爱，只想享受独身的生活。” “未来也不打算和你发展成恋爱关系，希望冉冉可以尊重我。” 她封死了薄冉樱想要追求她的心。 直截了当说明，她不会选择同薄冉樱恋爱。 这就是她当下真实心境。 “我……答应你，我不会做出让你厌烦，为难的追求。” “希望小祈也能答应我一件事。” 南祈松了口气，“你说。” “不求小祈与我恋爱，但求和小祈做回最普通最纯粹的朋友，未来小祈想恋爱了或者恋爱了，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么？” 薄冉樱攥紧了五指，忐忑等待，渴求南祈能够答应她。 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难捱。 终于—— 南祈沉吟片刻，答应了她。 她们现在的关系，是最普通的朋友。 占据主导的，是南祈。 她捏着控制风筝的那根线，随时可以松开或者斩断，薄冉樱是任由她操控的风筝，丧失自由的权利。 南祈还没休息好，和薄冉樱聊了会天，剖析完彼此的心情后，精力消耗一空，静静地睡着了。 薄冉樱端坐在沙发边沿，守着南祈，凝视着她的睡颜，一会把目光转向光线朦胧的屋内，心里闪过诸多思绪。 直到南祈陷入熟睡，她想了想。 连同毛毯一起将南祈裹住，动作轻柔地把手臂穿过南祈腋下，搂住她侧腰，将其抱起，送回到她自己的房间，为她盖好被子。 南祈长得高，比例好，长手长脚的，在沙发上睡一晚，第二天起来肯定不舒服。 睡在床上更加舒心。 把南祈送回卧室后，薄冉樱并未多待。 她返回客厅，躺在南祈原先躺下的位置，思索了许久，才惊魂不定地睡下。 翌日清晨，她是被一阵喧闹的敲门声唤醒的。 薄冉樱从沙发上起身，脑袋有些眩晕，头重脚轻的，随意梳了两把头发就去开门。 门开启的瞬间，对上好似一家人的三双眼，各个俱是精神抖擞，衬得她枯暗无光，像是一朵枯萎衰败的花。 周茹，南皙，唐恋都换上了一身运动装，脸颊红润，额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意，瞳仁清清亮亮的，手里还拎着两份早餐，看着像是刚从哪里锻炼回来。 唐恋什么时候，竟和周阿姨关系处得这样好了？ 薄冉樱先是一愣，而后内心闪过诧异。 “冉冉昨天没休息好吗？”周茹关心道。 她笑呵呵地，对薄冉樱递了递手中的早餐，“冉冉快去洗漱，也叫小祈起床吃早饭。” “小唐刚才特意带着我们去吃了附近一家地道的牛肉米粉，还在隔壁点了份馍馍，馍馍配着牛肉汤，嘿，我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吃法，真新鲜。” 薄冉樱听着周茹的安排，一面去南祈房间叫她起床，一面打量着三人的同款服装，犹疑道：“你们这是？” 周茹：“哦，昨天小唐说啊，要带我们去一家建设特别好的球馆打羽毛球！我们都没带运动衣，想着干脆别麻烦了，小唐非说我们过来不容易，要体验下临溪人民的球技，才不算白来，专门为我们去服装店买了身运动装。” 周茹的笑容很舒心，对唐恋的观感又好上了许多。 电灯胆（3） 第72章 周茹此刻脸上洋溢着的舒心笑容, 落在薄冉樱的眼里，就如同十级警报在她耳边奏响。 昨天, 昨天。 在她没有参与的时刻，唐恋已经和小祈一家约定好了之后的行程，她全然在状况外，到计划执行的前一刻才被通知。 而且，唐恋还特意提了两份早餐前来，这便意味着，唐恋是知晓她昨晚留宿在小祈的家里。 唯一会告诉她的知情人, 只有小祈。 那么昨晚，南祈拿着手机一刻不停的聊天对象，不可能是客户。 答案是——唐恋。 在她不停制造存在感的时候, 唐恋都不在现场, 她只是通过网线和南祈发了几句消息，就轻易吸引了她的注意。 唐恋这是在追求小祈的同时, 顺带攻略周阿姨和南皙, 获取小祈家人的好感, 一网打尽？ 薄冉樱脑筋转得很快，稍加推测, 就明了事情始末。 她眸色陡然加深了一瞬，低低垂着眉, 没叫任何人发现，把真实心情都克制地藏起来。 让她放弃追求南祈, 怎么可能？ 她才不会放手。 也决不甘心只做朋友。 只是她现在要学着, 像南祈所希望的那样, 尊重她，不逾越, 不做让她困扰的事情。 收敛喜欢，藏起爱意。 如此，才拥有待在南祈身边的资格。 薄冉樱把南祈唤醒，同时告知了唐恋三人已经整装待发，要去羽毛球馆同临溪市人民切磋，探讨技术。 醒来的时候，南祈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怔了片刻，没说什么。 若无其事起身，寻了两套运动服，将其中一套递给了薄冉樱。 “你先穿我的，待会我们直接出发。” “昨天闲聊的时候唐恋问起过妈妈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她就预约了今天的球馆。” 昨天互相说开之后，南祈对薄冉樱的态度就自然了许多，试着去把她当做普通的朋友看待，发现后半夜薄冉樱把她抱到了床上，也是反应平平。 “唐恋挺有心的。” 薄冉樱的语气也很平静。 二人洗漱完，换好衣服，一同来到餐桌边吃唐恋带回来的早餐。 期间，南祈抽空看了眼手机，发现唐恋发给她的最后一条留言霸道得很。 她说： 【由于姐姐放了我半只鸽子，所以这个周末，姐姐的时间都要归我。】 很符合她一贯以来的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狡黠劲儿。 南祈唇角染上淡淡的笑意，敲字回复：【可以啊，我妈妈和弟弟全程参与的那种。】 下一瞬，唐恋同步拿出手机，并没有觉得遗憾。 【只要能和姐姐待在一起，怎样都好，况且阿姨和南皙弟弟都很可爱呀。】 能够获取到南祈家人的好感度，唐恋求之不得。 她认为一段感情里，有家人的祝福才能走得长远，也从来不想将自己的恋人藏着掖着，她如果谈了恋爱，就一定会让家长和身边的人都知道。 她在开始第一段恋爱时，就向家人出柜了，在关系亲近的亲属面前明确告知过自己的性取向。 幸而她没有遭遇太多的阻拦与不理解，出柜的过程算是比较顺利的。 起初家人只是表示震惊，后来通过她的科普，了解到这个世界上不止存在异性恋，还有少数的同性恋，有人天生就会对同性产生爱慕之情，她恰好就是这少数群体中的一员。家人迷茫了一段时间就接受了她的性取向，并且表示她如果有喜欢的，想要稳定下来的女朋友就带回家，他们就当多了个女儿，两个女孩子互相照顾着对方，共同解决困难，也挺温馨的。 这些年，她每次谈恋爱的时候都会告诉家人。 虽然当时的女朋友都没有做好要和她见家长的准备，但她也都让自己家人知道了女朋友的身份，并被叮嘱不能辜负人家，要认真对待感情。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面对世俗的目光，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在相处时，要比异性恋更加包容和珍惜。 拥有这样开明的家人，唐恋自觉很幸运。 她明白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家人一定都很喜欢，但她却不一定能够获取对方家长的满意，所以，当有获取南祈家人好感的天降机会，她必须要好好把握。 甚至，南祈家人的重要程度，在这一刻，还胜过了南祈。 吃过早饭，一行人驱车来到了羽毛球馆。 这个时间，来场馆里打球的大多都是五六十岁退休的老年人，像她们这种年纪的人比较少。 难得的周末啊，大多数年轻人的上午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下午和晚上才是她们出门活动的时间。 在勤于锻炼的老年人群里，是最容易卧虎藏龙的。 几人一进场馆，就感受到了挥拍时的凌厉风声，从耳边唰唰经过，带起阵阵颤栗。 周茹的血液里窜起兴奋的因子，她呼吸着场馆里热烈的空气，环视一圈其中的环境，已经迫不及待要加入其中，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唐恋先租赁好了拍子和羽毛球，分发给众人，来到她们预约的位置。 羽毛球是项不挑人的活动，很轻易就能上手，但是想要从入门到精通就比较考验个人能力，还要经过大量练习。 其中最擅长这项运动的人就是唐恋和周茹了。 其他三人，在羽毛球运动面前，都可以算做是小白。 但是南皙年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天生就对体育方面充满了热情，能跑能跳，十分好操练，在家中也经常目睹，爸爸妈妈打羽毛球，此时拿着球拍，一脸的跃跃欲试。 至于薄冉樱，拿着拍子，挺无所适从的。 除了练舞相关，她从未试过其他运动，羽毛球在她所擅长的领域之外。 周茹挑好了拍子，开始进行赛前拉伸，还号召着大家一起，以免之后肌肉拉伤，握拍子的姿势也很专业。 唐恋只扫一眼，就由衷夸赞，“阿姨一看就是练家子呀，待会不会暴扣我吧。” 恰到好处的小恭维把周茹哄得心花怒放，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十分快慰。 唐恋首先关照南祈，走到她身边，“姐姐会打羽毛球么？” “上次打羽毛球，还是中学时期。”南祈诚实说道。 虽然律所会定期开展团建，有时是旅行，露营，或者各种运动项目，但是除了旅行，其他团建活动她都没有参与过，只提供活动经费。 具体的活动项目，全由各部门自行策划。 “唔，那一定要做好赛前拉伸，然后我再教姐姐一些基础的接球方式，首先是握拍，拇指和中指分别握在这个位置……发球可以采用正手发球和反手发球的方法……接球分成……” 南祈认真记下唐恋的说明。 她太久没有打过羽毛球，指导过程中，光听口头描述难免有所误解，为了准确教导，两人之间便不经意地产生肢体接触。 “发球时站位很重要，身体左肩需要侧对球网，左脚在前，右脚在后，重心在右脚上，右手持拍向右后侧举起。” 南祈照做，略微懵懂：“是这样吗？” 唐恋盯着她的动作，摇摇头。 “不对，你还可以做到更好。” 她来到南祈的侧身，抬手摁住南祈肩膀，施压力量，带着她调整方位。 她手覆盖上来的一瞬间，南祈没有任何准备，浑身像过电，狠狠打了个激灵，身体如同一具朽木，失去往昔的力量，被唐恋轻易摁着偏移到其他方向。 “这样就对了。” 一直到站定，南祈都还没同方才过电的心情中出来。 唐恋顺势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极轻地靠了一瞬，停留的时间或许都没超过一秒，她听见唐恋轻轻呵气的声音，如空谷幽兰般，带着调笑和戏弄，淡淡的热气吹拂在她洁白的颈子：“姐姐，这里好敏.感啊。” 南祈：“……你别太过分。” 她几乎是咬着牙齿，吐出这句话。 手中紧紧抓握着球拍，才不至于无力地滑落在地。 唐恋从她身后退离的瞬间，南祈的紧张才完全消除。 而后，她们一抬眼，便看见了几步之遥的薄冉樱。 薄冉樱的脸庞上充满了正气，脸上看不出喜怒，似乎她们的互动在她看来只是过眼云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波动。 见到她们分开后，脸庞才浮现出震惊。 水润润的黑色瞳仁流转，在自然光下焕发出动人色彩，无辜且疑惑道：“唐恋怎么不继续教了？我也没有打羽毛球的经验，看见你在教南祈基础知识，想着我也来学一学。” “唐恋可不可以也手把手地教我啊，刚才在旁边听得受益匪浅，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很多不足。” 她的邀请和求助，让唐恋和南祈都颇感意外。 南祈知道，薄冉樱一直以来对唐恋的感官都不好，并且在昨晚听闻她表白后，清楚薄冉樱都把唐恋当做情敌来看待，但她也知道，薄冉樱的的确确不擅长羽毛球，可怎么会愿意接受情敌的帮助呢？ 唐恋盯着薄冉樱看了很久很久，狭长的狐狸眼，似乎能够看透人心，薄冉樱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她们互相都明白彼此对南祈存在的心思。 也能看出眼底的势在必得，谁都不肯轻易放弃喜欢的人。 情敌是最了解情敌的。 虽然薄冉樱隐藏得很好，可唐恋还是看见了她对南祈汹涌深刻，被埋藏在心底的浓烈爱意。 像是一匹藏起獠牙，蛰伏在暗处的狼，披着单纯无辜，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外表，等待着属于她的时机。 一旦被她抓住机会，她就会一举击破所有阻碍，势不可挡地拿下目标。 这是她和薄冉樱之间的博弈。 也是狐狸与狼的博弈。 枫（1） 第73章 唐恋轻易就看穿了薄冉樱潜藏的深意。 无非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让她去教导自己。 这样的话，南祈就没有人教了, 只能让周茹进行指导，她也就错失了和南祈亲密互动的机会。 薄冉樱愿意为了让她远离南祈，而强行和她扮演姐妹好的把戏，这份果决的心，唐恋还挺动容的。 不过，纵使再动容，她也不可能轻易让出这种机会, 如了薄冉樱的意。 心中有了定论，唐恋莞尔，装作有些苦恼地摊手, “可我的心思没法再分一半出去啊, 如果薄小姐你担心不会打球的话，可以让阿姨来教导你, 或者是请教球馆的专业教练, 我想她们都是非常乐意的。” 四两拨千斤地把薄冉樱的要求阻挡了回去。 薄冉樱明白唐恋是不愿意放过和南祈互动的机会, 遂不冷不热笑了两声，掩去眼睑一散而过的沉郁。 后来当然是周茹听说了她的困处, 过来教她，同时也给南皙做指导。 大家都提前热身, 做好了充分拉伸。 比赛刚开始时，由于南祈和薄冉樱都缺乏羽毛球对抗的经验, 是唐恋一人同时防守周茹南皙, 她们在旁围观, 为之后的上场做准备。 初时，周茹还有点担忧和不好意思：“这样安排, 小唐会不会压力太大？” 唐恋自信扬眉：“阿姨，你和南皙就尽管发球吧，我都能接。” 周茹还有些怀疑，不过上场后，她很快就发现了，唐恋没有说大话，她是真得可以接到她和南皙从各个刁钻角度发过来的球。 接到球后还能轻易转化成攻击力极强的运球轨迹，让她们二人防不胜防，只能不停地捡球。 唐恋甫一上场，浑身的气场霎时就发生了变化，慵懒于漫不经心悉数褪去，压迫感十足。 让人有感而发，仿佛她天生就属于球场。 她微微躬身，大腿弯曲，好看的肌肉线条绷紧，双眼紧紧盯着羽毛球在空中滑下的轨迹，提前预判，腾起跳跃中，衣袂飘动的弧度，在空气中蒸腾出的燥意。 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里，都散发出浓郁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地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去捕捉她每一次的跳跃、挥拍、脸上的神采飞扬。 她就是偌大球场里，魅力无限，最耀眼的存在。 南祈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被对方吸引，欣赏她漂亮利落的接球，回击。 唐恋的脸上满是快意，另一边，周茹和南皙的面上却浮现与之相反的沮丧之色。 颓丧着，很快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决心。 “小唐可真是太猛了。”周茹喘着气，抓着拍子下场，汗水沾湿满脸，打得很畅快，面庞上又是惊讶又是钦佩：“歇会歇会，小唐看上去像是专门练过的，说有段时间没打别是诓阿姨的吧？” 唐恋扬唇笑笑，隐约露出骄傲：“可不敢骗阿姨。” 忽地挑眉，放轻声音，丢下一枚重磅炸.弹：“我曾经是体育生呢，田径，球类运动都练过，只是后来放弃了体育这条路，选择正常参加高考。” “呀——难怪。” 她这话把众人都惊得不行。 周茹静默两秒，夸张感慨：“原来真的有受过系统性训练啊，我的猜测还是很合理的嘛。” 唐恋对周茹竖起大拇指：“阿姨好眼力。” 南皙更是兴奋，顿时跑到唐恋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个学期我也想要加入学校的篮球队，出去和其他学校打比赛，拿名次，我私下和同学练过的，他们都说我技术不错，不过我还是有点没底，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校篮球队的考核，小唐姐姐能不能帮我点拨点拨啊？如果小唐姐姐肯帮忙的话，我就有把握多了！” 看着身前略显稚气充满活力的男孩子，唐恋温柔浅笑，“当然可以。” 你是南祈的弟弟，所以我的爱屋及乌，理所当然。 就算南皙没提出来，她也会主动去刷好感度的。 南祈没有凑热闹，她稍稍站在旁边，目光一瞬不瞬大量着唐恋，眉心微锁，内心哗然，似乎怎么看，都瞧不出来唐恋有做过体育生的经历啊…… 她停留在唐恋身上的目光有些久了，让唐恋神经兴奋地跳到不行，运动后自然加速跳动的心脏在此刻，燃烧得更加鼎沸，她的所有情绪，被南祈一个眼神，就轻易挑动，沦为她的裙下臣。 唐恋用手，轻轻捂住了躁动不安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撇下还在和她说话的南皙，大步向南祈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凌乱的黏连在脸颊，这并不影响她的整洁和优雅，反而让她多了几分野性的美，魅力不讲道理地肆溢开来。 她走过来的时候，南祈的视线也都一直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始终锁定她，仿佛在钻研某道难题，她就是南祈的钻研对象。 这样波光流转，宛若深情的凝视，让唐恋心动不已，沐浴在如此动人眼眸中，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就是南祈深爱的恋人，唐恋强忍住想要把南祈拥在怀里的冲动。 咽下口水，艰难维持住镇定。 “姐姐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我不像个体育生？”她轻轻道出南祈所想。 “……是。” 唐恋：“姐姐会这样想，那是代表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哦，姐姐应该要多多了解我。” “为什么？” 南祈顺着她的话问，她像是行走在悬崖边，寻求最后一丝生机，手里拄着登山杖，这是她行动的依仗，可是一只脚已然踩在了松动的落石边缘，只要再前行一步，就将坠落到底。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处险境。 “因为姐姐每多了解我一点，就会更容易喜欢我一点啊！” 她用轻快的口吻，道出简单却深刻的道理。 轻飘飘地给南祈打出一记直球。 把自己的目的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让南祈说不出反驳的回应。 她能给的只有沉默。 唐恋不在意地转身，发丝轻扬，在玻璃窗反射进来的阳光中掠影浮动。 “你等着瞧就好啦！” 她又重新反身去和南皙聊天。 进行几轮休息后，赛场上的分组几经变动，大家都打得酣畅淋漓，也都累得精疲力尽。 南祈，南皙，周茹，都坐在看台边，吹着电扇休息，同时观看着球场上那两道互相对立的影子。 是的，最后赛场剩下的人，只有唐恋和薄冉樱。 不知道怎么打着打着，组队比赛变成了两人的solo赛。 薄冉樱一手握着球拍，一手拿着羽毛球，这局轮到她发球。 汗水模糊了双眼，不断从额前滴下，她的头发，身体都汗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体上，很不舒服。 她的胳膊很酸很痛，腿也在发抖，握着拍子的那只手，拇指尤其疼。 每次一挥拍的动作，都会加剧指腹与球柄的摩擦，磨得发红生疼。 唐恋预约的时间早就过了，在她的要求下，唐恋去申请延时。 薄冉樱咬着牙齿，蓄力，用同样汗湿的手背抹去凝在睫毛的汗珠，挥拍，把球打出去。 球拍落下的同时，空气中传来凌厉的破空声，球高高飞起，飞了很远。 但对面得唐恋行动也很快，她娴熟迈着步伐，早早守候在球的降落点，轻松接过她这一记猛球，随意打出去。 球在空中晃了晃，似乎飞过线都艰难。 薄冉樱慢慢跑过来，判断着这颗球也许不会过线。 她举着拍子，刚来到网下，球堪堪过线，坠落在她的边界。 她没接到球，属于她的失误。 唐恋精准判定着每颗球的轨迹，无一失误，并且轻松调整，让她接球落空，短时间内不停捡球发球。 没接到—— 又没接到—— 薄冉樱失误了好多次。 她抬眼，透过遥远的球场，分明看见到了南祈看过来的关切目光。 可她却不知道南祈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唐恋。 她一点儿也不确定。 她记得唐恋上场后大杀四方，其他人都格外关注，对她崇拜又称赞，就连南祈，也被唐恋所吸引。 她不会分不清，南祈的情绪。 薄冉樱嫉妒死了。 “再来，” “再来。” “下一次，我一定能接到。” 薄冉樱几乎是机械性地重复句子，她数不清是多少次失误了。 四肢已经抖成筛糠，可是她的眼底只能看见一颗颗朦胧的白色球影。 她要接住。 她也想南祈惊叹的目光，能落在她身上。 薄冉樱陷入了和唐恋魔障中的较劲。 又一次，没能接住球。 她迈着疲惫的双腿，捡球回来，唐恋却把拍子放在一边，显然不想同她继续。 严肃走到她面前：“就到此为止吧，你的体能无法允许你再继续打下去了，不然明天工作日，你会变得很痛苦的。” 她摇头，不想听，咬唇，近乎于恳求地对唐恋说：“再陪我打一场吧，我想赢你。” “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发生改变的。” 唐恋仍旧拒绝。 薄冉樱失落非常，唐恋不和她打，她也没有证明自己能够赢球的机会。 这口坚持到底的气散掉后，薄冉樱瞬间宛若一条缺水的鱼，滑倒，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倚靠住网栏。 她喘着粗气，运动过后的心脏剧烈跳动，香汗肆意横流，她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薄冉樱想，她现在的模样一定丑死了。 而且这副丑样子还要被南祈见到，藏也没地藏，好悲苦。 她为什么想不开，要和一个体育生较劲，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对方的长处？ 薄冉樱懊恼地垂下眼。 然后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停在她眼前，汗湿的面颊被人用毛巾温柔覆盖，擦掉脸上和沾到眼睫上晶亮的汗水，她的世界恢复清明。 “你自己擦擦。” 擦完脸，南祈把毛巾抛给她。 同时拧开了脉动瓶盖，知道她握拍的手提不起力气，便把瓶口凑到薄冉樱的唇边，让她就着她的手喝水，补充体力。 缺水的鱼儿碰到干净的水源，便要用尽气力，万分珍惜地吸取着水源。 看到南祈对她表现出久违的关心，薄冉樱的眼睛顿时亮了，心里的那道乌云被破开，有阳光照了进来。 刚才和唐恋比赛中的委屈和挫败感，都被南祈简单的一次送水给覆盖掉，她现在只剩下了开心。 她累到喝完一瓶水。 南祈问她，“还要吗？” 薄冉樱摇头，那种萦绕在身体里极致缺水的感觉已经消失。 “下次别逞强了。”南祈不赞同地看着她。 薄冉樱心底微暖，刚要说她以后都不会这样做了，就听得对面女人声线甜腻，恣肆地对南祈诉说喜欢：“谢谢南祈姐姐送的水，好甜呀。” 原来，南祈是先给唐恋送的水，之后才轮到她。 薄冉樱嘴唇紧闭，顿时就没什么好心情了。 枫（2） 第74章 自从南祈和薄冉樱说好彼此回归到普通的朋友关系后, 薄冉樱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守着这条戒律, 坚持不跨过她们之间的那条线，克制隐忍着自己的感情，降低南祈对她的警戒心，放心与她来往。 在她的努力下，成效显著。 南祈没有怀疑过她对她的企图心，和她自然来往着，频率不高也不低。 她也拥有了自如去南祈家的资格, 南祈没有主动要给她准备拖鞋，但她自己准备了一双，放在南祈家里, 南祈也没有多说什么, 算作默许。 薄冉樱和南祈在茶社闲聊时，就提起了谢瞳。 “小祈, 你还记得我们的高中同学谢瞳吗？” 她略微提示道：“就是交过女朋友的那个。” 南祈凝眸思索, 眸色加深了一丝, 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和薄冉樱有关的人她都会记得, 何况是高中时个性那样鲜明，她又十分警觉薄冉樱身边其他人出没的时期, 谢瞳就是她读高中时最能引起警惕的人。 每次看到谢瞳来寻薄冉樱说话，她的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 重点观察她和薄冉樱的相处方式。 薄冉樱难免想起和谢瞳重逢时, 谢瞳对南祈的那番评价，是她的小尾巴, 还格外担忧谢瞳和她过于亲近，总是警惕地守候在一边。 于是注意观察南祈的表情，可只见到一派平静，无甚波澜，她心里有些失落。 她掩好失落，说到正题，试探南祈的口风。 “我也是前段时间重新和她联系上的，人家带了女朋友回家，准备就在老家办场婚礼，邀请我们参加，我觉得见证一下高中同学的幸福挺不错的，你怎么想？” 薄冉樱说得掐头去尾，遮去了其中一些信息。 其实谢瞳罗喻茜并不是单单邀请她作为当天婚礼的宾客，而是以伴娘的名义邀请她，从来邀请的人就只有她一个，没有指望交情近乎于零的南祈会去参加她的婚礼。 薄冉樱接受了给人做伴娘的邀请，她多问过一句主人家，如果南祈也过来的话，你们欢迎吗？ 南祈愿意眼巴巴追着她过来，就证明心里还有她，对她拥有占有欲，不会希望她和谢瞳过多来往。 谢瞳爽朗一笑：“当然，南祈作为伴娘家属身份过来参加婚礼的话，那就另当别论啦！” 她和南祈是没有交情，但是和薄冉樱的女朋友有交情呀。 身份转变了，交情自然也能培养。 问话时，薄冉樱眼睫轻颤，心下紧张不已。 须臾，南祈却反问她，“你想去？” “嗯嗯——” 南祈又问了下婚礼日期，薄冉樱报出数字。 她做出斟酌的模样，温声拒绝：“那段时间我工作安排挺繁忙的，任我就不过去了，冉冉你去的时候帮我把随礼和祝福带上。” 她没同意…… 放心让她自己去参加谢瞳的婚礼，脸上更没有吃味，担忧。 借口选择得也不够高明，但是中心思想表达得足够明确。 薄冉樱艰涩的消化这个事实。 “知道了。” 她嗓音很低地应和，没有再劝。 婚礼前一天，薄冉樱提前订票回了岱城，顺道看望爸爸妈妈，当晚就宿在自己家。 睡到凌晨四五点，她听到闹钟声起床，提前赶到谢瞳家里，换上伴娘服，做妆发，给新娘帮忙。 谢瞳这边邀请了两个伴娘，一个是薄冉樱，另一个是自己的妹妹。 做妆发的时间比较长，难免有些无聊，谢瞳便和她懒懒散散地闲聊着。 谢瞳收到了薄冉樱帮南祈带的随礼红包，自然知道薄冉樱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她的邀请并没有奏效。 她兴致勃勃探听着两人之间的八卦：“和南祈还没有和好吗？” 薄冉樱之前说到她因为唐恋和南祈爆发争吵，随后南祈就搬出了她们一起租了几年的房子。 “算是……和好了。” “什么叫算是？” “有点说来话长。” “那正好，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参谋参谋，毕竟我能算作是修成正果的前辈？” 薄冉樱被她的言辞打动，便把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由繁化简地讲给谢瞳听。 她对之前的疑惑，也早就有了清晰的定论。 “我早就爱上南祈了，只是一直被懦弱和逃避的性格影响，从来不敢进一步去设想我们的关系，让南祈受委屈，默默坚持了好多年。是我的错，我太混蛋，太笨了，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薄冉樱神情懊悔。 讲到南祈和唐恋关系越来越好，她模仿唐恋的穿衣风格，却引来南祈勃然大怒，甚至要把她赶出去的那段，她更是苦得直冒酸水。 悔恨又无措，像个初次坠入爱河，什么都不懂的恋爱小白。 不过本身也是，她还从来没有好好地爱过一个人，唯一的一次恋爱还是柏拉图形式的，等同于零经验。 “都怪我自负地把小祈弄丢了，她现在都不愿意给我追求她的机会，她也不喜欢我去模仿唐恋，追人好难啊，我搞砸了一切。”她本能揪着头发呢喃，手刚抚上发梢，就被造型师拍打了一下，痛得她嘤咛一声，迅速缩回手。 谢瞳听得长叹一声，也是挺感慨薄冉樱和南祈这跌宕起伏的经历，薄冉樱的种种操作让她这个听众都感到有些离奇了。 “你们高中的时候多好呀，我当时就预感你们一定是羡煞众人的一对，谁知之后竟然……” 她的未完待续，薄冉樱自己就能补充。 她眼睫低垂，“是我没有珍惜。” “这样看来，南祈不接受你的追求也是很正常。” “你们还真像是两条难以相交的平行线，南祈追逐着你的时候，你不喜欢她，只把她当做朋友。当你喜欢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放下了，同时还和另一个人进度喜然，你们怎么总是在错过？” 薄冉樱：“也许这就是报应吧，种下应的人是我，所以我也要承受结下的果。” 她不满嚷嚷：“但你也别这样泼我凉水吧，要站在我立场吧！” “哈哈哈哈，待会捧花抛给你，把我和茜茜的喜气也都分给你。” 谢瞳投降，又给薄冉樱分析了当前局势，提供了一些攻略南祈的方法。薄冉樱也都认着听着，拿出记舞蹈动作的劲头，暗暗采纳。 最后，她目光透过玻璃窗眺望远方，神情坚定，“我是不可能远远看着小祈投入别人怀抱的。” 两个人聊着聊着，灰蒙蒙的天色就亮堂起来，马上就到了接亲的时间。 谢瞳需要出门，迎接她的新婚妻子。 薄冉樱和谢瞳的妹妹也跟着一起，组成迎亲的队伍，坐在新娘身后那辆轿车里，准备见证谢瞳的幸福。 她们按时抵达了罗家。 结婚这天，罗家的门槛却不是那么好进。 谢瞳和她的伴娘团需要解答新娘出的所有谜题，闯过重重困难，才能进入罗喻茜的房间，见到今日盛装出席的妻子。 气氛十分热烈。 薄冉樱融入到气氛中，随着众人一起笑着闹着，见证了这场婚礼的所有细节。 看见谢瞳发出去红包无数，承受了诸多为难，终于拿到房间的入门券，接到她心心念念的罗喻茜。 两人都穿着美丽精致的婚纱，脸上洋溢着同款幸福笑容，是全场的焦点，在大家的起哄欢笑声中，携手走过长长的红毯，拥吻，互换戒指，敬茶……礼成。 薄冉樱站在宾客堆中，成功接到了罗喻茜抛来的捧花。 罗喻茜在喊：“要把我们的幸福延续呀！” 传闻中，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很快就可以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紧紧握着捧花，眼眶泛起为新人喜悦的泪花，在人群中笑着垂泪。 憧憬着，如果她和小祈也能像谢瞳与她妻子这般，修成正果就好了。 南祈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1） 第75章 在南祈公务缠身, 没空顾及家人的时间里，唐恋已然和周茹, 南皙打成一片，友情飞速发展。 她全程陪同二人，制定了周密又趣味横生的游赏计划。 说周茹来临溪探望南祈的同时，也应当好好地当成一次旅行的机会呀，周茹被她的说法打动，便轻松闲适地接受她的计划。 于是在周末结束后，唐恋单独带着他们全方位领略临溪的风土人情, 民俗文化等。 她拿着相机，带二人逛了公园，临溪市博物馆, 去露营, 参观各处景点，还带他们去了赛车场, 玩了越野卡丁车……用相机记录下来许多快乐的瞬间。 可谓是玩转全城。 最后分别的时候, 唐恋把这些天拍得所有照片都清洗出来, 特意做成相册集，送给周茹南皙二人当做纪念, 还约定好了今年过年去岱城拜访南家人。 周茹南皙玩得非常开心，去机场的路上脸上也都一直布满笑容。 把人送到登机口, 南祈抱胸观看着这一切，走出机场大厅时, 她意味不明对着唐恋说了句：“你和他们关系倒是处得好。” 比我更像是南家的孩子。 唐恋弯弯眼睛, 忽然弯腰凑近南祈, 明艳的脸蛋顿时在南祈眼前无限放大，她感受到一阵美颜暴击, 脖颈下意识地后仰，想要拉开一些距离。 她退，唐恋不以为意，更近一步。 南祈退无可退，距离被唐恋把握成她想要的效果。 南祈无奈，往后迈了几步，唐恋终于消停，停止进犯。 “你嫉妒了？” “我为什么嫉妒。”南祈觉得唐恋的说辞很奇怪，她根本就不需要和家人搞好关系，她只做到子女赡养父母的责任就够了，至于家庭间的温情，她并不会去追求普通人家的模样。 这是周茹这次不打招呼，先斩后奏来到临溪的举动让她很惊讶，心里也冒出了一丝她无法描述的情绪，这些天，周茹始终在有些笨拙地表达她的关心，和她说不上什么体己话，就变着花样每天都给她做喜欢吃的食物，让她避免顿顿外卖，每天下班回来后，都能和家人吃上一顿家常菜，互相聊些平凡繁琐的日常。 原本安静的家里，每天都有嘈杂的声响。 让一贯享受清净的她，竟不觉得厌烦。 又因为身边还有南皙和唐恋的存在，吵嚷加倍，也让她和周茹从说不上几句话的情况，都变得能断断续续聊上那么几分钟。 察觉到自身的变化后，南祈感到震惊，又不适应。 不过她也没抗拒，她想，顺其自然吧。 觉得不高兴了，就撤离。 而这些天她忙于工作，没办法陪伴家人的时候，唐恋主动做了她家人在临溪的向导，南祈挺感激的。 “嫉妒……” 唐恋盯着她的眸子，尾音幽幽颤颤，涵盖着得意心情，“嫉妒我们都拍了照片，但是姐姐没有，嫉妒阿姨邀请我过年去家里玩，我不管啊，你是证人，在旁边都听见了的，今年过年我要和你回家。” 她娇蛮地要求南祈应承承诺。 一个简单的邀请，到了唐恋的嘴里，都莫名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让南祈不敢轻易顺着她的话头说。 她拣着不容易出错的点说：“我又没和你们一起，没有合照也很正常，我也不在意这个啊。” “还有，妈妈邀请了你，你就去吧，到时候买票多买你一份。” “嗯，过年和姐姐一起回。”唐恋挽住她的手，眯着眼睛，把脸埋在南祈的胳膊上蹭来蹭去，划重点复述，声音空灵，像是蒙着层纱，也像是小猫的爪子，挠在南祈的心尖，让她心口痒痒的，有什么呼之欲出。 面对她的可以亲近，南祈身体僵了僵。 唐恋也在紧张等着南祈的回应，同时把南祈揽得更紧，半边身体都快挂在她身上，成为南祈的人形挂件。 她在心中细数着时间。 按照南祈的忍耐力，非特殊情况下，会在一秒内甩开她的手，和她保持距离，还会故作正经，义正言辞地告诫她，要克制，不能由着内心对她动手动脚。 可是这次，过去了半分钟，南祈都没有挣脱她的迹象，唐恋简直受宠若惊。 她高兴得想要呐喊，南祈那颗冷冰冰的心，终于为她而心软了啊！！！ 南祈的身体在发烫，她深吸了几口气，有点害羞，为唐恋自然贴近的行为。 她真的是很喜欢她吧？总是逮着机会就要和她制造一些身体机会，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家里，故意的还是不小心，都会冷不丁对她做一些会让她脸红心跳的事情。 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关于唐恋的身影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清晰，她也自然记住了唐恋的种种小癖好，对她也多了丝纵容。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推开唐恋。 既然唐恋这么喜欢她，那就让她挽一会吧。 反正走到停车的地方，唐恋就要和她分开，无法维持这样的姿势了。 她绷住唇角，努力维持住波澜不惊的表情，女人曼妙的身躯不停地往她胳膊上倾倒，磨蹭，带动着她的身体也起了层薄薄的热意。让她很不好意思，眼睫不自然地轻颤着，想要忽略香香软软地触感。 嗓音微微干涩：“有点沉。” “你这样压着我，让我没办法好好走路了。” 她小声地让唐恋注意点姿势。 “哦，”唐恋仰起下巴去看南祈的脸，从她故作冷淡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点点羞赧，心情顿时如吃了蜜糖那般，甜滋滋的。 顺从卸去身体的重量，只单纯挽住南祈的胳膊，依旧靠脸过去蹭蹭贴贴，享受着南祈初次为她展现出的纵容。“那我轻一些。” 高高兴兴和南祈驱车回了家。 望着窗边不停闪过的街景，缠着南祈说话，南祈也每句都有应和。 她突发奇想：“诶，现在时间还早，刚好你今天也没有工作要忙，要不要去我家，我帮你染头发？” “之前说要给你染个一次性的白金发色，当天我就买好了染膏，就在家里备着呢。”唐恋越说越是觉得这个提议可行，眼角眉梢都附着着兴奋和撺掇的意味，颇显得神采飞扬，脸蛋比春日里的繁花还要娇美，耀眼。 她这样子，再冷漠的人也很难不被她身上的热烈和活力所感染。 “行啊。”南祈稍加思索，同意了唐恋的提议。 于是回到小区后，南祈直接和唐恋回了家。 她被唐恋一路带到沙发坐好，然后笑得稀里古怪，让她先坐，在染发之前，她先拿个东西给她看。 她问，是什么东西啊。 唐恋不答，只说让她等着。 南祈的好奇心发酵，却也只好等着。 她没等多久。 只见唐恋去了趟卧室，取了本相册集过来，递给她。 瞥见封皮的刹那，南祈就认出来。 这和唐恋今早送给周茹南皙的那本相册集，如出一辙！ 南祈接过相册集，翻了两页，不可置信的惊疑出声：“你洗了两份？” 唐恋笑眯眯点头，“没想到吧。” “从没听你说过……” “有的事，说出来就不叫惊喜啦。”唐恋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不仅如此，她又附耳在南祈耳边，饱含深意地说明，“但是送给姐姐的这本相册集，和给阿姨南皙的那本不完全一样哦，姐姐仔细看，可以发现许多彩蛋~” 她说完，看了两秒南皙白皙小巧的耳朵尖，看着那里慢慢变成粉白色调后，捂着嘴退开了，还给南祈一片安静自如的空间…… 南祈摸摸耳梢，用手掂量掂量，的确比另一本厚重了许多。 她慢条斯理地翻开相册，在唐恋的期待中开始浏览其中照片。 前面几页，并没有什么惊奇，都是她们三个人在各个地方打卡的照片。 而到后面，南祈在每一页都发现了自己的照片，有她的单人照，也有她和唐恋的合照，被唐恋小心仔细的用塑封塑好，嵌在活页集上。 南祈的心口微微发烫，她认出了其中一些她和唐恋的合照，还有更多的照片，她都不知道唐恋是在什么时候拍的。 有的合照是她和唐恋倒影在电梯轿厢的影子，有的合照是她和唐恋约在同都小吃街那天，唐恋偷偷努力用影子牵住她影子手指的合照，还有她们共同在饰品店，戴着同款鹿角发箍的照片…… 至于她的单人照，更是多种多样。 是她在家中办公，把电脑搬在大腿上处理邮件；是她在唐恋家里翻看影碟时，发现曾经很喜欢的绝版影碟时的兴奋瞬间；是她在车上摇下车窗等待唐恋走近的样子；是她饿极了，端着面碗喝汤的瞬间…… 她在唐恋的镜头之中，可可爱爱漂漂亮亮，表现出很多种情绪，是她从来没有发现过的。 唐恋拍得很随性，可就是每一张都很好看，都隐约透露出唐恋在拍摄当时产生的美好心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唐恋的眼中，原来这样多姿多彩。 她看得很慢，用一种近乎铭刻于心的态度，翻完了整本相册，合上相册后，她十分用力地把相册抵在胸口。 她听见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 是温热的，汹涌的。 她感到自己在被珍重着。 她曾给薄冉樱拍过很多年的照片，从来没想过，她也能成为别人镜头下，千千万万的风景。 原来拍摄别人和被别人拍摄的心境，如此不同。 良久良久，她都没办法讲出自己的心情。 唐恋也并不急着催促她，去分享自己的心情。 在这一刻，她们产生了共鸣。 她能感受到，南祈对于这本相册的喜欢。 时光被无限延长，在这间屋子里留下蹁跹的足迹。 南祈珍而重之，千般言语凝成一句话，同唐恋道谢：“谢谢你把这么美好漂亮的我，送给我。” 唐恋只微微笑着，目光清澈又温暖：“你喜欢就好啦。”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2） 第76章 南祈性格偏内敛, 不太会当着唐恋的面，长篇大论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实最深刻的感受, 所以她也只是怀着珍视的心情，简单说了句感言。 观赏完相册集，想到之后要染发，避免弄脏，她小心而妥帖地把相册集放在一旁，收藏好。 唐恋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着, 这样方便她之后操作。 看见南祈坐好之后，她又摩挲着下巴打量了南祈一周，若有所思道：“你这样不行啊？” 南祈疑惑：“哪里不行？” “衣服不行, 待会被染发膏染上色就糟糕了。有了, 我去给姐姐找身旧衣服，姐姐先换上, 之后染完头发了再换回来？”唐恋琢磨道。 南祈幽幽盯着她, 声线没有任何起伏：“我看小唐女士挺有成算的, 怎么刚才回家的时候不提醒我专门换身旧衣服呢。” 唐恋眨眨眼，半点不见心虚, 理直气壮道：“那时候光顾着把姐姐邀请回家高兴了，想不到那么多嘛, 好啦，我去拿衣服！” 她说完就转身回到卧室, 去给南祈拿旧衣了, 只给南祈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盯着那团从身边飞速飘过的影子, 南祈哑然，唇角一点一点弯起来。 她觉得小唐女士耍小心机的时候, 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她总是兴致盎然的，想要看得久一点。 唐恋动作很快，马上就抱着一身旧衣从卧室走出来。 说是旧衣，其实也就是买来只下过水没穿过的衣服。 选的时候她也有私心，选了套版型修身布料柔软又舒服的衣服，南祈把衣服拿到手里，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就去浴室换好。 她去换衣服的时候，唐恋也没闲着，一边期待着南祈换上她衣服的模样，一边抓紧做好染发前的准备工作，调配好比例均匀的染发膏，备齐辅助工具等。 她做完这些，南祈刚好推开浴室门出来。 她出现的瞬间，唐恋的眼底就不受控制地，窜起了耀眼的小火花，心里也一阵激烈。 看着喜欢的人穿着自己挑选的衣服款款前行，唐恋如坠云般的怦然，悸动。 她给南祈选了身浅蓝色丝绒方领修身上衣，搭配黑色及膝刺绣工艺马面裙。 南祈身形高挑，纤细又不失肉感，浑身肌肤似牛奶般白皙柔软，浅色上衣更衬得她肤白貌美，修身版型勾勒出她纤细腰身，仿佛一只手就能掐稳，裙下泄出一双笔直纤长的腿，行走起来步步生莲，五官清艳精致，气质又很端庄，很像校园里举行大型晚会被老师领导看重的清冷学霸。 随着走近，唐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南祈领口那片肌肤，白得晃眼，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散发着夺目的光泽，就这么晃在唐恋的眼前，偏偏南祈的脸庞上没有浮现出任何艳丽的风情，一直都是清清淡淡的模样，反而更是撩得唐恋心口怦怦跳，让她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很想抱抱南祈，也很想摸摸南祈的腰，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只手可以握住…… 南祈穿上这身衣服的效果，比她想象中更美了十倍，百倍。 唐恋眼神痴迷地看了好久，她没有说话，但眼睛里传递出来的意思无比火热，让南祈有一种要被她吃掉的既视感。 她摸摸鼻子，由着唐恋看了一会，才轻咳了两声嗓子，提醒她可以开始染发了。 “哦哦。” 唐恋脸上还浮着层羞意，在南祈面前化身成一只害羞的小狐狸，褪掉平日里的从容，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只有很短暂的时刻，她就调整好了自己。 指挥着南祈坐好，打开空调，调节到适宜的温度，又把蓝牙连接到音响，播放着温馨动人的歌曲，把环境装点得很惬意，颇具仪式感。 “一步一步/心跳不息/是否愿意/当然愿意， 充满危险的游戏/无意间两双对峙的眼睛/为何为何/沉默让彼此更坚定， 伸出的手/向你靠近/交错的情/你我的心， 雌雄相辉映/夜空中蝶影……” 做完这些，唐恋依次给南祈围上围脖，耳罩，用梳子把她的头发梳顺，戴上手套为她抹染膏，手指一缕一缕挑起她乌黑亮丽的长发，附着气味清香的染膏，狭小的空间里，传出细微的，指腹与手套，头发的摩挲声，如同富有节奏的韵律般，让南祈有些沉浸其中。 仿佛不是在染发，而是做了次spa。 放松的时候，音响随机到某首熟悉的歌，她心中不自觉打着节拍，随之分析歌词的内容，听清楚歌词后，她一怔，这首歌啊—— 她曾经去搜索过这首女生对唱情歌背后的故事，有一段加入的多个版本原创对话，讲述的是两个女生之间的爱情，她恰好记忆深刻。 南祈觉得有点好笑。 这恐怕又是唐恋的故意为之吧。 “over，我给姐姐调配的染膏含量刚刚好呢！”唐恋敲敲空壳，宣告这场上色结束。 南祈现在头顶黏糊糊的，头发塌成一团，还看不出染完后的效果。 唐恋摘下手套，牵着南祈的手走到浴室，摘掉围在南祈脖间的围脖，“走吧，我们去冲水，还差最后一步。” 她调好水温，让南祈低头。 南祈有点犹豫，“要不我自己来吧？”她不习惯有人帮她洗头，会有种任人摆弄的失控感，她会感到不安。 “哎呀，我都做了99步，最后1步也让给我来，姐姐你享受就好啦！”唐恋不依，已经打开了花洒开关。 南祈终于还是矜持低头，让唐恋摸着她的脑袋，给她冲走头发上残余的染膏。 忍过最初的不适感和想要逃离的冲动，她开始觉得舒服起来，唐恋的掌心很温暖，很软，那一股股温热的水流更像是柔软的鹅绒被，将她全方位的包裹起来，与世间所有坚硬绝缘。 “嗯，好了。” 只听得一声好，南祈就倏然挺直了身体，唐恋没防备住她突然起身，花洒仍然开着，握住花洒的那只手臂被南祈猛地一撞，花洒因为脱力被甩在了地上，正面朝上滋着数道透明水柱，水柱对准的方向赫然正是唐恋。 伴随着几声惊讶的哀叫，唐恋上半身连同脸被浇了个透，跨越水柱攻击匆忙捡起花洒。 “我话还没说完啊，我想说这边还需要再冲一下。” “姐姐，你靠过来些，左侧对着我，嗯。” 唐恋手摁在南祈蝴蝶骨的位置，重新把她按了下去。 南祈知道自己信息接收不够完整，也没挣扎，顺着唐恋的要求来，也没有看清唐恋被水冲成了什么模样，担心浪费时间她会着凉。 这一次，她等到唐恋确切说了完毕才谨慎起身，脑袋上很快被覆盖上一条干燥的毛巾，唐恋正揉搓着毛巾吸取她头发的水迹。 “诶，等一下啊，”她扯下围巾，终于能够在视野里看清此刻的唐恋。 唐恋上半身露出的肌肤和脸全都被打湿了，脸上的水珠清晰分明，然而更为糟糕的是部位是被水浸润的棉麻家居服，湿得能够拧出水。 “你先擦一擦。”她凭借本能，要把毛巾递给唐恋，甚至帮她擦干被水淋过的地方，可是看清位置后，她的手尴尬往回缩。 家居服湿了一大片，最为突出的是胸口的位置，清晰可见那片雪白肌肤，被黑色蕾丝边包裹住的弧度明显，紧紧攀附着薄薄的家居服，南祈不敢多看，倏然移开眼。 可是那瞬间看到的光景却怎么也不能够遗忘，反复在脑海里播放，垂着湿发，脸颊不停滴水的唐恋不见一丁点狼狈，反而有种明艳繁花被水打湿后的绝顶娇艳感，媚色天成，叫人难以忘怀，想要彻底撕开花蕊，一探花芯的光景。 南祈脸庞呈现出火烧云的景象，她嗫嚅着，开始对当前发生的事情感到棘手。 最终还是依靠唐恋打破了安静，她抓着毛巾，呵呵笑了两声，重新给南祈拿了条崭新的毛巾，一人一条，不用谦让。 “等了好久，姐姐都没给我擦水，看来只能我自己来啦。” 拿着新毛巾，机械擦头发，她要怎么给唐恋擦干衣服，被打湿的地方可是……啊！ 唐恋的笑声仿若富有魔力的咒语，她一笑，南祈就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四方方的浴室更让她有种难以逃脱被困在囚笼中的紧张慌乱。 好在唐恋总能感知到她的情绪，会尽量让她处在舒服的环境中，她用毛巾稍微擦擦后，就重新换了套家居服，拿来吹风机把南祈的湿发吹到八分干的程度。 白金发色一点点显现出来，长发铺散在南祈肩膀。 耳畔唐恋的夸赞不绝于耳。 “天哪！姐姐染完后和我想的一样好看！要被姐姐的美貌杀掉了！” “如果美貌可以杀人，我已经在姐姐眼前死了无数次。” “南祈你这样走到大街上，对路人说你是刚出道的爱豆，绝对会有人信的！！” “太好看了，就是姐姐原本的唇色配上浅发色，显得略有点苍白，我给姐姐涂下口红就不会突兀了。” 唐恋像是只只会疯狂喝彩的土拨鼠，飞快拿来了自己的化妆包，从其中挑选和南祈发色适配的口红色号。 南祈注意到这个化妆包里的美妆产品和在唐恋客厅那只箱子里的化妆品有点不一样，“为什么不用放在客厅里的，从手边拿比较方便吧。” 唐恋停顿一霎，语气无所谓地说道：“不一样啦。” “有什么区别？” “你想知道？” “那我说了，你可不要害怕哦~” 唐恋的语气忽然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可爱女人（1） 第77章 南祈以为唐恋又在用漫不经心的态度逗自己玩, 所以她对唐恋接下来的话语抱着浓浓的怀疑。 当唐恋对她说明自己的职业是入殓师，那个箱子里装得都是她平时的职业工具, 里面的彩妆也都是用来服务不会说话的顾客时，她是一点儿也不相信。 但是唐恋的表情太认真了，夹杂着几分期待感，像是在诚恳等待她听完给出受惊吓的反应。 旋即她又想到唐恋特意在家供奉的那尊王灵官神像，曾经也说过是职业需要，她有开始纠结地惊疑不定起来。 分不清虚实。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唐恋想吓唬她，南祈不想让她的诡计得逞, 当下也没再细想，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将毫不在意表现到了极致：“就这？” “就这？？？！”唐恋瞪圆眼睛重复, 惊讶的人反倒成了她。 怎么也没想到看恐怖片吓到不敢睁开眼多看的南祈, 在听闻她每天都在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后，竟然如此平静。 唐恋小声嘟囔着, 把惊讶的嘴角合上：“呵, 早晚带你去我单位瞧瞧。” “你的单位？” “很好猜啊, 殡仪馆。” 答案太过正常反而显得虚假。 南祈更加确定，唐恋就是故意设计段子来捉弄她, 她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 这段讨论职业的插曲很快被两个人跳了过去，南祈压根没放在心上。 唐恋也很快挑好了口红色号, 弯腰凑近南祈的嘴巴，方便她涂口红。 唐恋选的是支杏色的镜面唇釉, 冬天涂暖色调会比较显气色, 同时也能中和掉冷感的白金色头发, 让南祈漂亮的五官更加突出。 先用一支裸色润唇膏打底，之后再叠涂杏色唇釉。 为了方便唐恋上手操作, 南祈仰着头，面朝唐恋嘟起嘴唇，为了防止看到唐恋的脸会尴尬，她还特意眯起眼睛，想着也就一两分钟，足够唐恋涂好了。 她闭上眼睛，陷入黑暗，耳畔只闻得唐恋轻柔的呼吸声，伴随着细微的青柠香气，是换了新的沐浴露吗？ 唐恋越靠近，那阵香气也就从清淡变得浓郁起来。 丝丝缕缕窜入南祈的鼻尖。 她听见唐恋揭开唇膏盖子的声音，感受到唐恋气息的靠近，紧接着，唇瓣上方感受到了一阵阴影，是唐恋手臂靠过来的原因。 然后，停顿了。 感受不到唐恋的下一步动作。 她记得唐恋说过要先涂打底，再正式涂唇釉，一共要进行两次。 可为什么第一次，唐恋也都迟迟没有进行？ 南祈的内心冒出疑惑，她想睁开眼瞧瞧，又担心突然睁眼双方会尴尬，懊恼早知道的话就大大方方睁着眼睛，也不用此时瞎猜。 唐恋从来没有想过给喜欢的人涂唇釉也会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情。 她本来什么也没想，自如拧开了唇膏盖子，旋出半截唇膏，要给南祈涂层打底，可是看到南祈一副嘟着唇闭眼任由她采撷的乖巧模样，像是只天真无害的猫猫，唐恋忽然就手足无措，心慌不已，心动得要命。 面对南祈无形中的撩人，唐恋实在很难抵挡。 方领的设计，让南祈雪白的肌肤露出一片，因为仰着头的姿势，令那截纤细的脖颈，显得越发修长，欺霜赛雪，惹人目光流连。 但最让唐恋无法移开眼的，还是南祈粉嘟嘟，晶莹柔软，唇形优美的唇瓣，饱满又诱人。 南方城市大多依山傍水，生长在南方的女孩皮肤都好，可是唐恋觉得南祈的皮肤比她见过的其他南方人都还要好，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像是脆弱精致的瓷器，用手指轻轻一戳就会晃动，叫人不敢轻易触碰。 她垂着眼帘，如鸦羽般的睫毛无害得垂落在下眼睑，撩起一片暗影，有一点点翘，安静，无辜，没有一丝攻击性，仿若沉睡的童话公主，等着被爱人吻醒。 唐恋看得入了迷，耳朵泛起热潮，额上也微微沁出汗意，她无端端热出了一身汗，脸颊都被躁意逼红。 好想，好想亲南祈一口。 心底有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吵得她神思不宁。 浑身的血液都直冲到大脑皮层，没有办法保持理智，像是生了场荒诞怪病，只有得偿所愿亲南祈一口才可疗愈，解除掉所有的难耐和不对劲。 她捏着唇膏，久久不曾动弹。 “唐恋？” 南祈忍耐不住，一声轻唤，打断了唐恋此时心中沸腾的热烈。 “阿，哦，你别动。” 唐恋慌乱打消南祈的疑虑，心虚和惊吓的情绪盖过了她的渴望，她害怕南祈突然在此刻睁眼，看见她窘迫的样子，忙不迭地给南祈涂唇釉。 手指捏着南祈下巴，最后涂完给南祈调整唇釉色彩，擦除多余的部分时，太过于心虚，没控制好力度，把南祈唇周那片肌肤擦得殷红。 “好了。” 唐恋专程拿来镜子给南祈观察她上完唇釉后的模样。 只是略施粉黛，南祈就展现出了惊人美貌，五官生动明艳许多。 南祈拿着镜子，讶然且兴致勃勃打量着自己的新造型，久久不肯挪开眼。 她在看镜子，没有追究唐恋莫名的停顿，被戳穿的警报解除，唐恋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南祈丰润的唇瓣，那股渴望卷土重来。 涂上一层保湿效果很好的镜面唇釉后，愈发显得那处娇艳欲滴，再结合唇周那圈被她用指腹摁出的痕迹，红艳艳的一片，唐恋心动更甚。 她咽了咽口水，叫南祈的名字，意味不明指了指南祈的脸颊：“你这里，还需要再调整一下。” 南祈转过脸，目光从镜子里转移到唐恋身上，凝望她的眼睛。 她的双眼有如水般的温柔，更深处，似乎还有着一层比温柔更厚重的情绪，她分辨不清，也没有防备，对她的言辞信以为真。 “哪里？” 她懵懂，把脸颊的方向朝向唐恋。 唐恋抬脚走近她，眼睛噙着笑意，俯身在南祈的唇角，止息半秒，落在她的下巴轻啄一口，温热的气息一拂而过，留下点点湿润，退了开来。 “嗯，调整好啦。” 唐恋笑意直达唇角，心满意足地说。 内心的烟花正在一簇一簇地升腾上空，噼里啪啦地炸开，亲到了，好甜！ 要是下次可以亲姐姐的嘴巴就更好了。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心。 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同时又很担心南祈会对她反感，毕竟她没有通过同意就偷亲了姐姐，虽然能感受到南祈对她的好感正在逐渐升温，对她很多冒犯举动都不介意，还有着回应，可是这种程度的冒犯，她还没有做过。 唐恋又是开心又是忐忑，但终究是开心的程度更胜一筹，理直气壮地想，像姐姐这样谨慎，总是把他人拒之门外的性子，就是要逼一把。 可能她和南祈之间，差得就是这把火候了。 南祈整个人直接傻掉了，她呆在当场，在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权，变成一具坏掉的机器人。目光还停顿在唐恋的脸上，看到她毫不遮掩的笑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她知道唐恋胆子大，可也很有分寸，从不知道她还可以这样胆大。 用拙劣的借口骗她，偷亲她。 意想不到的是，她还真的被这人给骗到了。 良久，她才抬起手，摸摸被唐恋亲过的那块肌肤，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女人柔软唇瓣的贴近，濡湿的，香甜的，在这里停留一秒后就离开，仿若浮生一梦，还有，轰然作响的心跳，超过了正常频率—— 这一切的身体反应都在告诉南祈，她不排斥唐恋的亲吻，也不生气她自我的行为。 那些她对唐恋的纵容，都源于她的心动。 不然，她凭什么接纳某人的厚脸皮行为，她只会冷着脸转身即走才对。 南祈在她们不约而同的安静中，一点一点理清了自己对唐恋的感情，她能分辨清楚，友情和爱情的区别。 不过，事发突然，南祈也并没有做好当下就和唐恋谈恋爱的准备。 她不想凭借现在这阵内心的悸动就草率地开始一段感情。 于是在理清楚后，她装作镇定，掐掉了理所应当该进入的暧昧气氛。 她提防地捂住嘴巴，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唐恋：“你把口罩戴上再和我讲话。” 她的反应弄得唐恋难以判断，搞不清南祈的想法，她没有摔门就走，她应该感到高兴，可是南祈又捂着嘴巴，显然害怕她再来一次偷袭，唐恋的心里一会甜一会酸，收起了笑容。 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吗？” “不戴口罩的话，我就生气。” “我马上戴。” 唐恋忙不迭戴上口罩，把嘴巴遮得严严实实，用行动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做出之前的事。 二人都心照不宣地避过那桩事不谈，快进到下一步骤。 唐恋拿着相机，被南祈的美貌深深折服，双手合十，带了点调笑和讨好：“姐姐染这个发色太好看了，请一定要让我合影留恋呀！” 南祈睨她一眼，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只是撇嘴状若无意得问了句：“这些相片你之后还会洗出来放进相册集里吗？” 手边这本相册集已经被相片填满，没有空余位置。 唐恋微怔一瞬，领悟到南祈的未尽之言，立刻点头，藏在口罩中的唇角高兴地重新勾起，“会的！” 南祈这是暗示她以后还想收到专属的相册集呢，她必须安排呀。 感受到唐恋的雀跃，南祈眸光闪动，没有再多说什么，配合她摆出各种各样的pose，坦然接受自己呈现在唐恋的镜头中。 她知道，自己在唐恋的眼里和镜头里，展现出的模样都是最漂亮的。 咔嚓咔嚓。 快门按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屋子里响彻不绝。 遗失的美好（1） 第78章 临溪今日放了晴, 一轮金黄灿烂的暖阳嵌在蓝白相间的天际，悠悠扬扬倾洒着光芒, 是难得的好天气。 午休时间，叶星雨找到了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的薄冉樱，轻垫着脚尖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把巧克力：“冉冉姐，你怎么今天又没去食堂吃饭？” “好歹吃点巧克力垫垫肚子。” 她说完便卷起长款羽绒服圈在腰侧，坐在旁边陪着薄冉樱。 除了朋友之间的关心, 她还特别受到了指导老师的嘱托，叫她有空多关注薄冉樱的情况，尤其是心理情况, 临近巡演, 她这位首席，千万不能出岔子。 薄冉樱现在的模样也确实令人忧心,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不对劲, 但又无法找到根源, 谁去找她了解，都只会得到一句不痛不痒的没事, 她自己心里有数。 眼见着薄冉樱食欲一再降低，越发消瘦, 去食堂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仅有的几次还是叶星雨以让薄冉樱陪她的名义才给叫来的, 她想给薄冉樱打饭还会被阻拦。 说别浪费了, 她一看见吃的就恶心, 已经体会不到美食的快乐，吃什么都跟白水一样没滋没味。 短短数日, 脸颊就消瘦了一圈，身形单薄如纸人，走在路上都叫人担心是否会被冬日的寒峭凉风给刮走。 终于还是指导老师的耳提面命奏了效，再这样下去不仅上镜效果不好，原先按照薄冉樱身材贴身制作的演出服也要没法穿啦！ 这可是重大事故，喝令薄冉樱一定要维持好原有身材，多吃水果蔬菜，肉蛋奶制品，补充蛋白质。 薄冉樱当着老师的面答应了，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舞蹈团所有人的进度和心血。 “谢谢，我会吃的。”她收起手机，没有叫叶星雨看到她屏幕，脸上仍是黯然神伤的表情，她撕开巧克力包装，往嘴里送，用力咀嚼着厚实的黑巧，眉头也不曾皱一下，根本感受不到其中蕴含的苦味。 她像过去那样，记着老师的嘱托，也记得自己要肩负的责任，即使没胃口，也要强行往胃里塞东西，保证自己可以穿上演出服。 可是心里还是很不得劲，泛着酸涩。 她刚才又一次没忍住，点开了唐恋的朋友圈，重温她在半个多月前更新的一条朋友圈。 没有配文，只单独发了照片。 有南祈的照片，也有她自己和南祈的合照，可以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她还能从南祈注视唐恋的眼神里，看出宠溺的意味。 这种宠溺，原本是专属于她的。 可是被她弄丢了。 嫉妒的情绪快要把薄冉樱心口搅得翻天地覆，她想把眼前碍眼的东西全部撕碎，毁灭。 心有所想，身体下意识做出符合内心感想的行为，她已经揪秃了身前一片枯草，连根拔起，散落在旁边，将草根之下的泥土给展露出来，显得这处地方和旁的地方界限分明。 薄冉樱从来没有见过南祈那副模样，白金色的长发，像是女团爱豆会染的颜色，出现在南祈的身上，也毫无违和感，更让人联想到天生爱豆，天生女明星这样的词汇。 如果南祈不做律师，转行进入娱乐圈，一定也能收割无数网友的芳心，吸引不分男女的粉丝，毕竟小祈从很早的时候，颜值就能男女通杀了。 在她的记忆里，南祈对所谓的潮流时尚文化都不感冒，也不会跟风去尝试某些项目，染发当然也不会选择太跳脱的颜色，大部分时间都是维持着原生黑发，偶尔才会染成栗色，浅棕色，黑茶色这样低调，看不出多大变化的颜色。 她觉得，自从南祈和唐恋认识以后，就变化了许多，在被唐恋潜移默化影响着，一点一点变成对她来说很陌生的模样。 这条朋友圈看了太多次，她在任何时刻都可以清晰记起照片中表达出的内容。 首先是南祈被唐恋围上围脖，端坐在椅子上，坐等唐恋正式开始染发。然后是南祈染完了头发，在用吹风机吹干；涂完唇釉后肤白貌美大杀四方的模样；和唐恋打打闹闹的合照…… 有好多张都能捕捉到南祈眼底和唇角浅淡的笑意，唇角勾起的弧度甜蜜，很漂亮。 薄冉樱把所有照片都按了保存，然后把合照里的南祈单独截出来，再删去原图，不让唐恋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相册里。 薄冉樱好矛盾，她看照片的时候会用指尖挡住南祈唇边的弧度，一面觉得小祈实在漂亮，一边想到那种甜蜜柔美的笑容是对着唐恋展露的，又觉刺眼。 和唐恋在一起，就那么开心吗？ 每次在无人的时候想起，她都愁得失眠，每个午夜梦回的夜晚，她都被嫉妒后悔的情绪折磨得苦不堪言，想要不管不顾得把南祈抢回来，让小祈留在自己身边，哪也去不了。 可是南祈是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想去哪里不能去呢？ 南祈现在讨厌她，不喜欢她，肯定不愿意跟她回家，就算被她抢了回来，一定还会惦记着唐恋，要去寻她。 想来想去掐断南祈念头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南祈没有办法出走去找唐恋。 她要给南祈建造一座无法逃离的屋子，让南祈生活在其中，只能见到她一个人，而她会努力赚钱，守候着南祈，对她好，给南祈想要的一切，永远爱着她，让南祈放弃去找唐恋的念头。她们重归于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思绪越飘越远，到最后关头脑海里忽然浮现南祈那双清冷如雪山宝石的眼睛，那些黑暗的疯狂的心思便全被压了下去，潜藏在灵魂内里，等待着某次触底反弹，冲破禁锢。 薄冉樱今天一直在等待南祈的消息，久等不来，又不好去打扰她，怕引起反感，便又一次点开唐恋的朋友圈，反复观看着和南祈有关的内容，以诉思念之情。 今天是她的生日，从昨晚零点一直到早上，她就陆陆续续收到了许多人的祝福信息。 有同事的，朋友的，还有谢瞳罗喻茜妻妻俩，周阿姨南叔叔、南皙…… 唯独没有南祈的祝福信息。 她没有怀疑过南祈会忘记自己的生日。 南祈的很多账号，设置的密码里就包含有自己的生日，比她自己都要上心，这么多年以来，每次在她生日还未正式到来的前一两个月，就会开始念叨着她的生日，策划要怎么过，给她准备什么礼物，每年都很用心。 有时候她自己不记得日期，南祈还会很严肃的批评提醒，指责她对待自己太敷衍。 批评完之后，就立刻从严肃切换成宠溺，带给她贴心又浪漫的生日体验。 南祈从来舍不得对她冷脸的。 很多人都说，南祈对她比她们交往的男朋友还要用心，她都会很幸福地附和，“对啊，能交到小祈这样的朋友，是我运气好。” 反正从高中开始，南祈从来不缺席她的生日。 她会提前规划好行程，把她生日那天的时间给空出来，让那一天，完完整整地属于她。 今年的生日祝福，来得很晚，薄冉樱想着南祈可能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又或者正在策划她的生日宴呢，礼物一定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没有提前问过她的意愿和喜好，是想要给她惊喜吧。 薄冉樱有点意外南祈的祝福稍迟，却并不担心。 她收好手机，吃了几块巧克力，又和叶星雨聊了一会天，度过了午休时间。 双人折返回舞蹈团，投入到练习中。 下午，大家正在练习舞蹈动作，灯光忽而暗了下来，音乐也从她们练习的那首曲子换成了另外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 薄冉樱心中隐有所感。 片刻，她预料中的景象展开。 几个同事们端着插上蜡烛的蛋糕走到舞台上，将她簇拥起来，迎合着音乐中的节拍齐齐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薄冉樱生日快乐！快吹蜡烛许愿吧。” 薄冉樱被同事们围住，眼前是跳跃的烛火，照耀着同事们温暖的脸，她心中涌现感动，大概猜到这是舞蹈团的大家自发给她准备的生日惊喜。 可是又忍不住想，会不会其实是南祈策划的呢？ 或许这会南祈就藏在幕布后面，等她吹完蜡烛后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这样想着，目光便忍不住地朝同事身后，幕布的方向飘了飘，厚实的幕布无风自动，摇晃两下，什么也看不出来。县主府 “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 同事们催促着她许愿吹蜡烛。 薄冉樱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献上所有的诚心：希望我一睁眼，小祈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三个愿望都是相同的。 许过愿之后她停顿了半分钟才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立刻探长脖子张望四周，企图找到南祈，可她看了一圈，都没有南祈的身影，她把希望都放在了幕布之后。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走过去，猛地掀开幕布，只闻空气中一片荡漾的灰尘。 连半片衣角也没有。 她终于意识到，南祈并没有来舞蹈团。 她心不在焉分完了蛋糕，在同事们的起哄中勉力维持着笑脸，扮演开心的寿星角色，坚持到了下班，才卸下伪装，低落地回到家。 把自己摔在床上，提不起任何兴致做别的。 玩手机也成为一件无聊的事情。 她硬生生捱着，看着窗外的光景从暮色四起变成霓虹灯闪烁的墨色天空。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钟表时针指向半夜，她无法再按捺自己的期待和委屈。 找到备注名为宝宝的联系人，发送短信。 【小祈，你一定没有忘记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吧。】 遗失的美好（2） 第79章 发完短信, 薄冉樱就紧张兮兮握着手机，掌心也不禁生出汗液, 湿漉漉的。 怕错过消息，也不敢让手机息屏。 她想，提醒过南祈之后，南祈一定会很快回应她的。 小祈怎么会缺席她的生日呢？ 叮，微信冷不丁传出几声提示音，薄冉樱连忙点进去，发现是南祈发来的信息。 聊天框里赫然出现红包的图样。 下面则是南祈的消息。 薄冉樱脑子蒙了好一会, 都看不清文字，在眼前模糊一片，用力瞪着眼睛, 才能够分辨出文字的正确释义。 【不好意思冉冉, 来不及给你准备礼物，给你发个红包聊表心意, 祝生日快乐, 事业进步。】 这是忘了她的生日？ 没有礼物, 没有惊喜，连日期也忘了。 薄冉樱受到了重大打击, 她哆嗦着嘴唇，面色在瞬间惨白如纸。不敢相信, 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她不相信也没用。 她没有领红包。 沉浸在被漠视的悲伤情绪中, 苦涩极了。 而后又想到, 只是被在意的人忘记了一次生日, 她就如此痛苦，那么在她无数次不敢回应南祈喜欢的时间里, 小祈又该多么伤心？ 她现在的难受还比不得曾经南祈经受过的委屈呢。 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薄冉樱捂着被子哭了一场，下定决心要弥补南祈这些年的遭遇的亏欠，她要加倍对南祈好，争取获得南祈的谅解，让南祈对她重燃爱意。 小祈只能是她的女朋友。 圆滚滚的杏眼里，散发出让人心悸的欲和偏执。 南祈当然没有忘记薄冉樱的生日，而没有为她准备礼物才是她故意的。 以往那些年给薄冉樱准备的礼物，都是她怀揣着喜欢的心情，为薄冉樱精心策划，挑选的。 现在她已经把薄冉樱放下了，和她做成普通朋友。 南祈觉得身为普通朋友的自己，应该和薄冉樱避嫌，而且她正在和唐恋相处着，更加不能再用曾经的态度去对待她。 不送礼物，用发红包的方式送祝福，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把红包发过去，当时看见薄冉樱没收，南祈没有多想。 又过去了一天，南祈的红包金额被原路退回到自己的账号里。 南祈明白，薄冉樱这是闹脾气，因为她没送礼物，故意没收。 不过就算她清楚薄冉樱的心理，南祈也没做别的表示，她才不会想办法去哄薄冉樱开心了，都是成年人，该学着自己调节情绪。 薄冉樱的生日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熟悉却微不足道的日期，她也只当成了小插曲。 她照常上班，投入到熟悉的工作中，偶尔和唐恋约着出去逛逛，或者就是两个人安静地待在一起。 她觉得这是两个人待在一块打发时间，唐恋却将其定义成约会，南祈也没反驳，由着她去闹，又不是情侣之间才能约会，朋友聚在一起也能说成是约会呀。 唐恋的那次偷吻事件被南祈单方面拉下帷幕，唐恋却是不依不饶地，想要在南祈这里落实名分。 抓着她不停念叨，列出无数个不重复的理由。 譬如“姐姐你怎么还吊着人呢，我亲了你却不给我半点反应，我之后该怎么和你相处呢？” “我觉得姐姐缺一个女朋友。” “姐姐你这样勾引我却不负责的行为在几十年前就叫做耍流氓。” 对唐恋层出不穷的撒娇和磨人手段，南祈唯有一招可以制服。 在唐恋每次哼唧着要和她确立关系的时候，她都笑眯眯地来上一句，“以后还想让我答应你的邀约吗？” 唐恋当然想和南祈约会，害怕之后见不着人，只好噘嘴，偃旗息鼓。 但是她能安分的时间有限，估摸着南祈心情不错后，她又会旧事重提。 因为她琢磨着，如果自己成为了南祈的女朋友，那么以后提出的约会邀请就是合理诉求，南祈没理由拒绝的，可比现在的日子强多啦。 两人就这样互相争锋着，倒也乐此不疲。 南祈觉得唐恋暗戳戳想要转正的小模样还挺可爱的，她甚至每天都期待着唐恋搬出的崭新理由。 和唐恋的相处让她感到轻松和舒适，每天起床都伴随着好心情，助理文文和学姐都在说，最近她的脸上都透露出明显的笑意，和曾经的平静脸孔比起来，简直都到了容光焕发的程度，问她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情。 她摸摸脸，看不见镜子，暗自思忖，真得这么明显吗？ 在旁人面前却是一秒正色，不多透露自己的私生活。 连续好几天，南祈在穿过公共办公区域时，发现很多人在休息时间抱着一团毛线打得认真，穿针走线，手指在其中翻飞。 像是初具规模的组织。 南祈心有好奇，招来文文问了一嘴，是否了解大家的情况，怎么突然打起毛钱了？ 文文即刻告知：“是最近网上开始流传起来的，说是在圣诞节时给喜欢的人送亲手织的围巾，手套什么的，是种隐晦的新型表白方式，而对方收下了就代表接受了告白，同意确立恋爱关系。” 南祈目瞪口呆，指出其中的漏洞，“万一对方不知道这是表白呢？” 文文语气比她更笃定：“全网都在宣传推广，只要平时上网的人，都会刷到相关词条的，年轻的男女之间，被对方在特定的节日送亲手做的礼物，本身就蕴含着暧昧的意思，懂的都懂。” “其他不懂的人，看见了也会像南par这样，主动去问呀。” 她被说服了。 每年都有新的流行，这就算是今年的流行吧。 刚找文文了解了情况，叶盛就到她办公室来找她聊天，眉飞色舞的。 叶盛自己没什么八卦可言，但是最近发生在南祈周围的一系列事件，让她感慨无限。 她先是问南祈和唐恋相处得怎么样。 南祈慢吞吞喝了咖啡，道：“就，挺聊得来了啊。” 叶盛直接“切”了声，“你可少来了，这种评价就代表你挺喜欢她的。” 南祈：“……她的性格很有意思，刚开始还不太适应，但熟悉之后就习惯了。” 她没有反驳叶盛对她的结论。 “真好啊，我们小祈终于遇到良人了，既然互相喜欢的话，那就可以谈恋爱了啊。”她见证了南祈长达数年的单恋，由衷为南祈摆脱泥潭，遇到了心意相通的人感到高兴。 南祈还有些犹豫，“我想顺其自然吧，还没有做好进入一段恋情的准备。” 叶盛是过来人，理解她因为之前的经历谨慎，但却不赞同她把时间耗费在其中。 “既然两个人互相喜欢，三观一致，没有必须要分开的理由，那还等什么呢？是想享受暧昧期的心动体验吗？” “不是。”不管是暧昧期还是真正在一起，南祈想，她都会是越来越喜欢的，感情不会因为某个阶段的改变而产生变化。 “喜欢一直得不到回应是很痛苦的，再乐观的人也无法免俗，小祈你应该明白。”叶盛语重心长。 南祈怔然，心中的某个念头正在松动，身上的包袱也在迅速瓦解掉。 是啊，她经历了十年，各中心酸苦涩，她都深有体会。 她经历过的痛苦，居然又一次在唐恋身上重演么。 而且她和唐恋的情况还不同，她是单恋，追逐十年不得回应。 唐恋和她是互相喜欢，唐恋也说过可以等她，可如果她不再退缩，愿意往前一步的话，两个人都会更加开心吧。 叶盛见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便相信南祈很快就会想通，迎接属于自己的美好恋情的，她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提起另一个人。 “不说这个了，你和小薄是怎么回事？” 提起薄冉樱，南祈有些头疼。 她像是突然转了性子，换了个人似的，隔三差五地对自己表达关心，关注她的动态，还经常请求她帮忙，电脑坏了，车追尾了打来电话，询问注意事项，请她拍照片，参谋她的色彩搭配……来她律所的频率胜过几年总和。 “小薄总是邀请我吃饭啊，找我问你的近况，探听你的日常，还给我的孩子买了生活用品，玩具，特别热情，我都招架不住。” 薄冉樱和她哪来的什么交情啊。 她们平常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平日里没有南祈的参与从来不会私联的关系。 “小薄这是后悔了，想把你追回来的架势啊。”叶盛神情忿忿，对薄冉樱的行为很是看不过眼，“她想得可真美，凭什么她喜欢你了，想追你你就必须答应，过期的喜欢我们不要。” “小祈你就应该开启新生活。” 南祈都不知道薄冉樱居然一直在麻烦叶盛，很不好意思，又为叶盛的支持感到温暖，“学姐，你别理她。” “我会和薄冉樱说清楚，让她不要牵扯到你。” “嗯，学姐相信你可以处理好。” 叶盛舒展了笑容，虽然小薄看着很可怜，也是真心悔过的模样，可她是站在南祈这边的，不可能什么顺心的事情都叫小薄占着。 你不珍惜的人，可是其他人捧在手心上的宝贝。 可爱女人（2） 第80章 叶盛说电影院最近上映了一部很好看的科幻电影, 她和丈夫已经看过了，打算二刷, 推荐南祈也可以抽空去看电影。 如果南祈是以前那副工作狂的状态，叶盛当然不会有所推荐。 但有了唐恋的出现，南祈的生活就不用全被工作占满了，休息的时候也能找人约会嘛。 叶盛点到即止，南祈的心念转了几转，科幻是唐恋喜欢的故事题材，今天不用加班, 待会可以看看电影院的排片时间。“知道了，有时间我会去看的。” “那我先走啦。” 叶盛同南祈挥手告别，她老公已经在楼下等着, 接她去电影院。 “嗯, 拜拜。” 叶盛离开后，南祈立即就在附近电影院买好了两张电影票, 自然而然把电影信息截图给唐恋。 【今晚有时间吗, 听同事说这部电影很好看, 是许乔乔主演的，她演技很不错, 我多买了张票，一个人去太浪费了, 一起去？】 发完消息，南祈竟有几分兴奋, 脑海里的某根弦跳了两下。 在她和唐恋的相处中, 她很少主动约唐恋。 大多数的时间里, 她们的相聚都是唐恋一手促成的。 经过叶盛的一番谈心后，南祈豁然开朗, 如果这段关系的推进只有一个人努力的话，那也太辛苦了，她不能光让唐恋承受辛苦，所以她也想着向前走，共同努力地走向彼此。 相信聪明的唐恋一眼就能够看穿她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明白她所传达出的信号，南祈对唐恋充满信心。 而另一边，唐恋正在家里对着一堆颜色各异的毛线团，苦大仇深着。 幕布上投屏着一段勾线教学视频，她一手拿着毛线，一手拿着针，认真倾听着每句人声讲解，手忙脚乱。 “要怎样把这个线穿进那个孔里去啊，我是按照教程做得呀，怎么不行呢？” 唐恋崩溃嘟囔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不够心灵手巧，会化妆，画画，给伤口缝线……却无法和毛线和平共处。 她开始自暴自弃，对最近流传的告白方式产生怀疑。 “说是在圣诞节给对方送手工织品就能增加成功几率，到底靠不靠谱啊？” “现在又没到圣诞节，也不能看到别人上网还愿。” 唐恋实在是被南祈不冷不热的态度给弄得心情跌宕起伏的，迫不及待地想要落实女朋友的名分，让自己的心可以尘埃落定。 哪怕是丁点微小的几率都要争取。 刷到这条传闻后，她立刻就相信，并且行动起来，在网上下单了各种颜色的毛线团。 想得挺美，都说亲手织，才能表示诚心，容易告白成功。 她也不知道南祈会更喜欢哪个颜色，索性多买一些。 她学东西快，姑且算个靠手吃饭的手艺人，织毛线这类应该难不倒她。 别人单单织条围巾，那她就织一套，袜子、围巾、手套、帽子、围脖、耳罩。让它们在南祈的身上都有发挥的余地，无从拒绝她。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唐恋看着这堆毛线欲哭无泪，别说一套了，依照自己对，毛线的手残程度，可能她一件单品都没法做出来吧。 冷不丁收到南祈发来的信息，看清内容后，唐恋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手指按住ok，立刻就要发出去。 南！祈！主！动！约！她！看！电！影！耶！大进展！ 不枉她过去常常黏在南祈身边，刷存在感，终于得以盼到南祈主动。 可是—— 唐恋看眼手边凌乱的毛线，那股兴奋的心情立即压了下去，弯起的唇角也趋于平淡。 她连最简单的勾线都没能完成，怎么能屈服于眼前的快乐。 应该要笨鸟先飞，勤加练习，在圣诞节前织出满意的物件当做礼物才是正经事。 唐恋忍痛，在对话框里沉重地删去“ok”二字，换成拒绝的说辞。 【啊！好想去，我也很喜欢许乔乔的，可是今天单位通知加班，去不了惹QAQ。】 【买都买了，那多余的票怎么办？】 【姐姐退掉吧，你先看，我们下次再一起去新的电影。】 【我不想一个人看。】 这话几乎是明示，南祈就是特意约她看电影。 唐恋更加心痛了，心思开始摇摆不定，一边叫嚣着想去和南祈约会，另一边又在劝自己要稳住啊，要抓紧时间练习，别因小失大。 【票没法退，再过半小时电影就开始了，浪费不是个好习惯。】 【你怎么买时间这么急的票？】 【你下楼吧，我车停楼下了，看见你家灯亮着。】 唐恋的小心脏吓得一抖，这是撒谎被南祈抓了现行啊，现在把灯关掉还来得及吗…… 要不就顺着心意，和姐姐去约会呗，破例一次，没关系的。 她劝服自己，放下毛线，隔着屏幕小心扣字：【姐姐，我不是故意骗你加班的，就是晚上有点事，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啦，我马上就下来。】 【其实时间也没那么急，距离电影开场还差五十分钟呢，你不用那么着急下楼。】 【好，那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唐恋弯弯眼睛，心花怒放地去衣柜里挑选她今晚出门要穿的衣服，心里甜甜的，一直在回忆南祈今晚异常执着的想要和她约会的事迹。 南祈在律所和唐恋聊完后，立即驱车前往翰海苑。 暗自琢磨着，唐恋突然的古怪。 她只是被唐恋拒绝了邀约，心生疑惑，下意识诈诈她，居然还真的诈出了唐恋的口是心非。 到底在忙什么呢？ 没法明说，明明在家还要装作在单位？ 南祈没想出合理的答案。 她刚把车开到楼下，就遇到从一楼出来的唐恋。 女人画了个小清新的约会妆，笑容明亮，快步走到她面前晃了晃，“姐姐久等啦。” “还好。” 南祈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随口问了句：“之前是在家里忙什么？” 话音刚落，唐恋的身躯瞬间绷紧，笑容也僵硬了几分，过了两秒才道：“和大学同学打电话聊了些工作方面的事。” “不说这些啦，不是要看电影吗，我怕赶不上。” 唐恋看眼时间，装模作样催促着南祈开车。 她才不会说她在家里勾毛线呢，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安全带。” 南祈提醒，“要我帮忙系吗？” 她一本正经开玩笑，话语里分明带着调笑的意思。 这是长时间和唐恋在一起，或多或少受到她的影响。 唐恋微怔，今天发生的桩桩件件，于她而言都是惊喜，今天的南祈真得很不同寻常。 她便摊开双手，把操作的空间留给南祈：“好啊。” 可是当南祈靠过来的那一刻，她后悔了。 身形颀长的女人靠过来半边身子，面对面居高临下凝视着她，下巴就落在距离她鼻子不到半个拳头的空间，慢条斯理扯过安全带，划过她的胸口，卡进卡扣里，发出清脆的闭合声。 南祈坐回去，耳清目明继续开车。 唐恋的脸轰然红了，脑海里满是南祈为她系安全带时清冷禁欲的模样，距离那么近，她都能看清南祈脸上的小绒毛，可爱得要命，让她好想伸手捏捏南祈的脸颊。 一直到了电影院，唐恋都还是轻飘飘的。 直到手里被塞进一张电影票，她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和南祈来到了电影院。 从电影院出来后，唐恋并不记得电影演了什么情节。 她看了，但没完全看。 精美的特效，逻辑缜密的剧情，演员的精湛演技，都没有给她留下印象。 她唯一记得的，只是她在拿起放在扶手中间的爆米花时，南祈的手也恰好伸了过来，和她一起握住了爆米花的桶身，也覆盖上了她的手背。 纤长的手指，柔软，微凉。 她的热意渐渐传递到了那只手上，温度由凉转换成温热。 黑暗的环境，给了她无限的冲动和勇气，她慢吞吞地，把爆米花转移到了另一边座椅扶手，然后反手握住了南祈不小心伸过来的那只手。 南祈没有挣扎。 唐恋心跳如擂，她并没有用力钳制住，只是随意牵着，给了南祈挣脱的机会。 但是，一直到电影播放完毕，南祈的手一直缩在她的掌心，没有放手。 甚至到电影散场，她反客为主，用力牵住唐恋的手，半拥着她往出口的方向走，防止她被人撞到或者摔倒。 到了停车场才松开。 唐恋一整晚都在回味牵手的滋味，到了小区后，都忘记拒绝南祈要送她回家的提议。 一路晕乎乎地跟在南祈身后回了家，直到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和南祈道别。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么？” 南祈言笑晏晏，在唐恋最放松的时候精准出击。 她断定唐恋的家里一定有秘密，和她今天反常的拒绝有关系。 面对南祈霍然提出的请求，唐恋刹那慌神。 她即刻转身，挡在门口，扯出一抹笑：“太晚了，姐姐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渴。” “请唐小姐看了场电影，连杯茶也讨不到么？” 她说得令唐恋愧疚感爆棚，让她觉得再拒绝下去良心有愧。 “好吧好吧，我去给你倒茶，但是你先等等，我叫你的时候再进来。” 唐恋匆忙嘱咐，连忙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由于慌乱紧张，对了几次才对准，推开一条侧缝闪身进去，立刻关上门。 反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更好奇了。 80-90 给你一盏长明的温柔（1） 第81章 唐恋不敢让南祈在门外等太久, 以免引起她怀疑，进家门后立刻就把散落在地上的毛线一股脑地收起来, 扔在卧室里，织毛线的针也随意踢进沙发缝隙，抬眼扫视一圈，确认看不出什么异常后，才急急忙忙去给南祈开门。 对着门口的女人腼腆笑笑，“家里有点乱，就收拾了一下, 进来吧。” 南祈：“我又不在意这个。” “还是整洁点比较好嘛。” 唐恋侧过身子，让她进来，“我去给你倒水。” 南祈说要喝茶, 她就去找出家里的茶叶, 给她泡茶。 南祈轻车熟路换鞋进来，漫不经心环视一周, 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来了太多次, 也不需要唐恋招待。 “今年的新茶，你试试。” 唐恋把泡好的茶端过来, 目光忽然凝住某个地方，表情有种细微的崩坏感。 她看见南祈坐的那个位置附近, 还有一根毛线针从沙发的缝隙中凸显出来，之前沙发上没人还看不见, 承受压力下陷后才显现出来。 她连忙移开眼, 落座在南祈身旁, 用身体挡住那根针。和南祈聊起别的话题，希望不要被她发现异常。 南祈喝过一口茶, 没有错过唐恋慌张的微表情，继续和她闲聊。 余光已然惊鸿一瞥，看见了唐恋想要藏匿的东西。 那根针既长且粗，一眼就可辨认出是织毛线专用的针。 看来唐恋今晚就是在家里忙着织毛线，她也听到了那个传闻，打算在圣诞节那天向她表白么。 想到这个可能性，唐恋的反常也都有了解释，见到眼前唐恋一副躲躲藏藏极力想要遮掩的模样，南祈心中居然闪过诸多促狭的念头。 唐恋顶着压力和南祈聊了会天，担心夜长梦多，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催着南祈回家了。 南祈佯装不知，抓着唐恋赖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下楼回家。 唐恋为求安心，一路把南祈送到电梯口，亲眼看到她到达了下一层，才安心回到家里，懊恼地把遗落的那根针拽出来。 反复回想，南祈到底看到没，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没看到吧！ 再说了，像南祈那样沉迷工作的人，不关心网络上的绯闻轶事，就算看到了也不清楚深层的含义吧。 唐恋拍拍胸口，成功催眠了自己。 这天和唐恋分别后，南祈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邀请，她给出的理由只传递出一个中心思想：最近一段时间很忙，没办法和姐姐朝朝暮暮的，但是姐姐可不能被别的小妖精给勾了心。 南祈倒也配合她，知道她要准备礼物，惋惜几句后也没说什么。 她的反应很正常，唐恋丝毫没有怀疑。 一直到了圣诞节那天，唐恋才以庆祝节日的名义，把南祈邀请出来。 南祈应约出来，先是和唐恋吃了顿饭，两人又喝了瓶红酒，饭中，她一直猜测着唐恋到了什么时候才会按捺不住地对她表白，吃饭的时候也不太专心。 孰料，直到饭毕，唐恋也没有表示。 南祈微有疑惑，但她没有多言。 结账后，唐恋撑着微微发热的下巴，提议：“时间还早，我们去江边散散步，吹吹晚风吧。” 南祈迟疑看一眼唐恋的穿着。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但实在不够保暖， 浅咖色风衣外套，配长靴短裙，中间系了根腰带，勾勒出小蛮腰，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底下什么也没穿，十二月的江边，凉风四溢。 反观南祈，她穿着一件特别厚实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密不透风的材质，和唐恋形成鲜明对比。 唐恋看懂了她眼底的不赞同，坚持道：“我不怕冷。” 南祈没办法拒绝唐恋的坚定。 南祈想，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 月明星稀的夜晚，江风徐徐吹拂着，掠起唐恋柔软的发，摇曳的裙边，萦绕在道路两侧树干的灯带流光溢彩，江对面有烟花轰然升空，在空中绽放出瑰丽烟火，可这一切都比不过唐恋脸颊上的动人绯色和她眼底略带红意的嫣然。 她们绕着江边走了半圈，女人捂着薄薄风衣，哆哆嗦嗦着，终于做好心理准备，把围巾从捏了一路的袋子里拿出来，昂首挺胸走到南祈面前，像是站岗的士兵，身姿笔挺而决然。 是条藏蓝色的围巾，针脚不够细密，看得出是入门级的织法，长度是合格的。 她捧着围巾，像是捧着自己的命脉，嗓音颤抖着，认真叫南祈的名字，“南祈，我织了条围巾，送给你，这样冬天你就不用怕冷了。” 南祈静静听着，没有问原因，也没有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脸和瑟缩的身体。 “本来是想给你织一套，围巾手套袜子什么都有，可我实在没有天分，织条围巾就花费了太多时间，藏蓝色的话也比较好搭配深色系的衣服，不显脏，可以一直戴……”她的声音被风吹散，盯着南祈那张清冷漂亮的脸，紧张到卡壳，都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织得不好，你要是觉得还行，就收下吧。”她半点不敢提那个传闻，太不好意思啦。 “还有，我想正式地和你宣告，南祈，我很喜欢你，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愿意即刻进入一段恋爱关系……但我还是想郑重地请示你，你要不要试着和我一起，创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唐恋竭力说完，感觉喝酒壮的胆子完成使命，顷刻消失。 她微微垂着头，无比忐忑。 她攥紧了拳头，不知道今晚她能否将传闻验证。 是抱得美人归，还是传闻实则无稽之谈。 几乎是刚低头，她就听见头顶传来南祈的叹息，“从看电影的那天开始，这一个多月，都在准备圣诞节的告白吧，怕错过时间，放弃了所有娱乐活动。” “你怎么知道？！” 唐恋震惊，没想到南祈也耳闻过那个传言，她刚要抬头，脑袋就被手温柔地按着。 接着是南祈压抑的小声惊呼，“你先别看我，等我把话说完，因为我现在也很害羞。” “哦。”唐恋意识到什么，心里的花束噗噗盛开，立刻乖乖不再动作。 “那天在你家喝茶的时候，我看到了钩毛线的针。” 唐恋捂住脸，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啊。 她的掩耳盗铃，在这一刻被公之于众。 她捂住脸，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隐约听见金属拉链划过的声音，她攥成拳头的人被人温柔拨开，紧接着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所有的寒风都被抵挡在外。 “好冷啊，忍了一路了，终于可以抱你。”南祈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温柔地蹭过她的发顶。 她花了两秒的时间，才睁开眼睛，领悟到发生了什么。 她被南祈抱进了羽绒服里，像是被嵌在她的身体里，密不可分，她的脸刚好埋在南祈的脖颈，呼吸全落在南祈敏感的脖颈上，那块雪白的皮肤很快就变成了软粉色，而且，再往下一点，她能感觉到南祈柔软的胸口。 好近的距离，唐恋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惊喜和兴奋包裹着，头顶都要冒烟了。 她一点也不冷，甚至怀疑自己的体温在这刻升至40多度。 “在你那么靠近我的时候，我也想试着走近你，我可能会有点笨拙，你别嫌弃我。”南祈的脸也在变红，她小声说着，目光缱绻极了。 唐恋说，想要和她创建一个家。 家。 太温馨，太动人了。 南祈觉得她一直都是个没有家的小孩，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自己需要家人的温暖，但是心底很渴望。 她害怕过于温暖过于闪耀的阳光，轻易靠近就会被灼伤，可她也羡慕那些天生就拥有阳光的人。 她从来都是那么倔强，又要强的人，习惯把委屈都咽下，留给别人冷硬的背影，竖起防御高墙。 是第一次有人说，想要和她拥有属于彼此的家。 她心动了，被蛊惑住，甚至开始幻想家的雏形。 也许这次，她真得可以拥有触手可及的幸福。 南祈忍着害羞说完，把覆在唐恋脑袋上的那只手移开了，微微低头，凝望着咫尺之遥的她。 有些关系的变化并不需要彻底说开，她们都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彻底属于自己了。 从此之后，有些事便可以肆意妄为地做。 不过，唐恋仍然想要确定，这一夜不是她的幻想。 第一次追人，第一次表白，她需要肯定，驱散连日以来的彷徨。 南祈抱得太紧，她挣脱不开，甜蜜又幸福地抱怨，让南祈先松开她。 她从南祈的怀抱退移一瞬，腾出空间，拿起那条围巾，又再次钻进南祈的怀抱，将围巾展开，示意南祈低头，南祈照做。 她满意地把围巾套上南祈的脖颈，绕了两圈，打了个漂亮的结。 这就相当于给南祈打上她的印记了。 手里拉着围巾下摆，无限拉近同南祈的距离。 她声音微哑，笑得风情万种，又得意洋洋，像只吸人精气的小狐狸。 “嘻嘻，抓住你了。” “嗯，你的。”南祈从善如流。 眼前是南祈白皙柔嫩的脸颊，没忍住用指腹刮蹭她柔嫩的肌肤，若有似无地在她水光潋滟，润泽的红唇上流连。 她舔舔唇，莫名觉得一阵口渴。 贝齿轻咬住下唇，声音幽幽，带着点迫不及待，“女朋友，我可以亲你吗？” 给你一盏长明的温柔（2）【修】 第82章 南祈没说话, 轻轻颔首。 唐恋立刻受到鼓舞，仰头蹭了上去, 柔软的唇畔颤抖地吻住那片潋滟的水唇，用唇碾磨着，去描绘出南祈饱满的唇形，在她的唇上打圈圈。 当两股温热的气息相贴时，唐恋和南祈的心都在震动，沉醉在此时的美好触感中，不可自拔。 唐恋终于吻到自己肖想已久的部位, 和喜欢的人唇齿相依的感觉太过美好，她黏着南祈，舍不得松开。 孰料下一刻, 南祈反客为主, 箍住她腰间的那只手愈发用力将她揉进自己怀中，吻住她的力度又重又凶, 还透着细微的霸道。 不满足于清浅的触碰, 她温柔舔舐着, 撬开她的齿关，倾泻出自己的气息, 在唐恋的地盘里冲撞入侵，在她的攻势下, 唐恋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身体也软了许多, 全靠南祈的手臂搂住才没有软倒下去。 她终于见到南祈在爱情里失控的模样, 和她素日清冷寡言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好喜欢南祈此刻展现出的凶狠力度和占有欲，这无一不在证明着,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存在。 南祈压着唐恋吻了好一会，才松开。 双唇才刚分离，就迎来女孩子眼巴巴的请求，“姐姐，我想再亲一次。” 这一次，南祈的吻轻了很多，只是轻柔含着那片温软，时而贴贴，时而吮吸。 最后分开时，两个人都是面红耳赤，对视一眼又匆忙分开，然后胶着在一起，笑意在两个年轻女孩的面庞上流转不息，像是夜晚中高悬的明星，光华璀璨。 南祈圈着唐恋转了个身，始终把她裹在自己厚实的棉服中，环抱着她的腰，亦步亦趋，迈着频率相同的步伐往回走，她可不肯让唐恋继续光着腿走在瑟瑟寒风里了。 她俩这个姿势行动很不方便，每次只能迈出一点点距离，把绵延的江岸拉得愈发绵长，但没人急着回去，她们都享受着光明正大挨着的时光。 她们慢吞吞走着，一面是波光粼粼的江景，一面是宽阔的马路，树影随风摇曳，偶尔有飞驰的车辆经过，迎来一阵光亮。 两人耳鬓厮磨聊着天，唐恋忽然停了下来，耳朵转了转，“你有没有听见猫叫？好像离我们很近。” 南祈一怔，注意力被吸引，分出心神来倾听，“没有啊。” “我刚才真得听见了。”唐恋坚定。 “那我们再找找？” 南祈心里也急了起来，冬天气温低，很多流浪猫都活不过冬天，也不知道身边这只猫是否需要帮助，如果她们找到了带回家照顾一个冬天再放归也是好的。 她其实一直都挺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也想在家里养猫猫狗狗，不过因着薄冉樱对动物毛发过敏的缘故，她便只得按捺下这个心愿。 唐恋从她怀里退出来，两人猫着腰，呼唤着咪咪，在附近一圈找了个遍，不放过任何角落，可始终没有发现猫的踪迹。 倒是一直有猫猫在微弱的回应，在她们一声声咪咪的呼唤中，有小猫在小声回应：喵……喵呜~ 声音很微弱，听起来像是生病了。 “到底在哪呢。”找不到突破口，南祈焦急着。 她目光无意中眺到黑漆漆的马路中间，这时刚好有辆轿车穿行而过，近光灯照亮了一瞬，映照出马路中的光景。 唐恋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她激动地声音变了调：“南祈，你有没有看见，对面马路上有只小猫啊！” 脑海里的神经猛地跳动，躺在马路上的猫可不是个好消息。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只听到猫叫却找不到猫的身影，原来猫根本就不在她们这一侧。 南祈立即做出决定，“我们去对面。” 两人打着手电筒，抵达马路对面，果然在那侧马路上看到一只侧躺在地上吐着血，不断抽搐的黑猫，丧失了行动能力，看着触目惊心，应该是被车撞到的结果。 南祈蹲下身，近距离观看，发现黑猫唇边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并且一直有新的血流出来，估计是不久前被车撞。 伤口直观的浮现，让南祈一阵心疼，她都不敢伸手去触碰黑猫，害怕给它带来二次伤害。 感受到人类的靠近，黑猫努力睁开了圆溜溜的黄色眼睛，眼瞳清澈，没有任何攻击性，散发着温暖亲人的光芒，上肢微动，似乎想要抬起手去蹭蹭南祈和唐恋的衣摆，可它太虚弱了，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完成。 “我想救它。”南祈都快哭了。 唐恋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宠物医院，“我查查有没有医生可以过来接诊，我们没经验，就别擅自挪动它了。” 南祈半蹲下身，陪着黑猫一起等待救援，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想着哪怕只能微不足道地陪着，也想分给黑猫一些可以支撑下去的力量。 她同时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窥见唐恋精致的侧脸，她正在有条不紊地翻查着医院信息，表述精简而准确地拨通电话，给人的感觉很可靠。 不多时，唐恋告知她，“已经联系到医院了，他们在过来的路上，十分钟左右到。” 南祈点头。 等车的期间，唐恋始终开着位置共享，专注盯着地图。 两个标点连接到一处，一辆面包车在她们面前停下，下来一名医生和护士，用携带来的毛毯和航空箱，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猫裹住，带回到车上，南祈唐恋也一同上车到达了医院。 黑猫很快被送去做检查，唐恋握着南祈的手，等待检查结果。 黑猫似乎知道自己得到了救援，一路上都很乖，但是当针管没入皮肤时，被医生护士按住摆弄时，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凄厉叫声，叫声穿透力之广，让隔了一间屋子等候的南祈都清晰可闻。 她强忍着紧张，等到医生给出的检查结果。 黑猫是只五个多月大的流浪母猫，有点发育不良，一条腿遭遇撞击骨折，需要做手术，内脏倒没出现什么损伤，总体来说算是很幸运，年纪小，预估术后恢复也不错。 刚才医生做了止血止痛的处理，现在黑猫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痛苦的抽搐了，安静地躺在毛毯里，毛毯四周全都是她蹭上的血迹，斑斑点点。 南祈毫不犹豫付掉了诊疗费，小心用手摸着黑猫背部肌肤，追问：“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住院观察两天，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南祈同意了医生的诊疗方案。 “它住院的时候，我可以每天都过来看看它吗？”南祈不舍得摸摸黑猫的脑袋，觉得自己和这只小家伙之间存在着特别的缘分。 “当然可以了。” 医生给黑猫建立了档案卡，问两人名字那栏填什么。 “还没想好……暂时叫小咪吧。” 一直到黑猫输上液，安排到单猫套间里住下，南祈和唐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医院。 幸好这家医院离她们家很近，两个人步行就可以回到家。 南祈倚着唐恋，和她讨论，“等小咪做完手术出院后，我想带回家养它。” 小咪那么可爱，她不想再看着它继续在外面流浪。 旋即她就产生了忧虑，“可我从来没有养过宠物，我担心我养不好，没办法给小咪提供舒服的环境。” 唐恋：“别担心，小猫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网上还有很多新手养猫指南，遇到没有经验的问题，上网查一查就好啦。” “但是呢，姐姐比较幸运，我刚好有在猫咖兼职过的经历，可以一对一指导姐姐呀。” 南祈眼睛倏地亮起来，看着唐恋的目光充满惊喜和崇拜，唐恋有点享受来自女友的崇拜，她略微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须臾，转化成小小的哀怨。 “我们的二人之家，这么快就要迎来一个孩子了么，我都没有享受过甜蜜，就要无痛当妈了。” 她自然而然地把黑猫小咪划分成她和南祈共同的责任。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小咪是她们一起发现的，南祈要养，那她也一起养着呀。 南祈：啊？ 回想起刚答应要和唐恋试着创造属于她们的家，转头就捡到了一只受伤需要帮助的猫，她推翻之前的观点，这只猫不是只和她有缘分，而是和她们有缘分，也许天生就是要加入她们的家，也是上天派给她做宠物，帮她实现多年心愿的。 “我想好给小咪取的名字了。” 南祈定定看着唐恋，目光温暖。 唐恋打开购物软件，正在一个个把猫咪用品加入购物车，被她盯得动作一顿，下意识询问：“要叫什么？” “年年。” 唐恋歪头，琢磨着，她名字的谐音？ 南祈缓缓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希望我们收养了年年后，可以像年年的名字一样，拥有岁岁年年，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唐恋怔愕了好半晌，明白过来南祈的心意，眼眶渐渐湿润。 “呜呜呜呜呜，一定会的！姐姐，我永远都不会松开你的手的！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答应！”唐恋泪盈于睫，飞扑着跳进南祈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脖颈，温热的清泪全部淌进南祈的衣领。 旧街角（1） 第83章 南祈把唐恋送回家, 和她讨论了该给年年置办哪些物品，又约定好了接下来去看年年的时间, 黏糊了一阵，方才回去。 南祈靠在门板上，反复回忆起这天的经历，胸腔里小鹿乱撞，面热不止，她捂着心口无声尖叫，在沙发上不停翻滚。 她恋爱了。 和小唐。 谈恋爱的感觉原来这么美好啊！ 她捏捏手, 仿佛还能感受到手心擦过唐恋脸颊和头发时的柔软，像团黏在她手上化不开的水汽，总能回忆起有关于她的气味。 “哈哈……”她终于没忍住, 在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的空间里, 低低笑出声。 从今晚唐恋暗戳戳寻着借口将她约出门时，她的心里就泛着丝丝绵绵的甜味了。 先前还压抑着, 虽然高兴, 但并没有全部表现在脸上, 要是南祈现在的模样被律所同事看见，都要怀疑这个人还是稳重的南par么？该不会被人掉包了吧。 南祈去洗了个澡冷静冷静沸腾的思绪, 歪靠在床上给唐恋发了个[晚安]。 简单的字眼，在敲下时, 空气中也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唐恋那边没有立即回复。 南祈又抱着手机，小心从过往聊天唐恋发来的表情包里选中一个, 给人发了过去。 她点开唐恋的微信头像, 又点开她的朋友圈, 一遍遍去钻研和分析，试图了解她的过往, 从文字和细节中探索她的爱好，像是玩解谜游戏，轻易攥取她所有的专注。 唐恋并没有收到南祈的信息，她晕乎乎的回到家里，根本顾不上看手机，兀自陷入高兴中，嘴角的笑意拉扯得无限大。 她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愿望，她要把此刻开心的心情永远记录下来，不希望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事不宜迟，她一边体会着当下这股充斥到大脑皮层的喜悦，一边把许久没用的数位板和平板都拿出来，充上电， 登录推荐给南祈的漫画app，以作者的身份登录后台。 她决心送给南祈一个礼物，或许南祈会提前发现，如果她发现不了的话，那她就在一周纪念日的时候告诉南祈。 [是否要创建新作品？] 唐恋点击是。 思索片刻，想起和南祈刚认识时她的戏言，给漫画取名为：[蛊师和猫咪的恋爱日常]。 是的，蛊师和猫咪，而不是律师。 今天见到了南祈摸年年的手法，年年用了药之后，不用再忍受伤口带来的痛苦，逐渐在南祈的抚摸下，舒展下巴，眯起眼睛，不停用脑袋去蹭南祈的手，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那是舒服放松才会发出的声音。 她看着这一幕，脑海里的画面渐渐和现实区分了开来。 变成另一幅她理想中的画卷。 或许，年年是家里的小猫，南祈可以成为家里的大猫。 她可以像南祈吸小猫那样，摸一摸，吸一吸家里的大猫，做个重度吸猫患者。 用撸猫的手法，从头顶开始揉着姐姐的发，手指穿过姐姐的后背和细腰，找寻着能够让姐姐舒服的手法，让她发出舒服的喟叹，还有害羞到和平常语调完全不同的声线，软倒在她的怀里，对她露出毫无防备的肚子，姐姐会伸出柔软双臂圈住她的手，勾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的指尖撩起一片火源，轻轻搔过姐姐的小腹，亲吻姐姐的耳朵，锁骨，手心，肚脐，让姐姐放松警惕，身子彻底软倒，黏着她，索取更多。 年年在一边摇晃着尾巴，喵喵叫，不停用柔软的尾巴尖擦过她们的小腿，和大猫争宠，它也想被摸摸。 她摁着姐姐，指尖恶劣地起舞，俯身咬住姐姐的耳朵尖，“瞧，年年多会讨人欢心。” “姐姐想要继续的话，就要学一学年年的撒娇方式哦。” 姐姐会涨红着脸，眼角沁出难耐的泪珠，脆弱地发出猫咪般的奶叫声：“喵~” 年年在这场关于宠爱的争斗中，没有一丝胜算，落败而走。 她心潮起伏，折服在姐姐半推半就的撒娇声中，迷失自我，露出惬意的笑容。 姐姐则会在她最放松最得意的时刻，忽而翻身将她钳制住，然后一一讨回她刚才纵容的结果，最后被压着喵喵叫的人，变成了她。 心满意足。 她沉浸在漫画创建中，虽然有段时间没有摸过数位板，进行过板绘，缺失了手感，在拟线稿期间，总是删除修改，但因为心里充满了欢欣和创造欲，想要这是在记录她和南祈之间发生的故事，她就充满了动力。 唐恋从她和南祈的初遇开始画，用了两个多小时，画完了她们的初遇，仔细看过好几遍，确认没有修改的地方，仍然精神奕奕，她又捡起画笔，勾勒出今晚的一切，上完色，终于累到睁不开眼睛，陷入甜甜的梦乡里。 一篇名为[蛊师和猫咪的恋爱日常]漫画就悄无声息地在app上连载中，作者每周都会更新2话，由于更新稳定，画风干净温暖，线条明亮，吸引到了一批粉丝关注，每周固定催更。 不过因着作者没有和网站签约的缘故，作品得不到网站的推广，占据不了显眼的推荐位，只是每逢更新的时候才会短暂地出现在首页最新更新上，等待着谁心血来潮地一瞥，很快淹没于浩瀚的数据库里，被无数作品给淹没，明珠蒙尘。 若是没有根据标签淘漫画的习惯，是很难发现这篇漫画存在的。 南祈在翻看唐恋的朋友圈时，发现连续在几条动态下，都有薄冉樱的点赞，她没有评论，却有故意留下痕迹的嫌疑。 南祈愉悦的心情忽然哽了一瞬，也是在此时，她想到妈妈和弟弟过来那天晚上梦魇时分，她在噩梦中惊醒，受到身旁薄冉樱的安抚和照顾，她们那晚聊了很多，聊了过去，现在，感情……她们还有个约定，如果她想恋爱了或者恋爱了，都要告诉薄冉樱，让她能够确定她的感情状态。 那天她是话赶话，答应了薄冉樱的请求。 现在却觉得说了也好，可以彻底打消薄冉樱对她的念想。 她不能像当初薄冉樱对她做得那样，不喜欢她却也还是依恋着她，和她朝夕相处着，让她越陷越深。 她不能犯同样的错误，放下之后，就不能再给薄冉樱有挽回的错觉。 南祈不会回头看，现阶段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好好经营和唐恋的这段感情。 她拨打薄冉樱的电话号码。 响铃不过一瞬，就被接通。 薄冉樱惊喜的生意透过话筒传过来，抢先开口：“小祈！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我跟你说哦，今天老师们已经在张罗着给我们买机票，之后等我去了那些地方，给你寄明信片，带当地的纪念品呀……” 薄冉樱的舞团全国巡演即将开始，就这几天了，她以为南祈打电话是过来关心她，也想和南祈多多分享她的心情，很高兴南祈可以在现在给予她的在意。 南祈，愕然了一瞬，出声打断薄冉樱：“我是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薄冉樱隐约感受到她语气里的不同寻常，方才的欣喜立刻褪去，也刹那明白，南祈根本就不关心她巡演开始的日期，这通电话的理由和她设想中的完全不同。 南祈直截了当，没有用任何委婉的形容词。 “薄冉樱，我谈恋爱了。” “约好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话音落下，那边那头的杂音全部消失，留下一片沉默。 南祈知道薄冉樱没挂，她只是没说话。 她握着电话，也没出声，想给这通电话有个体面的结尾。 薄冉樱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无数只来自地狱里的手，包裹住她，撕扯她的皮肉，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南祈恋爱了，南祈恋爱了，南祈恋爱了…… 居然这么快么？ 她没想过南祈会轻易接受唐恋的追求，总以为她还是有机会的。 她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问出愚蠢的问题：“是和唐恋吗？” 其实除了唐恋，也压根不会再有别的人选。 南祈还很好脾气地答应她。 她把自己的心思呢喃出声：“怎么会这么快。” “互相喜欢，就不想再拖延时间。” 南祈随口说出叶盛对她的开导。 随意的一句话，又轻松在薄冉樱的心上划出豁口。 恼恨的情绪裹挟着她，互相喜欢—— 她本可以，她和南祈本也可以的—— 是唐恋抢走了她和南祈之间的机会。 她不会轻易放开南祈的，即使小祈的心不在她这里，已经和别人约定好了以后，也不过是麻烦些，小祈只是短暂迷失了自己，最后还是会回到她身边的。 薄冉樱不断给自己洗脑，增强信心。 她经历过初时的震惊和伤心，这会红着眼睛，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她捏着手机，忍着一抽一抽的心痛，语气如常道：“明天一起吃个饭吧，叫上唐恋一起，怎么说，我也算是你们的媒人？你们通过我在一起，不向媒人当面道个喜不合适吧？” 薄冉樱这算哪门子媒人。 旧街角（2） 第84章 南祈认为, 薄冉樱才不会有好心情参与她和唐恋的饭局，也完全不该以媒人的身份自居。 她想也不想地便推辞道：“明天我们没空。” 薄冉樱：“要约会？” “也是, 热恋期就是要腻歪的，理解。” 她快要抑制不住喉腔里的酸涩。 “那是为什么啊？”薄冉樱大有打破砂锅追问到底的架势，表现出一股不同寻常的结果。 哪怕是要借着唐恋的契机，她也想要见一见南祈，看看小祈和别人在一起时的模样，体会她有多喜欢唐恋，这样也满足。 南祈简略解释过她和唐恋救助了一只猫咪, 打算完成治疗后就带回家里养着，她们明天的行程就是去医院探望在休养当中的猫咪。 不是薄冉樱想象中你侬我侬的约会。 听到她们要去探望猫咪的霎时，薄冉樱有点打退堂鼓, 她仿佛在此刻就闻到了在空气中漂浮地成千上万根毛发, 经由毛孔呼吸，窜入到她的呼吸道, 粘附在她的身体, 带来一阵铺天盖地的瘙痒, 肌肤表面也很快泛起阵阵通红的疹子，很痒很痒, 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毛发的存在，不能伸手去挠, 挠破了会流血留疤，难受程度更加。 但很快这抹犹疑就被想要见到南祈的浓烈心愿给覆盖, 她咬牙, 坚持问了南祈要去的医院和同唐恋约定的时间, 说她也想看看她们救助的猫。 薄冉樱的心中生出些危机感，两个人一起养宠物的话, 宠物很容易成为两个人之间的天然纽带，而且……虽然南祈没有明说过，但她知道，南祈是非常热爱小动物的，之前顾忌着她的病症，才一直没有提过要养宠物，这下和她分开住了，就不需要再有顾虑，可以肆意去满足自己的心愿，简直就像是上天安排的一场关于命运的游戏。 薄冉樱抿唇，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思绪翻飞着。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南祈原地呆滞了半秒，疑心自己是否听错。 对毛发过敏，每次出门看到猫猫狗狗都退避三尺防止过敏的人，会主动提出来要去宠物医院看望猫咪？？？ 南祈呼了口气，决定把明天薄冉樱也要过来的事情告诉唐恋一声。 她点开微信，唐恋还是没有回复她，那句晚安石沉大海，不知道唐恋在忙什么。 她微微失落地舔舔唇，那就明天早上见到的时候再一起说吧。 南祈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着，可是躺在床上，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总是一次次地想起几个小时前和女朋友相处的情景，精神活跃异常，听助眠音乐也无济于事，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两个小时，又被闹铃给叫醒。 她应声而醒，一夜浅眠竟也不觉得疲惫。 迅速洗漱好，将自己收拾齐整，花费了比平时长许多的时间去挑选衣柜里的衣服，又坐在梳妆台下化了白开水妆感的全妆，对着全身镜看了片刻，确认没什么问题，便拎着手机出门。 不料，电梯门开启的刹那，她就在电梯里撞见同样打扮漂亮的女朋友。 她顷刻浮现出笑意，意外又惊喜地走进去，然后有点害羞地叫出那个唐恋一直很想让她唤的昵称：“恋恋，你怎么这么早？” 她出门前看过手表，才七点一刻而已。 听见南祈叫她的方式，唐恋心情出奇地好，她扬唇，笑得灿若桃李，美目灼灼盯着南祈，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双手自发地缠住南祈的胳膊，自然地靠上去，眼底微微的乌青也不影响她此刻的明艳，“我想去给姐姐买早餐。” 荷尔蒙燃烧了整夜，终于转正，拥有女朋友的权利。 她想把最好的全部献给女朋友，即便睡眠不足，可一想到女友吃到自己起早买的早餐，就甘之如饴。 大约这就是情侣们的通病，有点蠢，但没人会在意。 南祈讶然应和：“我也是哎。” 唐恋为她和南祈的心有灵犀感到愉悦。 她歪头，发出邀请：“那正好，一起去吃？” 她们在小区对面的早餐店里，吃了肠粉和一屉小笼包，平凡普通的食物，因为有恋人陪伴的关系，也变得美味许多，幸福的滋味胜过食物本身的味道。 吃完结束的时候，南祈瞥见唐恋嘴角沾上一点油辣椒，没有被唐恋用纸巾擦拭掉，孤零零悬挂在嘴角。 她叫住唐恋，“恋恋，你别动，你这边还沾了颗辣椒。” “哪里呀？” 唐恋捏起纸巾，想自己擦掉。 下一秒，南祈却俯身过来，指尖摁着薄薄的纸巾，温柔擦去辣椒颗粒。 “好啦。”南祈退回原位。 整个过程其实持续的时间很短，却能让唐恋陷入无限回味，似乎被南祈隔着纸巾拂过的地方，都像是被亲吻过，热热的，烫烫的。 唐恋不停在心里感慨，谈恋爱真好啊。 她面上神情安宁而愉悦，沐浴在初升的朝阳里，像是自带一层柔光滤镜。 南祈盯了她几秒，没反应，好笑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回神啦。” 唐恋懵懵懂懂，回神凝望她，眸光里倾诉着澄澈的爱意。 南祈轻轻咳了两声，在这样温柔的注视中，让她有种难以挣脱的被珍视的感觉，唐恋的眼神总是那么露骨，让她不好意思。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我和薄冉樱提了一嘴我们在一起的事，她想和我们吃饭，我拒绝了，今晚她也要来医院探望年年。”南祈不希望她和唐恋产生误会和隔阂，简单把和薄冉樱的约定都一并告知唐恋。 “如果你不想让她来的话，我就拒绝她。”南祈征询着唐恋的意见。 唐恋撑着下巴，眼底闪过精芒，那抹恬淡的温柔即刻散去，思索片刻，悠然道：“吃饭，可以啊。” 她早就知道，一旦自己追求到南祈后，薄冉樱肯定会不甘心地出现，想当面见到她们同框的景象。 就算这次不答应，薄冉樱还会有后招。 还不如在第一次就应战，她自信，不会让南祈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虽然南祈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薄冉樱，可谁又能肯定，不会后来居上呢？ 她就是例子。 人的热情是有时效的，没有人会始终留在原地。 她的反应，让南祈有些意外。 “你不介意吗？” “怎么，”唐恋挑眉反问，“难不成你对薄小姐还有留恋？” 这可是个危险话题，南祈摇头，真诚说明，“没有，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别的人。” 唐恋被她忙不迭撇清嫌疑的模样哄到了，但她还是稳住，没有泄露自己的心情，下巴微仰，扭过头，摆出高傲的姿态，铿锵有力且不掩饰地说：“我吃醋了。” 摆明要哄。 恋爱第二天，就让女朋友吃醋了。 年轻的南律师面露急色，脑门浮起薄汗，开始思索怎样可以让女友恢复开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法庭上逻辑缜密，思维敏捷的南祈在哄女友这件事上犯了难，她嗫嚅着唇，沉默。 快点啊，说些什么。 她催促着自己，越急越是想不出办法。 唐恋连续睨她几眼，心道好可爱，嘴上仍然不留情面，“你再不说话的话，我就生气了。” “恋恋，你别生气！” 南祈拉住她的手腕，怕她生气离开。 唐恋早就给南祈想好的台阶。 “想让我别生气的话，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条件是什么？” “现在不用兑现，之后再告诉你。” 想要未来要让南祈做的事情，唐恋不由展颜，笑容有些肆意。 见到女友展颜，南祈心底也松了口气。 吃完早餐，还有富余的时间，两人说了会话，南祈在唐恋的要求下，在她侧脸亲了一口当做告别吻，各自分开去上班。 晚上，薄冉樱准时来到宠物医院，和南祈唐恋汇合。 宠物医院永远不缺活泼的小猫小狗，刚推开门，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汪汪声，像是医院自带的宣传语。 汪：嘿嘿。 汪汪：欢迎光临，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刚会面，南祈和唐恋都不禁对薄冉樱的装扮侧目。 薄冉樱可谓是全副武装。 头发被盘成丸子头，高领衬衫，墨镜，口罩，手套，裤子被塞进马丁靴里，不让身体的任何部位有暴露的风险。 若不是薄冉樱先和二人打过招呼，南祈第一眼都无法确认眼前的这个人是薄冉樱。 “你来了，进去吧，年年在住院部。” 她们昨晚就见到了年年的临时住所，这会再来也不需要工作人员的指引，直接去住院部看望就行。 南祈推开大门，和唐恋站在一旁，等到薄冉樱进去后，她和唐恋跟在后面，自然和薄冉樱形成了分开的站位。 她们三个人是一起来的，但在路人的眼里，都会认为南祈和唐恋的关系要更加亲密。 薄冉樱余光瞥见身后两人的影子，默了默。 立时就被医院里高昂的狗叫给掀翻了脑内神经，她拧眉，迟疑道：“年年？”不能肯定这两个字的读音，大概猜到这是南祈救助那只猫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啧，怎么取唐恋名字的谐音啊？不能取其他更可爱的名字吗。 “嗯，”南祈指正：“年月日的年年。” 唐恋下意识望着她笑，南祈也回以笑容。 薄冉樱在口罩里扁起了唇，并不想复述这个名字。 目光凝固在那两个人默契的对视里，有如自虐般，专注看着，不闪躲。 Unettable（1） 第85章 南祈关于这个名字的解释一出, 通过字面含义即可推断给猫取名年年的缘由。 但薄冉樱只意会了一瞬，根本不愿承认。 她有些酸溜溜地, 引导去别的方向，“很棒的祝福，希望年年可以永远健康，幸福快乐地陪伴你很久。” 她故意地隐去了唐恋。 仿佛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 南祈还没说话，反倒是唐恋抬手虚虚揽住南祈的肩，抬起眼睫，正面迎上薄冉樱的眼睛, 声音里含着笑：“会的。” 她的眼神清澈又坦荡，薄冉樱的酸意并不影响到她。 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自信。 迎面对上的瞬间，即使隔着厚重墨镜, 唐恋都看不见她的眼睛, 薄冉樱还是轻易被她传递出来的自信刺伤，她狼狈又窘迫地, 在深色镜片的掩饰下, 移开眼睛。 她略慌乱地转移话题, 同时挺直了背脊，“我, 我们去看年年吧。” 她走到南祈的旁边，小心且不甘地隔着一小段距离, 被两个人领着前往年年所在的住院部。 住院部里住了七八只猫咪，见到人过来, 活泼些的猫就开始上蹿下跳扒拉着隔间缝隙, 探出爪爪想要和人互动, 薄冉樱被吓了一跳，僵着身体避免同它们产生接触。 南祈唐恋则是见怪不怪, 一路闲庭信步地走过去，来到年年所在的隔间，护士特意在它身下垫了毛毯和电热毯，吃过药打针后，年年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躺在毛毯上安静休憩，这会嗅闻到熟悉的气味，知道是救助它的人过来了，登时睁开眼睛，颤巍巍地将身体转过来，想和其他活泼的猫咪一样站起来，蹭一蹭，再贴一贴救助它的好心人类。 可是腿部骨折，实在没办法完成这样的动作，它只能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小巧的脑袋抵住缝隙，伸出舌头，挨挨碰碰她们探过来的手指，彼此互相熟悉着。 南祈被年年努力的动作可爱到，嘴角泛出柔和的笑容，一脸被萌翻到的表情，一遍遍叫着年年的名字：“年年~年年，你好可爱呀，这是你的新名字，以后你就是有名字有家的小猫啦，再也不用羡慕其他的小猫咪哦~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年年，哦，喜欢的呀~” 语气不自觉变得娇柔，甜蜜，把小猫当成孩子在哄。 她自己不觉得如何，落在唐恋和薄冉樱的耳里，确实甜到了心里，心尖也跟着发颤，恨不能取代年年的存在，想让南祈也能这样和自己说话。 唐恋自然地挨着南祈，将手指贴着南祈和年年互动的间隙中探过去，期间不可避免地刮蹭到她的手，抚摸着年年脸颊和鼻尖的同时，也轻轻攥住了南祈的指尖，感受到她指腹中的一抹温热，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相逢，带来的体验比在外面大大方方牵手要来得强烈多了。 南祈不太好意思地躲着她的手走。 然而不管她往哪边多，唐恋都会牢牢跟上去，像是缠绕着建筑肆意生长的青藤，势必要覆盖掉身边所有建筑。 渐渐的，南祈也在这样的你来我往中觉察出意趣。 她无声浅笑，一面逗猫一面和唐恋闹着玩，旁若无人。 薄冉樱不敢像她们那样去亲近猫，只能隔着距离艳羡看着唐恋和南祈的互动，随意彰显着亲密，像是看见了她和南祈的从前，已经很远很远。 心在下雨，表情却很平静，密密麻麻的疼兀自蔓延。 等南祈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忽略薄冉樱很久。 她回头，稍稍尴尬地招呼薄冉樱，试探鼓励她：“你要不要摸摸看？隔着手套，年年很温顺的，不会咬人。” 薄冉樱愣住片刻，嘴角僵硬牵起，“好，好啊……” 小祈的邀请，真得很难让人拒绝啊。 隔着手套摸一摸，没事的吧，也不会粘上毛。 她荒芜的心因为南祈微弱的关注生长出绿色小芽，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想着不停飞舞的棉质毛，一边期待着可以正大光明靠近南祈的瞬间，蹒跚行到年年的隔间前。 小心翼翼伸手，把手指放在年年的鼻头。 小猫果然主动挨过来，抖动小鼻子闻了一会，放松地靠在薄冉樱的指腹。 “她在蹭你啦！” 南祈比她表现得还要兴奋，眼里闪烁着动人星辉，询问她的体验。 “很舒服吧？” 薄冉樱的目光被南祈彻底吸引，她几乎是贪婪又小心地看向她，不让人瞧见自己的痴迷，其实在年年靠过来的瞬间她大脑就懵了，隔着手套的接触也很奇特。 面对南祈的兴奋，她根本说不出否认的回答。 于是她向南祈所期待的那样，点了点头：“嗯，她很乖。” 接下来的时光，她也忍住奇怪的感受，一直围绕在年年周围，逗弄它，哄它开心。 考虑到年年明天做手术需要得到良好休息，南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决定接下来去吃饭。 一行人走出医院，商论着薄冉樱说的那家寿喜锅店的位置，怎么去最方便，气氛很轻松。 薄冉樱却在这样氛围中，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越轻松，她越难过。 被烦躁的情绪笼罩着。 很不想和看到南祈唐恋像是家人般有来有往地聊着，互相接茬，沾染上对方的口癖。 她突兀打断唐恋，温柔有礼地请求唐恋去对面奶茶店买三杯奶茶。 唐恋缓缓眨了眨眼睛，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南祈，道：“好啊。” 轻易猜到薄冉樱想要和南祈单独待在一起的空间。 南祈：“你想喝什么味道，我和唐恋一起去买。” 薄冉樱急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嗫嚅道：“你别去……唐恋去就好了。” 唐恋也拍拍南祈的肩膀，安抚她，“买奶茶而已，哪里就需要那么多人？” 目送着唐恋穿过人行道，走出很远，薄冉樱收回视线，故作不经意地把手揣进了口袋里，捏住在口袋里放了很久的票根，踌躇半晌，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小祈，我们舞蹈团的全国巡演过几天就开始了，团里给了我两张vip内场通用票，你和唐恋有时间可以来看我的演出。” 她连忙拿出捂得发热的门票，嘴唇湿润，额头冒汗，送到南祈面前，害怕她会拒绝，语速很快地补充一句：“我希望你们可以来。” 她只想让南祈单独来，但如今南祈和唐恋在谈恋爱，即便她过来参观演出的条件是带着唐恋一起，薄冉樱也仍旧奢念着。 看着藏在女孩淡粉色指尖中的门票，南祈沉默着，感觉喉咙被某种东西堵住了，晦涩难言。 身体微微后倾，做出一个像是防御的姿势。 Unettable（2） 第86章 她看到薄冉樱微微颤抖的指尖, 连带着那两张门票也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展现出几分萧瑟的姿态。 紧接着,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薄冉樱为这场巡演录制的各种练习室版本volg，通过微信传输给她，女孩撒娇歪缠的嗓音犹在耳侧，三番五次地强调让她在工作的间隙里看看她的多个练习室版本，做出评价，必须是真心的，不低于一百字。 其实女孩的每一次舞蹈, 都是全力以赴的，每个动作和表情管理都像是教科书一样进行复制，期间只存在忽略不计的细微差别, 换做别人来完成这个任务会很难受, 简直是逼着人在鸡蛋里挑骨头，又或是逼迫别人去填充赞美的词汇量, 避免重复评价。 但对于南祈来说, 就是甜蜜的负担。 薄冉樱的舞蹈, 她怎么也看不腻。 不用薄冉樱格外嘱咐，她就有一箩筐的感言蓄积心中, 震撼的，甜蜜的, 肉麻的，欢喜的, 心动的……无数个一百字也说不尽她的所想。 她总是分外享受着女孩的歪缠, 佯装难捱不愿, 但每次接收到薄冉樱发来的舞台时，她都将任务完成得积极, 超过规定字数。 如今这样的景象已经恍若隔世。 南祈可以想象到薄冉樱可以在容纳几千人的场馆里，展现出何等动人曼妙的身姿，让在场观众尽数折服，惊叹，沉浸在她用舞蹈描绘出的故事乐章。 就像当初她什么也不懂，却在物理实验室外，痴迷在薄冉樱的每个动作里，觉得她身上弥漫着光环，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换做以前，不用薄冉樱主动说，她也会早早就让薄冉樱留好亲友票，去现场看她演出。 可现在…… 去看薄冉樱演出这回事，就显得太刻意了些。 南祈内心闪过诸多念头。 最后停留在，今天早晨唐恋为了同薄冉樱吃饭这件事，煞有介事吃醋的一幕。 她侧过身，避开薄冉樱手伸过来的方向，没有要去接的意思。 抿唇，看着薄冉樱的眼眸，忍着喉腔的难受，惜字如金道：“再看吧。” 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不把话说死是给予这段友情的体面。 话音落下，像是瞬间抽走了薄冉樱踌躇多时的勇气。 刹那间，她的脑海里只存在一个中心思想。 南祈不愿意， 不愿意去看她的演出。 曾经不惜请假缺课也要奔赴远方来看她演出的人，已经变成眼前这个在恋情中收获幸福，要和她划清界限，将过往约定都不作数的人。 陌生得让薄冉樱不敢去辨认。 她的胸口仿佛被麻绳勒住，很疼，她有种落泪的冲动，非常想要嚎啕大哭！ 想撒泼。 想揪住南祈的衣领，让她变成从前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的冷静和从容，甚至用带着一丝丝包容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 小祈已经抽身而退，而她还停留在原地，祈盼着小祈可以回头，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引起她的注意，甚至是有些疯狂地伤害自己，任由心里的小兽、欲望蔓延生长。 她做的这些努力，或许只会让小祈感到无奈吧。险诸府 薄冉樱好讨厌南祈这样的眼神。 她颤抖身体，手指紧促地挨在一起，极力忍住了内心如杂草般疯涨的念头，不去触碰南祈的身体，低头，不停游说恳求着南祈把门票收下 语气十分可怜。鲜猪敷 南祈的心里很不好受，她移开眼，维持态度坚决：“还是先把门票留给有需要的人……”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都不想退步。 薄冉樱眼观六路，率先发现对面的唐恋拎着买好的奶茶，正要穿过马路。 她迅疾地把门票强行塞进南祈的口袋，不留拒绝的余地，快言快语道：“总之你先收好，唐恋已经过来了。” 送出门票，薄冉樱立刻冲唐恋招招手，迎上去，把唐恋手里的奶茶提过来，无声堵住南祈的推辞。 她没办法了。 为今之计是先让南祈收下票，她会不会过来现场看演出，薄冉樱没有把握。 “唉。” 南祈盯着口袋里多出来的一团，叹口气。 打算回去找个机会就把门票扔掉。 至于这件事，就别让唐恋知道了。 她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去思索，略一转头，唐恋就走到她的身边，同时，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到她唇边。“尝尝。” 她下意识就着唐恋的手咬住吸管吮吸。 “好喝。” “那再试试我的。” 唐恋如法炮制，把属于她的那一杯也伸到她唇畔。 所有好吃的第一口，她都给了南祈。 “你点的味道很清爽诶，也好喝。” 南祈喝完，把奶茶推到唐恋手里，自如拿过自己点的口味，双手捧住，时不时吸一口。 唐恋则无比满足地看着自家女友，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不管南祈在做什么，她都觉得赏心悦目。 她甜蜜含住南祈喝过的吸管，明明是三分甜度的果茶，她也品出甜腻腻的感觉，像是十分糖的滋味。 吃饭的时候，她也黏糊糊地和南祈挨在一处坐着。 她贴得很紧，看菜单的时候简直脑袋挨着脑袋，肩膀贴着肩膀。 南祈有点不自在，小声和她咬耳朵，“你贴得太近啦。” 她不以为意，余光扫过对面稍显落寞的薄冉樱，更加得寸进尺，顺势将耳朵贴上南祈柔软的唇，温热的气息覆盖上微凉的耳根。 被亲的人是唐恋，脸红的却是南祈。 她成功封锁住南祈的念叨，颇为自在地继续查看菜单。 南祈已然没有了点单的心思，也顾不得再让唐恋注意影响，坐开一些，她条件反射，做贼般查看四周的环境，着重观察薄冉樱。 其他桌的客人们都神情自如的吃饭，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刚才的动作。 但是她不能确定薄冉樱有没有看见。 在她的记忆里，薄冉樱没有玩手机，一直在垂眸看着她和唐恋点单。 这一刻，薄冉樱正在提着茶壶往杯子里倒水，似乎正好错开了她和唐恋意外亲到的时刻。 她忐忑到坐立不安。 须臾，薄冉樱察觉到她的眼神，朝她瞥了眼，“要喝水吗？”顺手就要给她倒上。 南祈回神，忙不迭挥手，“不用不用。” 绷紧的那根弦松了松，依照薄冉樱的反应，她应该是没看见的。 南祈放下担忧。 她也没再回避唐恋接下来层出不穷的小动作。 她已经领会到了女朋友的刻意。 如果她表现出制止的态度，唐恋反倒会变本加厉，作弄到她羞耻得不行。 她清楚，唐恋的性格里是存在一些恶劣因子的，具体表现在：花样百出，坏心眼地捉弄她，喜欢看她害羞的反应—— 她被拿捏住了在感情相关脸皮薄的特性，总是叫唐恋得逞。 她们亲密不断的小动作自然都落入到薄冉樱眼中，她食欲不振，被眼前的一幕幕刺痛心脏，仍然忍住心酸，不停地往嘴里夹菜，害怕停下动作哭声就会从喉腔决堤，不敢暴露出自己的嫉妒。 她贪恋地把此刻的南祈记在心里。 因为她不知道这顿饭之后，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如果幸运的话，会是在演出城市。 不顺利的话，应当要拖到下一年。 吃饭时，她特意提过一嘴，自己的巡演在即，航班定在后天。 唐恋关切地多问了两句，祝福她演出顺利。 她也礼貌得体地接受祝福。 一顿饭相安无事地吃完，南祈唐恋同薄冉樱在餐厅门口分别。 薄冉樱深深凝视了南祈一眼，嘴唇瓮动片刻，想说什么，最后按下没提，死心离开。 片刻后，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收到新信息。 她点开。 南祈：【后天就不去机场送你了，飞机落地后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薄冉樱沉默着看了好久，抬手拂去眼眶点点晶莹，回了个好字。 小祈最后还是分给了她一点点温柔。 这样就很好了。 唐恋倚着南祈，进小区前随意刷新下软件，发现昨天下的加急包裹这会大部分都送到了驿站，“呀，给年年买的物品都到快递站了，我们拿完再回去吧。” 闻言，南祈也去翻看自己的订单，发现她购买的猫咪物品也到了不少，欣然应允。 她们在浏览商品时看见相关的物品都觉得十分可爱，想要立刻拥有，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加急。 实际上，年年的需求没那么紧张，做完手术后还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选择普通快递，完全来得及。 第一次养宠物就像第一次当妈妈一样，什么都想给崽崽最好的。 猫咪用品提前到了，她们也可以帮年年先行享用下，浅做回测评。 两人取了一摞包裹，回了唐恋所在的十七楼。 零零散散的包裹往地上一堆，周遭空旷的地面瞬时被纸盒填满。 唐恋找来两把剪刀，分给南祈一把，两人便分头开始了拆快递包裹版盲盒行动，每次划开封条从里面拿出物品的时候都充满了惊喜感。 两个人买的包裹混杂在一起，早就分不清对应的物品。 哗拉—— 封条被利刃刮破，南祈从其中抽出一根被捆起来的逗猫棒。 解开束缚，逗猫棒立刻弹回到原本的长度，在空中震颤不已，羽毛旁边坠着颗铜铃，发出浅浅的叮铃声。 她拆出逗猫棒，唐恋那边紧接着拆出了各种形态的猫抓板，需要搭配着商家配的零件自行安装。 有小汽车的，贵妃榻，别墅样式的，琳琅满目，豪华得不行，足够让年年一步一抓，把爪子磨得发亮。 南祈凑过去，帮着唐恋一起组装猫抓板，一人看图纸，一人组装，配合得很默契。 唐恋手工能力不错，这种程度的组装根本难不倒她，瞥过身侧柔软漂亮的女朋友，她刻意放缓了速度，趁南祈不注意一点一点地歪靠到她身上，很是享受这样黏糊糊的时刻。 南祈不知不觉成为了唐恋的人形靠枕，支撑着唐恋曲线分明的身子。 她们拆完了一堆猫咪用品，譬如铃铛球，猫窝，猫抓板，磨牙棒，衣服等，数目可观，外表从可爱到酷炫，设计得精巧极了，让人生出缩小体型切身感受的想法，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年年使用的模样。 拆包裹的中途，唐恋拆到了一个她买来调酒的摇壶。 南祈坐在她旁边，下巴靠在她的肩膀，好奇道：“这是？” “是调酒用的工具哦，刚好家里有水果和基酒，姐姐要试试我调的酒吗？”唐恋语调微佻，眼波流转，带着点勾人的味道。 南祈的心神随之牵动，她眨眨眼睛，“好啊。” 她不由地想，女朋友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唐恋依言拿着摇壶起身，南祈也一并跟上，“我和你一起。”眼眸里闪烁着几分期待和跃跃欲试，可爱不自知。 她亦步亦趋，看着唐恋从冰箱里取出葡萄，基酒，冰块等，冲洗干净器皿和水果，将葡萄果肉碾碎，和基酒冰块一起倒进摇壶里，拧紧盖子，猛烈摇晃。 大约震摇了两分钟，摇壶浅表很快覆盖上一层冰霜。 南祈始终目光灼灼，观察着她的动作，神态认真。 唐恋忽地拉过她的手，将摇壶放在她的手里，鼓励她，“有点凉，你可以像我刚才那样，别拘着力气，使劲摇晃，让葡萄果肉充分和基酒融合。” 冰凉的摇壶落在手中，果然凉得南祈激灵一下，她倒吸口气，兴奋的情绪很快取代了这抹不适，她双手握住摇壶，比照着唐恋之前的动作，猛力摇晃。 侧耳能听见冰块在内壁撞击的声音。 “这个力度够了吗？”她一边摇一边问。 唐恋忍俊不禁，唇角牵着笑，点头，夸奖她的手法，“姐姐很有天赋啊。” “那我再使劲一点。” 得到了唐恋的认可后，更是给南祈增添了动力。 唐恋眯眼笑着，忽然内心一震，感觉这对话细品起来有些歪…… 她脸颊微红，抱来酒桶放在一边，小声指挥着南祈旋开摇壶盖子，把里头的酒液都倒进了酒桶，接下来往里面加入一些果饮，鸡尾酒，调配成类似青柠的微酸滋味。 先给南祈倒了一杯。 她轻抿一口，眼尾荡出笑意，“好喝，喜欢。” 微凉的酒液进入喉咙，齿尖可以触碰到清甜的葡萄果肉，混杂着柠檬味鸡尾酒的清香，像是漫步在原始森林，嗅到植物的茎和桉树叶散发出的淡淡的香，清新却存在感强烈。 “我想再来一点儿。” 南祈砸吧嘴唇，显然还在回味。 淡粉色的唇被酒液沾染得亮晶晶，散发着甘甜可口的气息，像是枝头初绽的花蕊，令人心生采撷的渴望。 唐恋心头狠狠一跳，她难以遏制停留在南祈唇瓣的目光，话音轻颤：“稍等。” 把酒桶抱到客厅的矮桌上，取来一副扑克牌，选出需要用到的牌面，依次摆放在桌面。 敛去心头杂绪，对着南祈勾勾手指，“姐姐，我们来玩喝酒游戏。” 她盘腿坐下，给南祈介绍游戏规则。 南祈仔细听着，记下了规则。 唐恋不知道南祈的酒量如何，调酒时更加注重口感，没有将酒精度数兑得太高，但属于后劲有点强的一类，对酒量差的人不太友好。 她因存了点私心，于是在游戏里也没怎么留情。 南祈被她哄着喝下了一大半酒。 身子歪歪扭扭地，倒在她身上，扑洒出热烈的鼻息，眼尾洇着动人的绯红色，脸色却如常，还能口齿清晰地告诉落败的唐恋，她该喝多少酒。 唐恋没办法判断她究竟醉了还是没醉。 于是采取最为直接的办法。 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你醉了。” 后者讷讷转头瞧她，目光略微僵直，“我没醉。” 南祈揪紧了衣角，酒精在血液里发生反应，鼓动着她失常的心跳，她的脑袋发晕，唐恋的身影在她面前分裂成了无数个影子，让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稠色光影落在唐恋挺翘的鼻尖，让她想去捕捉。 她嘟囔着，“恋恋别飘啊。” 而后伸手按住唐恋的肩膀，嘻嘻笑着，凑过脸，追寻着那道漂亮的光影，吧唧一口吻住了唐恋的鼻子。 那一瞬，唐恋不知觉捏紧了杯柄，扬头迎上去。 青柠酒香萦绕在身侧，如同上好的催化剂。 给你一瓶魔法药水（1） 第87章 不带任何缠绵意味的吻, 在酒精的催化下，不觉让气氛多了几分梦幻色彩。 月凉如水, 窗外的清凉的月光，透过层层山峦，照耀在屋内，洒下影影憧憧的光影，和唐恋精致俏丽的眉眼相得益彰，领口那一抹颈子被衬托得白玉莹莹，像是人间第三种绝色, 格外夺目。 南祈心口怦怦。 她的吻从唐恋的唇角一路追寻到那截雪白的颈，辗转反侧，轻易便吮出淡粉色的痕, 唐恋不禁弓起身子, 喉间溢出轻哼。 短促微尖的细嗓，和平日里的语气截然不同。 南祈耳根发痒。 她朦朦胧胧。 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谷欠, 如古寺里清修多年的居士, 终于也被人间风月绊住了脚, 白皙脸颊浮现出令人惊心动魄的艳丽光彩，美得唐恋呼吸一窒。 “恋恋, 恋恋~” 南祈不敢唐突了怀里乖巧柔软的女友，只能像大猫那样, 和女友轻轻地蹭蹭，感受她光洁清凉的肌肤, 一遍遍叫她的姓名, 带出些南方女孩特有的柔软腔调, 慢语轻声，微微甜。 瞧见南祈的漫无章法, 唐恋心里又是动容又是好笑，喜爱更添一层。 她撩了把蓬松的卷发，把多余的发丝带到耳后，露出毫无遮挡的侧脸。 扬唇对南祈笑得风情万种，雪纺材质的白色长裙裙摆铺开。 像是游戏里的大boss，温柔指导知识欠缺的小白勇者，该如何通过关卡。 南祈瞳光热烈，在唐老师的指导下，脸烧红成一片，被取笑剑术修习得糟糕，手居然拿不稳剑，这可是关乎勇者战斗力的重要测评依据。 她很快验证了这个取笑。 不慎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动，像是古寺的敲钟声，梵音入耳，南祈有瞬间的神思清明。 她凝神看去，发现制造出动静的是买给猫咪年年的铃铛玩具，此刻散落撞击到桌角，停止滚动。 再回头看清自己这边的光景，南祈的绯红从脸蔓延到长颈。她羞然挪开眼，抖着手捏住唐恋衣领，想要复归成原位。 她竟然…… 南祈都已恍惚地想不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唐恋，她反手握住南祈手腕，覆上热切的吻。 边吻边泄露出气息不稳的凌乱声调。 “继……续？嗯？” 南祈心头那抹将熄未熄的火苗很快复燃，她笨拙回应，意识迷乱之际，忽然想到了某件尤为重要的事，艰难顶住唐恋的吸引力，支吾道：“不，不行，没有那个……” “哪个？”唐恋含住她的舌尖，南祈简直灵魂都要出窍，身体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南祈抽着气，不太好意思的轻声喃喃：“指——套。” 这还是她在追更的百合漫画上学到的知识，使用工具干净卫生，可以最大程度避免细菌污染，她不想为了追求快.感让伴侣受风险。 唐恋桃花眼轻眨，“有的。” “啊？” “在认识你的时候就买了。” 她就是居心叵测，早在见到南祈的第一眼就为将来做好准备，免除了外力因素打断。 南祈有点在状况外，她羞恼地推开了在她身上啄吻不休的唐恋，为她的未雨绸缪语塞：“你，你……” 她在唐恋灼热的眼神中落败，慌忙起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窜走。 结结巴巴，“好热啊，我去洗澡。” “一起啊。” 衣襟被扯住，女人舔过洁白贝齿，狎昵邀请。 她捏住了自己那片被揉皱稠润的裙角，语气微微抱怨，“裙子都被你弄脏了……” 南祈羞耻得想钻火圈，她强忍住遁逃的心情，端庄拒绝：“不了。” 说完立刻转身钻进浴室。鲜诸腐 洗过澡，沸腾的思绪已经冷却，酒也醒了大半，那抹上头的冲劲也被驱散，她懊恼今晚自制力不佳，实在不该在交往初期就和唐恋发生关系。 她该再等一等，等她和唐恋的感情发展得再稳定些。 这种事情不用那么着急的。 她沉吟半晌，穿着睡衣走出来，抬手捂着眼睛，怕不小心又看到令她心跳加速的一幕，却恍然发现唐恋已经扣紧了衬衫纽扣。 她愕然站定。 对上唐恋了然的眼睛。 “别遮啦，我就知道正经如你去而复返肯定不会再做下去的。” “干脆以后就叫你小正经。” 说完，唐恋连声叫了几遍，愈发觉得这个称呼对应南祈恰如其分。 南祈：“……” 唐恋嗔念：“你都对我用句号了！省略号都不足够你用了吗？” 南祈被她的无厘头可爱到，但又对她取的昵称不太认可，于是故意沉下脸，沉声叙说：“姐姐不要面子的吗？” 唐恋耸肩，才不惧她佯装出的威严，起身笑吟吟地去收拾地上的猫咪玩具，怕有人不慎踩到小物件摔跤，“那姐姐认为我预判得对吗？” “……对。” “所以是很贴切的称呼呀。” “姐姐放心，我只会在无人的时候叫你小正经。” 她又提一次。 南祈无奈，不同她争辩了。 她也陪同着去收拾空纸盒，并将猫咪用品分类收好，把属于自己购买的那份摞到一侧，待会带回家里，让年年同时拥有两个家。 凌乱的光景被一点一点恢复原样。 唐恋收拾到沙发两侧，顺手拾起两人散落在地上的外套。 提起衣摆的瞬间，有两张轻飘飘的纸张从空中掉落，隐约透出“vip”字样。 她连忙接住，恰好纸张正面朝上落在手心，她不小心看见票根上临溪舞蹈团首席的名字和巡演介绍。 是两张内场通用门票。 唐恋柔软的目光即刻敏锐得眯起来，带着些许锋利，磨牙霍霍：“南祈姐姐。”仙主腐 南祈瞧见门票，赫然一瞬，猛地想起来，她忘记把票扔掉这回事。 心头居然有种果然会藏不住的冥冥感。 做好避免唐恋知情的准备，最后却还是会疏忽暴露。 她眸光清澈，直视唐恋的双眼，表情语气皆平静，没有心虚，也没想着回避，大大方方把时间始末告知：“是今晚你去买奶茶的时候薄冉樱送给我的巡演门票，让我们一起去看，我没推辞掉，就先收下了，没打算去，准备把门票扔了或者送人，干脆就不要告诉你了。” 唐恋循言仔细观察着南祈的表情，判断出她是否言行合一，心念短时间内转了又转。 桃花眼轻眺，素手纤纤，交叠托腮，目光懒洋洋地投向南祈，“这么贵重的门票，扔掉干嘛？” 她虽是外行，却也知道，临溪舞蹈团的巡演含金量极高，前排最佳欣赏位置也应当重金难求。 唐恋莫测的态度让南祈心里打鼓，摸不清她真实的想法，应对便更加谨慎。 只轻轻啊了一声。 唐恋翩然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薄冉樱的名字。 第一页立刻弹出有关于薄冉樱社会地位，成就，演艺经历，等信息的介绍，后面的信息栏里则推送了薄冉樱的个人微博。 她一一点进去，赫然被一长串的奖项说明晃花了眼睛，中国女舞者，国家一级演员，临溪舞蹈团首席舞者，20xx年获得A级少年甲组女子中国现代舞金奖、20xx年获得桃李杯全国舞蹈大赛A级青年甲组女子中国现代舞金奖、CCTV电视舞蹈大赛奖综合组金奖，20xx年凭借舞剧《洛神》获得□□国家艺术院演出季“优秀表演奖”，在央视主办舞林争霸赛中获得“超级舞者”称号…… 她心生敬佩，接着点开微博，下滑着翻找薄冉樱发表的舞蹈视频，点击观看，并且招呼着南祈一齐看。 南祈刚开始还不知道唐恋在严肃的鼓捣什么，这会听到唐恋手机里外放出的背景音，身子顿时僵住。 唐恋还在连声感叹，“薄冉樱的舞跳得真美啊，像是在用舞蹈讲故事，一幕一幕娓娓道来，我还从没有见过她跳舞呢，应该早点看的，姐姐快来一起看。” 她伸手把南祈扯过来。 南祈歪在唐恋边上，有点抗拒，“你自己看就好了呀。”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逼迫地瞄到几眼画面。 唐恋接连看了许多个薄冉樱的舞蹈视频。 歌声和背景音效丝丝入耳，南祈如坐针毡，只觉得和唐恋待在一起看薄冉樱视频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而后，她更加无奈察觉，配合着几帧无意扫到的画面，她能清楚辨别出唐恋正在观看的是薄冉樱的哪场表演，在某某城市，某某场馆，所表演的舞曲名字，思绪不停翻涌，回忆一幕幕，清晰如昨。 南祈焦躁难忍了半晌，忍不住想叫停。 她扯着唐恋胳膊晃动，脸颊靠着她的侧颈，“我们别看了，你给我讲讲入殓师相关的事呗。” 认识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了唐恋之前聊到的职业并不是为了逗弄她而故意的说辞。 “票交给我收好，不许扔掉，这样的舞台当然要去现场观看才过瘾。” 唐恋的话语声同时响起。 南祈惊愕看着唐恋回到薄冉樱主页，将其加入关注列表。 她，什么意思？ 接下来唐恋把两张票整齐叠在一起，起身去把票收好，似乎是防备着她会趁她不注意偷偷扔掉。 南祈眉梢跳了跳，犹带着惊疑道：“你真想去看薄冉樱的演出？” “不可以吗？” 她反问。 唐恋想借此看看，南祈是否还对薄冉樱余情未了。 “可以是可以……”南祈心生叹息，无话可说了。 故事的轨迹发展已经超出她的预期。 唐恋坚持要去，那她也只能陪同。 南祈有点破罐子破摔地歪靠在唐恋身边。 唐恋却忽然伸手推推她，让她自己撑坐住，指指白色长裙，示意她也要去洗个澡。 南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方才的羞耻卷土重来，她赶紧捂脸摆摆手，低头栽进沙发里，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女孩轻笑着远走。 许是照顾她的感受，又或是今晚已经看够了她的笑话，不好意思再逗得更狠，唐恋换的衣服是很常规的法兰绒睡袍。 行走时宛若一只浑身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毛绒团团。 她携着冬日里的暖意，挨到南祈的身边坐下，唇角笑容弥漫，顺势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和她娓娓讲述起自己入行入殓师以来的见闻。 “如果你被吓到了，就捏捏我的手，这样我就不会再讲下去了。” “可是你停止了，我也还是害怕。” “我会用别的方式让你忘记刚才害怕的心情。” 南祈不解。 “就像这样。” 唐恋仰头，轻轻在她唇瓣落下一吻。 淡淡的青柠气息同时附着在她的鼻腔里，让她只能回味起这个吻。 不得不承认，很有效果。 南祈抿唇，力度微重地捏捏唐恋的耳梢以施惩戒。 “我第一次接触到死亡，是在小学二年级，听老师说有同学在回家路上被汽车撞倒，领着我们所有人去参加他的葬礼……在灵堂上那副小小的棺木里，我看见同学脸部被入殓师修复后的样子，和他生前有八分相似，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同学已经离开，我大概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当时就觉得很震撼，很动容……” “当时还不知道入殓师这份具体的职业，只是一直都忘不了这场葬礼带给我的震撼。” 南祈静静听着唐恋用沉静追忆的口吻讲述她和入殓师之间的缘分，心也一点一点地体会到唐恋所描绘出的那份感动，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她起初以为自己会惊恐，会下意识捂住耳朵，或者让唐恋不要再讲。 可结果却是，听得入神。 给你一瓶魔法药水（2） 第88章 年年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记下医生的叮嘱，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笼养恢复骨折的腿后, 南祈唐恋就把年年带回了家。 为了满足南祈，梦寐以求的养宠心愿，两人商量着，暂时把年年安置在了南祈家，方便她随时能够看见，唐恋要是想看望年年的话，自己拿着钥匙去楼下就行。 于是唐恋串门的频率, 又比以前追求南祈的时期还要翻了几倍，令南祈有种她和唐恋在同居的既视感。 除去上班，剩余的大部分时间, 她都和唐恋待在一处。 只有家人才会占据彼此这样长的时间。 并且, 两人的家里关于对方的生活痕迹都十分明显，情侣的杯子, 毛巾牙刷, 衣柜里不同风格的睡衣, 随手放在四周的常用品，指甲钳, 卷发棒…… 两种审美风格，却让这间屋子里, 多了许多温馨的气息。 南祈的心尖淌过暖流，想到唐恋在江边对她告白时说过的, 想要和她创造出专属的家。 如今“家”算是初具雏形吧。 现在每天经历的光景, 就像她年少时关于家的种种幻想。 晚上推开门时, 有宠物摇晃着尾巴来到门口迎接，家里的女主人听到动静问一声“回来啦”；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 忽然接到一通来电，让她别急着走，订了票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恰逢两人都有空的假期，另一半会在天气好时拉她出门野餐，踏青，享受宁静的大自然； 经历过半个多月的笼养，年年拆掉了缠绕在后腿的纱布，去医院复查时得到恢复良好的结论，已经不用再关在笼子里。 它也终于可以出来享用两位妈妈早就为她打造好的猫咪乐园，去玩各种各样的玩具，在偌大的客厅里撒欢。 它玩得开心，唐恋也拿着仿真鼠鼠逗猫棒钓猫钓得不亦乐乎，双方来回数个回合，趁着唐恋松懈力道，年年抓紧时机扑上去咬走杆杆，跑到一边，手脚并用咬着玩，玩具被弄进沙发伸出，用爪爪扒拉半天都没能把仿真鼠鼠弄出来，转头哼唧唧地蹭蹭唐恋裤脚，寻求帮助。 柔软奶音听起来可怜兮兮，唐恋都没说上它一句，“看吧，抢走了也还是要依赖妈妈”，立刻蹲下身，趴在地上，帮它取玩具。 留给南祈一个稍显扭曲的背影，在地上匍匐着。 等到她成功拿来玩具，人也变得灰头土脸，年年则两眼放光追随着失而复得的玩具而去，象征性用尾巴扫扫唐恋身体，即刻开始新一轮的游戏。 唐恋被没良心的小猫遛了，通常是要找她求安慰，再顺便对她提点小条件，于是两人就着这些条件进行一番争论交涉，说着无意义的对话，也不觉得浪费时间。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会在南祈家中上演，像是一出永不落幕的戏。 要是有一天，和往日有所区别，南祈便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生活的重心都被唐恋和年年强势占据。 和南祈交往这件事，唐恋从来没有想过隐瞒，相反，她恨不得昭告全世界，她恋爱了，她有女朋友了，以后出门聚会玩乐也是会被女朋友管着有门禁的人士了！ 她在经过南祈同意后，第一时间就带她出席朋友聚会，把她介绍给所有知道她性取向的朋友。 唐恋的朋友也都是和她一般，很有想法和个性的女孩子，每个人都非常热情和健谈，对她十分好奇，也乐意分享唐恋好玩的经历。 刚开始，南祈还不太习惯唐恋这样高调的行为和过于热烈的氛围，显得有些不自在和回避，但是在她表现出抗拒心理的瞬间，就被唐恋察觉到。 唐恋当即对她的朋友们使眼色，示意别再这样轰地围成一团，给南祈增添压力。 她始终挨坐到南祈身边，温柔搂抱住她的腰，安抚她，“没关系的，不用勉强，你不适应的话我们就回家。” 全程都非常在意她的感受，不准朋友们闹她，起哄她，给了南祈十足的安全感，让她从神经紧绷的状态里松懈成自然的姿态。 唐恋的朋友们也都很尊重她，让她沐浴在舒适的氛围里，用损友的口吻提及到许多唐恋以往的经历，让她对唐恋更多了几分了解，唐小姐的形象在她心里越来越丰满，她仿佛可以透过文字背后给出的信息，看到在不同时期里，唐恋的样子，很奇妙又很心动。 她在唐恋朋友里收获到一条不约而同的感慨：还是第一次看到唐恋这样用心地追求一个人，必须是喜欢到极致，你们千万要久久啊。 南祈抿唇微笑：“我会对她负责的。” 闻言，身畔的女孩子一脸得意地亲吻她脸颊，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宣告幸福，收获一众故作夸张的揶揄。 在霓虹灯光照耀不到的角落，南祈握紧女朋友的手，任由唇角牵起的弧度扩散。 这场聚会从后半场一直到结束，南祈都很轻松很喜欢，她没有任何压力，结束之际还和唐恋的几个朋友都交换了联系方式。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坦荡，南祈也没想过要隐瞒什么，之后她也和叶盛单独约好时间，正式介绍唐恋和叶学姐认识。 在这之前，南祈没有谈过恋爱，她也不太关心身边人谈恋爱时和对方的相处模式。 她只用接收讯息，xx和xx在一起，xx和xx分手了，从来不会关心和追问细节。 第一次谈恋爱，南祈有感觉自己被全心全意重视着，她也能感觉到唐恋对她的态度很认真，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地想和她在一起，这段恋爱……还挺不赖！ 虽然是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可她也开始对每天充满期待。 因为每天都可以见到女朋友。 即使因不可抗力见不到，唐恋也会主动打来视频电话，让她明白自己正被人热烈地爱着。 不知不觉，南祈忘记起身要去倒水的事情，琥珀般漂亮的浅色眼仁温柔，追着同年年玩闹的唐恋看了很久，直到被唐恋飞扑过来，灵巧地窜进她怀里，脸从她胸口浮现，和她四目相对，“抓到了，你偷看我！” “嗯，看你好看。” 南祈摸着唐恋柔软发梢，承认自己不小心看到痴迷。 唐恋很高兴地翘起唇角，愈发把脸朝南祈凑近，若有所思道：“长得好看果然很适合勾引女朋友呐。” 南祈不客气rua一把女朋友主动送上来的柔嫩脸颊。 她的力度掌握得很好，连捏脸也是带着喜欢和宠溺的意味在里面，唐恋颇为享受地眯起眼睛，顺理成章提出，“我姨妈想要见见你，顺便感谢你帮她打赢官司，成功让我姨夫净身出户。” 她的口吻寻常，就像之前邀请南祈去参加她的朋友聚会一样，但却不得不让南祈多想。 她顿了顿，任由唐恋的脸颊肉肉从指缝中游过，沉吟道：“你的姨妈，怎么会突然想见我？” 李欣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除去工作外，南祈和李欣并没有产生多余的交情，她不相信在案子结束的一段时间里，李欣会突然大张旗鼓地感激她。 在她的追问下，唐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哎呀，姐姐真聪明。” 她先夸了南祈一记，而后说出实情，“请吃饭感谢是真的，想要作为‘娘家人’的心态见见你也是真的，是我姨妈偶然发现的啦，我和姨妈从小关系就好，没有代沟什么都聊，她看出来了我也没有瞒着她，就告诉姨妈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事啦。” “我家里人都很开明，尊重我做的所有决定，只是简单的见一面，你也不用有太大心理压力。” 唐恋很周到地考虑到南祈的心情，把她的感官排在第一位。 南祈有点吃惊，唐恋那边的长辈居然这么早就知道她们在一起了…… 见长辈的契机来得突然又迅速，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南祈颇为纠结地瞟向女友，明显能察觉到她迫不及待想要把快乐的心情分享给相熟长辈的的跃然，叫人难以抵抗，她不忍让唐恋的期待落空。 神色露出几分忐忑，“倒也不是抗拒，就是突然和你的长辈待在一起，身份转变有些突然，另外你姨妈喜欢什么吗？我需要注意哪些？” 南祈以律师的身份和委托人见面时可以做到从容不迫，条理分明，但是角色一朝变换，她的委托人转眼成了女朋友喜欢敬重的长辈，她便忐忑不安，掌握不好分寸了。 一双眼里写满了求助二字。 听到南祈同意后，唐恋高兴得想要转圈。 她其实都没抱太大期望，只是询问一下，得知同意的答复后她都想要向全世界炫耀，她有一个超级好的女朋友。 她双眼弯成了月牙，自然不忍心让南祈想太多为难的，她亲吻南祈柔软的眼皮，抚平那双清澈眼眸中的不安。 侧耳说道：“你带着自己去，就好啦。” 她姨妈对南祈的评价一直都是赞不绝口，得知南祈是自己女朋友后更是开心自家人捡到宝贝的既视感。 南祈听出了唐恋语气里李欣对自己印象很好的事情，心底霎时软了下，但还是坚持，“怎么可以空手上门，多失礼。” 既然唐恋那么在意她，喜欢她，那她也想在唐恋的长辈面前尽可能表现得好一些，不辜负唐恋汹涌热烈的爱意。 唐恋：“礼物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保证投其所好。” 她提前打点好一切，让南祈毫无后顾之忧。 尽管如此，她也还是在南祈的强烈要求下，告知了李欣的喜好。 李欣和二人约在大学城附近一家环境优雅的小酒馆见面。 到了正式拜访的那天，南祈拎着沉甸甸的礼物，在唐恋的陪伴下，踏进小酒馆的门，依着李欣给出的桌号去寻她。 酒馆内环境昏暗，暖黄色的灯光从顶端打下来，伴随着店内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和中央屏幕上播放着的《千与千寻》，错位分布的酒架上摆放着各种精美的酒具，周围是细语轻声的交谈，并不显得嘈杂，这里的顾客有年轻靓丽的大学生，也有下班后过来放松的职场人，各种年龄层的人都有，像是一脚踏入另一个绚烂又安宁的世界。 她们还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认桌号，李欣却早早看见她们，招手呼唤两人名字，“恋恋，南祈，这里！” 两人循声走过去，南祈发现李欣结束那段糟糕的婚姻并且收获对她有利的结局后，李欣的精神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眼神里已经没有哀伤和怨怼，已然放下一切去迎接崭新的生活，她化柔和清透的妆，穿polo衫西装裤，戴美瞳，一脸地神清气爽，传递出积极向上的信念，看着至少年轻了十岁。 唐恋自然而然：“姨妈！” 娇嗔着介绍身旁的南祈，“这是我女朋友！” 南祈连忙把手里拎了一路的礼物递出去，张张嘴，话语到了嘴边又停住。 思索该怎么称呼李欣才合适。 李小姐？李女士？不行不行，李欣现在已经不是她的委托人，而是更亲近一层，女朋友长辈的关系，于她而言也算长辈，这样显得不够尊重。 李欣看出她的纠结，立刻亲切又慈爱地看着她，越看越喜欢：“我可以叫你小祈吗？” 南祈嗯了声。 “小祈你随恋恋一起叫我姨妈就好了，这样方便。” 南祈脸红了一瞬，没细想方便的原因，只想赶紧拜托眼前略微凝固的局面，匆忙唤道：“姨妈，给您带了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李欣笑容不减，嘴里念叨着来都来了带什么礼物，下次不许破费。 收下礼物，把菜单递给二人。 “特意选在年轻人比较多的地方，想着你们会比较喜欢。” “太上道了啊，姨妈。” 唐恋和李欣惯常相处得和同龄人一般。 这家小酒馆的菜品同时涵盖了西餐和铁板烧，烧烤，奇特之余又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温馨，像是上班族疲惫后的避风港，来这里憩息片刻，明天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天。 她们点了西餐和特调，等菜上齐的过程里，李欣又趁此问了许多问题。 她瞟一眼唐恋，又看一眼南祈，那道饱经风霜和智慧的眼眸，像是看穿了一切，像是最精密的测谎仪。 她微微笑，略带八卦的口吻：“小祈，我们家恋恋很缠人吧？” 南祈抿了口桃枝气泡酒，一本正经道：“有点，还能忍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二十多年的年龄差距仿佛不存在。 唐恋坐在旁边，清楚看见她们的眼神交流，立刻用气音不满地叫了李欣一声，“我哪有很缠人？！” 说完又扑腾到南祈腿上，伸手扯送她的领结，把早上出门时她为南祈挑选并系上的领带取下，绕着她脖颈转了一圈，目露凶色，示意她想清楚再回话，不然她就要“大开杀戒”。 南祈也配合她缩缩脖子，“嗯嗯，你不缠人。” 李欣笑得快活，添油加醋：“这会不是你最开始借着陪我处理案子，来小祈律所和小祈套近乎刷存在感的时候啦？” 唐恋松开在南祈脖颈上作乱的手，额前划过黑线，语调闷闷，“姨妈，不要翻老本，翻老本可耻。” 李欣不理她，反而目光怜惜，语气深沉叮嘱南祈：“你也看到了，我们恋恋总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喜欢闹人，辛苦你多包容一些。但是也不能纵容啊，不能老是陪着她胡闹的。” 南祈：“我很喜欢恋恋的性格，她想做的事我都愿意陪着她一起。”唐恋在旁边，尾巴要翘上天了。 注意到李欣不赞同的目光，南祈连忙补充：“我也会把握好分寸。” 只是这话说得没什么信服力罢了。 李欣看着自家外甥女和南祈笑闹着，神态偶尔流露出甜蜜的味道，高兴又满足地拿出手机，对着玻璃桌面拍下两个人亲密互动的倒影，发送到唐恋不在的家庭群。 里面的亲属们早就等急了，在里面连番刷屏，问她唐恋和新交的女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她认真打字：【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好，很般配，那孩子很包容唐恋的闹腾，性子好，长得好，还是我之前的代理律师，每个地方都优秀……】 小小的木莓（1） 第89章 唐恋发现并收下薄冉樱送来的门票后, 南祈心里就一直忐忑着，她无法揣测出唐恋的心境。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 唐恋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端倪，两人一直相安无事。于是南祈渐渐放下戒心，琢磨着唐恋可能已经不在意这件事。 转折在某天寻常的午后，唐恋窝在她怀中小憩，忽然伸手掰正她的脸，眨巴着眼睛，语气怂恿：“姐姐, 我们去旅行吧！看看中国的大好河山，为我们制作新的相册集，我想和姐姐一起走过许多许多地方, 就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开始。” 她说话时, 南祈能够清晰看见她眼底向往的微光，格外动人。 她的心血来潮让南祈也生出期待, 不禁开始畅想唐恋言语中的未来, 美好得让人心醉, 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抗拒这样的未知的旅行。 在临溪度过几年安稳的生活，已经很久没有再重拾上学时的定期旅行。 她以为生理和心理都忘记那段自由肆意的时光, 可当唐恋再重提，竟然升腾出一股无法忽视的渴求, 她身体里的每一个因子都在叫嚣着，出发。 她欣然答应, “好, 我去找学姐申请年假。”她可是在盛祈积攒了数目可观的假期, 今年全部用掉的话，足以支撑她和唐恋度过一段悠长完美的假日旅行。 听到南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议, 唐恋面上笑容扩大。 她挪挪蹭蹭，兔子坐到南祈腿上，笑得很勾人。 提高声调说道：“我也去找领导批年假。”宛如较劲，又更像是一个可爱的保证。 紧接着，唐恋打开手机上地图，和社交平台上面各种关于旅行的攻略，和南祈开始计划旅行路线，制定沿途所要去到的城市，品尝本地人推荐的美食…… 她负责做攻略，南祈负责最终拍板。 两人行动力很强，在决定旅行的第二天就分别在单位申请到年假，与之而来的就是陡然繁重的工作量，她们需要在假期前处理好工作，方能后顾无忧，尽情享受旅行。 她们对待旅行都抱有莫大的热情，面对呈几倍增长工作量时也没什么烦忧，想到处理完这堆工作就可以和女朋友单独旅行，心情便舒然明朗。 彼此顺利在期限内完成工作任务。 她们旅行的第一站是黄山，出发前一晚，唐恋直接睡在南祈家，美其名曰方便早上一起赶飞机。 不过就是寻个借口黏着南祈罢了，南祈没有戳穿她几乎摆在明面上的心思。 那天晚上，唐恋不太想好好睡觉，缩在南祈的被子里，鼻尖都是南祈好闻的气息，她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再联想到之后属于她们的旅行，长期在酒店大床房独处的日子——更是兴奋不已。 她揪着被角在床上翻涌，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忽而有个被埋在记忆深处的想法袭来，她立即骨碌坐起，掀开被子，带离一片舒适的温度，对着南祈急匆匆说道：“你整理的行李呢？快让我检查检查，我看看漏掉了什么。” 她反常的原因让南祈哑然，她略带沉默地追随唐恋一起下床，把打包好的行李箱拉开来，任由唐检察官打开查看。 唐恋骄矜颔首，仔细检查起南祈行李箱中的物品，待她把所有物品都查看过后，笑意狡黠，得出结论，“姐姐果然很粗心呢。” “还好有我在，不然可怎么办。” 南祈紧张：“我忘记了什么？趁还没出发，快放进去。” “唔，”唐恋意味深长地拉低了声调，旋即附在南祈耳侧说了两个字，南祈脸色霎时爆红，步伐稍显踉跄地去了某个衣柜深处，从里头掏出一包全新的，迅疾塞进行李的夹层里，接着想要合盖子，摁住密码锁，催促着唐恋离开。“好了吧，你快去睡觉，明天还要赶飞机！” 她急切地想抹去刚才发生的一切，唐恋却偏不遂她愿望，在南祈羞赧不已伸手过来的瞬间坐上行李盖，隔绝南祈操作的可能。 还在南祈瞪圆一双眼睛陷入呆滞和不可思议的时候，恶劣地贴在她耳侧低语：“别急啊，还没结束呢。” “你都看完了。” 南祈咬唇控诉，不死心地伸手搂住唐恋的腰，想要抱起她放在旁边，继续执行刚才她没做完的事情。 察觉到她的意图，唐恋立刻撑住双臂，十分不配合，纵使南祈力气胜过她，可在她的蓄意较劲下，还是没办法顺利将她抱起。 胶着一番后，难免有些触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平。 南祈手上的力气也泄了几分，唐恋感受得分明，她歪头对着面前的女友绽放出一个略微邪意的微笑，然后冷不丁在南祈唇瓣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却顷刻间让南祈松掉所有力气，环绕在她腰际的那双手，转变成虚虚的抓握。 她迅速挣脱，占据控制行李箱的绝对权力，南祈意识到中计，哑然，也放弃再去掩盖。 她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那个东西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用，唐恋表现得那样坦然，她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唐检察官还有哪里没检查到的，请仔细检查吧，多久都没关系。” 唐恋忍住笑，下巴轻颔，像是在赞许她态度不错。 装模作样在行李箱里翻过一会，她语调正经道：“姐姐还漏了一样。” 南祈依言投去疑问视线。 “我们一同买的鹿角发箍。”唐恋点明。 “旅行需要带这个？” “我想你戴上让我拍照。”唐恋平静地张口就来，面部表情和她内心所想完全不匹配。 “上次还没拍够啊。” “好吧，我把它放进来——” 南祈无奈又纵容地起身去拿发箍。 直到看见那枚心心念念的鹿角发箍被放进行李箱里，尘埃落定，唐恋终于卸掉平静脸孔，露出毫无保留的笑意，乖巧安静地重返床，什么小动作都不再有。 南祈只当她是在为旅行而开心，也欣慰于她肯乖乖睡觉，并没有深想。 带我去很远地方（1） 第90章 年轻的女孩化着明艳昳丽的舞台妆, 一袭蝉翼纱宽摆芭蕾舞裙流光溢彩，浪漫而轻盈, 行动起来像是一尾灵动的游鱼，层层薄纱飘摇在空中，弧度轻微，在人心尖洒下炫目的神光，仿佛来到宇宙中神秘的星球，不敢轻易动作，害怕打破这刻惊人的美。 少女的美毋庸置疑。 她站在中心位, 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此刻所有人都在后台做着最后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舞台。 薄冉樱的心思却不止于此，此刻她微仰着头, 伸手拨弄着幕布, 目光穿过幕布泛起涟漪时露出的缝隙，看向观众席上她预留出的两个vip座位。 那里是一览无余的留白, 轻易便能收于眼底。 这已经是她巡演的第六场, 她期待的人依旧没来。 是工作太忙忘记了, 还是避嫌故意没来？ 她暗暗思索着。 眉心拧成苦涩的弧度，明媚妆面染上一层枯败的愁绪, 十分不协调。 她忽然想到以前演出时，南祈坐在台下, 分明是内敛冷漠的性格，却愿意在人群中为她举着刻有她名字的灯牌, 像是追星的粉丝那样, 为她打call, 会在谢幕时第一个上台为她送上鲜花，成为显眼的存在, 宁愿接受数不清的探究疑惑的目光，也不肯错过她的演出，希望她每时每刻都是耀眼的光。 她也逐渐养成在演出开始时首先在台下搜寻南祈的习惯，练就出在喧闹人群中迅速找到南祈的能力。 南祈对她永远热烈，温柔，包容，从来没有对她展露出对旁人那般的冷漠。 可是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好的南祈变了，让她感受过几次三番的心痛和难堪后悔，之后的演出她也再没见过在观众席上眼底盛满她，为她喝彩，大肆夸赞她的南祈。 小祈真狠心。 薄冉樱沉痛地闭闭眼，喉咙像是被灌入一大杯美式，苦不堪言。 “冉冉姐，你没事吧？” 忽然，有人在她眼前挥挥手，担忧看向她：“演出马上开始，看你脸色很差，是紧张吗？” 薄冉樱睁开眼，对上叶星雨和周边几名同时关切的眼神，她一愣，不想透露自己难受的原因，旋即用平静的口吻接受了叶星雨提出的理由，“嗯，紧张。” 听她这样说，同事们了然，立刻七嘴八舌地宽慰开了。 唯有叶星雨依然神色犹疑，担心薄冉樱的状态，虽然薄冉樱说得这个理由是合理的，但她总觉得紧张不能完全解释薄冉樱的心理。 这次巡回演出，团里给订的是双人间，她和薄冉樱住一间，在她的印象里，薄冉樱总是捱到很晚才睡，似乎有几次还通宵了，她们白天的演出还排练本来就高强度，加上不停转机和换乘，算得上是连轴转。再这样下去，身体都要弄垮吧。 冉冉姐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失眠呢？如果她能帮上忙就好了。 薄冉樱是她入团以来就对她很关照的前辈，如今，叶星雨也希望自己能够为前辈排忧解难。 她这厢还在兀自琢磨，很快便到了上台时间，她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自动做出反应，展现出最好的舞姿。 薄冉樱也正了神色，脸上的颓丧之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含情脉脉的目光和娇羞试探的表情，十分契合舞台剧所要展现出的剧情。 所有心神都放在了这场演出。 她像是被人写好的程序，一点微小的停顿都没有，所有动作都宛如之前几场演出的复刻般，每帧的表情也都近乎相同，完美到极致。 演出结束，台下掌声热烈，惊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为之倾倒的痴迷神情，她不停听到有人在大声说着“太美了！”、“我还要去看下一场。”、“这样好的表演，多看几次也不会腻。”…… 这都代表了对她们舞蹈团的肯定，反复练习，纠察动作的时光没有白费，她们收获了期待中的鲜花和掌声，无疑值得高兴。 薄冉樱的目光缓缓扫过身旁女孩们光洁脸蛋上露出的笑意，也轻抿了下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演出如此顺利，她当然也开心，但是……那个人没来，总是不够圆满。 抑郁的心情成倍压过开心的心情，她无法像其他人那样笑得纯粹。 有依依不舍的观众过来合影留念，女孩们都乐意配合。 来找薄冉樱合影的人是最多的，面对喜欢看她跳舞的观众，她收起了愁闷，转脸对镜头笑得开朗而恬美，像是不知疲惫的小太阳，为人带去欢欣的力量。 她机械又麻木地拍着合影，内心一片煎熬。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薄大明星的见面会太火爆，可否让我们插个队？” 薄冉樱倏而抬眼，看到谢瞳携着新婚妻子罗喻茜缓缓向她行来，语气里溢满开玩笑的成分。 说是插队，其实老老实实在人流中排队合影，此时不过到号了而已。 是她去参加两人婚礼的那天，送给两人的门票，当时她说如果对芭蕾舞感兴趣又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的演出，被妻妻俩满口答应，说既是老同学，又是伴娘相邀，到时一定去。 那时她只当是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能不能来根本就是未知数，没抱太大期望，两人不来她也不会失落。 却没想到谢瞳罗喻茜就这样不经意出现在她的演出现场。 而她痴痴渴盼的人，当时没答应，如今也没过来。 薄冉樱敛去落寞，有点害羞地摆摆手，“才不是什么大明星，你们别乱说呀。” “你们能来看我的演出，我开心还来不及，想拍多少张合影都可以。” “那我们可沾光啦。”罗喻茜笑得温婉。 薄冉樱结束合影后，就做东请谢瞳二人吃了顿火锅。 热气氤氲里，三人闲适聊着天。 在朋友面前，薄冉樱没有再戴上开朗的面具，她垮着可爱的小脸，展露出真实的表情，香辣爽口的锅底，在她的口中也变得寡淡无味。 谢瞳罗喻茜都是过来人，一眼看穿她这副坠入情网为情所困的郁郁模样，像是快到临界点，沉吟片刻，不想给她无形中施加太多压力，语气松快，“你和南祈进展怎么样，有化身撒娇怪把人哄好吗？” 薄冉樱落寞摇头，“哄不好了。” “她、她和唐恋在一起了，我给她们发了门票，邀请她们过来看我的演出，可是一连好几场，她们都没有过来。” 平静的声调里夹杂着心碎。 听完，谢瞳摸着下班，和妻子交换眼神，明白薄冉樱醒悟得太晚，和南祈的女友相比，恐怕胜算不大。 也忽地明白，薄冉樱上台后往观众席扫过的那一眼是在寻找什么。 “可能，”她斟酌着字句，“唐恋吃醋，不让她来看演出……” 薄冉樱灰暗的眼睛亮了亮，宛如抓住一根稻草，不管是否虚幻，便拽紧了不肯松手，“所以南祈的本意是想过来的对么？！” 谢瞳&罗喻茜：“……”不敢接话。 她们可不敢保证。 也许南祈就是想撇净关系，自己不愿来呢。 只是真话太过残酷，她们不想说，薄冉樱也未必不清楚。 薄冉樱没有听到回答，但不妨碍她自己陷入幻想。 她的脑海开始勾勒出另一个结局。 南祈过来了，只有她独自一人，唐恋并没有出现，她照例为她献上鲜花，在她耳畔由衷称赞：冉冉今天好漂亮。 演出结束后带她脱离舞团去约会，告诉她，她已经和唐恋分手，嫣红的嘴唇不停说出让她高兴的话语，说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想做她的女朋友。 她毫不犹豫答应，害怕眼前这个说喜欢她的南祈是幻影，提出疑问：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女人说会。 她便执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到一栋屋子前，语气梦幻而憧憬，“我为你专门打造了一间屋子，只要你住进去，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你要进去看看吗？”问话时，薄冉樱的身体都在颤抖，目光紧紧锁定南祈，害怕听到拒绝的回答。 她已分不清梦幻和现实。 “好啊。”万幸，南祈温柔应好。 主动推开门，走进那间没有窗户没有阳光的屋子—— 薄冉樱随之进入，关闭大门，黑暗顷刻吞噬掉这间屋子。 空气中隐约传来厚重铁链拖行的声音，带动一片清晰的尘埃。 谢瞳看着面前突然安静的薄冉樱，她的面容沉静而安宁，似乎没有再钻牛角尖，也不见忧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却觉得心惊。 有种山雨欲来的既视感。 她吞咽口水，试探着开口。 “或许你也可以像她那样，去寻找新的感情。”不要去挽留一个已经失望的人，难度系数太高。 她的话像是火星，将薄冉樱摇摇欲坠的神经点燃。 她转头冲谢瞳恶狠狠地说：“除了南祈，我谁也不想要。” “我喜欢小祈，我只喜欢她。”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以后你都不要说了，不然的话我和你绝交嗷。” 她将这句威胁说得颇具气势。 实则只是个外强中干的气球，随意便能戳破，露出脆弱的内里。 90-100 小小的木莓（2） 第91章 唐恋和南祈的旅行计划开展得很顺利, 她们一起爬了山势巍峨险峻的黄山，拄着登山杖在途中相互扶持, 沿途记录漂亮的风景，在山峰感受穿堂而过的微凉山风，俯瞰宛如悬浮于空的山林，目之所及便是色彩绚丽的云彩，美得让人不愿移开眼。 唐恋热衷于尝试和挑战极限的刺激项目，每当此时总会露出兴奋的表情，似有魔力, 连带着南祈也被感染，害怕着夹杂着一丝浅浅的跃跃欲试。 要是能和女朋友一起就好了，她这样想着。 可她之前从未做过, 她又想。 南祈的纠结被带出了几分浮现于面庞, 被唐恋捕捉了去。 唐恋立时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轻俏又勾人, 声音里也仿佛掺了魔法药水, 诱惑劝说着南祈放下设想的后果, 专注于享受心脏悬空那刻强烈的滞空感，便够了, 人总要疯狂过一回，才能明白那究竟是种怎样的体验, 之后再选择继续或是放弃都没关系。 南祈被她说服，下定决心, 豁出去那般, 绷着小脸在唐恋的陪同下走向六十米蹦极高台, 严格按照教练的提示，摆正姿势……最后看一眼唐恋的方向, 脚尖抵在台面边缘，闭眼，一脚悬空，身体往后仰，随之而来的便是飞速下落的趋势，耳边只闻呼啸的风声。 中途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好像见到候鸟飞行的轨迹。 她需要做足心理建设才能进行的空中极限挑战，却是人家每天的家常便饭。 她——也可以短暂地做只鸟。 脑子里忽而冒出莫名其妙的想法。 接着，她下坠到最低处，只有身体还在惯性地晃动，她已经能够看清地面的光景，还有在不远处为她鼓掌的唐恋。 耳廓里冰冰凉凉的，刚才冷空气吹拂带来的影响还未消退，心脏也还在怦怦跳，南祈却觉得这样新奇的体验让她灵魂深处都在颤抖，唇角不由展露出灿然的笑，美得不可方物。 对面的唐恋恰时举起相机，咔嚓咔嚓，连声按动快门，将这一刻笑而不自知的南祈记录在相册中。 工作人员过来替南祈解开安全绳，让她可以恢复行动能力。 南祈正要向唐恋叙说她的蹦极感想，却在迈出步伐的瞬间，双腿发软，控制不住地便要扑倒在地，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好在她向唐恋前进的同时，唐恋便以比她更快的速度来到她身边，稳稳接住她，南祈的脸深埋在唐恋胸膛，鼻尖尽是清新的冷柚香。 短暂的惊吓过后，便是唐恋赋予她的浓烈安全感。 她吸吸气，想要分享的心情重新占据主导，声音在布料的阻隔下变得沉闷，但细听还是可以听出语气里的兴奋，“恋恋，我做到了！真得做到了！虽然跳下去的瞬间和我想象中一样可怕，但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次从高空中坠落的感觉。” 唐恋也笑眯眯地肯定道：“我们南律师，很棒啊。” “那，要不要再试一次？” 闻言，南祈身子僵了一瞬，略显慌乱推辞，“这样的刺激频繁感受的话，会覆盖掉第一次体验的。” “说得有道理。” 唐恋装模作样附和，忍耐着笑意，选择不指明南祈下意识的抗拒。 后来她们又去了小众的海外群岛，定了临近海边的民宿，推开窗便能看见湛蓝漂亮的大海，有时还会有海鸥落在窗台，和身后的蓝天白云组成浑然天成的画卷。 国内寒流来袭，人们都穿着长袖棉服，抵御风雪。 而她们所处显然是另一副光景。 暖阳当空，金色海岸线美得耀眼，沙滩上各种肤色的人正在晒日光浴，摘下墨镜一角清晰可见不远处大海里乘着冲浪板乘风破浪的靓丽身影。 南祈也是晒日光浴中的一员，她穿着黑色泳衣躺在沙滩椅，手边是一杯冰镇金桔柠檬茶，用来消散暑气最适合不过。 而她的眼里完全没有这杯柠檬茶的存在，只是用手在记忆里的位置摸索后送入唇边，无意识喝过一口，目光直勾勾凝视着前方海滩上抱着冲浪板奔跑的身影。 唐恋扎着高高的马尾，用发带随意把额前的碎发挽上去，露出白皙而光洁的额头，唇角扬起自信笑容，跑动时背后细细的泳衣绳结和马尾都在随风舞动，像极了女将军凯旋而归举起的胜利旗帜，在风中热血飘扬着，让人能从她身上感受到蓬勃而发的热切和活力。 她似乎天生在体育项目上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她跃入海面，等着不期而遇的海浪，在浪潮抵达之时，踩着浪板，肆意迎上几米高的海浪，被浪潮裹挟着前行，摇摇晃晃，几经凶险，南祈的一颗心脏高高悬空，替她担忧。 唐恋却在海浪冲上最高处时轻松乘着海水下落，安然无恙，对她露出骄傲又臭屁的小表情，像是永远向阳的花朵。 皎洁后背袒露在空气中，金色朝阳在上面洒下一层波光粼粼的碎芒，远远看去，唐恋像是笼罩在了一层圣光中，璀璨而夺目，南祈不由看得痴了，手里捧着柠檬茶，嘴唇贴在杯沿，却忘记了吮吸动作。 直到女人带着一袭阳光和海水的味道来到她身旁，方才回过神。 伸手抢过她手里的柠檬茶，覆盖在原先她唇瓣停留过的地方，大口喝着冰镇柠檬茶，颈间不断显露出吞咽的动作。 “哎，”南祈看到她的动作脸红了一下，想提醒唐恋那边她喝过的，可看到唐恋分明又是一副渴极了的模样，咽下那句话，她女朋友想怎样就怎样吧。“你慢点喝。” 唐恋瞥她一眼，速度不减，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漫不经心地把空杯还给她，语气模糊，“对不起，不小心喝完了。” “没关……唔，”南祈毫无防备，话被堵住，嘴巴也被堵住。 很快，冰凉的带着柠檬味的饮料被对面那人渡了过来，南祈被亲得迷迷糊糊，艰难维持着一缕清明。原来，唐恋并没有像她说得那样，喝完了她的解暑饮品。 南祈反客为主亲回去，又吮又舔，很快便让唐恋丧失掉主导权，唇间不由溢出柔曼声调，南祈耳朵热了热。 虽然这片海岛并不是有名的度假胜地，但沙滩边上也随处可见行走的人群。 南祈当然不愿让唐恋动人的姿态被别人看了去，因此只是亲了会便很有分寸地松开她，自然而然把唐恋搂入怀中，平息着心跳。 两人依偎在一张躺椅上，唐恋脑袋恰好枕在南祈胸口的位置，粉白的指腹游移拂过南祈的下巴，脖颈，最后停在锁骨那条边界线，挠啊挠，像是在摸猫猫。 “我刚才冲浪好看吗？” “好看。”南祈忍着锁骨处酥酥的痒意，脱口而出。 雀跃（1） 第92章 浅黄色夕阳悬挂在半空, 一点一点朝着地平线坠落，从椭圆变成半圆型, 即将要湮灭于天际，日光已不再灼热，浮浮金光打在身上反而有种被幼鸟用尚存的唇边绒毛啄吻的温柔感，柔软到极致。 唐恋微微眯着眼，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即仰起下巴，凑到南祈唇角索吻, 发出小猫被摸肚皮的奶呼呼声线，说出口的话语却是饱含深意的邀约：“那你想要看到更美丽的我吗？” 南祈下意识啄了她一口，柔软唇瓣还贴在她的唇畔, 闻言忽而顿住动作, 颤着眼睫凝望着女友。 视线碰撞，空气中仿佛燃烧着看不见的焰火。 南祈喉间滚动一瞬, 嗓音发紧：“要——” 耳畔传来女人轻佻动人的笑声, 灼得她耳根热起来。 南祈刻意绷着脸, 努力维持平静的表象，纤长双臂却非常自然穿过唐恋的腰际和腿弯, 将人从长椅上抱起，“我抱你回房间。” 唐恋腾空而起, 身体极致配合环住南祈长颈，视线尽头是南祈瓷白的下颔, 在落日霞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而脆弱, 她仰起脸, 伸出一点粉红的舌尖，在其上轻轻掠过, 语调含笑：“好的哦，小正经~” 突然的触碰让南祈沉稳的步伐一阵踉跄，本就发热的耳根这会彻底被粉色蔓延，她极力平稳住呼吸，才没有一个脱手连带着唐恋一同摔倒。 她咬紧牙关，伸手捏捏唐恋腰间以示警告，脸贴着唐恋的脸，发出挫败的叹息，“恋恋，我真是要被你玩死了。” 唐恋持续拱火，“这不是还活得好端端的？还会捏我呢，手真不规矩。” 南祈：“……是谁先不规矩的？” 唐恋望望天，不再去逗南祈了，她们的时间还长着呢。 南祈有惊无险地带着唐恋回到酒店，推开门的瞬间，她终于产生踏实与安定的心情。 女朋友总爱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她耳赤无措的模样，她也很无奈啊。 南祈的心情刚松懈几分，忽而眼前视角变换，她被环身转了个圈，背脊贴在木质门板，发出轻微又不同寻常的撞击声。 下意识地轻哼一声，鼻尖紧接着传来温润的触感，像羽毛般轻抚而过，同时在南祈心口落下怅然若失的失重感。 余下的惊呼都被迫堵在喉腔，消散无形。 熟悉的热度感卷土重来，南祈意犹未尽地伸长脖颈，追吻过去，在即将实现想法之际，柔润的脸颊却被一双手捧住，迎来温柔的推拒。 遭遇阻碍，南祈歪头，疑惑看向唐恋。 “别那么心急呀，姐姐。”唐恋唇角轻勾，波光潋滟的双眸顺着南祈的眼睛描摹到唇侧，宛若如有实质的勾线笔，将南祈此刻的模样描绘清晰。笑得好似在山中潜心修炼多年，每到特定时分便化作柔弱无助的貌美女子，蒙骗心地善良的好心人进入山中，趁机吸□□气的女妖精，南祈则是被她精心盯上的目标。 被唐恋那道婉转又柔美的目光扫过，南祈有种自动将自己收拾干净后跳进圈套的诡异感。 所有的一切，都尽在唐恋掌握中。 她磕磕绊绊，试图找回主场，“我……没心急。” 唐恋可有可无地哦了声，牵着南祈走到房间内偌大一面面向大海的落地窗前。 落日空悬，云卷云舒，浅金色的天空正向深蓝色转变，平缓的潮水扑散在沙滩上，又很快褪去，隔着玻璃窗眺望，已然有种脚尖触碰到砂砾的实感。 她们入住酒店的时候，前台曾热心告知过，房间的落地窗是特质的玻璃，可以从里面清晰俯瞰外面的风景，外面却不能看见房间内的景象，不必担心隐私问题。 南祈没有多想，唐恋却是认真记住了这项细节。 “在房间里看海也别有一番意味。”唐恋伸手摩挲着厚实的玻璃窗，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南祈没有理清唐恋的心思，只是顺着唐恋的目光看过去，将逐渐变成墨蓝色的海岸线收入眼底。 两人挨得很近，肩抵着肩，亮洁如新的窗面映出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唐恋将脸贴过去，实现和南祈肌肤的零距离接触，接着，啄吻着南祈粉红的耳垂，对她提出早就预谋好的要求。 说完，饶有兴致欣赏着南祈变幻莫测的表情。 她静静看了几秒，出声催促，“快点呀，姐姐。” 南祈这才慢吞吞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两枚样式相近的鹿角发箍，还有唐恋的护肤精油，走过来的步伐同来时一样迟疑，拿着发箍的那只手微微轻颤着，仿佛拿的不是装饰物，而是某种威力巨大的生.化.武.器。 唐恋左手托着下巴，清澈透亮的目光盈盈透过来，毫不遮掩其中对南祈的炽热，快步迎上来，拿走其中一枚发箍，神情坦然地戴上。 接着不容迟疑地取走另一枚，玉指抚着南祈的侧脸：“低头。” 南祈犹豫着低头嘟囔：“上次不是戴过了……” 话语未毕，额头已经坠下重量，乌发被发箍挽住，在发间落下束缚的痕。 这像是道开关，南祈的脑袋宕机，身体也僵硬地站定。 偏偏这还没完。 唐恋睨她一眼，伸手撩起散落在床侧的柔软丝巾，松松垮垮圈绕在南祈的颈间，扯着丝巾下摆，将人勾过来。 南祈没有防备，跌撞着栽倒进柔软的被几，勉力用胳膊肘支撑住身体，形成颇具难度的单边平板支撑。 等她从天旋地转中回神，手里的精油已经被人贴心的拧开盖子，唐恋侧趴在旁边，距她仅仅几厘米，材质轻薄的吊带裙松松垮垮，纤细的红丝绒系带在后背散开，要掉不掉地悬着，从侧面看去，曲线玲珑，可以看到奶白肌肤中的一点茱萸尖尖。 南祈红了脸，低头挨她更近一点。 唐恋媚眼如丝，牵着她的手，倒了点精油，手掌与之相贴，将滑腻的精油揉散，搭放在腰间：“从这里开始涂——” 她松开手，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南祈。 南祈顺着腰线，像个尽职尽责的按摩师，目不斜视，力度适中地把精油均匀涂抹在唐恋紧致白皙的后背，期间遇上阻碍的吊带，也都细致地将其拨到一边，掌心由于长时间的摩挲，变得又暖又热。 柔软指腹如同音乐家的指挥棒，富有节奏地在背面游走，操控着曼妙动听的音符，无数音符在半空中井然有序跳动着。 指尖的触感分明泛着凉意，彰显着主人一丝不苟的严谨态度，却反而让唐恋更感觉到躁动不安，她几乎难以遏制地轻轻颤起身子，蹭着纯白的棉被，裙摆边边轻微翘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清晰暴.露在南祈的视野范围内。 她等了片刻，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心中微微失落，果然还是需要她先……吗？ 唐恋刚想挪动下位置，下一刻便被身后忽然覆盖上的柔软身躯刺激得轻呃一声，单薄的裙摆布料被人屈指勾起边缘，扯落在一边。 只是惊讶一瞬，唐恋便顺从地抬起双腿，南祈扯着裙子顺利滑落。 指腹涂着精油，缓缓覆向更加隐秘的角落，不容遗漏保养着每寸肌肤。 唐恋的睫毛轻轻颤抖，身体也不自觉蜷缩着，仰着头，双手不自觉扣着被单，留下数道蜿蜒的指痕。 背对着的姿势，无法被看清自己的表情，南祈小心又放松地展露出另一幅被唐恋无形中开发出的模样，她像是初出森林的稚鹿，好奇地探寻着密林外的世界。纤长手指下意识捻了捻，带出几缕黏腻的水.丝，在空气中隐隐发出晦涩的潺声，仿佛其中除了精油本身，还藏匿着其他成分…… 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落在唐恋的耳朵里，都像是在纯白画板下落下一道道浓烈的油彩，叫她胸腔内那个心脏颤抖不已，她知道自己体质特别，受不得过于强烈的刺激，经常待在南祈身旁时，都会蠢蠢欲动，可她没想到，自己竟这么不争气，只是被碰一下就—— 眼尾氤氲出泪水，她有点别扭地喊出南祈的名字：“南祈。” 扭身过来和她接吻，身体紧紧缠覆着南祈，像是藤蔓植物，不愿离开她分毫。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对方衣着整齐，脸颊微微泛红，闭着眼睛同她接吻，窗外墨色与橘红交织的浅茫照耀在对方的脸庞，仿若坠入凡间的神明，鹿角发箍摇摇欲坠，不时触碰到她的额间，略微汗湿的大腿被人紧握着，她几乎无从保留地盛放着。 她痴痴沉醉于此刻南祈袒露出的神情。 这是她梦中会幻想的情景，颠覆着南祈平日里清冷自持的模样。 可是现在，南祈比她幻想中的场景更加出格，更加令她迷恋。 唐恋全身绯红，涌起的喘息沉沉，汗水淋湿额发，尽情投入其中，当她被凌空抱起，被迫抵在厚重的落地窗前，望见窗外清晰的一轮月亮，耳畔响起潮润的低沉声线：“唐同学，你知道我们在办公室这样被发现的话，会惹上大麻烦吧？” 她头皮发麻，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腿软到快要站不住，无力地瘫软在南祈怀里。 她脑袋晕乎乎的，无数烟花在脑海里炸开。 真得太过分了—— 她以为她是引诱着对方的狐狸，掌握着主导权，最后却是被人吃光抹净，毫无抵抗力的绵羊。 猎人带着诱捕笼，起初平静地牵着她在草原悠闲散步，在随机地点制作陷阱，和她一同等待着落网猎物，返程时，她放心跟在猎人身边亦步亦趋，在平坦的土地上忽然一脚落空，落入深坑，被身旁的猎人利索地用绳子捆住，拽着她去沙漠、隔壁、海滩、雪山……和她熟悉舒适的栖息地截然不同的地方，途中留下无数属于她们的气息，她的一切都被猎人掌握。 橘子汽水（1） 第93章 荒唐之后, 两人越发食髓知味，在如水的夜色里, 接连搅动粼粼波光。 暮色初涨，银色月光蔓延。 当南祈打来一盆热水来给她擦拭身体时，唐恋已经浑身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眼皮也沉重得不行，俨然成为一只精疲力尽的小狐狸，任由南祈摆弄着。 望着女朋友红扑扑的脸, 南祈心底一片柔软。 她力度轻柔地将泥泞的痕迹清理干净，让唐恋的状态恢复至清爽，而后轻手轻脚地将水倒掉, 抱着唐恋相拥而眠。 唐恋意识昏昏沉沉的, 处于似梦非梦的状态，她睁不开眼, 凭着模糊的感官意识到南祈都在对她做些什么, 随着身侧被褥的下陷, 清甜的香气涌入鼻尖，她自动钻进南祈怀里, 安心闭上眼睛，彻底放空意识, 坠入深深梦境。 一夜好眠。 唐恋醒来时本能地舒展身体，不料她才动了根手指, 四肢百骸忽然涌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麻, 牵扯着末梢神经, 她不禁抽了口气，昨夜无数荒唐的画面也顷刻浮现在脑海。 身临其境时倒不觉得如何, 可当意识清醒时想起，不知何时升起的羞赧将她层层包裹。 啊——！！！ 她在心底无声尖叫。 南祈无师自通学会的那些招数，一一对着她施为，向来平静的目光却在那样的时刻里散发出蛊人的眸光，她陡一接触到那样的视线，脚趾都害羞得蜷紧。 昔日不知章法，面对她撩拨都颤声哑然的人，如今已经轻易掌握着她身体的开关。 她似乎……引火烧身了。 心念百转千回之际，唐恋胸前一凉，那只揽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娴熟攀登上昨日停留的雪顶，并且揉散了白雪。 “恋恋，早安。” 大概是她醒来的动静牵扯到了南祈，轻易便唤醒她。 略微低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不同于往日的清润，夹杂着淡淡的餍足感。 想到南祈声线变换的缘由，唐恋耳根烫了烫。 身体又一次陷入熟悉的悸动，她忍着快要溢出的喘息，拂开南祈不安分的手，小声道：“不要啦——”弦猪傅 手被推开时，南祈还不曾反应过来，手掌仍旧张开。 想起昨夜唐恋紧紧依附于她，润湿的长发与她的发纠缠到一起的模样，薄汗滴落到她的眼睫，和那张坨红艳丽的脸庞…… 她怔怔追问：“不舒服吗？可你昨晚，” 剩下的话语被飞速打断。 唐恋飞快伸出食指抵在南祈唇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再听下去，她就要变成沸腾的开水壶了。 她轻轻摇头，一副娇弱不堪的样子，做出微小的动作也显得疲惫，南祈顿时醒神，敛去脑子里的晦暗想法，立刻掀开被子去查看唐恋的情况。 这一看，她就心疼得皱紧了眉头，自责不已。 只见女人原本白皙光洁的雪肤，此刻尽数染上深浅不一的指痕，像是落在雪地里凌乱的红梅。 尤其是膝盖和腿心那处的皮肤，红了一片，看上去很有触目惊心之感。 南祈轻轻吸了口气，她记起昨晚两人大概做了四次？五次？直到月上枝头，星星寂寥，换过一床被子，方才骤雨止歇。 轻颤着指.尖，小心抚过那片肌肤，南祈禁不住带出泫然欲泣的鼻音，“对不起，是我不知节制，害你受伤。” 唐恋原先还有点难为情，浑身也疲惫得像是被碾过一般，提不起劲，可这会看到南祈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心底化成糖，即刻短暂忘掉身体的惫懒，生出逗弄南祈的兴致。 她认真点头，“都怪你。” 她拧眉娇嗔着，娇气抱怨：“我手疼，腿疼，胳膊疼，哪里都疼！” 南祈低垂眼眸，不曾反驳一句，她确实该为自己孟浪的行为负责的。 默默温柔将她抱起，在洗手台上垫上厚实毛巾，调整好位置后，才把人放上去，肩膀抵着她的身体，防止因为无力而摔倒。 仔细接好水，挤好牙膏后再把牙刷递给唐恋，端着水杯守候在身侧。 简直把人当成小宝宝在照顾，“嗯，往这里吐水啦。” 之后的洗澡，穿衣服，梳头发，都几乎没让唐恋动过手，把她照顾得相当妥帖。 唐恋全程都被人无微不至关照着。 南祈给她系上领口倒数第二粒纽扣，而后在她额间印下怜爱的一吻，退离时眸光朝下轻扫而过，仔细嘱咐：“还受着伤，就先不穿了。” 领会到南祈的意思后，唐恋立刻羞窘得并拢双腿，嗓音里带了点哀求，“姐姐给我拿件衣服盖着吧。” 南祈盯了她两秒，虽然罕见她此刻的表现，但也没有多打趣什么，转身照着她的要求拿了件宽大的T恤覆在唐恋的大腿，若无其事说起其他话题，“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听到问话，唐恋思绪当即被转移，沉吟片刻报了几个名字。 南祈记下后出门去买。 她离开后，唐恋望着关闭的门帘半晌，确认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指.尖不自觉抓紧T恤边缘，将头埋在被子里，用力呼吸着属于南祈的气息，仿佛仍被包裹在南祈怀里，和她紧紧相贴。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唐恋快乐地翘起脚尖尖，喉间在被子里溢出不成调的小声尖叫。 她好幸福呀！！ 只是这样等着女朋友买完早餐，简单的清晨，都无比幸福。 唐恋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维持将脸埋在被子里的姿势好一会，直到听到把手拧动的声音，才倏然坐起，假装刚才小声尖叫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好香好香。”唐恋双眼放光盯着南祈手里提着的食盒，饿意不住地涌现，期待南祈可以快点把食盒打开，让她享用到美食。 她看见南祈把食盒悉数放在桌上，然后朝她走来。 她自动伸开双臂，等着南祈把她抱过去。 孰料南祈走近后，却直接忽视她的动作，很轻地笑了声，挪开她腿上的T恤，她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惊得肌肉缩了缩。 诧异瞧着南祈接下来的动作。 变戏法般拿出一支药膏，顺着管底挤出透明质地的乳膏，用指腹涂在她发红发青的腿心，膝盖，“店员说这种药膏对于受损，挫伤的皮肤效果最好了，擦上可以止痛，也能很快消除痕迹。” 唐恋闷闷点头，感受着药膏渗入皮肤后的体验。 的确挺舒服的，几乎是立刻就减轻了酸麻疼痛。 她没想到，南祈为了缓解她经历激烈性事后的不适，竟然特意去买了药膏。 那样清冷正经，连百合影片都没有看过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踏进药店，忍着羞耻心，向店员描述症状，请教如何缓解伤痛的问题…… 唐恋心头滑过难以言喻的震动。 这种心情体现在了她的眼底，她目不转睛地追随着南祈，仿佛雏鸟寻找破壳后看见的第一个人，眼底盛满湿漉漉的依恋和温情。 南祈找来舒适的短裙，捏着唐恋纤细而不失肉感的小腿，为她套上裙子，涂药之后就不必担心布料摩擦刺激伤痕。 自然也注意到唐恋紧巴着不放的目光，“干嘛这样看着我？” 被这样柔情的目光盯着，很难招架，她都快捏不住裙子。 唐恋脱口而出，语气清甜认真：“喜欢你。” “好喜欢你。” “我在想，这样的幸福是真实存在的吗？” 南祈微微怔住，遂动情回应：“我也喜欢你。” “当然真实啦，我非常确定我们处于同样的3d时空，不信的话，你可以伸手来摸摸我，或者试试是不是真得吃到了早餐。” 她讶异于女友提出的无厘头问题，又觉得可爱，拉过她的手放在脸上陪她进行验证，又把人抱到桌边，喂她品尝到第一口食物。 唐恋迷迷糊糊被她摆弄着，直到口中逸散出食物的芬芳，她才恍然回神。 忽然就有一个疑问冒出心头。 南祈是一直都这么会照顾人吗？ 同一时间，初见时的种种画面轮番映现。 雨夜里，身穿职业套装的女人盯着一身凉意，大步流星走酒吧卡座，直奔喝得意识不清的薄冉樱，在发现薄冉樱跌倒在她怀里时，即刻将人拉起，根本不多看旁边的人一眼。 那时候，在无尽喧闹里，南祈眼里只能看见薄冉樱一人，她在旁边演着一见钟情的独角戏。 她在身后，清楚看见在滂沱大雨中，南祈紧紧把薄冉樱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一丝丝风雨的侵扰。 她们还同居了几年。 她们之间，有那么漫长的，她不曾参与的青春。 唐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如此幸福的时刻，在她和南祈互相表明过心意的热恋期，她却不合时宜的产生不自信的心情。 像是一杯被打翻的青柠气泡水，倾倒了一地，咕涌咕涌的气泡化成平静的水渍。 往常和南祈待在一起就会产生无穷的甜蜜和开心，现在却不复存在，胸口沉甸甸的，似乎堵着一口闷气，纾解不得。 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直到南祈无所适从地啊了一声，她才终于听清。 “你这么会照顾人，都是因为薄小姐么？” 如此带刺，又拈酸吃醋的一句话，像是放置许久风干的橘子皮，只剩下酸涩，根本不像她自己。 她本来是洒脱的，在之前的两段感情里，都不曾如此患得患失。 却在遇见南祈后，理性颠覆，溃不成军，变得悲观，忧虑着南祈的过往。 明知道情绪不对，却根本无法控制，眼圈有晶莹溢出，她难堪地低垂下头，用手挡住眼睛，不愿被南祈瞧见她的失态。 橘子汽水（2） 第94章 听到唐恋的问话, 南祈短暂恍惚一瞬，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 也有一个人贴着她胸口软哼哼的撒娇，用无数糖衣炮弹将她砸得晕乎乎。 “小祈，你真好。” “感觉和你待在一块我都快要退化了。” “如果有一天离开你，恐怕我会不能活了。” 稚嫩而天真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当初的情感真实而鲜活。 她是怎么回应的呢？ 她在信誓旦旦回应：“只要冉冉不主动赶我走，我永远都不会离开。” 她也以为她和薄冉樱会一直这样要好，任谁也不会将她们分开。 却料想不到，会是如今的结局。 她放弃了这场旷大持久, 得不到回应的单恋，从厚重的蝉蛹里挣开，奔向崭新的世界, 迎向触手可及的幸福。 从此她的世界不再是围绕薄冉樱一人旋转。 她终于可以看见其他人。 也终于明白, 原来两情相悦的体验如此美好。 唐恋低低的，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将南祈从回忆中抽离。 看到唐恋如鸵鸟般将自己潜藏起来的姿势, 不住抖动的圆润肩头, 身形落寞而可怜, 笼罩着一层阴霾，仿若被抛弃的样子, 立刻将南祈的思绪冲散得七零八落，她迅速撇下筷子, 伸手将唐恋抱住，轻轻吻着她挡在眼前的那双手。 细致且怜爱地, 一寸寸吻过指腹。 像极平日里年年撒娇蹭歪的动作, 轻轻柔柔, 却轻易分走注意力。 同时分析起唐恋突然间态度转变的原因。 可能是之前她的疑问自己没有及时解答，不够坚定才早就了唐恋的不安感？ “哭成小花猫了都。”她轻声感慨, 语气里带了点刻意的轻松，期待能够感染到唐恋。 扯了张湿纸巾，试探着想去擦擦唐恋红彤彤的泪眼，却在湿巾快要触碰到眼皮时被唐恋呜咽着躲避。 “唔……唔。”手掌遮挡得愈发严重。 太狼狈，太丢脸了，唐恋不希望把窘迫表现在南祈眼前。 南祈心绪沉了沉。 她把湿纸巾放在一旁，不再强行要求什么，留给唐恋自己调节心情的空间。 抬手轻抚着唐恋毛绒绒的脑袋，声调纯洁宁静，像是清晨吸入的第一口凛冽空气，寒冷冰凉，却足够振奋人心，“我当然不会因为其他人才会变得会照顾人，这个说法的前提是不对的，我也从来不会把你当成别人。” “在我的心里，你就是你，是唐恋，不是任何人。” “我是因为喜欢你，希望你开心，有美好的恋爱体验，才会思考怎样能让你感到高兴而做出种种行为呀。” “是喜欢你，我愿意那样做。” 她一字一句，剖开自己的心思，将内心所想全部铺设在唐恋面前，让她充分了解自己的心意，不要再忧虑不安啦。 黑夜会过去，黎明如约而至，她早就打算要和唐恋一起迎接新的初春。 过了好半晌，唐恋渐渐停止了无法自抑的轻声抽泣。 她小心翼翼挪开手指，露出一双泛着泪光的红红眼睛。 瞧见唐恋终于肯平静地同她交流，南祈内心闪过一丝惊喜，而后更加小心地打起精神应对，害怕再将唐恋推回到保护壳里。 “真的吗？”唐恋声音很轻，声调里流露出透明的破碎感，谨慎又微弱，一股不可避免的淡淡忧伤，像是在试探着去触碰透明水晶球。 水晶球的表面散发着彩色光芒，晶莹而璀璨，承载着数不尽的美梦，而她却小心翼翼，害怕只是镜花水月，一碰即碎。 面对她如此谨慎的模样，南祈的态度同方才一样，坚定回应。 唐恋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她的面庞，不放过她每一处细微表情的变化，仍旧忐忑不安：“那你可不可以，当着我的面，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当时她顾着焦虑自哀，在南祈字字句句的回应她时，并没有好好去观察她的样子，导致她不知道，在南祈说那些话时都是怎样的表情。 她太不安了，不能凭借声音就去相信南祈是认真的。 必须亲眼见过，才能增强信服力。 她真的能够抹去薄冉樱在南祈心中的份量，成为她排序的第一么？ 在一起后，唐恋反倒没有这份自信了。 “嗯，”南祈点头，目光灼灼注视着唐恋，照着她的要求，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剖析着内心，告诉她喜欢她，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爱情。 这个过程进行了很久，唐恋终于能够安心，自如地和她相处，接着享受属于她俩的旅行。 事物的发展往往不由人的期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游山玩水，欣赏名胜风景的目的和憧憬渐渐转变成了，在各个城市的酒店里厮混。 南祈被激发出了兴致，经常乐此不疲地缠着唐恋研究其他的姿势和技巧，致力于把女朋友欺负得溃不成军，一败涂地，格外享受着满足身娇体软的女朋友的愉悦感。 对她体贴入微，迷恋得不行。 两个人相处时，唐恋从南祈的目光里只看得见自己。 面对南祈表现出的状态，她自然是满意的，也乐意被南祈拉着研究。 只是，她常有一种漂浮在云上的不真实感。 患得患失，内心空落落，害怕这样的幸福会离她而去。 很多时刻，唐恋都在费尽心思揣摩着南祈的神态，通过诸多细节去思索，南祈是否真正爱着她。 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控制不住思维发散，被负面情绪支配着。 唐恋化完妆，端坐在梳妆镜前，背脊挺得笔直，提前订好的闹钟准时响起，她眼眸微低，没有在意，双手紧紧捏着皮包，仿佛装着凶兽獠牙，脸庞泛起微微的白色，在粉底的遮掩下，瞧不分明。 她和南祈约好了待会出门逛古镇。 实际皮包里夹的不过是两张薄冉樱赠送的两张门票，已经在她反复的捻摸中发皱。 她在犹豫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可她又实在缺乏信心。 想着该去看一场薄冉樱的表演，去验证南祈是否真的对薄冉樱死心。 “恋恋，是不是该出门啦？”忽然一道柔软香甜的身躯贴向她，伴随着清冷上扬的声线，脖子被来人的双臂环住，打断她隐秘的纠结。 她抬头，对上一双弯弯笑眼。 微微愣住。 飘忽的心安静下来，她想从这双眼眸里得到印证。 想知道到了剧场后，南祈的那双眼里是否还是只有她。 “嗯，该出发了。” 唐恋颔首，轻声叙说。 南祈不有疑问地牵起她的手。 “外面人很多，小朋友要牵好我。” 唐恋忍住想哭的冲动，用力反握住南祈。 橘子汽水（3） 第95章 绕过数条街, 路边的光景换了几番，似乎正在远离古色古香的古镇, 南祈明显察觉到不对劲。 她捏捏唐恋手指，疑惑问询：“是不是走错——？” 话题才起，便被唐恋匆匆打断。 “没有。”声线僵而冷，眼神都未曾落于南祈身上。 南祈心中顿时生出怪异之感。 很快，唐恋反应过来，立刻调整好表情，孩子气般晃晃南祈的手臂, 言笑晏晏道：“我找到了另外的路口，姐姐跟着我走就好啦！” “好。”闻言，南祈压下心头异样, 想先前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安静被唐恋带着走。 直到—— 唐恋牵着她来到一家建设得恢弘大气的剧场外，停顿脚步。 南祈抬眼, 望见售票处旁放置的霓虹立牌上赫然说明, 今晚演出节目：临溪舞蹈团首席薄冉樱《罗密欧与朱丽叶》。后面附上一系列小字介绍。 南祈的目光凝住, 她很是错愕地盯着那行说明，以及那个熟悉的名字。 今晚她所感受到的怪异, 到现在已然有了解释。 她缓缓扭头，声线晦涩,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吗？” 她不想来看薄冉樱的演出，打算尽可能地和薄冉樱减少联系, 在旅行之前, 唐恋的确说过想来看演出, 但从那之后，唐恋没有再主动提起, 她还以为唐恋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 到如今才发现，唐恋从未放弃。 唐恋坦然迎上南祈的视线，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在微博上看到了薄小姐的巡演信息，有一站就是洛城，刚好和我们的旅行计划重合了，既然碰上了，那就去看看呗。”她说得轻巧又无谓，仿佛真的只是巧合。 说罢，她从手包里掏出摩挲了许多次而显得有些发皱的两张门票，交由工作人员检验。 检验通过后，她歪头冲南祈笑了下，“进去吧。” 南祈被她拉着朝前走，没有多言。 都已经到了剧场，难道还能掉头走人不成，既然唐恋想看，那她就权当做陪伴。 只是对于唐恋方才那番话，南祈只信两分，只怕唐恋先行了解过薄冉樱的巡演城市，再依据她们的旅行路线，把洛城纳入其中，刻意为之的巧合。 她们入场时演出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场馆内的灯光明暗交错地投射在舞台上，台下观众们皆都屏息凝神，专注地欣赏着演出，鲜少有人注意到姗姗来迟的她们，只有她们手牵手走向前排预留座位时经过的人群会分来短暂眼神，腹诽居然有人舍得错过薄首席的演出，继而重新观看表演。场馆内透着股平静表象下鼎沸的气氛。 她们的迟到仅仅引起一阵细微的动静，像是一滴水落入水面，迅速融入其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台上正在表演的舞者们也都始终投入着演出，似乎没有受到分毫影响，属于职业舞者的专业性显露无疑。 即使是非常短暂的一瞬，也被叶星雨捕捉到，薄冉樱的心思游离在了看台下，那个前排空虚了很久的座位。 每次巡演登上舞台的瞬间，薄冉樱的第一眼必定落在前排她给亲友预留出的座位上，确认是否有人，之后在全情投入到演出上。 接连几次，结局都令她失望。 这段时间，薄冉樱的状态都非常差，不爱说话，迅速消瘦，总是沉默寡言拼了命的训练，和几个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这一切叶星雨都看在眼里。 她担心这位从她入团起就非常照顾她的前辈照这样下去，身体状况和心理都会出问题，便放心不下地关注着她，以免前辈发生意外。 尽管已经看了很多次薄冉樱因为失落，而不受控地表现出的破碎表情，她都还是被触动到，不忍多看，希望能被前辈期待着的人，可以快点出现在台下，让前辈别再伤心啦。 就在她以为今天也是相同的结局时，空置许久的座位，迎来了主人。 而薄冉樱也在主人出现的顷刻，仿佛吸收到了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水，一改萎靡的颓态，成为闪闪发光，光芒四射的首席。 这本就该是她的模样。 自信，漂亮，神采飞扬。 叶星雨为此感到高兴。 接着转身的动作，薄冉樱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看台。 明知是徒劳，她的巡演已经连续开了几场，那个人都没有来，已经昭示了接下来的后续，就连一直支持她的谢瞳，也委婉提醒，南祈可能由于恋爱的关系，为了……避嫌，不会出现的。 可她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寻觅的执着。 南祈说过，她不想缺席她的每场演出，遇到困阻，会尽所有努力去解决。 只要她等，总会等到的吧？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心里总是抱着渺茫的希望。 她眼睫低垂，轻飘飘落在那个位置，便毫无防备地瞥见熟悉身影。 惊喜来得突然，有如久旱逢甘霖，她呼吸轻颤，眼眶发酸，险些要垂下泪来，拼命咬着舌尖才克制住这份冲动。 不能哭，不能搞砸演出。 天知道她有多想冲下台，不顾一切，去抱抱南祈，确认她是真的存在，而不是她幻想中的泡影。 她就知道……就知道南祈一定会来。 从高中到到现在，南祈总是对她的事情格外上心的，南祈才不会轻易放弃和她的感情。 她就说谢瞳的分析不对，南祈才不会因为谈恋爱了就疏远她，小祈也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她固执的想法宛如烧不尽的野草，迅速且疯狂地蔓延，想得次数多了，她也愈发坚定，事实就是如此，她所认为的事实才是正确的。 即使她看见了，南祈身旁的座位，还坐着另一个女人。 两人举止亲密，唐恋不顾座位中间的间隔，甜甜蜜蜜依偎在南祈身边，就像她对南祈提出邀请时说得那样，一起过来观看演出。 她也忽略唐恋的存在，眼底只看见南祈一个人。 兀自弯着唇角，笑得清甜。 我们的歌（1） 第96章 南祈和唐恋找位置的过程很顺利, 前排那一片人头攒动中，突兀的两个空缺, 就是了。 南祈牵着唐恋入座。 她定定神，思绪万千，有好多话想要问唐恋，同她聊一聊。 场馆里的喧嚣不绝于耳，须得凑得很近，才能听清身边人讲话，于是她朝着唐恋那边偏过头, 唤了声女友的名字：“恋恋。” 女人紧绷着身体，背挺得笔直，坐姿像是身上背着定时炸弹那样端正, 昏暗的绚丽光线在她的侧脸明暗交迭, 投下数道剪影。 她认真注视着舞台上那道着着长裙，蹁跹起舞的女孩子。 于她而言, 薄冉樱和南祈, 就像是函数和方程式的关系, 联系紧密，缺一不可。 她很难撼动。 她真的可以独自拥有南祈吗？唐恋不知道答案。 她听见南祈在叫她, 可是她的视线无法从薄冉樱身上移开，这是她的主场, 台上的女孩子，耀眼得让人瞩目。 眼眸浮上一层墨色, 唐恋歪头倚向南祈, 呼吸着熟悉的气味, 听见自己的言不由衷，“薄小姐舞跳得真好, 你别看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能自己照顾自己，姐姐别错过薄小姐的演出。” 南祈蹙起眉尖，她探手，轻抚过唐恋柔顺的发丝，带着安抚哄慰的意味，摸到一点轻微的凸起，是橡皮筋。 才恍惚想起，唐恋出门前编了精致盘发，头上错落夹着精致小巧的碎钻发夹，还有隐没在各处的黑色小皮筋，她不能弄坏唐恋的发型，否则唐恋该控诉这样弄得她拍照不好看了。 她讪讪缩回手，抬眼小心打量着唐恋的脸色。 出乎意料，唐恋并未对她的行为有任何微词。 这个她平日里碰到会炸毛的问题，如今居然十分平静。 薄冉樱的舞蹈，是更加吸引唐恋注意力的存在。 她只悄悄用余光观察南祈，借此验证困扰在她心中，午夜梦回总会纠结的问题。 南祈更在意她，还是薄冉樱—— 受到唐恋影响，南祈下意识追随她的目光，落在薄冉樱身上。 女孩子正在演绎一段独舞，用来表示她对王子的心动。 浅金色灯光自空中垂落，圈住薄冉樱的身影，像是洛神下凡到人间，也来增添一桩风花雪月事，美得让人屏息，不敢轻扰，唯恐惊动了这位美貌惊人的神仙。 她的表演轻易折服台下观众。 大家都沉浸在这场盛世光景中，薄冉樱的表演是客观性的赏心悦目，只要看过薄冉樱跳舞的人都很难遗忘，说是垂直入坑也不为过。 在这瞬间，南祈也不由放下对薄冉樱复杂的避让情绪，全情投入欣赏着，像是普通平凡的观众，什么也不想，只是观看着演出。 孰料，薄冉樱像是装上了GPS，精准捕捉到南祈看过来的视线，隔着遥遥人海，台上与台下的距离，和她四目相对。 南祈悚然一惊，才想避开，就见到薄冉樱对她露出熟悉的小动作，顿时将她拉回到数年前的初夏。 她怔怔凝视着前方，忘记了避让，也没注意到身旁女友失神的眼眸。 高一那年，她逃掉晚自习，意外撞见独自练舞的薄冉樱。 惊鸿一瞥，烙印在心头。 薄冉樱主动邀请她去看她练舞，刚开始，她不习惯热闹的人群，总是在薄冉樱单独在练习室练舞时，才会应邀前往，享受着这一刻独属于她的幸然。没有多余的人，只有她可以安静的，不受任何干扰地看薄冉樱跳舞。 一来二去的，她们彼此变得熟悉。 会互相开玩笑，也会亲昵地叫着彼此的名字，不再是有名有姓的呼唤。 关于薄冉樱在舞蹈上的天分，大家都有目共睹。 随着她舞蹈的进益，属于薄冉樱的观众，只会越来越多。 到后来，南祈偶尔也会去到人多的现场，坐在薄冉樱刻意为她预留出视野最好的位置，其他人都知道，这是南祈在薄冉樱心中特别的一分优待。 久而久之的，在人声鼎沸中，南祈也学会了享受薄冉樱的动人舞姿，将别人都视若无物，她的眼底只看见薄冉樱。 可是耳畔的喧嚣声愈来愈大，想给薄冉樱献花的人也逐日增长。 年少气盛的南祈多少内心愤愤，某天冲动地将薄冉樱堵在化妆室，眼眶微红，泄出一段委屈的鼻音，“冉冉，这不公平。” 她来势汹汹，像是一头矫健的小鹿，居高临下意在高脚凳边，把薄冉樱围困在凳子和梳妆台之间狭小的缝隙里，腿弯几乎抵着薄冉樱的膝盖。 听见南祈饱含控诉的话语，薄冉樱略显迷茫。 她启唇，困惑地啊了一声。 旋即摆出仔细聆听的姿势，想了解南祈会有此问的缘由。 南祈过来时，薄冉樱正在打腮红，用刷子给侧脸薄薄上了一圈淡粉色，夹着一点闪闪的亮片，眉目流转间，直让人心魂失守。 南祈只看了一眼，便不好意思移开，目光停驻在另外一边还没涂抹上亮色的白皙脸庞，忽地有些窘迫，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 她羞耻地想离开。 来了来了…… 况且，她也抵挡不住，薄冉樱拿着腮红刷子，却弃之不顾，把注意力都分给她，仰脸靠近她的方向，认真听她说话的乖巧模样。 所以，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番天人交战，南祈就认命举起白旗。 盯着羞耻加快语速，“我每次进场馆都第一眼看到你，最后也是，没有别人……能分走我的注意力，你只要扫过我的方向，随便就能发现我在看你。” “可是冉冉呢，你在耀眼的舞台上，台下全是慕名观看演出的人，大概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模糊的影子，也包括我。” “我看你的样子总是无所遁形，我都不知道……冉冉究竟有没有看见我，我也想……被冉冉看见的。”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仿佛说完这段话，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而另一边，弄清原委的薄冉樱哑然失笑。 乍看气势逼人，想扫清一切阻碍的霸道模样，只是为了分得她的注意啊~ 班长好可爱捏！ 薄冉樱没忍住对南祈揉揉ruarua的冲动，轻笑两声，伸手捏向南祈柔皙的脸颊，让那张总是沉稳冷静的面庞露出夸张的弧度，捏捏犹不够，还把自己的脸靠过去，紧密贴着南祈的脸蹭了好久。 南祈躲避不及，被薄冉樱得逞。 最后分开时，她的脸比薄冉樱打过腮红的那一侧，还要红。 “谁说我没看见你的？！可不要给我乱扣帽子。”薄冉樱噘嘴反驳。 “小祈，我们做个约定吧，只有我们可以看懂的约定。” 南祈怔怔：“什么约定。” “只要我发现你来了，我就……” 薄冉樱说着，忽然对南祈展颜弯唇，颊边显露出甜滋滋的梨涡。 刚开始，南祈没看出有哪里特别。 可当薄冉樱歪歪头，她瞬时发现，薄冉樱笑起来时只有意露出了单侧梨涡。 而她分明，是有两个梨涡的。 “这是属于我们的暗号哦，小祈要记得。” “我会记得的。” 而现在，南祈又看到了同样的一幕。 所有人都以为薄冉樱是在演绎女主对王子的心动。 可只有她知道，薄冉樱在用暗号告诉她，她看见了她。 我们的歌（2） 第97章 南祈无知无觉地看完了薄冉樱的整场演出, 等到周围有人起身离开，黑暗的场馆被大灯照亮, 她才恍然惊觉，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女朋友讲话，而她也冷落了唐恋很久。 她匆忙侧目，倏然对上唐恋好整以暇的眼，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那对瞳仁漆黑而明亮，却把情绪隐藏得极深，叫南祈摸不清唐恋此刻在想什么。 只能感受到, 她不开心。 至少，唐恋在和她之前旅行时的表现，绝对是天壤之别。 南祈喉头微涩, 莫名堵堵的。 唐恋却启唇, 平静发表着她今天的第一句感言，像称赞, 却又少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欣赏。“薄小姐果然不负盛名。”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南祈听懂了, 唐恋曾当着她的面在网上搜寻过薄冉樱的信息，了解过她名字背后一长串的奖项说明。 她抿唇, 试探询问：“恋恋，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这话像是爆点, 唐恋瞬间启动防御机制，将口是心非演练到极致, 面上看不出分毫的情绪更迭：“才没有, 我就是客观的评价。” 南祈盯她两秒, 半信半疑。 唐恋绷直了唇，噤声。 她怕忍不住开口, 把自己的在意暴露得一览无余。 渐渐的，场馆里的人如潮水般退去，她们那一排的人都已离开，唯余下她们二人。 天地陷入短暂安静。 短信提示铃打破这份静谧。 南祈掏出手机，瞥见联系人的那刻眉梢微缩，旋即把手机屏幕推到唐恋那边。 唐恋抬眸轻扫而过，看清短信内容。 来自薄冉樱： 【先别走，我们见一面吧。】 通过文字，唐恋能感受到女孩的惊喜、急促和忧虑。 她清楚知道，薄冉樱有多思念南祈，而南祈和她在一起后，几乎不会再单独和薄冉樱见面。 所以她才会忧虑吧，怕错过这次后，不知道过多久才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唐恋屈起手指，几天前央着南祈修剪过涂抹亮色甲油的指甲无意识抠弄手心，不痛，却感受分明。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别扭得要死。 一方面，她想把南祈藏起来，独自拥有，不让别人瞧见。 另一方面，她又想，既然已经看了演出，不如观察得更彻底些？ 终究是后来的想法占了上风，冲动作祟，她就着南祈捧着手机的动作，快速敲字回应：【好啊。】 发送成功的系统提示很快变成已读。 目睹她全程操作的南祈霎时睁圆美目，惊疑道：“你做什么？” 唐恋冲她嫣然一笑，一副她大惊小怪的模样，语气轻快：“陪你去见老朋友啊。” 她无语噎塞。 没有反驳，因为她发现唐恋回完消息后，心情变得愉悦。 那就随她高兴吧。 简单的二字回应让薄冉樱整颗心都沸腾不已。 她焦躁录完这场主办方的幕后采访，便一刻也不想耽误，换下华丽的长裙，急切朝着南祈飞奔过去。 遥遥就看见了南祈的身影，还有唐恋的。 她们正以恋人的姿态相依。闲注负 其实姿势并不多么亲昵，但让人瞧着，就感觉爱意流淌，绵绵长长，不会往普通朋友的方向去猜。 她不由慢下脚步，心脏也瞬间被钝刀划开一刀口子，扑哧扑哧灌入冷风，凉得她沸腾的心都急剧降温。 曾几何时，她和南祈也有过无数类似的瞬间。 最后几步说是走，不如说是在飘。 她像是只蝴蝶，游荡了很久，分不清方向，历经千险，终于轻盈落在最璀璨美丽的那朵花面前。 简单打过招呼，薄冉樱邀请二人去到附近一家环境舒适的茶餐厅，能多和南祈相处一会，对她来说已是幸事。 哪怕有唐恋同行，那也没关系，她会自动忽视。 落座时，她习惯性坐在内侧，预留出身旁的位置给南祈。 这是她和南祈成为朋友后，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坐在里侧，不用操心上菜和随时给人让位等一系列问题，只需要享受，所有需求南祈自然都会满足她，她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挨着南祈，将她当成大型人偶，或倚或靠。 她理所当然等着身边的座位被人填满，期待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南祈，想表达的意味全在眼神里了。 一秒，两秒，秀气挺拔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 只留下一阵浅淡的，如积雪草般的洁净香气，短暂地飘过鼻尖，是属于南祈的味道。 她换了新香水。 过去她从没闻到过，是……唐恋送得吧。 不过须臾光景，南祈已然携着唐恋在她对面坐下，肩抵着肩，中间没有一丝缝隙。 嫉妒如杂草在疯长，薄冉樱不想多看。 恰好有服务生递上菜单，她连忙接过，翻开扉页竖在面前，权当做盾牌掩饰她的慌乱和嫉妒，不留破绽。 她很快点好自己和南祈的茶餐厅必吃榜单，将菜单递推给唐恋，致歉道：“不好意思啊唐恋，和你相处的时间太短，不清楚你的忌口和喜好，只能替小祈点。” 她蓄意炫耀和南祈相识的时间。 尽管卑劣，她也想在唐恋面前，拥有一点点底气。 你只是眼下参与到了南祈的时光，而我已经领先你太多年了，我不算输。 薄冉樱不愿相信，也不肯承认是她的逃避，促使她失去南祈。 光是想一想，她都懊恼得要吐血。 她推过去的菜单在半途被南祈劫走。 后者自然而然，担负起了为女朋友点餐的义务，和她耳语商讨，确定餐品。 实在是稀松平常，都市恋人相处的光景。 却叫桌上两个人的心思都百转千回，或涩或忧。 这顿饭局仿佛变成了薄冉樱的表演秀，平地建起摩天大楼，诉说着她和南祈过往经历的种种小事，只有当事人才明了的梗，南祈偶尔被触动，应和两句，换来她更加卖力的演出，演技百分，也终究不过是泡沫虚影。 敌不过南祈在饭桌上对唐恋一点细心的呵护，轻轻一戳，她精心建设的摩天大楼便崩溃坍塌。 临近尾声，薄冉樱强颜欢笑，勉强自己装得若无其事，对着南祈唐恋发出下一场邀请。 “演出结束后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我对洛城也有几分熟悉，或许接下来可以当你们的陪玩和向导？” 她手心紧张得冒汗，期盼注视着南祈，希望她能答应。 这是她当下能想到的足够妥帖的借口。 南祈和女友交握的手冷不丁被捏了捏，是阻止她回答的信号。 唐恋看了一晚，也忍了一晚，全程胸口闷得发堵，食不下咽，她必须要放弃刻意为之的验证心理。 不然，她可能要郁郁地英年早逝。 于她而言，年年是宠物小猫，南祈是甜滋滋散发致命吸引力的大猫。 她作为吸猫重度患者，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自己的爱猫同旁人亲近，也不能忍受有个拿着麻袋的人，整天晃荡在眼前，试图拐走爱猫。 她散着凉薄的声线，毫不留情打消薄冉樱隐秘的期待和侥幸：“真不巧，我们定了明天上午的机票，离开洛城。” 说是不巧，可她全无半点遗憾的意思。 戒备和敌意格外直白，薄冉樱自然察觉。 她不在意唐恋的态度，她在意的是……南祈。 可南祈全程敛息，权由唐恋代言的模样，充分表达了唐恋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再没徒劳挣扎的余地，“行，我知道了——”薄冉樱垂目，掩饰眼底不甘、疯狂的风暴。 如同来时那般，分开时，也是她一个人，而她们，一对璧人。险住复 走出茶餐厅的瞬间，唐恋就化身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靠在南祈身上，全程倚着她走路。 漂亮的凤目微瞪，扁嘴，泄露出真实情绪，揪着南祈的衣领控诉，“我吃醋了，哄不好的那种。” “凭什么你和她认识那么早，还做了那么多可以记载进早恋小本本里的事情？” 她张牙舞爪，口齿伶俐，吃醋也叫人心口怦然。 南祈并未戳穿她的谎言，她们分明还要在洛城继续玩两天。 “那如果今天给你捏尾巴呢？”南祈红着耳根，轻描淡写。 她指唐恋特意买来的一条裙摆拖拽长绒粉尾的裙子，压在行李箱里许久，怎么诱哄她都不穿的那条。 咕咚。 身边女孩子口水吞咽的声音。 唐恋呼吸发紧，光是想想南祈穿上裙子，乖乖蜷起尾巴任她捏的模样，就没出息地红了脸。 “你你你，你犯规啊！” “呵。”回应她的，是南祈陷在柔和晚风里的一声轻笑，震得她胸口发烫。 “早恋？我的初恋对象是谁，想必某人很清楚。” “嘿嘿，是谁啊？”唐恋唇角翘得老高，装傻，她早就不委屈了，笑得像是小时候捧回满分试卷那样高兴。 “我也要和你做很多很多事情，和她不一样的事情，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她大言不惭，南祈宠溺应允。 和唐恋谈恋爱像是做美梦，愉悦，沉沦，她当然不会舍得忘掉美梦。 是非题（1） 第98章 余下的两天, 唐恋并未避讳她面对薄冉樱随口洒下的谎言。 她依旧牵着南祈的手，招摇穿过这座千年古城的大街小巷, 打卡小众景点，和南祈拍摄情侣合照，发布朋友圈。 南祈被女友的快乐感染，鲜少在朋友圈发布近况的她，也开始潜入唐恋的相册，截取图片，分享关于女友的点滴, 着墨愈来愈多，逐渐覆盖掉另一个占据主要篇幅的名字。 她们谁都没有想起要圆谎。 一月初，二人结束旅行, 回到临溪。 严寒早已降临这座典型的南方城市, 一段时日未归，甫一走出机场, 都有点不太适应温度骤降的寒潮, 冷风灌入裸露的脖颈, 不受控地打起寒颤。 好在南祈提前查过临溪的气温，在下飞机前提醒唐恋换上保暖的长袖棉服, 在察觉到她身体颤抖的瞬间，将人拥入怀中, 顺势取下头顶的毛线帽，扣在唐恋脑袋, 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还冷不冷？”她仍担心。 凉风入侵只是不到一秒钟的感受, 唐恋还来不及体会就被南祈顷刻提供的温暖层层包裹, 她像是腻在温泉里，舒服得想在里头打滚, 所有的不习惯一扫而空。 她用力挨着南祈，脸庞被带有南祈体温的帽子熏得通红，嗓音甜萌，大声回应：“不冷。” 喜欢的人在身边，不管身处何方，感觉都好棒呀。 她扯扯南祈的棉服下摆，变成幼稚的小孩，熟练运用谐音梗：“冲鸭！肥家！” 南祈原本还享受着和女友的短暂温存时刻。 分神听清女友表达的含义后，温柔的表情立刻由怔然转化成无奈的纵容，很快被唐恋牵着跑动起来。 她放松身体，支配权都交给唐恋。 迈开双腿，随唐恋一起在出口通道肆意奔跑着。 在寒意逼人的天气里，呼出灼热的白气，衣摆扬起轻快气流，穿过无数辆等待载客的taxi，行色匆匆又表情凝重的人群。 机场总是和离别，伤感的词汇挂钩，或许，还有怀揣满载期望，出门旅行的快乐，可南祈不想在意。 她就是觉得，在当下这个空间，她和唐恋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无可比拟。 一直跑到体力耗尽，再也跑不动，她们才停下。 四目相对，笑声仿佛融进隐形的音符里，被随时随地奏响。 “打车吧？” “嗯，听你的，长跑冠军。” 南祈听唐恋说过，她曾在校运会中，拿过4000米长跑冠军。 这句调侃式的称呼快过大脑的思索，被直接说出来，竟然那么合时宜。 唐恋似乎受不了地啊了一声，捂住胸口，眼含春水：“我现在觉得，这才是我好多年前获得冠军的奖励吧。” 她现在的样子特别娇特别媚，脸庞泌出的细细汗滴也仿佛笼上一层模糊不清的暗色，南祈都不敢多看，心跳升快。 不动声色偏过眼，假装平静地揭过话题，“哪有你说得那么玄。” “那边有台空车。” 在车上，唐恋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引发南祈心绪不稳的举动。 毕竟，那是别人的车，不属于她俩的私密空间。 回到瀚海苑，她们得到来自年年最热情的问候。 小猫已经把她们视为最亲密的家人，在听到钥匙拧动门锁的动静就早早守在门口，见到门缝里露出的一角拖鞋后立刻就喵喵叫着扑上去，不停围绕着二人的腿边打圈游走，挨挨蹭蹭，声娇音嗲，缠绵悠长，仿佛在幽怨诉说着多日不见的幽怨。 唐恋自动脑补出年年每声叫唤的含义。 [妈妈，好想你们！！] [你们抛下本喵出去玩了这么久，都不愧疚得么？！！] [快点过来抱抱我，揉揉我，我都躺下打了多少滚啦？有点眼力见吧！] [……] 唐恋对年年的抵抗力为零，而且，她看着年年，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和南祈的小孩喔…… 这种需要偷偷领会的快乐，只有她能懂。 她立刻推开行李，弯下腰，顺势推倒扒着她腿不放的年年，双手放肆揉着小猫的柔软肚皮，在她略显狂野的手法下，年年缓缓眯起眼睛，喉咙溢出明显呼噜声，不适翻转身体，调整被唐恋抚摸的部位。 唐恋专心陪伴小猫，南祈就自然而然去收整两个人的行李。 归类放好后，静静观赏当下这一幕。 分了点注意力到年年骨折做过手术的那条腿上，仍包扎着纱布绷带，但行动已经轻便不少，能配合其他肢体做出许多动作，若不是清楚救治过程，都不会怀疑它受过伤。 幼猫的恢复能力令人咂舌。 南祈一面琢磨着该询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拆除年年腿上的绷带，一面发觉起不对劲。 年年怎么在唐恋的抚摸下，翘起了后臀？并且不断发出悠扬昂长的喵叫？嗲里嗲气，和平日甜美优雅的腔调完全不同。 仿佛在诱引着唐恋去拍打它的屁股，尾巴激烈刮蹭唐恋身体，扭得摇摇晃晃。 南祈看在眼里，喃喃出声：“恋恋，你觉不觉得……年年有点奇怪？” 面对小猫的异常，唐恋也有点懵，抚猫脑袋的动作慢下来，轻声试探，“你是想让我帮你拍屁股吗？” 猫尾巴恰时过来缠了人两下。 犹豫地换了位置拍了一下，又一下。 年年不断翘高，又翘高，被拍得喵喵叫，扭得更肆意了。 唐恋惊悚回望：“姐姐，好像真的很不对劲。” “怎么看着像是……？可我们年年还是小猫啊。” 南祈已经拍完几秒视频传送给宠物医生，此刻收到回复，轻瞟过一眼屏幕，替唐恋补充她没说完的字眼。 “发./情。” “医生说，年年这种状态明显是发./情。” 听到正确答案，唐恋怔住了，她不可置信看看体型娇小的小猫，又是好笑又是惊讶：“我们年年，这么早熟吗？” “不是说幼猫七八个月才会逐渐发情么。”她记得和南祈一起将年年送往医院救助时，医生判断过年年为五月龄，是名副其实的幼猫。 南祈随口，“大概是随主人。” 主人高中恋爱，宠物提前进入发./情期，似乎也很合理。 她就说了简短一句，唐恋立刻get到她未说明的含义，很快睇着她，伸手过来捶她一下。 南祈笑吟吟，也不闪躲，乖乖挨了来自女朋友的锤击。 “你快再问问医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打闹过后，唐恋提及正事。 在年年之前，她都没有过任何饲宠的经验，南祈也一样，想早做准备。 “嗯。”南祈颔首，把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都事无巨细询问过一遍，向唐恋转达：“年年现在还处于骨折恢复期，疫苗也没打齐全，不建议短时间内再接受绝育手术，等到腿伤完全恢复，疫苗也打完后，再送去医院绝育，这期间内要锁好门窗，防止年年因为特殊情况窜出家门……” 唐恋都认真记下，严阵以待。 摸着猫猫脑袋呢喃：“年年受苦了呢，小小年纪竟然承受这么多苦恼。”一副慈母，疼爱小孩的模样。 转头就在年年看不到的漫画网站上更新恋爱日常：[家里小猫发情了，好可怜——] [但……小猫谈不了恋爱，可以看妈妈谈恋爱呀！，每天都能近距离观看，也算是纾解，治疗吧。]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给年年准备了三餐不落的营养品，来保证小猫养伤需要的营养，也花费比往日更多的时间陪玩。 在精心照顾下，年年的腿恢复良好，体检各项指数均达标，拆除绷带，能够自由上蹿下跳，也在合适时间内，注射完第二针疫苗。只待第三针疫苗打完后，就进行绝育手术。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年近日胃口不好，体重增长得缓慢，暂时达不到手术标准。 每天都需要被两位妈妈抱在怀里娇哄，才会多吃一些。 冬日气息全面入侵，家里开了暖气，到处都是暖融融的一片，仿佛暖春初至，和屋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年年贴在地面，变成一张猫猫毛毯。 南祈被萌得眼馋，单手捞起黑色毛毯，给它穿上碎花小裙，半搂在怀里一颗一颗喂着冻干。 有温暖的怀抱和好吃的零食，年年根本不挣扎，就乖乖窝在南祈怀里，宛如玩偶。 唐恋坐在南祈身边，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星爷的喜剧之王，进度条停在三分之一的位置，画外音清晰入耳。 扭头看见南祈身穿绒白色家居服喂食小猫的画面，氛围恰到好处，她忽然觉得特别窝心，灵感刷刷涌现，抑制不了的创作欲。 她连忙跳下沙发，搬来画板和彩铅，调好角度摆放，执笔勾勒出南祈的模样，轮廓一点点在她笔下成型。 这也是她同南祈约定好要做很多事情的其中一件，给南祈画像。 南祈瞧出她的意图，身体顿时变得有些僵，她不懂得绘者的习惯，轻声咨询：“恋恋，我要怎样配合你？” “不用刻意配合，你放松就好，我只是想记录你在家的日常，记录在我眼中可以看见的你。” 唐恋停顿笔尖，深深凝视着南祈的脸孔，认真说道。 转折在南祈未做防备的瞬间，对她投送飞来的啵唧。 “好。”南祈抿唇微笑，提起的那口气松掉，惬意做回原本的她。 南祈自顾自揉玩着小猫，唐恋安静画画。 偶尔南祈会抬眼看看盘腿兔子坐的唐恋，不经然和她看过来的视线相撞，温情和喜欢交织，激荡出愉悦之欢。 无人在意电影剧情。 电视机在自动重播，窗外的天空由明转暗，唐恋起身打开家里的灯。 南祈也早在一刻钟之前去厨房准备属于她俩的晚餐。 终于画完最后的细节，唐恋换下画笔，凝神欣赏着这副主角为南祈的化作，十分满意。 里面融入了七八分南祈的神韵，她盯着画像，就感觉南祈正栩栩如生地站在她面前，伸手可触。 她小心翼翼抚平画纸，唯恐起皱，损坏意境和画中人的容颜。 胳膊随着挪动的弧度泛起针扎般的疼，长期保持相似的姿势，脖子也传来一阵阵僵直感，她正嘶嘶抽气，肩颈忽然覆上一双温热纤长的手，准确捏住她泛疼的部位，错落有致地揉捏起来，力度适中，堵塞的血液得到疏通，那股扯着神经的疼痛很快在南祈的手法中散去，凝结在唐恋脸上的痛苦神色也早就消失不见。 “画得真漂亮。”饱含着骄傲的夸赞贴着后颈传入耳廓。 心仿佛被泡在粘稠的蜂蜜水里，南祈怎么这么好啊~ 时时刻刻注意着她，在她感到不舒服的当下立刻就为她驱散痛苦，妥善照顾着她。 “饭做好了，我用新买的烤箱烤了巧克力蛋挞，试试吧。”南祈最近多了研究食谱的爱好，三五不时就会尝试新的烹饪，邀请唐恋第一个品尝。 她们的日常，琐碎却又充满着数不尽的小惊喜。 大部分时间里，唐恋都能感受到她被铺天盖地的幸福感包裹着。 譬如，当下的这一分钟。 她抿着唇瓣，想压下破口而出的开心，终究忍不住，转身埋首在南祈侧颈，嘤了声。 像破壳而出的雏鸟，疯狂对着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极致撒娇。 全程环着南祈的腰，姿势不改地挪去厨房。 宛如长在南祈身上。 南祈也很享受属于唐恋的重量，嘴上佯装嫌弃：“你好像树袋熊，比年年还黏人。” 唐恋把她抱得更紧。 唐恋早早就在日历上把南祈生日的那天画上圈，每天路过日历都会特意看一眼。 南祈说过一次后，她就对这个日子上了心。 表现得甚至比南祈本人还要期待。 她很感谢这天，上天让南祈平安降生，然后让长大的南祈和长大后的她相遇。 生日前夕，临溪落下今年第一场雪。 白色的雪粒很小，夹杂着雨水，落到地面很快就融化，成为雨的一份子，转瞬即逝。 南祈倚在窗沿不抱期望地感慨一句：“要是雪能变大就好了。” 唐恋当然捧场呀，她对南祈向来是充满信心的。 “既然姐姐这么想，那一定能下场大雪的！” 南祈被她孩子气的话语惹得失笑不已，挠挠她毛茸茸的发梢，声调轻柔：“别太爱了啊，我怎么能左右天气。” 一夜过去，唐恋率先醒来。 拉开窗帘，立刻被窗外银装素裹的画面晕花了眼，她抬手揉揉眼睫，疑心看错。 再度睁开眼，世界仍是洁白的一片。 小区里的绿植和车棚，都被覆盖上一层厚重的雪棉被，有小孩戴着手套，拘着绵密的雪团，在花坛边搭建雪人，大小不一，形状千奇百怪，算不上漂亮，却充盈着快乐。 唐恋惊喜极了，她骄傲得眉毛都扬起来了，她就说嘛，南祈的运气才不差呢！！ 当即推醒身边还在熟睡的女友。 “醒醒啦。”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有什么事……”南祈并没有起床气，很快就被唐恋有意制造出的动静唤醒。 唐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往窗口的方向转，“姐姐你看，下雪了耶！”她重音强调：“是鹅毛大雪。” “这说明，姐姐今年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的！”唐恋信誓旦旦，认定南祈的好气运。 女孩柔软的掌心贴着面颊，连带着整张脸都被熨热，她稚气的话语也在胸腔振聋发聩，循环播放。 像草种钻入她心底，盈盈汲取，生根发芽。 她蹭蹭女孩掌心，声音也软得一塌糊涂：“那就承恋恋吉言。” “或许，可以先实现我一个小愿望吗？” “你说。” 南祈向她张开双臂，语气惫懒道：“帮我换衣服。” 唐恋眯眼笑：“求之不得。” 目光转向卧室里的衣柜，脑海里瞬间思索出数套搭配，从头到脚，一样不落。 她最喜欢装扮奇迹南祈啦。 同样早早就关注南祈生日的，还有薄冉樱。 是非题（2） 第99章 华北, 清隆机场。 风雪突至，天气变得恶劣, 数千里之外的临溪同时下起暴雪，广播里不断传来航班延误的消息，安抚旅客们耐心等待。 然，延误的时间一拖再拖，没有明确起飞时间。 发丝凌乱的女人裹着件白色棉服蜷在候机大厅，拉链没有拉到底，能瞧见里头精致华丽的演出服, 和所处环境很不协调，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跌，显然困极了。 可女人紧攥着手机, 最多允许自己屈服半分钟的时间, 就强逼自己抬眼，仔细瞧过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 面上隐隐露出焦虑。 薄冉樱早早规划过自己的行程, 提前买好飞机票, 在今天的演出结束后，拒绝掉团里举办的庆功宴, 马不停蹄前往机场。 预算好一切，却没想到航班会因为恶劣天气而延误。 在等待的时间里, 她已经无论宗教信仰，向所有熟知的神明祈愿, 她能如期抵达临溪, 不要错过南祈的生日。 希望神明能够眷顾她, 哪怕仅仅一次。 手机屏幕倏而亮起，不断闪过微信弹窗, 有人正连续不断地给她发消息。 她平静点进去。 目光在置顶那栏备注名为“宝宝”的聊天框停顿一瞬，未读消息显示0条，心很轻地揪了一下，才点开叶星雨发来的消息。 【图片】、【图片。】 【老师在请我们吃海鲜大餐，可下了血本！】 【冉冉姐，你怎么下场后就不见了，在房间也没见到你的人？】 大致扫过信息，薄冉樱简略回复：【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和老师请过假了。】 那头很快回过来。 【好吧，这么紧急呀，那你别忘了我们明天的行程，上午又要飞别的城市了，我会替你吃掉那份的~】 薄冉樱挪动指.尖，开启免打扰模式，没有再回应。 滑进置顶聊天框，最近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她单方面输出。 【樱桃小完犊子：】路过MIAO Livehouse，今晚有琉璃糖乐队演出，似乎是近几年火起来的摇滚乐队，门外立着的歌手立牌，间距都能容纳行人通过，摆放真得好不合理呀，为什么要放辣！么！远！ 【樱桃小完犊子：】门口的立牌果然就是不祥征兆，我买票进场听了整晚演出，她们居然就唱了整晚的伤感情歌。呜呜┭┮﹏┭┮，单身的人听不得这个，该不会歌单是为我量身定制？呸呸呸，我才不想要这种馈赠呢。 【樱桃小完犊子：】今天学了新舞，小薄给小祈看独家练习室版本。 【视频。】 【樱桃小丸犊子：】心情不好，喝了四瓶啤的，两瓶白的，肚子好疼，可能胃穿孔了…… 【配图，挤瘪的雪碧塑料瓶and纯牛奶纸盒包装jpg.】 【南祈：】？ 【樱桃小完犊子：】买了新的耳饰和衣服，想出穿搭视频，可是我自己拿相机拍出来的效果都好差，好像相机它只听你的话诶，宝宝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帮我拍照吗？ 【樱桃小完犊子：】巡演第一站，出发！ 【樱桃小完犊子：】上车前我磨蹭了好久，老师催我好多遍，我才终于确定，原来你真的没有出现给我送行…… 她分享了许多生活里的碎片，想和南祈加深联系，就像南祈过去对她经常做的那样。 可大部分时间，南祈的回复都冷淡且乏善可陈。 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随机截取如下字眼：“嗯，”“哦，”“你可以专注做自己的事情吗？”“你的话好多。”“？”两到三天才会回应她一句。 南祈冷漠的态度带给她巨大的落差。 没有再顶着和她相配的昵称后，文字也变得不近人情。 她得以感同身受南祈曾经的感受。 原来，从消息分享出去的那一刻，就会产生期待啊。 那么以前在她专注练舞没有去看手机，得空后面对十几条未读消息，匆忙回复几句再次失联的时候，南祈又历经了多少次的期待和失落？ 薄冉樱深深蹙起秀气的眉梢，连呼吸都变痛。 她又心疼又气恼。 心疼把她放在首位的南祈，气恼自己的不珍惜。 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心绪达到顶点，她想把满心的珍视都捧到南祈面前，让人清清楚楚地看见。 可她没把握，南祈是否愿意品尝过了赏味期限的蛋糕。 云烟成雨（1） 第100章 手指继续往上滑动。 薄冉樱唇边挂着惨淡到极点的浅笑, 状若缅怀般，找回她曽拥有的待遇。 视野里出现截然相反的聊天记录, 是南祈事无巨细向她分享的零碎日常，看着这些文字，她的脑海里也开始播放比拟南祈各种语气说出这些语句的声音。 可这样的分享，从某天开始，再也没有了。 她想再去了解，南祈和她结束同居后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便只得去翻南祈和现任女友唐恋的朋友圈。 所幸, 她们二人的朋友圈都没有对她设置屏蔽，让她得以顺利窥视。 她也每次都小心翼翼，避免手滑点赞, 提醒她们屏蔽掉自己。 南祈的开放权限是好友可以看到她有史以来的动态, 唐恋则是三个月可见。 她又一次点开南祈的朋友圈，入目先是和唐恋的合照, 照片里, 梳着偏分长发的女人占有欲十足地揽住南祈的肩膀, 嘴边一圈突出的口脂晕，仔细看能认出是和南祈同款的唇色, 狭长眼尾流露出醉人的餍足笑意，几乎在向人明示她做了什么。 薄冉樱瞥过眼, 很想销毁这张照片……和女人腮边刺眼的笑。 她不嫌疲惫地翻找到更久远之前的动态，看见南祈字里行间提及到她, 胸口那阵憋闷感才缓缓散去。 南祈发朋友圈的频率不高, 性格使然, 她不太愿意在社交平台透露太多自己的感情状态，基本上都是行业相关动态中, 夹杂着几条恋爱日常。 想更加清晰地了解到南祈的动态，还得移战到唐恋的朋友圈。 她简直是恋爱达人般的存在，几乎每天都要在朋友圈炫耀女朋友，花式表白女朋友，情感表达热情似火，毫不收敛。 三个月以来发圈的频率，是南祈的好几倍。 ……薄冉樱全程蹙眉，看得牙酸。 在她面色扭曲，藏在口罩底下脸忍不住龇牙咧嘴的途中，她向各路神仙的祈愿奏效，广播开始播报她乘坐的那趟航班恢复通程，从现在开始登机，十五分钟后起飞。 她微怔一瞬，仔细聆听，确认真是她那趟航班，立刻拎起背包带子，跑向登机口。 在飞机上落座，悬着的那口气方才落下。 太好了，风雪也没有阻挡她去见南祈。 没有错过，太好了。 这是她陷入深入睡眠前的最后想法。 飞机平稳地向既定航线行驶，抵达临溪机场。 薄冉樱在空姐的提醒下转醒。 她揉揉眼睛，道过谢，掏出手机看时间，微信收到一条服务通知，提醒她预约的法式餐厅快到用餐时间，别忘记。 她现在从机场打车赶过去，来得及。 于是她不再耽搁，当即在打车软件上打车。 但是在上车前，她还是先在洗手间里，整理好松散的发型，简单补过一遍妆，保证自己展现给南祈的精神面貌和仪态是最好的。 Valentine Eatery餐厅是临溪一家很火爆的高级法式情侣餐厅，人均消费约九千，据说从主厨到食材都来源于法国，每天的食材都从法国空运而来，需要提前半年预约，偶尔会有美食博主前去测评，给出的评价都是还想再去。 有博主加的这把火，Valentine Eatery在临溪掀起一阵崇尚之风，开始流传起不去吃一次可以列入人生憾事的名声，当地杂志社也慕名采访。 她和南祈闲暇在家时，曾刷到过介绍餐厅的视频新闻。 自然也被画面中精美绝伦的菜品样式和消费高到令人乍舌的人均震惊过。 当时南祈正在收集案件相关的开庭资料，听到记者介绍的人均和预约制后，注意力迅速回落在新闻上，双目愕然，口吻也不由带上丝丝向往和探究：“真得有这么好吃到制定卖肾的价格么？” 薄冉樱也有些意动，“值不值，我们去吃吃就知道啦！” 情侣餐厅啊—— 南祈舔舔唇，默念餐厅的名字，被这个词语弄得心驰神往。 虽然知晓薄冉樱并不会对情侣，恋人之类的元素有所触动，只单纯地想品鉴美食，但不影响她自己在心底点燃一簇小烟花。 面上浮现一层羞涩又漂亮的粉晕，落在薄冉樱眼中，特别蛊人。 她顷身上前，啄吻一口粉色脸颊，嘴唇与脸触碰发出的清亮响声几乎淹没南祈的那点犹豫。 “可至少要预约半年……” 薄冉樱装作没听见，也没再提这茬。 她早仔细计算过，从当时开始计算，运气好的话，她们能在南祈生日那天，享用这家高级法餐厅。 她要偷偷准备惊喜，帮南祈实现心愿。 从她做下这个不为人知的决定开始，她的快乐就在蓄积，每天都在脑海内模拟南祈收到这份礼物时，该会多么开心。 而她，则会获得双倍的开心和满足。 还好她的预计没有出错，顺利在南祈27岁生日这天得到名额。 的士司机在前排提醒到已经到了目的地，薄冉樱顺势推开车门，气势恢宏的商业大楼映入她眼帘，这里身处临溪最发达的金融中心，坐落着无数商场和商业公司，餐厅就在这其中最高的一桩大楼之中。 她曾幻想过那么多次和南祈一起来这家餐厅品尝时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终竟是她独自过来。 她轻轻提了口气，一颗心也紧张得高悬，强装镇定地踩着优雅美丽的高跟鞋走进大楼，在电梯里按下餐厅所在的顶层，到达顶层后，立刻有服务生上前为她领路，同时确认好预约信息。 不待服务生张口，薄冉樱便率先说道：“我等人。” 服务生很是理解地应声，来情侣餐厅吃饭当然不会是一个人来了，猜测也许客人的另一半被工作给绊住了，需要加完班才能过来。 否则，是很少有人愿意缺席，为这样昂贵的餐费买单的。 薄冉樱被领到桌位前，她背脊挺直地坐下，斟酌着给南祈发消息。 她找到餐厅发来的通知信息，截图发给南祈。 “小祈，生日快乐。” “我在……餐厅等你，希望你能过来。” 颤着指.尖打完最后一个字符，薄冉樱立刻息屏手机，将其倒扣塞进包里，不想那么快去揭露结局。 小祈会记得她们曾经许下的约定吧？ 薄冉樱忐忑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强行劝服自己不可以去想负面结局。 她掩耳盗铃完抬头，略微窘迫地拒绝掉点单服务。 “不好意思，我等会有需求会叫你，我想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薄冉樱急忙起身，循着洗手间标志的方向踱步而去，她担心刚才过来的路上，弄塌了发型，也怕妆容被她不小心蹭花，必须要再确认一下才放心。 她朝前躬身，仔细观察着镜中的自己，把编过的头发拆掉，重新盘成一个温柔的发髻，发梢处别上樱花粉发夹，几缕细碎绒发垂在耳廓，更添几分灵秀。 圆嘟嘟的杏眼温润，肌肤在莹白的灯光下显得吹弹可破，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只是肤色有些苍白，唇色又比较淡，糟糕的气色拉低了容色。 原本可爱的眼底盛着一捧明晃晃的忧愁，将她的活力也带走几分。 大概是这几天睡得不好，全都体现在面容上。 在舞台时，她还可以靠着灯光舞美，服装造型掩盖那点气色不足的瑕疵，可在南祈面前，这么近的距离……会完全曝光的啊。 怎么办？ 她真是糟糕透了。 忽然涌上的挫败感几乎将薄冉樱击溃。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有勇气回到座位上。 解锁手机翻看南祈是否有给她回信。 属于南祈的聊天框后面多了一个小红点，像是鼓点，隔着屏幕的距离都在薄冉樱的耳边奏响。 她说—— 谢谢，但不用。 这瞬间，有如凉水浇头，身体凉得刺骨。 薄冉樱紧攥着手机，把这条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看了很多遍。 喉咙里不受控地溢出一声呜咽。 听到声音后，她连忙扭头看向窗外，捂住嘴巴，牙齿用力咬着嘴唇，不让声音泄露。 她不想在这样到处都是恩爱情侣的餐厅里，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尽管，她隐瞒的计略，差得小孩子都能一眼看穿。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临窗的位置，视野极好，因为在顶层，周围再也没有比这座大楼更高的建筑，所以她可以一览无余地俯瞰整座城市，看尽风轻云淡，云卷云舒，橘色云朵逐渐将纯白云朵填上浓丽色色彩，看到下班赶路的人群，在几十米的高中下变成一个个小黑点，快速移动着。往上看，是云顶天空，琼楼玉宇，往下看，是烟火人间，炊烟袅袅，最美的夜景，都铺陈在她眼前，将心灵都净化。 可惜，薄冉樱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她静静看了会夜空，垂落眼睫，重新编辑信息，似执拗，又似赌气。 无视掉南祈的语句。 一字一顿：【我会等你。】 她不来，她便不走。 薄冉樱下定决心，按铃叫来服务生，她要点餐。 循着博主推荐攻略点了招牌和南祈喜欢吃的菜品，约定半小时后开始上菜。 她开始做南祈搬家后她最擅长的事情——等待。 从南祈离开后，她的很多习惯都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有一些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半小时过去，服务生来和她确认，是否如期上菜。 她看过手机，南祈没有回复。 她敛着神情，看不清喜怒。 冷眼瞧着前方一桌比她来得迟的男女正在亲亲蜜蜜吃着同一杯冰淇淋，周身流露出的爱意能将冰块融化。 她一咬牙，“现在上菜。” 很快她点好的菜品被一一端上餐桌，分成均匀的两份，很快铺满桌面，显得很是热闹。 如果不是对面座位空荡荡，倒是名副其实的热闹。 酒过三旬，身旁的人又换了一桌，卖相精美的菜肴凉了又热，夜更深了。 薄冉樱也从笔挺端正地坐直，转化为躬身的姿势，左手捂住腹部，胃里传来一阵阵烧心感。 服务生上前提醒：“您的菜再回锅就不好吃了，餐厅过会便要打烊，您看要不要和您的那位另约时间呢？主厨再重新给您做一桌，不包含在餐费里。” 薄冉樱怔怔，只下意识反问：“打烊？这么快。” 她看向餐厅里悬挂在墙面的欧式钟表，原来，已经晚上十点，餐厅十点半打烊。 南祈真得不会出现。 她必须在明天的行程开始前，赶回清隆，合约在身，没有办法在临溪久待。 这样短暂的一个晚上，已经是她极致压缩工作，不眠不休的结果。 她拿起刀叉，用力戳进食物里，大口大口吃着冷掉后变得并不好吃的菜肴，每口都将嘴巴塞满，囫囵吞枣般。 来都来了，她也得有点参与感，尝过这家餐厅吧。 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和女朋友相处，以及照顾在发./情期变得脆弱的小猫年年，南祈从楼下把自己的大部分用品都搬到了唐恋家里。 日复一日的，家里充满了两个人的生活气息。 南祈早就知道唐恋每天都会去日历前看一眼日期，然后开始计算还有多久到她的生日。 次数频繁得宛若每日上班打卡。 拖了她的重视，搞得南祈也对今年自己的生日怀揣着别样期待。 虽然大概能猜到唐恋这段时日背着她偷偷捣鼓的礼物是什么，可真到了这一天，被揭晓答案后，她还是忍不住地心潮澎湃。 唐恋注意到她之前随口说的一句，想在春天的时候露营，在草地上放风筝，追着风的方向，感受阳光照耀在身上。 她就悄悄地在网上购买了无烟烧烤架，卡式炉，帐篷、折叠椅等露营设备，人工绿色草皮……在阳台搭建起逼真的露营一角，角落里搭建月亮灯，在屋顶投屏星空夜景，1:1 模拟宇宙中小行星的运行轨迹，仰面即可观看到万千星辰，就像置身在星海里。 她用耗时大半个月的筹备，搭建出南祈随口描述的画面。 把她的爱意悉数捧在南祈面前：“虽然现在是冬天，没有温暖阳光也没有绿茵，不能迎着风放风筝。但是我们有星空，有炭火，还有我呀，一起围着炭火边，吃烤肉喝酒，不也很快乐吗？” 说话间，唐恋点燃炭火，墨色的光景中，便窜出一点耀目的红光，像是点燃了这个冬天，驱散走所有寒意。 她今晚身着一条红色掐腰丝绒长裙，颈间系了条港式丝带，刺绣图案中夹着的细微金边若隐若现，在她冷白的肌肤上闪烁微芒，乌黑亮丽的长发垂散腰间，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捏着一根冒着火星的火柴，倏而借助助燃材料点燃炭，灼灼红光照在她的脸庞，她像是中世纪拥有着神秘魔力的巫女，穿越时光来到她的面前，带来如梦似幻般的场景。 “嗯。”南祈颔首，为这样的唐恋着迷。 她向前迈了一步，捧住唐恋被焰火熏的热乎乎的小脸，印下一记深吻。 唐恋很快伸手搭在她肩头，挺摇挨得更近，动情且投入地回应起来。 亲了一会，南祈也过来围坐在唐恋身旁，听从她的指示取来食材和调料，放在唐恋便于拿取的位置。 唐恋早就说过了，她苦练厨艺，就是为了在今天给南祈做好吃的，今天不用她动手，只需要等着吃就够了，这属于寿星生日特权，须得好好行使这份权利。 “诶，姐姐你是想喝茶还是酒？煮茶和调酒我都新学了。”她颇为骄傲地仰起脸，向南祈展示她的全能，顺便不着痕迹地讨要夸奖。 “你是小叮当的口袋吗？什么都有，什么都会。” “不是哦，”唐恋一面给肉肠改花刀，同时正色道：“我是姐姐的百宝箱。” “呵，” 心脏仿佛被鸟柔软的羽毛拂过。 南祈被她稚气的话语哄得泄露笑容。 “那我两个都要。” 她理直气壮行使特权。 “收到！” 唐恋笑容满分应答，夹子迅速给薄切牛肉翻面，炙烤成熟后迅速取出，两面蘸满调料，夹在南祈碗碟里，“姐姐先填填肚子，百宝箱即刻启动。” 说罢，她打开卡式炉，准备沏茶工序，动作间有股行云流水般的从容，纤纤素指在蒸腾的透明雾气里，有种水墨画的质感，像是空山新雨后的竹林，达到一种可爱的润泽，诗意的平衡。 南祈夹起被炙烤成褐色的牛肉片，肉质细嫩得入口即化，舌尖刚与之触碰，立刻爆发出浓烈的肉香和恰到好处的香料味，只随意嚼了几口，牛肉便像是嘴里玩滑梯，乳燕归林般滑入胃里。 她竖起拇指，由衷夸赞：“舌头都要鲜掉啦，小唐主厨手艺真不错呀。” 听闻夸奖，唐恋眉目中流出自得的笑意，语气也变得张狂起来，自信满满：“我还有很多惊喜，需要姐姐去发现~” 南祈装弱：“不给提示吗？” “不给。” 南祈也不追问了，把这当做是她俩之间的小秘密。 唐恋沏好茶，端着茶杯从另一头挪到南祈这边，和她挤挤歪蹭到一起，中间不留任何缝隙。 靠到南祈的身边后，她才像找到最珍视最喜欢的事物般喟叹出声，和南祈不拘话题地肆意聊天，说到哪算哪。年年偶尔会被声音吸引，走过来，摊开肚皮趴着，诱哄两个妈妈去抚，她们经常会同时伸手，把年年揉得嘤嘤叫。 有时会很有仪式感的碰杯，慢慢品“唐氏特调”。 客厅里隐约传出细碎动静，唐恋侧耳警觉去听，分析：“好像是姐姐的手机在响。” 南祈虽然有点遗憾自己和女朋友之间的气氛被打扰，但还害怕错过客户发来的讯息，影响案子，还是装模作样拜托女朋友一番，双手合十道：“那就请恋恋帮忙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啦。” 唐恋嘟囔着可得好好收谢礼，一边从客厅拿来南祈手机，递给她时不经意问了声：“谁的消息啊？” 南祈没有隐瞒，直接把讯息内容摊在唐恋眼前。“薄冉樱的。” 薄冉樱？？！ 一口气霎时哽在唐恋喉腔，原本欢乐闲适的心情也瞬间凝固，周身竖起无形警戒线。 在万分好奇和探究下，查看内容。 薄冉樱给南祈发了生日祝福，这没什么，是朋友应该做的事。 可她，居然还想邀请南祈去什么餐厅，为她庆祝，这可不行。 南祈自己有女朋友会为她庆祝，关薄冉樱什么事啊？ 唐恋震怒，都快要捏不稳手里的高脚酒杯。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外放，把不满都写在脸上，被南祈轻易看在眼里，她直接把手机的支配权让给唐恋，“恋恋想替我回吗？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100-110 云烟成雨（2） 第101章 面对南祈的行为唐恋只错愕半秒, 她情绪上头，结果手机就在键盘上一顿敲字, 文字与感叹号齐飞，变成一句句充满嘲讽意味，让人难堪的话语。 “宁有事吗？是刚睡醒忘记我有女朋友了？那我现在给你复习一遍。” “希望你有点分寸感，不要在高兴的日子里闹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餐厅？我看都不看一眼，我在家吃。” “对，那个查无此你的家。” ………… 唐恋畅快淋漓，把堵在胸口那阵郁气都发泄出来, 手指落在发送键，正要惯性点击，触到输入框里大片密密麻麻的字时, 她激烈的情绪得到抒发, 变得和缓了许多。 她有些诧异，自己那瞬间居然打了这么多字么？ 这么大段字打出去, 还真得兴师动众得哦—— 暴露她占有欲作祟, 怪沉不住气。 唐恋忍住冲动, 略羞涩地瞥向南祈，目光与那双如冰川琥珀般平淡澄净的眼眸相撞, 后者面色如常，嘴角微微牵起弧度, 包含她的胡闹。 南祈的样子让她起伏不定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唐恋忽然就觉得, 这样挺没意思的。 人家根本不在乎, 还愿意把手机交给她支配, 聊天记录随意让她看。 她再去讽刺薄冉樱，已经变得无从意义了。 她顿了顿, 把文字全部删除，手机还给南祈。 南祈浅笑着询问：“怎么都不说话？” “不想说，薄小姐是找你又不是找我，我代替你回复干嘛？”音调病恹恹，似嗔似怒，像在潮湿地下室紧紧裹住却依然返潮，带不来丝毫暖意的棉被。 南祈的眼带了几分审视地落在唐恋身上，经过之前那遭，她也算是有经验。 咂摸着，唐恋这种表象多半意味着……吃醋。 她蹭过去，像是树袋熊那样，伸出长长的手臂搭在唐恋肩膀，严丝合缝地同她纠缠，语调含笑地打趣哄人：“我的代言人，这是在耍大牌吗？” “是我给的待遇不够好？条款都是可以修改的呀。” 她把唐恋捧成荧屏里星光闪闪的明星。 “噗。” 唐恋禁不住破功。 从阴雨连绵变成秋高气爽。 南祈又当着唐恋的面回了冷冰冰的一句：【谢谢，但不用。】很有礼貌，满满疏离感，看不出往日情谊。 有效抑制唐恋焦虑不安的心。 两人似乎都只把这当成今晚的一桩小插曲，不放心上，又黏黏糊糊挨在一块看星云。 期间，两人吃过烤肉，聊起行星编号时，唐恋忽然就想起薄冉樱给南祈发过来的餐厅桌号，她知道那家餐厅是临溪近来享有盛名的情侣餐厅，薄冉樱选择在这里为南祈庆生，除了情侣一词的暧昧感，该不会还有其他特殊的意义吧？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会关注到所有末微的细节。 她微敛眉梢，挑在气氛当好，南祈身心放松的时刻提出她的怀疑：“姐姐，你说好朋友去情侣餐厅，是不是也会留下特别的记忆啊？” 唐恋语调平常，不带半分刻意的质问，只是随意切换到别的话题。 实际上在她问出口的那刻，就陷入迫切想知道具体情况的焦躁。 偏偏，南祈像是没听见般，轻易就忽视掉，举起酒杯和她碰酒，并用指腹抹去粘连在她唇边的酒液。 神情无比自然，让人无从挑剔。 南祈不想说。 她虽然表现得平静，可内心却远远不如面上表现出的那样从容冷静。 她的记忆力很好，从前在学业上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错过的题目不会错第二遍，老师讲过的知识点只听遍就能牢记心中，运用自如。 所以，即使她早就计划着要将年少时喜欢过的那个人从脑海中剔除，先解除同居关系，避免天天见到她，清除掉相册里所有关于薄冉樱的照片，接着是声音和习惯，最后是名和姓。可是不得其法，那些时光里的人和事，如同被岁月打磨过的瓷器，愈发清晰光亮。 她在收到信息的那刻，就想起今年春末时，她在薄冉樱身旁刷到有关Valentine Eatery的推广视频，萌生出想去尝试的想法，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迅速对她表达支持，当下就说明要提前预约，到时请她去吃。 而她，也还记得当时那阵汹涌而来的心动。 她把薄冉樱关于友情的邀约自顾自转化成情人间的约会，那一整天的心情都非常好。 熟知，当真到了薄冉樱践诺的这天，已然物是人非。 南祈很轻地叹了声，摒弃掉脑中这瞬不合时宜的想法，窗外树影摇晃，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她朝外看了眼，护栏之外的天空阴沉沉，乌云过境，将夜色染得更深，树影摇晃的弧度变大，好像要下雨了。 莫名地，南祈有点忧心，对于唐恋的话题变得心不在焉。 她记起薄冉樱曾经发给她看过的巡演期间的所有行程安排，薄冉樱在明天应该还要在浙省录一期综艺节目，她是很负责的人，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影响工作，所以一定会按时参加录制，她今天本不该出现在临溪的。 马上就下雨了，薄冉樱不会在餐厅等那么久吧。 在微信说的那句会一直等她应当只是气话，激将她过去的手段。 南祈犹豫地想着。 天边轰隆炸响几声惊雷，线状闪电将光景映现得明亮如昼。 十分钟后，云层结束它的酝酿，噼里啪啦降下凌厉雨珠，在玻璃窗撞击出透亮的声响，染湿屋檐。 爱的副作用（1） 第102章 下雨后, 南祈的状态就开始变得不对劲，频频走神, 答非所问，整个人像是被一张不可名状的大网给笼住，遮住视野。 她的反常表现得如此清晰，唐恋自然瞧得分明。 她再想如何催眠自己都是徒劳。 远在别处的薄小姐依然能够牵引南祈的心神，为这场突临的暴雨担忧着她，有没有平安回去。 是啊，她早就知道南祈是个骨子里温柔且重感情的人, 会记住那些在时光里温暖过她的人，不会轻易割舍，只会分寸又得体地保持距离, 减少来往。 倘若南祈真得冷漠至极, 她当初也不会对南祈一眼心动。 唐恋心里苦苦酸酸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既是旁观者又是当局者, 什么都懂, 也都理解。 只是遗憾, 怎么她不是那个提前出现在南祈生命中的人，早早就和南祈认识, 发展感情？ 翌日中午，南祈想想还是不放心, 在午休时间前往餐厅，询问服务生是否记得某某时间段来某个桌号用餐的客人, 对方又是什么时间离开餐厅。 她问的时候心中并未存在多少底气, 餐厅每日进出用餐的人那么多, 服务生不可能记住每个客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刚说完几个形容词, 立刻就有好几个服务生出声，表示她们都记得那位特别的客人。 “你就是那位客人要等的……朋友吧？”因着餐厅的调性，服务生想说恋人，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可看到南祈也是女生，而她表现出的态度也不符合情侣之间的气氛，生硬换成朋友二字。 “她等了你很久诶，直到我们快打烊才离开，当时下了大雨，我看她脸色很差，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担心她出事，还给她借了把伞回家。” “对了，那位客人还有寄存一份礼盒在前台，说要是有人来找她，就把礼盒交还，我去拿给你。” 服务生去前台取来礼盒，郑重交付到南祈手中，声音不大地自语道：“我这可算是完成嘱托了。” “今天有空穿着职业装过来一趟，怎么昨天非工作时间就没空呢？让人等一晚上……” 南祈没不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议论，她看着掌心包装精美的礼盒，思绪早就飘去了远方。 她有点惊讶，原来薄冉樱昨天说的那句会一直等到她出现并不是气话，她竟真得等了那么久，到打烊时分才离开。薄冉樱很是个很怕打雷声的姑娘，从高中和薄冉樱熟悉起来开始，某次一起放学回家的傍晚，遭遇雷鸣电闪的暴雨，她就此知道薄冉樱害怕打雷的秘密，之后每个暴雨天，她都尽可能陪在薄冉樱身边，就算无法陪伴在侧，她也至少会给薄冉樱打一通电话，隔着视讯媒介，陪她度过雨天。 那么害怕雷声的姑娘，居然有天会在明知要下雨的情况下，还坚持到最后时刻，等到暴雨倾盆，不能不离开，才撑着把安全感为零的伞，一头扎进雨幕里。 南祈不敢再深想了。 她连忙打开手机微博，久违地在搜索框里输入那个名字。 她想知道薄冉樱是否顺利抵达浙省，参与综艺录制。 刷新网络后，看见几张网友发出的路透图，薄冉樱正在其中配合其他嘉宾做节目组颁发的任务，透过模糊的镜头依稀看出状态还不错的样子。 南祈悬起的心落回实处，她已经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收回手机，注意力放回到礼盒上，犹豫片刻，动手拆开包装，随着包装的袒露，其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她很熟悉的人的黏土小人。 那是——她本人！ 南祈呼吸急促几分，加快拆卸动作，将黏土本身彻底露出。 她再度确认，这个粘土人的原型，确实就是她。 只不过，不是现在的她。 而是十七岁那年，她经历向薄冉樱表白失败，短暂绝交后恢复朋友关系，固定每周末来到她家一起写作业，穿着简单的白t格裙，扎着单边侧马尾，上面挽着那年和薄冉樱一起购买的很流行的樱桃发绳，手里拿着本摊开的习题册，盘腿坐在地毯上，地毯还是薄冉樱家地毯的花色，栩栩如生。 仿佛时光回溯，她面前真得站着那个来自十年前，和她拥有相似眉眼的高中女生。 从黏土小人的独特性来看，南祈可是肯定，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黏土小人，极有可能是薄冉樱自己动手捏出来，后期上色，细节处理，全都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她收到一份缩小版南祈的生日礼物，不知南祈费时多久才做出来。 联想到薄冉樱从昨晚到现在的一系列举动，南祈的心情颇有些复杂，面对这份特别的礼物，她不知是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沉吟半晌，小心地把粘土小人包好，放回到礼盒中。 拎着礼盒回到律所。 下午，她和手下的几个律师一起开了场会议，讨论案件，耗费数小时。 她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推开门，看到袁锦倚在门边一脸期期艾艾，等候多时的模样。陷祝复 南祈整整因为久坐而压出褶皱的衬衣下摆，目露探询：“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不是公事，是私事。” 袁锦有些迟疑，示意南祈走到稍微隐秘一点的地方说话。 南祈不明所以，想到平日袁锦工作时从来都是认真谨慎地态度，还是朝袁锦暗示的方向跟过去。 作为暗恋过南祈，密切关注过她动向和人际往来的人，袁锦自然也对薄冉樱不陌生，暗中关注了薄冉樱的微博。 “南par，你有没有看新闻啊？”袁锦开门见山。 南祈摇头。 除去午休，今天其余时间她都在处理工作，没有关心今天有什么新闻。 “看来你果然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淡定。 她把视频播放给南祈看，同时说明情况：“卜狐视频在一小时前发布新闻，说薄小姐在录完综艺后身体不适，晕倒在演播厅，现场工作人员拨打120，薄小姐被送往医院救治，还不知道后续情况。” “其他一些新闻媒体，也在之后发布了同样的新闻。” 通过视频可以看出当时的情况很混乱，薄冉樱笑着拔下耳麦的那瞬间，就在众目睽睽中晕倒，不知是谁吓得尖叫，人群一阵慌乱，将薄冉樱的身影都给遮挡住。 南祈瞳孔震颤，听袁锦的说明更是心惊肉跳，恨不能穿过屏幕拨开那些围在薄冉樱身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的人群。 薄冉樱到底为什么突然晕倒？ 隔着天长地远的距离，南祈根本没办法知晓。 她直接拨通内线电话，通知助理替自己请假，订最快去浙省的机票。 助理为难告诉她：下午约了当事人，并且在之后几天也都有工作安排，没办法推辞，今天这个当事人下周就要出国，很难再协调时间。 作为律所合伙人，和律所最高级的律师，有时也很难临时休息。 南祈：“……行，我知道了。” 她脑中飞速运转，想到唐恋有位朋友是摄影师，现在正在浙省采光，而且和薄冉樱所在的城市恰好是同一座。 她不假思索给唐恋播电话，“恋恋，你那个朋友是不是？” 还未言明来意，唐恋就早有所料地温柔安抚：“姐姐别担心，我看到新闻后就立刻让未未去医院等着了，有了结果告诉姐姐。” 唐恋料到她会打电话，早早替她安排好。 南祈陷入良久的静默，忧虑的心情仿若被人妥帖地轻抚顺过毛，她真是被浸润在一汪春水里头了。 唐恋的温柔将她层层包裹。 “恋恋，你真好啊。” 她轻声。 “说什么傻话呢，薄小姐再怎样也是你的好朋友啊。”唐恋嗔她，声线灵动，仿佛爱屋及乌—— 直球（1） 第103章 在等待中, 唐恋朋友看望过苏醒后的薄冉樱，带来一个总体来说算好的消息。 薄冉樱是急性胃炎发作, 加上淋雨受凉没有得到休息就去参加工作，多重因素下才让身体超负荷运转，导致晕倒。 接下来只需要好好调养，别太劳累就行。 在这之后，各家网媒也都开始更新薄冉樱晕倒后续，和未未说得大相径庭。 知晓薄冉樱情况尚可，南祈放下心。 她心知昨晚那场晚来急雨还是给薄冉樱带来了影响, 雷鸣电闪，夜晚气息寒凉，薄冉樱又惊惧着雷声, 独自走完这一路, 一定受到不少刺激。 南祈想象不出薄冉樱昨晚的模样。 下班前，她给薄冉樱打了通电话, 表达几分关切, 让她听从医生嘱托, 爱护身体。 只是朋友间最稀松平常的慰问，那头却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说什么都连声说好，最后挂电话前, 她还期待又可怜巴巴地语气祈求：“那我乖乖听话的话，小祈可以看来看我吗？一下下就可以。” 南祈：“……年关, 工作忙, 抽不开身。” 拒绝三连, 也的确是实话。 她立身站在办公桌前，面前是窗几明亮的玻璃, 她握着电话，视线若有若无落在自己投射在玻璃上的倒影，一时无话，侧耳感受着电话那头陡然变得沉寂。 她默数时间，盘算着该挂电话了。 耳畔忽然响起女孩虚弱的笑声，“哈哈哈，我开玩笑啦，医生说我过两天就能出院，接下来的巡演，我可不能缺席啊，我要给这一年的自己交上满分答卷的，小祈也努力工作吧。” “护士过来查房，我先不和你说了。”薄冉樱急急撂下一句，她怕再多说一句，佯装出的笑声就会被发现。 她不该仗着主动打来的电话就得意忘形，冲动冒进。 薄冉樱挂电话的速度比南祈说话更快。 小年结束后，就快到除夕时节。 电视和商场屏幕里频繁投送春节相关广告，各大商超的背景音乐也都从时尚流行换成喜气洋洋红红火火的风格，超市挂满促销横幅，一波又一波的人趁促销来采购年货。贴春联，放孔明灯，从早晨到傍晚，烟花爆竹之类的物品在市场流通…… 周茹也用南皙做借口，问南祈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家里的年货和房间都已经整理好，随时可以迎接她回家。 南祈接电话的时候，唐恋就在她旁边，隔着听筒影影绰绰听到周茹的声音，她眼睛亮了一瞬，立刻窸窸窣窣挪到南祈腿上坐好，耳朵更贴近听筒，同时张开嘴用口型和南祈确认：“阿姨叫你回家过年啊？” 南祈还在回复周茹，抬眼分给唐恋一些注意力，伸手勾住唐恋臂弯，揽着她的身子更贴近自己，防止她滑落，同时辨认她的口型内容。 “我可能就待在临溪，不回去……” 周茹立刻失落地说：“皙皙很想你的，他说过年姐姐不回家，那这个年也没什么意思。” 说罢，她招手让南皙过来说电话，证明她所言非虚。 下巴冒出青色胡茬步入青春的男生，在母亲半哄半威胁的语气里走过来，不太好意思地启唇说出那句很想姐姐。 不仅南祈，唐恋也听得很清楚，她即刻蹙起莹白笔挺的鼻子，莫名就有种我亏了的感觉。 南皙是南祈名正言顺的弟弟，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叫她姐姐，好可恶。 她只想南祈是她一个人的姐姐。 唐恋为此吃醋一秒钟，决定减免一点下次见到南皙时给他买的礼物。 南祈辨清唐恋的口型，认出她说的是：回呗，为什么不回去？岱城，我还没去过诶！ 南祈张张唇，无声：你想去么？ 她这边一时没有声音，周茹狐疑：“小祈，你还在听吗。” 得到唐恋肯定点头的答案，南祈话锋一转，“我会回去过年的，带唐恋一起。” 唐恋也恰好转身，凑近南祈下颌，神采飞扬同周茹打招呼。 周茹短暂恍惚，原来刚才同南祈打电话的时候，这孩子就在南祈旁边啊。 她很快回过神，很容易就想起这个漂亮又周到的女孩子，心底很是喜欢，再者，通过刚才南祈决定的转变，都是因为唐恋，周茹就更喜欢了，言笑晏晏地同唐恋叨起家常，给她介绍岱城的景色和风俗人文……气氛一派热闹和谐，南祈直接把手机交给唐恋，自己则在旁守着，稳稳抱住女朋友，手指圈住唐恋的长卷发，沉浸式把玩，唇角不自觉牵起笑意，见到唐恋和妈妈相处得这样好，让她也对过年这件事生出憧憬。 二人商量后，定下回岱城的车票。 唐恋家那边，都知道她正在和盛祈律所的南律师谈恋爱，其中都不伐见过南祈的亲属，都对南祈印象极好。 听唐恋起了个头，说是要同南祈回她家过年后，都表达出欣喜赞成，并且用过来人的经验嘱咐她，去了不要给南祈添麻烦云云，能玩多久就玩多久啦，把南祈家人都拿下………言语间对唐恋信心满满，相信没有人能逃过唐恋存心想讨人喜欢时的攻势。 对于唐恋来说，这算是变相的见家长，她也蛮紧张的，从定下车票后，她就时时处于紧张和纠结的边缘，去找南祈拿主意，该穿什么风格的衣服，打听南父南母南皙的喜好，根据三人喜好分别准备礼物，这还不够，还得预备着给南家其他长辈赠送见面礼，见者有份嘛。 每次接受到唐恋的求给建议的情况，南祈会立即放下手边所有事情，认真给唐恋做参考，希望可以打消缓解唐恋的紧张，不想因为回家这件事，赋予唐恋太多压力。 唐恋却说，这都是甜蜜的负担，有些人想跟女朋友回家过年，都没机会呢。 说完又继续跑到衣帽间，去鼓捣她去岱城后的每日搭配。 南祈盯着她活力的背影，心头发痒，目送到她走进房间里，才收回目光。 其实她隐瞒了唐恋一件事，到现在也没透露给她。 她在和周茹说好回去过年之后，又避着唐恋告知过周茹一次，这次过年，她还会带着对象一起回家。 故意不说性别，只说对象，也是藏了点想给惊喜的心思。 或许是被唐恋的性格传染了吧。 听她这么说，周茹更高兴了，在电话那边就忍不住拔高嗓音，连声说着：“小祈谈恋爱了？！小祈谈恋爱了！谈多久了啊，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冉冉也没告诉我，他个子多高，做什么工作，你们怎么认识的……小祈你第一次谈恋爱，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啊，不要被人骗，轻易付出金钱和感情，把人带回来也好，妈妈也可以帮你把把关。” 她瞬间化身成政务中心的人口普查职员，扔过来一个又一个问题。 南祈轻笑：“这个啊，妈妈你等见到人再问吧，不过我猜那时，你的很多问题，不用问也有答案了。” 直球（2） 第104章 大年三十, 唐恋随南祈一起坐上开往岱城的高铁。 历经七八个小时，她们的位置降临到数千公里外的岱城, 脚下踩着的土地已经变成南方的一座城市。 唐恋心里莫名有种奇异感，她就这么来到了南祈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啊，像是来到她的地盘，南祈的身影曾在时光缝隙里穿梭过这座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街道，成为一个个相交或平行的锚点—— 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更进一步。 周茹领着南皙提前等在出站口，南祈她们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心里盘算着待会见到女儿男朋友要怎么进行开场白，从什么问题切入, 以便多方面考察对方人品性格，这可是南祈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谈恋爱，也是第一次把男朋友带回家啊！ 天知道她有多么激动, 以前总是羡慕邻居和朋友之间聊起各自女儿女的感情状况, 热火朝天的画面，她都只能默默待在一边, 无法融入话题。 如今, 她不再会是边缘人。 她和丈夫也不是那种非要盯着南祈结婚成家, 完成他们人生任务的父母。 只是觉得南祈表面上不提，但骨子里是非常孤寂的, 希望能有个人陪陪她，仅此而已。 可一年一年过去, 南祈从来不谈恋爱，甚至连喜欢的人也没有, 早恋频繁让各位家长如临大敌的青春期, 她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了……身边这么多年, 也只有薄冉樱一个关系最要好的朋友。 在她不报期望的时候，转机乍然出现, 本来以为无望的愿望忽然被实现，周茹连续好几天都高兴得睡不着觉。 这些天来恨不能把消息扩散到全村，全部亲戚。 幸好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紧绷着。 让她想起女儿自立独行，厌烦被人凑热闹的个性，忍住了只在自家小范围扩散，得知消息后，全家人都严阵以待，提前演练过要怎样对待女儿的未来伴侣。 走出站口。陷诸赋 唐恋朝着对面的方向用力挥手：“周阿姨！南皙！”先南祈一步看见周茹南皙二人。 南祈跟着循望，凌空对上周茹欣喜又疑惑的眼，仿佛在问她：“还有人呢？” 周茹连连朝她们身后看了几眼，确认没有发现跟在她们周边的年轻男人。 她的面前，只有一双容貌出色，各成风格的女孩。 说要带回家的对象，却是毫无踪影，周茹一方面狐疑这孩子该不会是拿她寻开眼，一面又更确定地认为，南祈不会是随意开玩笑的人。 南祈不露痕迹点点下颔，面色无异的收回目光，没有一丝心虚。 接收到南祈信号，周茹不死心，又兀自朝出站通道那儿张望过几眼，仍旧一无所获。 唐恋注意到，不由问：“阿姨还要等谁吗？” “没没没，我只是在想，待会该做什么菜。” 唐恋打消疑虑，掩去一路以来的紧张，语气清清甜甜：“阿姨一定做什么都好吃，您就随机在您的菜谱里挑选就行啦，姐……南祈平日里做的饭菜，我也都很喜欢吃。” 察觉失言，她急忙改口。 没有血缘关系却喊姐姐，难免会被敏锐的人多想，给南祈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她从之前，周茹过来南祈家时就发现，南祈对家里人是隐瞒了性取向的。 那她就不会在当事人还没对家里人和盘托出的时刻，就擅自暴露。 唐恋长得漂亮，嘴巴又甜，明亮有神的双眸真诚盯着人夸奖时，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刻意奉承的意味，只有打心眼里的认同。周茹被她哄得眉眼弯弯，欢喜溢出了眼睛，同时内心一阵嘀咕：南祈居然愿意经常做饭给你吃？她明明在对待自己吃饭这件事上，都没规律和健康过。 小祈对待朋友是真得很好啊，大概是小时候她和丈夫没有顾及到小孩子敏感脆弱的情绪，导致南祈很难去相信和在意别人，更喜欢独处，遇上唯二愿意相交的人，都是以真心换真心，幸好她愿意付出真心的人，都没辜负她的信任。 南祈对唐恋好的程度，让周茹想到南祈从高中就认识的好朋友薄冉樱，那时候，南祈身上还有一种小孩子独有的天真，她会不太高明地打着自己想吃酸野的幌子，企求她做上一大罐，让她带到学校里去。南祈一个人根本吃不完那么多，后来她去学校参加家长会，在属于薄冉樱的抽屉里，窥到那罐装满酸野的玻璃罐，那些奇怪的点全都有了答案。 南祈是为了朋友的心愿，才会找到她帮忙，制作朋友爱吃的食物。 回忆至此，周茹有点想可可爱爱，会挽着她的手撒娇的女孩子了。 可惜今年人正忙着，过年都没法回家，她只能在网上见到薄冉樱。 经过南祈的耐心建议和开小灶行为，唐恋通过个人喜好精心准备的礼物，很快俘获南家所有人，大家都对自己的礼物爱不释手，尤其是南皙，捧着手里最新款的游戏机，想镇定却无法控制的笑意从唇缝流出，落满整张脸，让白皙俊秀的少年看起来像是地主家的小儿子。 他叫唐恋叫得比谁都甜。 “小唐姐姐对我真好。” “小唐姐姐明年还想来我家过年吗？希望小唐姐姐可以和姐姐一直做朋友。”还有什么长在他心尖上的礼物，都一年，一年地砸向他吧！ 听到前一句唐恋还在笑，矜持道：“南祈想那我就想。”听到后面那句差点没维持住笑容，眼角抽搐，都想收回给臭弟弟的礼物了。 可不兴这样祝福啊。 祈祷姐姐和女朋友做朋友，是要下地狱的。 这幕落在南祈眼中，将自己代入到两个人的心境之中，简直忍俊不禁，清棱棱的眸子里浮现出清澈笑意。 她偷乐一会，走到唐恋身旁，伸手摸摸她绒绒的头顶，轻声：“别理会他。” 来自她温柔的抚慰让唐恋散去心里的那点不愉。 而后，南祈又走到南皙身侧，仿若故技重施般，手心朝着他的发顶，对他表达“关爱”。 接触到头发的第二秒，大拇指和食指屈起，揪住他一撮头发，并拢，向上拽。 发根与头皮分离的既视感让南皙控制不住哇哇出声，他立刻抬手护住头发，委屈争辩：“姐姐为什么薅我头发啊？” 南祈凉凉睇他一眼，松手放过，“自己反思去。” 南皙：“？？？不给点提示吗姐姐。”任南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哪里没做好惹来姐姐的揪头发攻击。 只能归结于南祈当时心情不好，就来找身边最有存在感的他麻烦。 小小惩戒弟弟一下，南祈牵着唐恋来到客厅，给她安排一把椅子，在她面前放下零食饮料，全都撕开包装，方便她伸手即取。 “我想吃那个，黄瓜味薯片。”唐恋惬意享受着南祈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动退化成没有自理能力的一岁小孩，对着距离超过她端坐时臂长的薯片呼叫南祈。 南祈替她勾过来，正要交到她手里，忽而瞥见女人新做的焦糖色美甲，改变主意，捻起一块没有破损的薯片送到唐恋唇边，唐恋顺势张嘴，从南祈手里咬走那块薯片，湿润的唇瓣堪堪擦过南祈指腹，带来一阵濡润的香甜，带动万千神经敏感跳动。 她是故意的。 南祈颤颤指头，看向作案完毕，宛若小猫一样得意洋洋的唐恋，正冲她抬高下巴，像是一株浓情的焰火玫瑰，不断释放着无人能够抗拒的吸引力：“好吃。” 她这样有意无意的撩拨，让南祈想亲亲她。 在老家这样一不小心就引发众目睽睽的条件下，带来别样刺激，不断冲撞着阈值和理智，想要不顾一切。 南祈用力忍住破笼而出的心绪，“那你多吃点。”慌乱把那包薯片都塞进唐恋怀里，起身挤在牌桌旁，假模假样观看着爸妈和亲戚朋友打麻将。 看到有小辈靠近，亲戚们都立刻从脑海里提起相同的寒暄词汇。 “南祈来了啊，叫你朋友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嘛，一个人在那边坐着都无聊，你也不陪陪人家，教她打我们这边的麻将噻。” 唐恋从中提取到自己名字，起身走过来，出声再度确认：“在说我吗？” “嗯，她们让我教你打岱城麻将。”南祈抬手帮唐恋整理略微松散的领口，唐恋配合变换姿势，方便她操作。 “那你就教教我嘛，我也想和叔叔阿姨们玩。” 躲不过唐恋的缠弄，南祈深深看着她，隐晦提醒：“你确定？她们都是个中高手，上了牌桌就是另一副样。” 唐恋肯定：“我要学。” 既然她要学，南祈就教她岱城麻将，从规则玩法讲到技巧和判断，毫无遗漏。 讲完这些，让她上网找机器人去实践。 玩了三局，唐恋三胜，自觉已然学成：“这岱城麻将也不难嘛。”向南家亲戚主动请缨，她要加入。 她表明想上场的表现后，立即有人让位，叫她去顶上。 她的出现像是给这间拉上窗帘后昏天暗地的房间里，注入一道明亮青春的色彩，让屋子里的光线都亮堂几分。 打过几局，唐恋从连胜成为了输家，输得没有还手之力，脸上也覆上一层灰色，语气丧丧的：“输了……” 机器人和老一辈的智慧比起来，差太多了，对她这个刚弄清楚规则的新人也是。 她遗憾退场。 南祈看不得她被打击的模样，伸手摁住唐恋肩膀，止住她起身的趋势，“别走，我教你打。” 唐恋疑惑，怎么教？在牌桌上教？ 她没注意到刚才赢过还很轻松的人们齐刷刷变了脸色。 新的一轮麻将开始，唐恋照例列牌，身体不太自然地僵直着，她能感受到南祈的鼻息就在她的颈部，南祈正倚着她，全神贯注看着她手里的牌，不发一言，竟是要现场教学的架势。 她捏出一张牌，正要丢出去，关键时刻被南祈拦住，从剩余的牌里抽出一张，扔出去，打乱掉对方预想中的胡牌。 这局赢得很轻松，一举把唐恋刚才输掉的钱都赢了回来。 “哇，姐姐好厉害！”唐恋转头对南祈耳语夸赞，高兴地把那沓钱都拢到自己桌前。 南祈对此却很淡定，示意唐恋再重开下一局。 从南祈接触到棋牌起，她在街坊里就是十局九胜的代表，能靠玩棋牌发家致富的那种人任谁到了她那桌，都会成为送财童子般的存在。仙祝福 好在她志不在此，平日里几乎不上牌桌，没料到今日她会为了替朋友出头，放弃低调，攻势凌厉，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钱包都要送扁了，面前的钱却是越摞越高，成为一座小山丘。 她好快乐。 “阿祈，收手吧。” “够了够了，再打下去桂叔回家得跪搓衣板了。” “你还能跪搓衣板，我呀，估计是连家门都进不去。” 亲属们都放下长辈架子，捂着空空的钱包，求南祈放过，表情里甚至流露出几分被高手碾压式欺负的不满，为什么欺负相差数个段位的他们？ 南祈对他们的花式请求充耳不闻，只顾唐恋的感受：“赢钱了开不开心？” 唐恋发自内心：“开心。” “想不想继续赢？” 唐恋看看小山丘，已经赢得够多了，被南祈宠爱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她也不想引发长辈们回家后面临的家庭惨剧，思忖后真情实意，故作高僧禅意十足地道：“我已经领先他们，太多了。” 南祈也笑，虽然不道德，但哄女朋友开心了，值得。 当然，她有在趁着唐恋没注意到的时刻，找到那几位长辈，把赢来的钱都还给他们。她今天忽然上场确实是对别人不公平，如果一开始就说明她会参加，那今天没有人会想和她组局，而他们能坚持下来，只是因为唐恋，是她的朋友，总不能真把人钱给赢光。 厨房里抽油烟机传出轰隆隆的鼓噪声，其中夹杂着几声碗筷碰撞和被辣椒呛到的咳嗽声，温馨又充满生活气的声音，隔着扇玻璃门，不远不近传过来。像是组成爱的音符。 “开饭了——”周茹举着锅铲，拉长尾音呼唤。 伴随她话音落下，立刻有人自动领取工作，纷纷去擦桌子椅子，拿出碗碟来端菜盛饭，大家围坐在一团，举杯庆祝，欢度新年。 收看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和主持人一起倒数：5、4、3、2、1，零点整，新的一年到来了，同时对身边人说：新年快乐！ 去年的一切在此刻被画上休止符，演变成新的回忆。 家里还有客人，周茹和丈夫都得睡沙发，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再分给唐恋。 他们不好意思地和唐恋来打商量，能不能将就一下和南祈挤单人床，或者安排出去住酒店，睡的舒服。 对于这样安排，唐恋一点异议也没有，还当场表示每天都和南祈睡单人床都可以。 床小，两个人可以挨得更近啊。 南家夫妇哪里懂得她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对她充满好印象，这个孩子，太善解人意了啊，每天和这样的人交往，南祈收获到的将全是正能量。 初一，南祈刚睁眼就闻到早饭香，是周茹在煮鸡汤面。 同时身体还有种越来越紧的束缚感。 低头一看，她整个人都在被唐恋用双腿和双手锁着，令她动弹不得。 唐恋睡得很熟，也不知梦到什么，紧缩着眉心，更加用力抱住她。 “恋恋，醒醒。”她轻拍女孩睡成粉色的柔嫩苹果肌。 女人在她轻柔的呼唤里悄然转醒。 她努力撑开厚重的眼皮，思维还有些迟缓，花费几十秒判断清楚人在哪里，又惊惧确认过南祈还在她旁边，终于放松。 她刚才做了个好可怕的梦，梦里，她正在和南祈举行婚礼，一切流程都走得很顺利，直到互换戒指，牧师宣布接吻的时候，意外发生，有人戴着面具闯入婚礼现场，拉着南祈就跑了，张扬横行穿过偌大会场，宾客们纷纷去阻拦，却无一成功。 她在那一瞬间就提裙去追那贼人，可是细高跟加上收腰设计的华丽鱼尾裙婚服，极大程度限制她的速度，她和贼人的距离被拉远，逐渐变成难以跨越的距离。 万分焦急之下，她直接脱掉高跟鞋，撕毁裙尾，衣衫褴褛又狼狈不堪地追赶。 跑出会场，来到街上，贼人径直前往前方一辆临停的黑色奥迪，她在对方拉开车门前纵身向前一扑，终于扯住贼人手腕，同时拂去面具。 面具跌落在地，隐匿在其中的脸也暴露在阳光下。 唐恋细看，登时有如晴天霹雳，那张脸，赫然是薄冉樱的模样！ 到了梦里，都要和她抢人。 直球（3） 第105章 吃过早饭。 南祈唐恋和南皙一起给周茹和南父拜年, 收获同等数额的新年红包。 唐恋像个小财迷，煞有介事地当着众人面把钱包收进行李箱的夹层里, 美其名曰是南祈妈妈给的发财费，意义重大，要保管起来不能乱用。 周茹笑着看看唐恋，又看看站在唐恋旁边不挪窝的南祈。 即便之前见过，这会也忍不住稀奇。 “小唐啊，你和我们家南祈到底是什么熟识起来的？不会被她冻到么？” 唐恋回忆起她刚见到南祈时一眼动心，接着强势进入南祈生活里, 进行各种机缘巧合的偶遇，强行与她认识时的种种，再到现在成为亲密的恋人关系, 就像是一本先婚后爱的爱情小说, 让她想一想都嘴角发甜。 那些属于她们感情升温的事件，却是不太方便讲述给周茹听了。 于是她只配合周茹的玩笑话道：“南祈是冰那我就是火山了, 再坚硬的冰块扔进火山里都是会被融化的, 南祈休想冰到我。” “哈哈哈哈哈, 小唐还挺有幽默天赋。” 唐恋不置可否。 她眼瞳转了转，想到什么, 悄声对周茹道：“阿姨，你问了我这么多, 那能不能也给我讲讲南祈的事情呀？我们组织互换情报？” 周茹被调动起心思：“听起来有特工的味道。”像她最近追的抗日神剧，每周末晚上7:30播放两集, 今天是工作日, 没得看。 她也低声回应：“我想想哦。” 关于南祈, 有什么要特意说明的呢。 唐恋想了解的南祈，大约是参加工作之前的南祈吧。 她思忖几秒, 提议：“你想不想看南祈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一些经历的小故事，可能你会感兴趣，我都讲给你听。” 唐恋自是答应，甩掉南祈，嘱咐她不准跟过来，便跟在周茹身后，施施然走近书房，听周茹讲过去的故事。 入目所及先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奖状，都是南祈学生时代获得的荣誉，铺陈在墙面上，连绵成片。“三好学生、”“xx学年期末考试年级第一。”诸如此类。 角落里还放置着一些她小时候玩过的排球，玩具。 唐恋走近那面奖状墙，从记载最初年份的那张奖状开始看，一张张掠过，像是重走过南祈惊艳过的时光。 在她欣赏奖状的时候，周茹找到几本薄薄的相册，摊开在书桌，呼唤唐恋过来。 相比较只有文字的奖状，当然是南祈小时候的模样更让唐恋感兴趣。 她立刻转回身，看向周茹根据拍摄年份打开的第一本相册。 扉页，是南父用黑色钢笔写下的寄语：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再之后，就是南祈的童年照。 第一张照片有点出乎唐恋意料，她以为看到的会是刚满月或者是周岁还是小娃娃时的样子，没想到已经初长成的模样，穿着身鹅黄色连衣裙，背着小黄鸭的小挎包，头发编成精致的鱼骨辫，辫子四周夹了几颗彩色的小抓夹，这副打扮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个甜滋滋的奶黄包妹妹，咬一口内馅儿都是甜的。 双手分别被周茹和南父牵着，指头攥得很紧，眉宇间有点深沉和忐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年幼的她，感到复杂的事情，大体表情是放松而开心的，透过相册传递出无限的可爱和甜美。 她小时候，竟然是走甜美风的。 “南祈也太可爱了吧，她很像是那种在爱里长大的小公主诶，每天都被打扮得精致漂亮。” 周茹脸上露出认可之色，其中还带了点心虚。 南祈的确是特别漂亮，又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足够夺人眼球。 当时她和丈夫去福利院，想领养合眼缘的孩子。 表达出领养意愿被生活老师带去和孩子们互动，其他孩子们都在配合她唱歌，玩游戏，争先恐后表现自己，只有南祈安安静静，待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对于领养一事，处于佛系状态，浑身透露着一种无所谓，我人就在这里，看也看了，做什么决定都随便你。 那么多人里，周茹一眼望过去，给她留下最亮眼印象的就是南祈。 只一眼，目光交汇的瞬间，南祈的眼睛传达出很平静的情绪，没有一丝憧憬与期待，只剩下平静，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要领养南祈，做她的妈妈，让她成为幸福的孩子，时刻享受爱与被爱。 可她没有做到始终如一。 在同时拥有两个孩子，面对更加弱小的亲生孩子时，她疏忽了对处于青春期南祈的关心和照顾，把太多的心力都投入在南皙身上，等醒悟过来时，南祈已经过完最敏感的青春期，独立长大，性格也悄然无形发生巨变。 像是一列开始运行的火车，在途中因意外而改道，想回到正确的路线上，已经是痴人说梦，无能为力。 “小祈是特别可爱，小时候她每天都会跑到我们房间表白，自称小祈最爱爸爸妈妈，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也最爱她。” 唐恋被萌得拍大腿：“哎呦，有这么一面真是没想到。” 她又继续翻着照片，听周茹说，南祈不怎么爱拍照，经常看到有人举起相机时，发现自己正在拍摄范围内，就会起身走开，走出镜头才作罢， 唐恋翻完所有相册，正如周茹说得那样，南祈十岁左右留下的影像是最多的，并且始终是笑着的，或者对镜头肆意做出搞怪的表情，而再长大一些，南祈的照片开始骤减，并且再也不会做出夸张的表情和对镜头满满互动感的样子，整个人气质都发生明显改变，周身透着疏离感和冷静，气质很像是步入到都市里工作的南祈，潦潦几分钟翻过，用比一开始缩水几倍的时间，唐恋就看完了南祈所有留存在家里的照片。 她好奇询问：“为什么高中之后，南祈的照片就少了那么多啊？而且气质也变化特别大，从小甜豆变成清冷冰山。还有南祈更小时候的照片，我没有看见，阿姨是忘记拿给我了么？”她的眼眸里塞满好奇和不解。 在她这句话问出口后，房间里的气氛忽地凝固，仿佛时间的流速都被暂停。 周茹默了默，面上登时染上几分沉重，犹豫好一会才起头：“小唐，南祈有没有同你说过……她是被我们领养的孩子……” 唐恋惊愕当场，摇头，听完周茹下文。 很多事情周茹没有特意说破，但唐恋稍微转念想一想，就足够她推断出事情全貌。 “南皙是你们在领养南祈之后怀上的亲生孩子，和南祈并不是亲姐弟，南祈小时候会变得那么没有安全感，敏感脆弱，都是因为你和叔叔并没有履行永远关心她，照顾她的承诺。她当时已经十岁，有思考能力，不是吃完糖就会忘记不快的年纪，已经能够记得你们认真说过的话，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重复询问，提醒你们记得诺言啊！每一天，她都在述说心声，说她最爱你们，但你们，早就不是最爱南祈了！” 她的语气，铿锵而有力，像是利剑刺入地面，扬起一阵飞尘，气浪裹挟着尘泥弥散。 如果可以，她真想乘坐时光机，抱抱在妈妈添了宝宝后，忘记去学校接她放学，只能在学校里等暴雨停，最晚独自离开学校的南祈。 告诉她别怕，唐恋来接你了，属于你的光都在后面，千万别为了眼前而难过。 周茹在唐恋清晰的质问里，一点想要辩解的心都没有。 她只是讷讷低诉：“我真后悔……” 她和丈夫，都不是合格的父母，要是……领养南祈的不是他们，而是其他夫妻，小祈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吧？ “幸好，小祈很幸运，遇到你和冉冉这样爱护她的朋友，也终于让她不那么孤独。” 唐恋听得牙酸，不想自己的名字和薄冉樱排列在一起，她只想排在南祈旁边，不管是姓名还是个人。 “对了，我还有小祈高中的录像带，你要不要看？”周茹忽然想起什么，一阵翻找，找出闲置多年的相机，充电开机，调出其中视频。 唐恋当然要看。 她守着相机，等到它充满电开机，确认里面的视频没有损坏，还能正常播放，她的运气很好嘛。 周茹播了个开头，看到前面模糊的几秒就想起这段视频拍摄的时间和内容，这么有纪念意义的视频应该放在大屏幕上观看，只用相机屏幕来看，实在太降低观看体验。 她把视频传送到电视机上，通过大屏播放。 索性一家人都来看，就当是回忆往昔了。 当年的像素还不够高清，周茹的手也不够问，模糊的画面晃动了十几秒，才恢复平稳，幕布上红色led字体浅浅浮现，仔细观摩能够判断出其上写的内容。 岱城一中第七届艺术节…… 主持人正在报幕：请欣赏高一八班南祈、薄冉樱带来的《玉生烟》。 那一年，国内国风女团七朵组合的歌曲传唱度还很高，很容易就能听到耳边响起熟悉的旋律，校园广播和街边商铺都会播放她们的歌。 南祈和薄冉樱周末出门的时候，薄冉樱的耳机里都会播放七朵组合的歌曲，分给南祈一半耳机，她放什么，南祈就听什么。 她认识这个组合，就是从薄冉樱开始的。 有时候薄冉樱不带耳机出门，和南祈聊天时自然哼着歌，听得久了，南祈也记得歌词，有天她不自觉地接唱薄冉樱之后的歌词，唱完一整段停下后，转眼对上薄冉樱赞赏惊叹的神情。 “小祈你唱歌也太好听了吧！该不会是什么隐藏的七朵组合在逃成员？” 南祈脸热了热：“你别乱说。” “才不是乱说。”薄冉樱接着怂恿：“今年的艺术节，和我一起报名吧，就唱跳《玉生烟》，你唱歌我跳舞，我有预感一定会非常具有观赏性的，祈樱搭档，一中无敌！” “我……”南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认为薄冉樱是和她关系好，才会拥有滤镜，自动给她唱歌水平向上升几阶。 薄冉樱再度添火：“你在台下看我跳舞那么多次，还没有在台上见过我跳舞的样子吧，是非常不一样的感觉呦，怎样，要不要试试？” “我们班长参加全国竞赛，在国旗下，在礼堂里发表演讲都惧场，开辟一下新战场也是很寻常啦。” “去吧去吧，我想和小祈共同完成一场演出~” 薄冉樱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撒娇，还不待她使尽浑身解数，南祈就被磨得投了降。 该怎么攻略她，薄冉樱最在行了。 胆小鬼（1） 第106章 主持人报幕结束, 灯光熄灭，舞台陷入短暂黑暗。 大约十秒钟之后, 袅袅烟雾自台下升起，昏黄色灯光打开，南祈薄冉樱皆着一身旗袍，款款而行，步履生花，宛若从古画中走来。 幕后人员早就在那黑暗的十秒钟里，将一架古琴立于舞台。 薄冉樱手执一柄瓷青双面苏绣团扇, 倚在古琴边，发髻边步摇随风微微晃动，像是蝴蝶落在花心, 振翅欲飞。 南祈则坐在古琴前, 素手拨弄琴弦。 缥缈琴音从她手心流泻，如空谷幽兰。 她启唇, 轻轻唱着那句：一缕烟眷眷, 不似恋青山。开在磐石间, 原是玉生烟。 薄冉樱在她的歌声里，翩翩起舞, 两人好似融为一体，歌声与舞姿的交织, 和谐又美丽。 唐恋听到台下有人在呼唤南祈和薄冉樱的名字，层层叠叠, 不止一声, 也不止一人。 “南祈——”、“薄冉樱！！！”、“好漂亮！！” 周茹怕她不清楚其中深意, 在旁做注解：“南祈当时是年级第一，又是学校里同学们私下封的校花, 一心只爱学习，从来没有登台表演过，薄冉樱在学校里人气一直很高，周围几所学校甚至都流传着她们的名字，所以她们出乎意料的合作，在当时震惊全场，我的耳朵都要被她们的应援声给震聋了。” 回想起当年的盛况，就像才发生在昨天，那么生动而热烈，周茹面上浮现笑意。 唐恋沉默看向屏幕，目不转睛。 目光落在两人样式相近，图案有所关联的旗袍；默契的对视里；舞台互动时的肢体接触；少女羞涩婉约的小心靠近…… 气氛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算不上纯真的友谊。 两个人看上去好配好配，倒像是借着这场舞台，光明正大谈恋爱。 这场录像只有六分多钟，除去表演，还录到了闹哄哄的观众席，有人不停嚷着没听够，再来一首。 唐恋却看入了迷，她从周茹手里获得视频控制权。 进度条终止在最后一秒，她迅速点击重新播放，如此反复。 南父二人自然是百看不厌，没想到唐恋竟然也能耐着性子反复观看，他们感到惊奇。 在一起久了，南祈拥有可以迅速捕捉到唐恋情绪变化的能力。 轻易感受到唐恋的情绪变得低落。 她当即屈身向前，用半个身体挡住爸爸妈妈的视角，勾住唐恋的手指，慢慢地包裹住她整个掌心，轻声：“怎么一直在看。” “要不我给你提供新物料？现在想听什么歌，我都唱给你听。” 掌心触到南祈温热的手，唐恋心坎颤了一下，感觉从骨头里窜起的凉意被压制住，随之而来的是温暖，有人为她燃起一簇炭火。 她听到南祈的话，明白南祈想表达的意思，她们也可以共同创造出新的，特别的回忆，不用执着于过往。 可是……可是理智无法理清她此刻浆糊般的脑子，她被想象中的藤蔓围挡住，找不出破解的从出路，只能越陷越深。 明明她正紧紧握着南祈的手，是真实的，有温度的。她却仍觉得像握着一把抓不住的沙，任她如何努力，最后的结局都是离开她。 她只是趁着时光的偏差，暂享一段拥有。 于是她没有回应南祈的主动。 第二天，岱城落了雪，和临溪那场雪不分伯仲。 地面很快累积起一层厚厚的积雪。 附近的孩子们全都欢呼着出来玩雪。 南皙这个年纪，也无法忍住打雪仗带来的诱惑。 但他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打雪仗要人多才好玩，这么厚的积雪，玩上一天都没问题。 他想和南祈一起玩，又知道南祈不喜欢被弄脏的感觉，玩完雪后要洗澡要换衣服，肯定不会答应他。 于是他第一个邀请的人，是唐恋。 他莫名有种笃定，如果是小唐姐姐开口，就算是觉得麻烦，姐姐也一定会同意。 他的计划成功了—— 不过一会，南祈就全副武装出现在他的房间，表情很冷，声音很凉：“不是要打雪仗？走吧。” 南皙：“呜呼！” 他快乐地叫出声。 姐姐冷漠又有什么关系，她还是出门陪他了啊。 虽然大部分时间里，南祈都和小唐姐姐黏在一块，要么一起给雪人做造型，要么互砸雪球，都是那种一捏就散，看起来很不实用的雪球，要么忽然倒在雪地里，将积雪印出两个等比例人形坑，默契且可恶地不带他玩。 玩也得有节制，冰天雪地里，玩久了容易生病。 周茹掐着时间叫停孩子们。 南祈洗过澡，换了身衣服，被周茹神神秘秘带到一边，忍不住问出她好奇已久的问题：“小祈，你过年前说要带回家的那个对象呢？怎么这次回来没见到，后来也没再听你提起过了呀？” 后来的我们（1） 第107章 周茹一本正经苦恼的样子, 眉眼间笼着点小心翼翼，唯恐问到她伤心事惹她难过的愁思, 成功取悦到了南祈。 她没忍住，唇边溢出浅笑。 “还谈着，没分。” 她拣着周茹迫切想要了解的消息说明。 周茹果然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心中最大的石头落下了，女儿的恋爱很顺利，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遭遇情伤。 很快, 其他的疑问跟着凝聚在嘴边。 不待她开口，南祈就桩桩件件向她说明。 “对象我也带回来了，只不过, 她不是你想象中的男朋友, 而是我的女朋友，我真心喜欢的人, 你之前来临溪也曾见过的。”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平静, 没有慌乱, 没有紧张，从容不迫, 只是在叙述事实。 面对情感问题时，她其实从来都不是逃避的姿态。 从年少时发现自己对好朋友薄冉樱产生特殊的感情, 确认对她是无可替代的特别心意后，她就选择告白, 向对方说明这份心情, 并在之后展开追求, 绝不会藏藏掖掖。 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她就会紧紧抓住, 不轻易放弃。 她这番话音落地，威力堪比彗星撞击地球，打破周茹几十年的人生认知。 她僵在当场，久久才回神。 恍惚想起年前和南祈通过的那通电话，那时她也像现在这样好奇，询问女儿对象的家世，工作，相识过程，当时女儿并未回答，只说等见面后就会有答案。 的确如此…… 那些问题的答案，她早就知道。 “你怎么会喜欢女生……小唐的家人，也知道你们正在谈恋爱吗？” 周茹讶异又震惊，思索过后，却又觉得这样挺正常，原来小祈单身这么就除去没有碰到喜欢的人外，还有喜欢女孩子的原因。 难怪在荷尔蒙旺盛，最容易早恋的青春期，小祈没有和任何一个男生交往过密过，根本原因在于性别不对嘛。 南祈点头，“知道的，恋恋很早就带我去见了她的家人和朋友，认识她的人也都认识我。” 她给周茹讲年少时发现自己性取向异于大众的迷茫，到坦然接受的过程，还讲第一次喜欢的女生，隐去薄冉樱的信息，给她科普同性恋相关。 这不是病，只是一种正常取向。 她如今轻描淡写，周茹却能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女儿自我认同的过程必然很艰难，复杂，而她没有倾诉过分毫，都选择了独自承受。 她听得难受又自责，如果自己当时，能多关心小祈一点就好了，不至于让她独自面临这种压力。 幸亏小祈当年有交到朋友，也有在好好长大。 “小唐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成年人，都懂得分寸了，妈妈原先不知道女生和女生之间也可以谈恋爱，也不了解和异性恋之间有什么差异，但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应该会更加包容彼此，照顾彼此吧，妈妈也只当自己又多了个女儿，真好。” 周茹接受了这件事，并且飞快把唐恋纳成南家的一份子。 不过，尽管知道唐恋和南祈谈恋爱已是既定事实，她还是好奇心爆棚地提了一句：“小祈喜欢女生的话，怎么就没和小冉在一起呢？你们认识了那么久，就没产生一点火花么？”那可是形影不离的十一年啊。 “说起来，今年过年，小冉没有回来，感觉家里怪冷清的。”周茹想到去年，前年，大前年，往前推的每一年，薄冉樱都会特意来给她和丈夫拜年，今年却缺了席，她很不习惯。 今年零点跨年的时候，她接到过薄冉樱的电话，薄冉樱在电话里向她问好，祝她新年快乐，说完这些语气明显留恋。 可当她问道要不要叫南祈过来接电话时，薄冉樱立刻就拒绝，没有任何犹豫，实在反常。 听到周茹直中靶心的疑惑，南祈心口骤然紧缩，喉头也窜起苦意。 周茹只是作为看客，好奇故事是否有过其他旖旎展开，可作为当事人，这句疑问像是钩子，瞬间把她拉入过往那么多求而不得的痛苦瞬间，一幕幕碎片，恍惚经过，苦涩心酸重新弥漫。 刚才说了那么多，现在也没什么好藏的。 她便直白说道：“我说过对她的感情，但人家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和恋恋很好。” 她变相承认，薄冉樱就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但也只能如此。 以后和她续写人生故事的人，不是薄冉樱。 “你是说小冉不喜欢你，拒绝了你的表白？” 南祈轻嗯了一声。 唔……周茹倒是对此表示怀疑，她总觉得，薄冉樱对南祈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但这时候多说已经无益，成年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反正，小祈跟谁好，她就支持谁。 “哎呀！我刚还给小唐看了你和小冉的录像带，在旁边讲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她不会为此生气和你吵架吧？！！”周茹突然想起这段时日她在唐恋面前恍然不知的奇葩表现，立刻陷入“我真该死啊”的懊丧境地。 她怎么能当着唐恋的面，一直讲南祈和薄冉樱之间的事呢？让人听了心里起疙瘩，多不合时宜，以后要改正。 南祈在周茹这边袒露了她和唐恋的恋爱关系，南皙和南父在之后也从周茹口中了解，经历同款震惊后，都欣然接受，把唐恋当做家人对待。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南祈唐恋平稳顺遂地度过了第一个年头。 这一年，她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周围的朋友和家人们都旁敲侧击问过几次，要不要考虑定下来，份子钱他们随时准备着。 于此，南祈是心动的，她有和唐恋商量过，唐恋说暂时不考虑结婚，她还是想和南祈多享受一些恋爱时光，在她觉得足够了之后再提结婚的事情，南祈尊重她的意见。 薄冉樱也在这一年里淡出她们的视线，事业发展得风生水起，又拿了几个重要奖项，前往世界各地的舞台跳舞，有好些知名网游邀请她表演游戏人物专属舞曲，薄冉樱在她的领域闪闪发着光。 她和南祈处成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 南祈会在看到薄冉樱获奖的报道后，真心恭贺她，提醒她注意休息，避免劳累。 薄冉樱也仅仅在国人耳熟能详的传统节日里，偶尔问起南祈的近况，仿佛渐渐放下了对南祈的执念，不再去钻牛角尖。 她们都在没有对方参与的生活里，过得很好—— 有时，在唐恋不忙的情况下，南祈会准时离开公司，把文件带回家中加班，唐恋则会和她待在一个空间里，坐在南祈伸手就能碰到她的位置，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避免打扰南祈工作。 她又能时刻注意到南祈的状态和需求，南祈常常会在口渴时发现，桌案前已经了有了一杯温度合适的水，在感到脖子酸痛时，一双柔软的手穿过她的肩颈，替她戴上颈托，对她说：“不着急的话，休息一会吧。” 她转身，揽住唐恋纤细的腰肢，选择从女友那获取能量。 唐恋用力抱紧她，绷紧足.尖，配合她的索取。 获取完能量，南祈深吸口气，替唐恋拢拢微潮的发，精神百倍地继续处理工作，效率比刚才提高许多。 唐恋还在平复自己的呼吸，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揪着东西，现在还在发抖，缓了好一会才恢复如初。 她打开漫画app，登录作者后台，查看评论区里粉丝的留言，一页页往下翻。 她很喜欢看留言，每次发布更新后，都会定期登录后台一一查看。 因为会关注这部记录恋爱日常漫画并且留言的粉丝，都在真诚祝福她和南祈的爱情，每每看到这些，她的信心就会更多一分，有效治疗她的精神内耗。 她手指忽地一顿，在众多高呼好甜，嗑到了的留言中看到特别的一句话。 [什么时候结婚？想看婚后生活了。] 婚后生活…… 这四个字太美好，像是开启美梦宝盒的钥匙，打开宝盒就会收获美好未来。 她想到南祈曾经跟她认真商讨过结婚事宜时令她心脏怦然的时刻。 她也很喜欢，很盼望啊，在脑子里无数次幻想过她们的婚礼，南祈穿上婚纱，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与她互换戒指时的场景。 她们的婚礼一定要很盛大，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炫耀之心，她要告诉好多人，她结婚了，妻子是南祈！是她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人！ 唐恋点击那条评论，循着心绪冲动回应：快了。 恰在此时，南祈也合上电脑，完成了工作，像年年那样蹭到她旁边，主动沾染她的味道。 唐恋心念转动，偏头贴贴南祈饱满的苹果肌，打开手机上某个视频网站，连接上电视机的无线网络，“要不要看会电视？” “好啊。” 南祈捏捏唐恋垂落到她胸口的头发，答应了。 和唐恋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从不会有无聊的时刻。 唐恋搜索到想看的内容，点击播放。 视频开头是一段激烈的鼓点，接着是首曲风很自由的歌曲，搭配走秀的舞台呈现。 她选的是国外一家高端服装设计品牌在米兰的一场秀。 这家品牌偏爱设计夸张又优雅的礼服，善于选用令人眼前一亮，又让人禁不住叹服美丽的颜色，风格和审美都很大胆，充满灵气，每次的秀，都会得到许多女孩子喜欢，大抵都希望能拥有一件突破自我风格量身定制的漂亮裙子，哪怕它不日常，价格昂贵，也想拥有。 “想看秀。”在视频播放之初，怕南祈觉得突兀，唐恋欲盖弥彰说了一句。 南祈倒没怀疑什么，待在唐恋身旁，认真看秀。 很快，略显随意的目光被视频那些漂亮瑰丽的裙子吸引，眼眸里逐渐露出迷恋的光，紧紧锁定着裙身。 南祈在看裙子，唐恋在看她，捕捉到她眼底被什么所吸引的光时，就会去看看屏幕，找寻得到南祈所青睐的裙子长什么模样，存在哪些细节，拿起平板，打开绘图软件，一点点在画布上勾勒。 她在画凌乱的简笔线条，南祈偶尔扫一眼，看不清她在画什么，只当唐恋在记录灵感。 唐恋的收藏夹里，有一个系列名为秀场合集，里面罗列了近十年来的各大时装品牌的秀，足够看到南祈眼光缭乱了。 她在播放设置里，打开了自动连播。 越看，南祈越是心旌摇曳，兴趣被调动而起。 和唐恋在一起的这一年多，她也或多或少沾染上点女友洒脱的个性，于是在此刻脱口而出：“要不我们去现场，真实地看场秀吧？我想近距离体验下美。” 隔着屏幕看都惊艳到如此地步，南祈太想知道，现实又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接受到讯号，唐恋立刻登录国内外各大网站资讯开始查询，片刻后，说道：“下个月十七号，米兰会举办时装周，我们可以先去周边国家玩一圈，之后在启程去米兰，正好也有段日子没有出去过。” 唐恋向来高效，言谈间把两人机票都订好了。 她们也不用担心护照和签证的问题，护照是早就办好的，至于签证，她们资料齐全，手续齐全，其他国家都会通过。 接下来她们只需要在出发前，处理好手头工作，将余下的时间都用来享受轻松惬意的旅行就行。 南祈已经开始去摆弄家里的相机和镜头了，她喜欢摄影，也想把时装周那些天的所见所闻全都记录下来。 唐恋还记得方才南祈观看视频时眼睛的落点，趁着南祈不在身边，更加从容且仔细地在画布上增添亿点点细节，勾勒出婚服雏形。 在这一个多月的等候里，唐恋受到漫画评论区粉丝留言的激发，打算手绘一个她和南祈的恋爱pv。 静态的表现始终不如动态来得生动。 她希望南祈拥有最好的。 她加班加点，仿佛给自己布置了任务，终于在时间的节点到来之前，制作完pv。 她把漫画里画过的重要事件都加入到pv里，内容截止到漫画同步更新的那一话，打算看完时装周之后，再接着填充内容。 到时候，她也能根据南祈在现场的反应，制作出更符合南祈喜好的婚纱。 唐恋对这趟旅程赋予美好期待，南祈也一样。 时间在她们的期待中，仿佛加快转速，呼啸而过。 两人顺利登机，第一站是英国格拉斯哥，她们在格拉斯哥大教堂前亲吻，惊动落在她们附近觅食的白鸽，在夜晚相互依偎，欣赏宁静的河流。 之后又去了维也纳、巴塞罗那…… 最后一站是摩纳哥。 之后她们就要赴往米兰，完成这趟旅行的初心，观看时装周的盛景。 两人都很享受这趟旅途，她们亲密又肆意地在欧洲不知名的街头，出格拥吻，拍下许多张热烈搞怪的照片。 唐恋说又能做一本新的相册集。 南祈有感而发：“那再做一本时装周限定相册集吧。” 唐恋欣然应允。 她们都太开心了，开心到可以自动屏蔽不如意的人和事。 是以，当她们在摩纳哥，与只身一人的薄冉樱不期而遇时，唐恋都能维持淡定，同她打招呼。“嗨，薄小姐，好久不见。” 南祈也暂停同唐恋的嬉笑，问薄冉樱怎么会在这里。 据她所知，薄冉樱在摩纳哥并没有演出。 薄冉樱拢了边耳边散落的发，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环在南祈腰间那双不属于她的手，扬起明媚笑脸，“受朋友邀请，过来看赛车比赛。” 她朝着一个方向，偏了偏脑袋，示意赛车正在那里进行。 夕阳斜下，紫霞渲染，在薄冉樱侧脸投下健康漂亮的剪影，让她看上去自信，骄傲，充满活力，状态比去年那会好了不少，又回到了那个天赋出众的芭蕾舞者形象。 南祈猜到薄冉樱的朋友可能是她在做博主时认识的同圈子里的其他博主，她曾在聚会结束，接薄冉樱回家时，远远见过几回。 “你们接下来没有其他事的话，要不要一起来看？今天是半决赛，赛道难度高，很有观赏性。”她没报什么期望的邀请，能偶遇已经是幸运了。 为了避嫌，也不想再引起南祈的反感，薄冉樱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南祈了。 由于长期吃辅助治疗失眠的药物，她的记忆力变差，不记得日期。 但她会把吃完的空药盒都收集起来，在上面用马克笔计数。 遵医嘱，一盒药能吃五天，一个空药盒代表五天没有见到南祈，她家里，已经积累起几摞高高的空药盒，代表着很多失眠和想念的夜晚。 她慌乱掩饰着眼底的思念，贪婪注视着南祈的面孔，拼尽全力记录在心底。 她想，之后的赛车比赛无论再刺激，都不会掀动她心底波澜了。 因为早早有人住了进去。 南祈唐恋对视一眼，婉拒了薄冉樱的邀请，薄冉樱没有强求，只像普通朋友那般寒暄，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饭。 回应她的，也是千篇一律的说辞。 好啊好啊，那是当然。 谁都没当真，就此分别，各自去赴约。 翌日，南祈二人在商场吃完午餐，计划下午再去艺术馆看看最近的展出。 这是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午后，有着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绵软洁白的云薄薄一层，悠然飘荡在天际，阳光耀目，在空气里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行至大门前，唐恋隔着玻璃看到外面被晒得透亮的沥青地，拦住正要随她往前走的南祈，率先出去，“你就在里面别动，我去拦计程车，好了你再出来。” 她都这么说了，南祈便没有再动。 唐恋放心走出去，皮肤猛然接触到阳光，体表温度飞速上升。 经过体验后，她更加确定没叫南祈一起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一个人被晒总比两个人都被晒要来得好。 她需要从广场内测一直走到边缘，城市规划好的打车位置，才能够顺利打到计程车。 她顶着烈日，走到指定位置，专注顶着道路两侧，不时穿行而过的车辆，想尽快打到车，别让南祈久等。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等了好一会，都没看见空置的计程车。 每辆经过的车，其上都载着乘客。 她今天运气实在太差。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焦虑感萦绕在唐恋心头，让她没办法平静，这股心情来得莫名，像是提示和警醒。 不过顷刻，她开始感觉到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 脚在晃，身体也在不受控地晃，世界一片天旋地转，她匆忙拉住离自己最近的站牌，站稳身形，却又在下一瞬，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耳边传来一阵惊叫。 地面铺就的水泥石块正在凹陷，崩塌，原本干净整洁的道路塌陷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 到底，发生什么了？ 唐恋脑袋很晕，她能看清眼前变化的一切，却无法判断原因。 跌倒之后还想爬起，可周围很快落满阻挡她行动的东西，她瘫倒在地，不断爬起想挣脱那对束缚着她的障碍物，返回确认南祈是否安全，可她的力气在大自然面前实在太有限，根本无力挣扎。 等候在商场大厅出口的南祈，还想不到几分钟后，这里就会发生一场意外。 等唐恋叫车的中途，南祈还在搜索艺术馆出展的相关讯息，提前做功课。 她全神贯注，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发出不可忽视的动静。 她只当做没看见，没听见，心无旁骛。 门框颤动，代表又有一个人走进商场，经过南祈身边。 南祈照常没理，但这次，本该推过门就头也不回直奔店铺shopping的人，居然停留在原地，迟迟未有下一步动作。 身形倒映在玻璃门上，透出模糊的影子。 南祈眨眨浓密羽睫，疑惑抬眼，迎面对上面露惊喜的薄冉樱，正俏生生立在她面前，语气欣快地和她打招呼，“小祈！好巧！” 以为昨天见过就很难再见面的人，居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下一个拐角，像是上天的垂怜，分给她一点点失眠数月的奖励。 她朝南祈身后张望，并未瞧见意料中的那个人。 见到薄冉樱，南祈也是一惊，她抿唇：“你……” 薄冉樱已经自顾自解释起来，“我刚和朋友们在对面那家电影院看完电影，出来远远瞧着像是你，就过来碰碰运气，想着可能是我太想你了出现幻觉，又想着我们就在一座城市，刚好就真的碰到了呢？” “二分之一的概率，我赌对啦。” “嗯。”南祈一怔，下意识移开视线，不太能接住她如此热烈的情绪。 乍见的欢喜让薄冉樱一时失言，没有收住兴奋的情绪，察觉到南祈的避让，她眼底一黯，立刻收敛住激动，示意她的同伴们还在外街等她，是她在散步途中，无意瞥到和南祈相似的身影，才会突然撇下同伴，急切迈步过来确认。 “我现在去同她们汇合——”怕给南祈增添压力，薄冉樱言不由衷地说。 明明说了告别的话，她却舍不得挪动脚步，无法控制落向南祈的眼光，她真的好想小祈啊，好想抱抱小祈。 可是却不能。 只想让时光走得慢一点，让她多看看小祈。 朋友们不要催她，她的拖延只为珍惜在异国他乡和南祈相遇的奇迹。 奇迹之所以被如此称呼，就是因为它可能只存在仅此一次。 “再见。” 她在心里补充：希望很快可以再次重逢。 她旋身往后退，视线始终不肯从南祈身上偏移，直至最后一刻。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强烈波动，天旋地转，她看见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那扇玻璃门正在急速朝南祈坠落，薄冉樱瞬间目眦欲裂，她想也没想地冲过去，飞快扑倒在南祈身上，用尽所有力气将她往前推，缩短南祈被波及的范围，以血肉之躯抵挡坠落的玻璃门。 沉闷的撞击声。 那扇厚度足以抵挡子弹的玻璃门如她所愿，避开南祈，硬生生砸到她腿骨。 深入骨髓的疼痛登时席卷全身，薄冉樱来不及感受，意识就陷入了昏迷。 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太渺小了，在意外来临的那瞬间，犹如蜉蝣撼树，难以挣脱。 这起地震在发生几个小时后，讯息传遍全球，摩纳哥的搜救队们在震后紧急展开救援，拥有生命体征的幸存人员，其他国家也在密切关注这起7.8级地震带来的灾后影响。 南祈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黑暗里待了多久，她的周遭全都是被破坏的碎片建筑，水泥，瓷片，石块，冷冰冰，散落在她周围。 她被薄冉樱用护犊子般的姿势保护在身下，得以拥有一个还算宽敞的空间，可以微微挪动身体，转动手臂，薄冉樱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够接触到的热源，除此之外，她再也感受不到旁人的气息。 即使有小幅度活动的空间，南祈也不敢擅动。 她不确定搜救员什么时候会发现她们，地下的氧气含量是有限的，动起来的耗氧量要比平时高，而且身边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薄冉樱，她不想增加一分一毫的消耗，希望两个人都能平安获救。 她目光转动，看向薄冉樱沾上泥泞，面色微白的脸庞，只能隐约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双目紧阖，不会回应她一句话。 南祈心底发慌。 她又害怕又心疼，不停地在心里怒骂。 好傻啊薄冉樱！！怎么那么冲动？几百斤重的玻璃门呢，就这么冲过来了，一点也不考虑后果。她当自己是什么，钢铁战士吗？ 南祈不知道她们在暗无天日的废墟底下待了多久，等她再度有意识后，已经置身于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病房内。 她睁开眼，看到床前站了一圈她熟悉的人。 爸爸、妈妈、南皙、叶盛…… 唐恋不在。 她转头看向病房里剩余的其他床位，都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薄冉樱也不在。 莫大的恐慌弥漫心间，地震发生时，薄冉樱和她身处一地，被发现时也应该是一起被救援，那为什么现在只有她在病房，薄冉樱却不见踪迹？ 南祈越想越是心惊，想立刻翻身下床，第一时间找到医护人员询问，薄冉樱在哪里，她还好吗，你们有没有救下她？ 她掀开纯白色印有红十字的被子，刚有所动作，手臂立刻牵扯到了输液针头，刺痛皮肤和血管，输液管和吊瓶也一阵晃动，她下意识哼了一声，惊动陪护的众人，立刻上前将她围成一团，仔细查看她的状况，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急切地没等她回答，就按响呼叫铃，叫来医护检查，得到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的结论后才放心。 南祈耐着性子被检查一番，再也忍不了焦急心慌，“恋恋和薄冉樱在哪里？她们都平安吗？” 她的疑问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转瞬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避重就轻。 “小唐在其他病房，和你一样，只受了轻伤，刚输完液在休息。”周茹顶着压力开口。 南祈认真听着，蹙起的柳眉和缓了一些，等待后文。 “小冉……” 周茹不由自主哽咽了一下，尾音带着伤感。 未说完的后半句让南祈的心高高悬起，她急忙追问，心慌之下叫出久违的昵称：“冉冉怎么了？！” “现在还在icu病房留观。” 作为很喜欢薄冉樱的长辈，周茹也见不得那孩子的可怜模样，她艰难说完这句话，掩面大哭。 她失礼的行为没有遭遇其他病人的阻止，在医院这样的情况实在屡见不鲜，生老病死都会成为寻常的事情，所以悲伤失控的释放是可以被允许的。 南祈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她反复咀嚼着某个并不难理解的字眼，失去思考能力，身躯摇摇欲坠地呢喃：“icu……什么意思？” “我要去见她，我要见冉冉。”她执拗地请求。 叶盛担心好友的精神状况，上前劝了一句：“你还在输液，等输完液再去。” 周茹轻轻摇头，拦下叶盛未说完的劝解，取下吊瓶用手托举住：“让她看看吧，看一眼也好，不然小祈是不会放心的。” “唉……”叶盛长长叹息一声，让开了。 周茹陪南祈换上隔离服，来到icu病房前，隔着透明门窗，远远看向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薄冉樱。 身形像纸片一样薄的女孩子柔美的面庞上戴着氧气罩，身上密密麻麻插了好几根管子，连接上一旁的呼吸机，屏幕面板上不停显示出她的心率和不断变化的生命体征，太杂乱无章，让人看不分明，此刻的薄冉樱，就像是一尊易碎的玉瓶。 不能轻易靠近，不能触摸，不能放置于危险地带。 随意的一个动作，就可能让她坠落深渊。 南祈看得呼吸发紧，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着，让她喘不过气，无法接受曾经明亮又鲜活的女孩子变成如今这样虚弱不堪的模样。 她喉咙不断发出像老年人那样呼吸困难时的嗬嗬声，难听且嘶哑，咬紧齿关，勉力从喉腔里挤出几个字：“妈妈，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么？我不想被你们保护起来，封锁在花团锦簇的罐子里，我也想知道真相。” “我想我有权知道冉冉的真实情况。” “好，我都告诉你。”周茹怎么可能拒绝南祈的请求。 她清楚明白，南祈和薄冉樱都是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人，即使再痛，她也要说明情况的。 她缓了缓神，客观说明：“你和小冉很幸运，在震后的24h内就被搜救人员发现，当时小冉还有微弱意识，听到人声后，让人先把你救出去。”当时的救灾影像里，有工作人员扛起相机，清楚拍下这一幕。 后来的我们（2） 第108章 “小冉的腿在被玻璃门砸到的那一瞬就受到了严重外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医生说骨骼结构受到不可修复的破坏, 那部分的组织已经遭遇感染，坏死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甚至会影响全身，危及生命。 当下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截肢，通过手术清除局部感染和坏死的组织，然后再切除部分肢体组织。” “小冉的家里人从国内飞过来签了手术同意书, 她已经结束手术被第一时间转移到icu病房。” 周茹断断续续说完，不太忍心地去看女儿难看的神色。 听完南祈的脑袋都懵掉了，她不可置信地望向病房内呼吸微弱的女孩子, 被褥盖着她的身体, 看不清她真实的模样，那床被褥之下, 属于薄冉樱的腿, 真得消失了么？ 她连想都不敢想。 颤抖着嗓重复：“截……肢？” 眼眶已经不自觉蓄满泪水, 化作雨点不停从眼眶滑落，落了满脸。 视野已经被厚重的泪水给阻挡, 模糊不清，她还是倔强盯着周茹眼睛, 到最后一刻也想确认真实情况。 万一，没到这种地步呢？ 万一, 只是个玩笑。 那么喜欢跳舞, 热爱着舞蹈, 要将其当成一生事业的薄冉樱，怎么能截肢呢？ 周茹沉默不语, 满眼写着悲凉。 “是假的吧。”南祈不肯死心，她浑浑噩噩，仿佛灵魂都从身躯里抽干了，只会机械性重复。 “真的……” 周茹用力摇头，用直白又确定的方式打破她的幻想。 南祈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她扶着墙壁，脱力地蹲倒在地，喉腔因为长时间情绪激动地抽泣而发出哽咽，抽抽搭搭地低喃：“被砸中的是我就好了，为什么会是冉冉啊，为什么会是她？她以后还要怎么跳舞啊，呜呜呜呜呜，我只要想到冉冉再也不能在舞台上发着光，去拥抱属于她的奖项，我就很难过，冉冉……冉冉不该那么傻，过来救我的，让我被砸到就好了啊，那本该是我的结局，为什么她要替我承担代价……” 她真心情愿被砸到的是自己，不管她是就此死去，或者瘫痪截肢都好。 她清楚明白，那扇门砸伤的不仅是薄冉樱的腿，还杂碎了薄冉樱一直以来的坚持和梦想。 记得薄冉樱从很久以前就对她说过，她立志把舞蹈作为终生事业去奋斗，要竭力站在巅峰。 而她确实在一天天做得更好，所有人都可以预见，日后她会在芭蕾舞的领域取得不可估量的成就。 可这颗璀璨的星星，在用力奔向更广袤宇宙中途，从空中坠落了，变成黯淡的石头。从此和梦想无缘，只要是认识星星的人，都会觉得遗憾。 她濒临崩溃的模样吓坏了周茹，大喜大悲的情绪，都容易将人压垮。 她连忙也蹲下身，使吊瓶维持垂直的状态，担心地撑起南祈的脊背，幽幽长叹：“小冉如果醒过来，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自责。” 周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南祈更加难过。 她和薄冉樱做了十一年朋友，大概是世上除了她家人外最了解薄冉樱的人了，她当然明白薄冉樱不会为救她的行动后悔，但难免会因为无法继续跳舞而抱憾。 如果真能时光倒流，重来一次，薄冉樱也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就是那样美好的人啊。 南祈在门口呆坐了许久，才被周茹以换药之名带回到病房。 体表的擦伤换过一轮药，顺便被周茹打来清水，清洗掉脸上泪痕，就是眼周还红通通的，不难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紧闭的房门被吱呀推开，走进一对夫妻，是薄父薄母。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声源，南祈也不例外。 她在看到薄父薄母的第一眼，就怔住了，喉咙里像是突然被堵入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 在她的印象里，薄阿姨是岱城一所初中的英语老师，就像现在网络流传的段子那样，气质优越，时髦又漂亮，打扮精致衣服永远不重样的英语老师。薄叔叔则在岱城文旅局上班，平日里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光鲜得体，气质出众的模样，像是古代文人墨客里时常描述的才子佳人。 可如今，薄叔叔和薄阿姨的形象在她的心里颠了倒，哪有什么气度出众，翩翩佳人。 赶了一天的路，两人头发都乱糟糟地糊成一团，粘连在脸上，眉眼间尽是疲惫和憔悴，突逢变故，他们都没心情收整自己。 即便如此，他们在见到南祈的第一眼，脸上仍然洋溢起慈爱的笑容。 “小祈，听说你醒来了，我和阿姨过来看看你。” 南祈不敢直视那样的笑脸，她愧于接受他们的关心。 于是深深低下头，说出那句在心里盘旋很久的话：“对不起。” “因为我，让冉冉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本该像她的朋友们一样，事发时站在宽阔的广场中央，只受一点点轻伤，她以后还可以拥有很好的人生的，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语无伦次，情绪激动，失去所有理智和冷静，抓着薄母的手捶击自己，“叔叔阿姨，你们打我吧，骂我吧，怎样都可以。” 薄母一时不察，让她拽过了手，强迫地打了她几下。 见状连忙挣脱，故意拔高声量唤醒陷入自责的人，“小祈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一场意外。” “而且，没有人会为救自己喜欢的人而后悔。” 后面那句话，是薄母在南祈耳边悄声说的，没让旁人听见。 在薄冉樱和乔熙宇分手后的那段时间，女儿就向她坦白了，她一直以来爱着却不自知的人是南祈，等她醒悟过来，已经迟了。 南祈已经有了相爱的女朋友，她只能按捺着心意，选择等待。 这场等待，期限未知。 在看到喜欢的人遭遇危险，是不可能有一秒钟犹豫，当然会第一时间冲上去，解救她。 她虽然也为女儿的截肢感到遗憾，在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心痛到难以呼吸，但她绝对尊重女儿的选择，绝对不会把女儿受到的伤害归因在南祈身上，去憎恨她。 往好处想，两个人都幸运地活下来了，不是吗？ 这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 薄父的想法也是如此，他们从来没有怪罪过南祈。 南祈的崩溃，在薄父薄母如水般温柔的安抚下，消散如烟，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了些生理性抽噎：“等、等冉冉醒来后，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薄母唇边浮起包容而慈爱的微笑：“好是好，但我猜，冉冉睁眼第一个想看见的人，应该是你。” 后来的我们（3） 第109章 薄冉樱在数个小时后苏醒, 经过检查显示身体各项指标都在逐步接近标准范围，不日就可以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 完成检查后, 主治医生简单向她说明在紧急情况下不得不采取的治疗手段。 为了维系生命，选择截取她的部分肢体。 每一个字眼都简单又普通，组合起来却成了一道无情的审判，朝着她落下。 薄冉樱体内的麻醉效果还没消失，她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异常，醒来的第一时间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消失了一部分。 听到医生的告知，才明白过来她可能失去了什么。 她抬手, 想掀开被子检查一下，却毫无知觉，调动不起力气。 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她感到一阵难言的挫败。 心里隐约有所察觉, “请问截掉的肢体，是哪部分？” “是你遭受重击的那条腿。” 医生无情的嗓音中透出淡淡的悲悯, 他们治病救人, 救死扶伤, 但很多时候，也只能用一些代价去换取生命的延续, 尽管那些代价很残忍。 薄冉樱垂头沉吟了半晌，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过了好一会才消化完这个讯息。 缺了条腿，以后都不能跳舞了啊。 她不愿再想, 下意识地暂时逃避这个问题。 再度抬头, 已经恢复平静。 “医生, 我想知道和我一起被送过来的女孩子，她叫南祈, 她怎么样了？” 医生啧了下嘴，“你们感情真好，她刚醒来也在问你的情况，南祈只受了轻伤，检查指标都正常。” 从旁人口中听到南祈对她表达关心的只言片语，让薄冉樱灰暗的心情变好一些。 小祈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也能算作成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吧。 薄冉樱自欺欺人地想到。 她定定神，表示自己该了解的信息都已经清楚，挥别医生。 南祈从薄父薄母那里得知薄冉樱苏醒并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她悬起的心落下，又深深呼吸了很久，最薄父薄母温柔抚慰的注视中，换上隔离服来到薄冉樱的病房。 再次来到这间病房，南祈的心情依然很沉重。 她有些无措，想不出该怎么面对受伤的薄冉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把自己悲伤的心情传递给薄冉樱，让她再承受更多的压力，苦难本身不该被强调。 可她能掩饰悲伤，却无法掩盖掉面上的沉重，假装轻松。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她终于叩响房门，走进病房，缓步挪到床前，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温柔恬静的人，紧闭双眼，平稳呼吸着，脸颊两侧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划伤。 看到那些划痕，南祈的心口抽了抽，轻声唤她：“冉冉，是我，南祈……我过来看你了。” 她甚至不敢高声语，唯恐给薄冉樱又添一层刺激。 薄冉樱本来就在假寐，听到熟悉的声音，害怕是幻听，当即睁开眼去寻找声音的源头，看到南祈完好无暇地站在她床侧，触手可及的地方，像是上天赋予她的一场梦境，美好地不似真人。 她舔舔干涸的唇瓣，眼底爆发出惊喜神采，喃喃低语，“小祈——” 下意识想抬头，熟悉的麻痹传来，她仍旧无法调动身躯。 只能挫败地恳求：“小祈可不可以靠近些，碰碰我？” 她眼底流出的依恋和脆弱像是无形的软刀子，一点一点扎进南祈的肉里，带来绵密的钝痛，她舍不得拒绝。 伸手穿过床栏，触碰到薄冉樱苍白的面颊，让她得以感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手刚靠上去，薄冉樱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轻颤一分，像是冰块挨到温暖焰火前的瑟缩。 哪怕会消融殆尽，也想尽力相伴。 南祈的手不由从触碰转变成轻抚。 薄冉樱主动将脸贴在她的手心，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暖意，唇边流露出劫后余生的淡笑，“呵呵……果然是真的啊。” “小祈得救了是真的，我截肢了也是真的——” 她此生无法再跳舞，成为了……残疾人。 听到薄冉樱自怜的话语，南祈隐忍的泪又有决堤的趋势，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这么爱哭的人。 好像这有限的一生，她大部分的眼泪都是为薄冉樱而流。 “对不起——！！”她无力地跌倒在薄冉樱床前，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不停重复自己的错，骂薄冉樱犯轴犯傻，不该为了她去挡玻璃门。 蜿蜒热泪染湿了薄冉樱的脖颈，让她的衣领都洇润了一片，黏哒哒地贴在皮肤上。 薄冉樱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震惊得失语。 盯着胸口那颗脑袋恍惚半晌才醒过神，心念几转。 南祈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和她亲近过，她都几乎要忘却拥抱南祈的感觉，猝不及防在此刻得到重温。 其实她一点也不后悔，为了救下南祈而受伤导致与梦想无缘这件事。 再回到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梦想是很重要，可她更加无法承受，永远失去南祈。 哪怕南祈和别人在一起，不会回头看她，她也希望南祈能够好好活着，安然生活在地球的某个角落。 她只是一时之间没办法冷静面对失去一条腿这件事。 但，这样能换来南祈的关心和亲近，算是意外惊喜。 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将这份惊喜延长，再延长。 薄冉樱很快抬起长睫，悄然掩去眸中那抹深意，换上恹恹的神色，语调虚弱而冷清，充满了郁郁之感：“小祈，把你的愧疚都收起来，我选择救你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我喜欢你，不掺杂任何其他的东西，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我只是突然不知道除了跳舞还能做什么，这些年也没想过要从事别的行业，很迷茫。” 她的声音垂直落入南祈的耳廓，将她从溃散凌乱的情绪中抽离。 脑袋从薄冉樱颈间移开，落泪的趋势暂缓，南祈擦擦眼睛，不太好意思地也擦擦她落在薄冉樱衣领上的那片湿痕，然而根本没有什么改变，欲盖弥彰。 泪眼朦胧看着躺在床上的薄冉樱，明明深陷绝望却还在费劲安慰她，脱去往日稚气，从随时随地撒娇的可爱鬼变得像个成熟理智的大人。 她的反应和薄阿姨预料得一样，甘之如饴，舍去性命也没关系。 他们一家，都是非常好的人。 可越是如此，南祈越是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 她不可能把薄冉樱受伤这件事当做没发生。 “小祈，别哭了，看见你哭我也跟着难过。” “所以不要哭啦。” 南祈慢慢止住眼泪，她想，薄冉樱说得是对的，不能一直沉浸在伤心的情绪里。 她要做那个领路人，带着薄冉樱走出阴霾。 看见她停止了哭泣，薄冉樱露出放心的浅笑，她刚要说什么，就被肚子突然发出的一连串咕噜声给打断。 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薄冉樱腼腆地打破安静：“好饿啊，很想大吃一顿，小祈——” 她的恳求不言而喻。 像过去那样，只要呼唤南祈的名字，她就会替她实现愿望。 “我去给你买吃的。”南祈马上说道。 她有求必应，询问过医生薄冉樱适合吃的食物后就为她买来吃食。 她找了家中餐厅打包一份生滚粥，一刻也不曾耽误地赶到病房，边揭开盖子边解释：“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只适合温补，不宜突然进补。” 薄冉樱嗅嗅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却是嫌弃地皱皱鼻子，没什么胃口：“不想吃这个~” 她报出一连串自己想要吃的菜名，都被南祈一一否决。 “吃不到这些我人生都无望啦。”她娇哼耍赖。 南祈态度坚决，全然不由着她。 薄冉樱明白这是没有婉转的余地了。 但她不甘心。 灵动眸子转了转，她试探性为自己争取福利，“小祈，我手没有力气，你喂我吃吧。”可怜巴巴的，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样，事实也的确如此，不用假装。 她没有明确回应。 自然地一手端着粥，一手用勺子舀起粥，吹凉递到薄冉樱唇边，满足薄冉樱的心愿。 薄冉樱稍稍垂眸，就能看见南祈葱白的指尖，捏着最普通的一次性塑料小勺，居然也好看得要命，让她魂不守舍，升起想亲吻的冲动。 她竭力忍住冒犯的心情。 大概是她停顿的时间有点长，惹来南祈的疑问：“已经吹凉了，不吃吗？” “我吃！” 她急切，害怕南祈收回这份她扮可怜讨要来的宠溺，连忙张嘴叼住勺子，将那口粥吞咽进肚子里。 大概因为粥是南祈喂的，索然无味的生滚粥落入喉间也变成了琼浆玉露，回味无穷。 就这样，她在南祈投喂下，不知不觉喝完了一大碗粥。 画面分外和谐。 她的视线从醒来后就牢牢锁定住南祈，像是被设定追踪程序的扫描仪。 见她喝完，南祈拎着空的打包盒往外走，毫无征兆地。 薄冉樱瞬间急了，拔高音量追喊：“你要走了吗？！” 能不能陪她久一些，她感觉时间才过去了一分钟。 “不走，我去扔垃圾。” 南祈平静解释。 厨余垃圾留在病房，容易细菌增生，薄冉樱现在体质虚弱，经不起感染。 “哦，这样呀……”薄冉樱狂跳的心口安静了下来，羞赧于自己的大惊小怪。原来南祈并不是想走。 南祈扔完垃圾，便一直陪着薄冉樱，给予她安全感，在这期间，薄冉樱的麻醉也褪去了效果，她重新收获对身体的掌控权，在南祈的搀扶和辅助器械的支撑下，维持着上半身坐起的姿势。 她左右张望，打量着病房里的陈设。 意外发生时，她身上只背了一个专门放置手机的迷你包包，其他的必需品都留在酒店没有带出来，其中包括国内她的心理医生给她开的助眠，抗抑郁药物。 此刻床边的置物台面，就放着她当时背的迷你包。 她拿起包拉开拉链，手机和房卡都在其中。 用手机搜索摩纳哥的受灾程度，她入住的那家酒店也没有免于灾难，沦为废墟。 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她都处于断药的状态。 她去看心理医生的契机，还是谢瞳发觉她状态不对劲，建议她去医院做相关检查，提前预防治疗。 去做检查的那天，心理医生就为她的病情做出诊断，开了相关症状的药，教训她应该早点过来。 可她觉得自己不是生病了，只是在不停后悔自己认识心意的时机太晚，以至于让别人捷足先登，和南祈交往，认为没有别人可以代替她，站在南祈的身旁。 她唯一的病，就是失眠。 除了谢瞳，她没有把自己正在服用精神类药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意识到被迫断药，薄冉樱倒也不感到如何慌乱。 她又没生病，只是失眠，捱捱就过去了。 夜幕逐渐降临，在窗外染上昏暗的墨色，室内白炽灯依然明亮，将所有事物都笼罩在白茫茫的光线下。 南祈不知什么时候俯在薄冉樱的床边睡了过去，露出的半边脸，对着床里侧。 盯着那张陷入熟睡而染上粉晕的侧脸，薄冉樱心跳加快。 在寂静的夜里，她分明听见了一声又一声，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嘭、嘭、嘭。 吵得她不得安眠。 甚至声音大得，她都害怕会打扰南祈的好眠。 她揪住衣领，小声呵斥：“你别跳啦。” 无济于事。 心脏是个叛逆的小孩，最擅长的事是逆反。 如今，它也把这道永恒理论贯彻得很好。 薄冉樱只能由着它去。 她动作又轻又缓地躺下去，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慢吞吞地，直到额头触碰着南祈的额头，脸颊挨着她的脸颊，才快慰地拉起被子，把南祈和她都拢在被子里。 熄灭光源，闭上眼睛，陪着南祈一起睡觉。 然后嗅着她的气息，脑内神经兴奋到不行，失眠到天亮。 胆小鬼（2） 第110章 接下来的几天, 南祈都是两个病房来回跑，轮流探望唐恋和薄冉樱。 唐恋很幸运, 只有些擦伤，连续涂过药后，已经恢复自由活动，随时能够出院。 薄冉樱也成功从icu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伤筋动骨一百天，普通的骨折都需要静养三个月，薄冉樱所需的休养时间就更长了。 这些天, 南祈都如同点卯那般去薄冉樱的病房照顾她，关注她的情绪，自己查询医用名词的释义, 每天都会查看薄冉樱的各项检查报告, 观测她的数值是否达到正常范围。 心情随着她的检查结果而起伏。 她的所有行为，唐恋都看在眼里。 她陪同着南祈去到薄冉樱的病房, 看着她们一天天变得亲密, 重新培养出她羡慕的默契。 她暗自计算着南祈每天和她相处的时间, 南祈和薄冉樱相处的时间。 从她清醒的第一天开始计算。 南祈和薄冉樱待在一起的时间远超过同她的。 在南祈得知薄冉樱因救她而截肢后，曾郑重其事向她表明, 薄冉樱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朋友的关心, 所以这阵子她可能会顾不上她，希望她能够多担待些。 人之常情, 南祈给出的理由也无懈可击, 唐恋不可能阻止她去探望, 照顾薄冉樱。 可到如今，薄冉樱已经占据了南祈太多的时间。 而南祈仿佛也忘却了, 她们这次国外旅行的终点。 这段旅途伊始，她就在胸口鼓胀的沸腾，一点点冷了下去。 曾经她担忧的未来，如今也似乎在发生。 她冷眼观察几天，终究没忍住，在薄冉樱又一次试探性地向南祈撒娇，说身上不爽利想清洗，让南祈帮她把伤口用隔水膜缠住时，截住了南祈拒绝薄冉樱却仍抄起热水瓶要帮她去开水房打热水的动作。 她向薄冉樱致歉，转眼把南祈拉到走廊上说有事要和她说。 事发突然，南祈忘记了放下热水瓶，目露疑惑看向唐恋。 却对上一双冷静到极致，甚至有些薄凉的眼睛。 “姐姐，今天就先不去看望薄小姐了吧，她有家人和朋友照顾，不会有问题的。”声音听起来也很不近人情。 话音才落，南祈当即不赞同地蹙眉，打算反驳她话不能这么说，她的陪伴，于薄冉樱而言，和家人朋友是不一样的。 只是下一瞬，她呼之欲出的反驳就被唐恋堵在了喉咙里。 唐恋调出米兰时装秀的相关网页新闻，她什么旁的也没说，只淡声问了句：“我们还有机会去米兰吗？”她把选择权交到了南祈手里。 闻言，南祈神魂一震，恍然想起米兰的时装周已经举办，而她担忧薄冉樱的病情将这件事给忘了，难怪有好几次唐恋都盯着她欲言又止，就是为了提醒秀吧。 “当然要去！” 她回过神，来不及细想，就给予唐恋肯定回复。 冥冥之中，她感觉这个答案很重要，重要到会影响……她和唐恋之间的感情。 否则唐恋不会用机会这个词。 她们就是为的这场秀才出国旅行，怎会没有机会去米兰？ “那我们今天就去，你去和薄小姐说你最近没空，要和我去米兰。”唐恋语速很快，不给南祈回避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 南祈只沉吟了片刻，就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薄冉樱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也如唐恋说得那样，身旁有家人朋友和医护人员照顾，她缺席一会儿，没问题的。 她和唐恋关于时装周的约定，是早早就定下的，她这段时间已经被动忽视她许多，不能再食言。 听到南祈确定的回答，唐恋心头立刻卸去沉甸甸的压力，平静的脸孔肉眼可见变得生动，她伸手摁住南祈的肩头，操控着她转身，朝房间里推，这回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暖与甜意，“那么姐姐快去向薄小姐说明吧。” 她一刻也不要等了，接下来的时光，她都要南祈完全独属她，不要再掺杂薄冉樱的痕迹。 她只想苛求短暂的拥有，才不管体面与否了。 南祈几乎是被身后强硬的推背感给怼进了病房，趔趄着重新回到薄冉樱的面前，脸上凝着一层淡淡的苦恼。 见到她这副模样，薄冉樱心头涌起不安，指节揪紧了被褥，假装什么也不曾发觉地询问：“小祈是落下东西了吗？” 她看向南祈手里明显没有灌装痕迹的热水瓶，心里更加沉重。 很快，南祈再度开口。 “之后我没有时间再过来陪你，我要和恋恋去米兰看秀了，即使我不在，你也要按照医生的叮嘱配合治疗，好吗？” 薄冉樱只从其中提取到南祈要走的信息。 在她的理解里，就是南祈要和唐恋谈恋爱，把她撇下享受两人世界了。 唰地一下把她从这些天美妙地似梦境中拉回现实，南祈拥有相爱的恋人，只不过因为愧疚或是同情，才常常过来探望她，而现在，南祈要回到正确的轨迹上去，于是通知她，该从沉浸中醒来。 无尽的酸涩瞬间从心底蔓延了上来，她用受伤换来的关心和亲近，竟然如此短暂，她还没来得及品味，南祈就要收回。 她知晓自己没资格要求南祈，还是想倔强地耍赖一次，“如果我不听呢？” 南祈愕然抬眼：“？” 薄冉樱方才嚣张的气焰短了几分，嗫嗫道：“我不想配合医生。”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不是吗？她不想当听话的小孩，被理所当然的忽略。 南祈见不得薄冉樱糟蹋身体，即便读懂她隐含的意思，也不想顺从她的期望，声音里淬了狠，掷地有声：“如果这是你要的，那我现在就去找辆车撞上去，赔你一条腿，或者是命。” 南祈微红着双目，看起来真得被薄冉樱不配合治疗的行为气到，神情和她说出来的话一样决然，让人不敢怀疑。 她是真的会这样做。 她突然的爆发吓到了以为可以靠着耍赖让她留下的薄冉樱。 薄冉樱搂紧被子，缩在床角，身子抖了几抖，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不敢再试探危险边缘。 “我会听医生的叮嘱，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怪、怪吓人的，我从没想过让你那样做，你就和唐恋去米兰吧，我没关系的。” 她隔着一层被子，去拉南祈的胳膊，放软姿态示好。 她只想让南祈多留下一些时间，陪陪她，没想过让南祈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南祈抽开胳膊，望向薄冉樱的目光依然夹杂着怀疑，“你说真的？” “嗯！”薄冉樱用力点头，满脸真诚，“我会每天和你汇报我都做了什么。” 听到她诚意满满的保证，南祈神色好转了些：“姑且信你。” 南祈唐恋在薄冉樱这边说明过，又和薄父薄母打了个照面，如期前往米兰秀场。 经过检票入场，两人进入展览区域。 唐恋放下一切杂念，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短期旅行里，拉着南祈走到视野较好的位置，欣赏世界各地设计师的作品。 她记得和南祈在家里看秀场视频合集时，南祈曾留意过的品牌，在现场看见后忙向女友指明，那是你喜欢的品牌，现在可以尽情欣赏啦。 南祈欣然而至，现场的视觉效果更加震撼，她几乎目不转睛，叹于设计师的巧思，不停露出叹服、喜爱、憧憬的表情。 “真得太美了。”、“神来之手。” 她感叹不已，找寻到身畔的唐恋，试图得到同样意见。 她每一次惊叹的尾声，都能被唐恋准确托举住，给出她满意的同频回答，南祈的情绪很快高涨起来。 有好多次，她回首的瞬间，都能看到唐恋正在拿着相机拍她。 少部分的时间里，唐恋也都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总归不会是闲着，向她那样全心投入，单纯地看秀。 她心中生起疑窦，从前和唐恋出门的时候，也没见过唐恋那样爱拍摄记录。 “恋恋，你今天怎么一直在拍我啊？”南祈在唐恋的镜头里弯起了笑眼，笑得又纯又美，眼角的笑意中和掉她眉宇间的锋利，让人看了就知晓她沐浴在爱里。 不经意的提问令唐恋的身体僵了一瞬，指尖无意识按动快门，拍摄成像。 她连忙去检查成片，拍糊了，变成一片糊糊的光影。 像是上天在预言她们的未来，模糊不清。 唐恋的心口冷不丁感受到一阵失重感，扰乱她的心绪。 片刻后，她回过神，若无其事道：“姐姐不是说过，想做一本关于时装周的相册集吗？我就多多收集素材咯。” “这样呀。” 掌心微微摩挲着下巴，南祈恍然。 虽然心里仍旧隐有不安，但还是接受了唐恋的解释。 对唐恋接下来不间断的拍摄都很自然。 她忍住好奇，没有提前去看唐恋拍摄的成片，反正等唐恋制作完相册集后，她都能看到的。 因此，她也不知道，在她以为唐恋的侧重点都是现场的模特和服装时，实际，唐恋拍摄的大部分照片里，都有南祈的身影。 或嗔或笑，或平静淡然。 都被她完整记录，藏在每一帧的图像里。 看一眼少一眼。 这是属于她们的回忆。 110-120 如果这就是爱情（1） 第111章 他们在米兰待到了时装周结束的那天, 唐恋在无数张照片的剪影里，在她原本设计婚纱的基础上, 几经修改，画出雏形。 最后一天晚上，在旅店房间，唐恋尤为热情。 像是依附着木架而生的藤蔓，拼命缠住南祈，向上攀爬，再攀爬。 升高的温度浸透二人。 整个过程里, 南祈都稳稳抱住了唐恋，怕她跌倒。 她也给予对方最热情的回应。 看着女友脸颊酡红，眼角垂泪, 哭得断断续续, 也依然贴着她，哑着嗓音说要抱抱的模样。 她就忍不住, 更加用力地……欺负她。 南祈轻抚着唐恋被泪痕沾润的脸庞, 被蛊惑般地低喃：“今天叫得好好听啊。” “再喊一声姐姐, 好不好？” 怀里的姑娘颤抖着长睫，伸手搂住她, 在她耳边软软叫了声姐姐，落在南祈的耳朵里如同烈火燃柴, 搅乱一池春水。 她的耳朵瞬时，烫得要命。 唐恋动作未停, 唇瓣贴着耳朵的位置, 启唇含住, 轻轻咬了咬。 力度很轻，宛若小猫尾巴扫过身体的触感。 南祈只感受到一阵水润。 下一秒, 她沉醉的表情惊变，脖颈上传来的痛感蔓延全身。 唐恋毫无征兆地，一口咬住她的脖颈，力度很重很重，迟迟不肯松开，在上面留下深刻齿痕。 南祈倒吸口气，疼得皱紧鼻子，她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一定是唐恋咬破了那层皮肤。 她伸手，准备推开唐恋的脑袋。 唐恋却像是铁了心地要和她对抗，任凭她怎么动作，也不挪开。 “恋恋，我疼。” 她发出微弱的气音。 唐恋固执地咬了一会，才泄力松开，唇瓣染上一抹妖艳的红，散发出铁锈味。 好不容易等她松开，南祈连忙把唐恋抱到床沿坐稳，接着捂住伤口，起身走到镜子前，仰起头观察伤口。 那块地方果然破皮，洇出血迹，此刻还在汩汩往外渗血，周围一圈极深的齿痕，看起来挺触目惊心的。 她无奈地转头，半训半不解地说了两句:“你干嘛咬得那么重，我又不是好吃的。”研究着伤口的程度，“这下我该去打针疫苗了。” “我陪你去。” “当然该你陪了，还想跑啊。” 唐恋乖乖坐在床沿，安静看着南祈打电话给前台，让人送来碘伏和棉签，给被她咬伤的伤口清洗消毒。 她站起来，把南祈推到椅子前坐下，抄过她手里的消毒工具，用棉签蘸了碘伏，抹在南祈的伤口处，眉眼间含着关心。“姐姐，我来给你消毒。” 南祈睇她一眼，语气不算温柔，“这会知道该献殷勤了？” 唐恋笑脸迎人，哄她：“我犯的错，我来弥补嘛。” 她嘴里说着抱歉，消毒的动作也很温柔，怕触痛她。 可南祈瞧着，却觉得唐恋脸上反而透露着一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开心劲儿，并不因为咬伤她而感到愧疚。 很诡异的表现。 并且，消毒的过程能让唐恋更直观地观测伤口。 她盯着那圈齿痕，语气莫名。 “这种印记，可以留很久吧？” 南祈顺着她的话说：“希望伤口能够很快愈合，不要留下印记……咦，怎么听你的口吻，倒像很希望我留印子？”说到一半，她诧异询问。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不会留太久。”唐恋闷头处理伤口，笃定说道。 “可你明明……” 啪嗒，唐恋扔掉污染过的棉签，把瓶盖旋进碘伏瓶，拧紧，自然的动作打断南祈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赶飞机，快睡吧。”唐恋冷静提醒。 两人一同进入浴室清洗完毕，相拥着同塌而眠。 南祈顺手把唐恋捞进怀里。 黑暗里，唐恋的耳朵紧贴着南祈胸口。 平稳有序的心跳声，就像是一首温暖的助眠曲，发着光的音符牵扯着她，进入甜美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梦非醒，趴在南祈胸口嘟囔：“姐姐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几秒后，她听到南祈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每一个字落在她的耳朵里，居然都无比清晰。 “回国……陪冉冉……转院。” 潜意识，在她未来的规划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薄冉樱。 唐恋听得心口一阵发凉，全部睡意都被一扫而空，清晰感受着溢满胸腔的酸涩。 事到如今，她再也没办法劝服自己，会好起来，她能占据南祈心中重要的位置，随着日深夜长，她会取代薄冉樱，成为南祈的唯一。 可实际上，南祈从来没有把薄冉樱彻底忘记过吧。 唐恋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认真凝视着熟睡中的南祈。 从她富有光泽感的柔软长发，到尾端凌厉的眉，秀挺莹白的鼻子，水色潋滟的红唇，静静躺在床上，像是一樽美人像。 手指不自觉地凌空悬起，隔着毫厘之距，一一描绘着她曾经，亲过吻过，现在也依然迷恋的地方。 南祈还是好漂亮啊。 像初见那天一样，漂亮动人。 只一眼，就勾得她神魂颠倒，心律失常。 是她费了很多心思，才能够名正言顺站在她旁边的人。 再回忆一遍她死缠烂打，和南祈从陌生到熟悉，之后成为恋人的过程，都像是一杯蜂蜜栀子口味的气泡酒，甘甜清香，甜到蛀牙。 可她注定没有和南祈共饮这杯气泡酒的运气。 就像光华璀璨的瑰丽宝石，从来不属于普通人。 她有能力拥有，却没足够的底气永远守护。 她痴痴看着此刻近在咫尺的南祈，仿佛时间都暂停，真得是很舍不得啊。 之后再也没有办法肆无忌惮地拥抱，在深夜无人的街头，顶着风雪接吻，不能好整以暇地讲那些荤话看南祈面红耳赤地靠过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可爱模样…… 最舍不得的，是她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什么问题。 她却清楚地知道，无法再继续了。 就算费力挣扎，也只是走向同样的结局。 豆大的水液不知何时落了下来，重重落在她滞空的手指，开始只是一滴，两滴，逐渐绵延不绝，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唐恋急忙将两只手掌合在一起，去接不讲道理的泪滴。 即使她反应迅速，也还是有飞溅的泪滴洒在南祈的脸侧，散成一层薄薄的水液。 极其细微的声音，落在唐恋耳侧，也如同雷声轰隆。 她小心翼翼拭去不慎落在南祈脸侧的泪，捂住嘴巴，不让泣声泄露。 她不想让南祈知晓，她在夜里悄悄哭过。 怪逊的。 她想做一个，和初见那天一样，勇敢的姑娘。 如果这就是爱情（2） 第112章 早晨, 南祈被闹钟准时叫醒。 她眯着眼睛，摸索着去够睡前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胳膊一伸，就感受到强烈的束缚感，伴随着温热，她扭头，发现唐恋如麻花般把她当做所有物缠绕得生紧，不留给她一点挣开的余地，她略一动弹, 唐恋更是缩紧同她之间的距离，愈发贴合了。 也太黏人了，南祈放弃动作, 安静凝视着唐恋静谧的睡颜, 她如是想到。 或许是情人间的默契，在她维持“盯妻姿势”没一会, 唐恋就嘤咛着醒来,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颈间蹭来蹭去, 像小猫一样留下她的气味，才喟叹地离开, 让出空间给南祈动作。 南祈如愿拿到手机，关掉闹钟。 唐恋趴在旁边, 看着她操作，确认她完成后又扑过来, 揽着南祈的脖子, 瓮声瓮气：“姐姐, 回国后送我一个礼物吧。” 南祈顺势搂住唐恋的腰，昨夜的记忆回笼, 手一寸寸抚过女友细腻光滑的背脊，享受着此刻温存，配合唐恋跳脱的话题：“想要什么礼物？” 唐恋贴着她一阵耳语。 温软的女声在耳边滚落一圈，南祈知晓后爽快答应。 原来唐恋想同她定制一件旗袍，大概是独属于她浪漫的恋爱仪式感，如此可爱的心愿，南祈当然舍不得拒绝。 同时，她也很容易就联想到，去年过年时，唐恋在家看到自己中学时期和薄冉樱同台表演的那一幕，当时，她和薄冉樱也穿着同系列的旗袍。 当时，唐恋看着那卷录像带，安静了很久。 是又吃醋了么？ 真是个小醋精。 南祈越想越可爱，没忍住伸手捏了下唐恋的鼻子，观赏她意外嗔她的娇态。 像是喝下一口甜甜的碳酸饮料。 情人间一个眼神的交汇，点燃幼稚的热情，两人又在被窝里嬉闹了好一会，才分开收整行李，如期重返摩纳哥。 重新回到医院，两个人的心情都不由得沉重许多，不再有在米兰时的闲适。 大厅电梯降落到一层，门应声而开，南祈缄默不言，唐恋跟在她身后走进电梯，没来得及按下楼层键盘，她们很快被鱼贯而入的人流冲散开来。 医院不管何时都人流如织，电梯永远挤得满满当当。 身旁的气息陡然变成陌生的气味。 唐恋偏头往后看，隔着数人，她看到那张朝思暮想，心驰神往的脸，此刻，南祈被挤到角落，也在温柔地回望她，像是秋日恰好的阳光，是温暖的，透明的，无暇的。也是看似在眼前，却隔着重重山海，触碰不到的。 心口有一瞬的空落落，在鼻酸之际，唐恋别过眼，抬手摁亮她们要去的楼层。 她借着满室的嘈杂声，用力吸了下鼻子，将酸意都咽回去。 继又当做没事人一样，和南祈相携着，走进薄冉樱的病房。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和母亲交谈的薄冉樱。 谈论内容若有似无飘进南祈的耳朵。 “小祈她们走了几天了？” “应该是四天。” “不，是四天零十七个小时。” “她该回来了吧。” 想念藏在声音里。 从南祈离开的伊始，薄冉樱就开始计算流逝的时间，盼佳人归，一分一秒都无比难捱。 没有药物控制，没有南祈陪伴，她又习惯性失眠，烦躁，焦虑地想大喊，发疯，甚至想不顾一切离开医院，追随着南祈而去。 只是每每理智崩溃之际，她总会想起，南祈告别之前同她的约定。 崩坏的思维得以回到正轨。 她每天都要向小祈汇报，自己做了什么。 要做遵循医嘱配合治疗的乖乖女，不能展现难堪，失控的一幕幕…… 不然，她一定会被南祈讨厌的。 会让她比死了都难受。 话音落下，薄冉樱心有所感地朝门口张望，一眼就瞧见这些天里她长长久久惦念的人。 刹那，枯木逢春，无尽的喜悦充盈心尖。 她扬起轻快的笑脸，伸手招呼着南祈快快过来。 她要和南祈说很多很多，告诉她，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她有多么想念—— 食不下咽，吃什么都不香。 为了遵守和小祈的约定，她忍住不耐，全力支持配合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甘愿当一个被拴好的乖宝宝。 “小祈，你快看，我想你想得都……” 欢快的声音随着南祈的靠近而噎塞，她的视线凝在南祈脖颈那处转为深红色的伤痕处，周边那圈明显的齿痕，昭示着伤口人为造成，经过半天时间，颜色比初时变深了许多。 薄冉樱眉心不自觉蹙起，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想法。 能够近身和南祈有亲密接触，还在脖颈留下这种暧昧印记的人，非唐恋莫属。 她们在米兰玩得很开心吧，没有她在，尽情地享受二人世界，所以才会情不自禁……留下成年人心照不宣能联想到的事情始末。 或许也算是，唐恋在她面前对身份的一种强调？ 唐恋是小祈女朋友，而她只是小祈朋友。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犹如天堑。 短暂的时刻里，薄冉樱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下子从顶点降落到平原，并且一直往下降啊降，快要埋到土里去，再也不冒头。 蓄积在喉口想撒娇邀功的那番话也散了。 她恹恹地让母亲把她那条放在柜子里的纱巾拿出来，捏着两侧尾端，动作算不上温柔，套住南祈的脖子，快速打了个结，几番调整位置，确认挡住了那块触目的伤痕才松开丝巾。“天这么冷，你还是多穿点吧。” 天凉，在脖子上系丝巾，这很合理。 柔软的纱擦过脖颈，带来一阵凉意，也猝不及防多了层禁锢，南祈拧眉，没懂薄冉樱如此行为的缘由。 眸子颤了颤，看向丝巾尾端那道繁琐的绳结，终于还是没伸手解开。 只是一条丝巾，薄冉樱想系就系吧。 瞥见她没有反对的动作，薄冉樱跌落谷底的失落之情稍稍回温。 她避着人前，眼风飞快扫过从始至终倚在南祈身边的唐恋，倔强又不甘地捕捉她此刻的表情，像只落败的小兽勉强支撑起破败不堪的身躯，几乎是毫无胜算的局面，也不想就此放弃。 南祈不懂她用丝巾遮掩的目的，唐恋懂。 从飞机抵达摩纳哥的那一刻，唐恋就明白她和南祈再也回不去在米兰时的状态，一如她们即将坠落的感情。 她安静抬眼，迎面接下薄冉樱投来的目光，深深看着面前这个柔软白净的女孩子。 试着剥离对南祈的情感，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 隔了几天不见，薄冉樱比上次离开前消瘦了许多，单薄地好似风一吹就倒，闪烁着敌视小火苗的眼尾之下，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灰，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好觉，任谁都能看出她精神不济，此刻还能紧张兮兮地向她宣战，眼睛里藏着不服输的韧劲，只是在强撑着疲惫萎靡的身躯。 她想到年年刚回家的那段时日，总是竖着一双警觉的耳朵，聆听周遭一切风吹草动，听见陌生动静立刻就会炸毛弓身，高高竖起尾巴，做出防备，攻击姿态。随时预备着给敌人猛烈地抓挠，示警敌人别再靠近，否则不客气。 实际每一根炸毛之下，是瑟缩发抖的身躯，虚张声势，一推就倒。 和薄冉樱现在的模样很相符。 她很在意，很紧张唐恋留在南祈脖颈恩爱的印记。 对上唐恋安静的目光更是如临大敌。 相比她而言，唐恋表现得太沉静，太淡然了，一点没把这样细微的小事放在心上。 凸显得她，愈发可笑，庸人自扰。 薄冉樱不自觉攥紧了手，浅白色指甲触到指腹，激起尖锐的痛感。 她勉强撑起的盔甲摇摇晃晃，快要抵不过唐恋沉静的眼神。 她不甘，唐恋怎能这样镇定？ 薄冉樱其实很好懂，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唐恋完全明白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显然误会了咬痕的含义。 从今天早晨开始，唐恋的心底就奏响了她和南祈的倒计时。 宛若上了发条的定时闹钟，临近期限，滴滴叫嚷着惹人心烦，这一路上都心情低落，对任何事物都无感，鬼使神差地在南祈脖颈留下咬痕，是那瞬的冲动占据了理智。 舍不得……和南祈，便至少留下点什么……证明她和南祈的这一段在她之后的回忆里不是一段旖旎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她记得，南祈也承认。 接下来原只想和南祈静静走过最后时光，全心全意地去享受。 可当她看到薄冉樱颤巍巍向她宣战的眼神时，受到莫名情绪驱使，腾地一下改变想法。 这一刻，她对薄冉樱的心情，可谓感同身受了。 因为过去，当她面对薄冉樱时，也是一样的。 敏感，紧张，嫉妒，看不顺眼。 她甚至能预判当她有下一步动作时，薄冉樱会有怎样的表现。 是的，很幼稚，很无聊。 尽管全都明白，可唐恋还是不合时宜地起了坏心。 她朝着薄冉樱，轻轻勾出一抹非常恶劣的笑容。 然后上前，从背后拥住南祈，脸颊抵住她的蝴蝶骨：“姐姐，抱抱，暖和。” 借鉴理由，礼貌回敬薄冉樱赠送丝巾的举动。 在她贴过来的瞬间，南祈就习惯性向她靠拢，直到严丝无缝地贴合。 唐恋昨晚在酒店就很粘人，白天冷淡了些，她还意外着，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拥抱，隐隐不安的心方落定。 大概现在女友粘人的后劲才接着涌上来。 唐恋从南祈背后探出头，果然瞥见薄冉樱眼底熊熊升起的焰火，鼻子也气得歪掉，恰似一只被揪住尾巴的猫。 和她预料得一模一样。 如此，唐恋的笑里，更添了恶劣的成分。 这很坏，可也确实，很畅快。 在最后时刻，她“赢”了薄冉樱。 悬溺（1） 第113章 薄冉樱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无法适应长途飞行, 几方商量之下，决定让她继续留在当地疗养, 之后依照身体状况进行转院或者回国。 她的家人在国内都还有无法弃之不顾的事务存在，没法长期陪在女儿左右，可女儿如今这样，身边是断然离不了人的。 在薄家人为难之际，南祈主动请缨，有理有据说明，她作为律所合伙人之一, 知会过叶盛后，可以自行安排她要接手的工作范畴，处理完手头的案子, 她就能无从顾虑地陪伴在薄冉樱身旁, 填补薄家人的空缺。 不管是作为她珍视的朋友，还是在危难关头救她性命的恩人, 她都有义务这样做。 发自本心, 没有任何勉强的意味。 她这样明了地把当下局势说出来, 证明这是最合适的办法，薄家人仔细想过后, 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做法是妥帖的。 薄家人接受了她的提议。 并特意向薄冉樱叮嘱, 他们不在的时候有你喜欢的南祈照顾，即使再喜欢, 也尽量别给人添麻烦。 这两年以来, 女儿和南祈的关系每况愈下, 他们作为父母都看在眼里。 不明白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矛盾，只是通过曾经两个人的亲密无间, 以及南祈对女儿细心备至的照顾……女儿同乔熙宇突然的分手，联想到女儿和南祈往日的亲密无间里，或许流淌着不易被人知道的特别情愫。 最终，不知是女儿推开了南祈，还是南祈推开了女儿。 他们旁观着，却毫无办法。 小辈的事情，只能由她们自己解决，故事外的人是没资格插手的。 南祈能长期停驻在摩纳哥，唐恋的工作性质却无法容许她这样，休完病假后她就需要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唐恋病假结束的那天，南祈陪她一起回了趟国，不忘去完成她答应唐恋的诺言，要送给她一个礼物。 通过唐恋朋友推荐，她们去了家传承百年的裁缝店，量身定制旗袍，付完定金后约定好过来取成品的时间。 过程进行的很顺利。 唐恋也似乎很满意，全程都兴致高昂，围绕在设计师身边，不停地商量细节，还缠着人教学，亲身按照设计师的指导来给南祈量尺寸，量得一本正经，在南祈故意乱动着不配合时，还要用严肃的口吻去教训，活生生将自己代入进了新的人设里。 两人玩玩闹闹，在裁缝店里度过了很开心的几小时。 从唐恋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后，南祈就不可避免地和女友开启了两国分居的状态。 她来回奔波在两国之间，一面照顾重伤休养的薄冉樱，一面和唐恋进行定期约会。 频繁的时差颠倒让南祈在和唐恋约会时，没有以往那样头脑清明，便也未曾注意到，女友的开小差和沉默。 医院午后。 阳光正好，漫天霞光温柔而热烈地穿破云层，透过玻璃窗洒落在洁白的被几，仿佛也将属于霞光的缱绻洒了过来，一寸寸映照在女孩如瓷般脆弱洁净的面庞。 薄冉樱不太能适应如此热烈的光，她抬手遮了遮，想遮住霞光继续蔓延的趋势。 更瑟缩着身体往被子里缩，总觉得，那样的微光，不该让她触碰到，在这样的光线下，会让她的缺憾无从隐藏。 她轻唤在一旁敲着公文的南祈：“小祈……能拉上窗帘吗？有点刺眼。” 敲击键盘的声音顷刻停顿，南祈很快来到薄冉樱身边，细心查看她的状态，瞥见她躲闪的动作眸光微沉。 薄冉樱抿唇，那双映着朦胧水汽的眼求助地看向南祈，无声催促着她动作。 长睫几经颤动，把内心的慌乱展露无遗。 她好想快点回到阴暗而安心的角落。 南祈在她床前停驻了一瞬，终于接收她的求助，转身踱步至窗台。 听见她离开的动静，薄冉樱放松身体，悄悄从被子里冒头。 盯着南祈走远的背影，静谧了好久好久。 只是从窗台到病床的距离，不过几秒便能走到，这样短的一段路，却像是走出了半生…… 是让她从耀眼舞台到默默无闻的距离。 每个反复练习呈现最佳舞台效果的动作，追逐着她身影的舞台灯，热闹的场馆，雷鸣般震动的掌声……观众脸上痴迷的神情，都永远离她而去。 种种思绪交织，她无法抑制地被这股铺天盖地的思绪困挟，挣不脱。 回想起上次演出，竟然觉得已经是很遥远的时光。 她困在摩纳哥，也仿佛和过去的一切分割，不去接触熟悉的环境，便仿佛身处世外桃源，合理逃避。 南祈在窗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没有如薄冉樱所料地拉上窗帘，而是改变主意，逆着光朝她走来，身侧被镀了一圈薄薄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像是从九天而下的神女。 “冉冉，外面天气很好，我推你去楼下走走吧。” 看出女孩潜藏的抗拒，她补充道：“去小花园，那里没有人。” 根据医生建议配备了轮椅，薄冉樱如今可以坐在轮椅上行动。咸朱负 只是配了轮椅这么久，薄冉樱还从没有使用过它，走出住院大楼。 听到南祈的劝说，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在病房里待着挺好的，病友都是同样遭受过苦难的人，是令她安心的一方小天地，为什么要出去呢？ 她看着南祈匿在光中模糊影子摇头，“不了吧，我想留在房间里。” 见她又有缩回被子里的趋势，南祈心底漫过一阵又一阵悲戚，过去那个自信又耀眼的女孩，无论在哪里都很出众，是所有人视觉的中心，哪会如现在这般，胆小避光。 明明以前，薄冉樱才是那个站在光中让她憧憬追随的存在。 她希望薄冉樱能变回从前的模样。 第一步，就从愿意出门开始。 南祈取来一顶帽子，盖在薄冉樱的脑袋上，格外宽大的帽檐把她的脸掩在阴暗里，连带着外面的光落在周身，温度都变低了一些。 再度开口，她的喉间没能止住泪意。 僵持一会，在南祈再三保证下她会绕着人群走，避开陌生人群，薄冉樱拜倒在她声声带泪的劝说下。 她终究不忍南祈伤心。 听她答应，南祈连忙把人抱到轮椅上，重新扶正她略微歪斜的帽子，在腰后塞上舒适软枕，又在她腿上盖了条薄毯，才推动轮椅。 “冉冉，我们出去晒太阳咯。” 滚轮滑过地面，发出不轻不重的摩擦音，被人推着驶向电梯。 薄冉樱的心脏随着滚轮每一次转动起伏，她蜷起手指，揪紧了毛毯边缘，指下是近日消瘦许多的大腿肌肤，极轻地应了声：“嗯……” 南祈推着她，绕过主干道，来到平日里鲜少有人光顾的小花园，她挑了条小径，深入到花园的灌木丛里，入目只见零星的二三人。 像她答应的那样，这边几乎没人出入。 鼻尖总是环绕着消毒水的气息被另一种气味取代，是好闻的草木清香和花朵的芬芳，将消毒味完全冲淡，行走间随处可见树叶枝丫的倒影，在石头小径上晃呀晃，分割成无数细线的斑驳阳光洒在薄冉樱周身，带来难以言喻的暖意。 没有她想象中的灼热，刺目，而像是一位长辈轻柔的拥抱，等待了很久，很久，穿过遥远的光年距离抱住她。 这就是她阔别了很久的……外面的天空。 微风送拂花的香味，轻轻柔柔绕在鼻尖。 让薄冉樱滋生出想哭的冲动。 从出门伊始就牢牢按在毛毯上的手，不自觉放松了力气，只松松垮垮地搭在上面。 小径上铺了层碎石，轮椅经过时自然带些颠簸，连带着她的身躯也跟着震动。 从头到脚，她看向自己那条从膝盖以下缺失的腿，也在其中，明显震动着，和其他健全的躯干一起，没有被排除在外。 盖在腿上的那条毛毯被晒得发烫，热意传递到腿骨。 这让她枯败已久的心情好受了许多。 “没有骗你吧，外面天气真得很好。” “嗯！” 这一次，薄冉樱用力回应。 南祈见她不像之前那样抗拒与外界接触，紧绷的唇角不由微微勾出弧度，接而慢悠悠地推着她在小花园里来回散步。 在这静谧安然的时空里，她也逐渐捡回对薄冉樱的耐心。 散步途中不停开启话题，来分散薄冉樱对行人的注意力。 “医生说了我们偶尔也需要进行‘光合作用’～” “经常活动也有益于之后穿戴义肢，冉冉多酷啊，在大家都还用两条腿跑八百米的时候，你已经用上高科技啦。” 她这样一说，薄冉樱马上回忆起她们高中时，怎么也无法避开的八百米测试，每每测试，操场哀嚎遍野，堪称她们中学时期的噩梦。 “之后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也都出来散步吧。” “目标，从小花园到全医院——” “属于冉冉的时代并没有终结，它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开启，冉冉依旧可以乘风而行。” 她的担忧，她的所想，南祈全都明了。 南祈穿插在各种话题里努力开解她心结的努力，薄冉樱全都感受于心。 那些文字像是一汪流淌在山间的清泉，水流细小，却带着冲锋之意，千百年来不断冲刷着周围溪石，把石头锋利的棱角磨平，变成光滑钝钝的表面。 也扎破了受伤以来盘踞在她心中哀戚思绪，从中撕开一角，从此之后她能借着这溃烂的一角，彻底撕开禁锢，走出另一条……属于薄冉樱的路。 像南祈所期待的那样。 重新拥有闪耀的光。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南祈坚持带她出门的缘由了。 她终于在无穷静默里，答应了南祈。 主动接触行人、阳光和空气。 这天过去以后，薄冉樱克服抗拒心理，积极在南祈的陪伴下，开启了康复训练。 由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躺在床上静养，腰部力量有些萎缩，刚开始训练的时候，需要先从腰开始锻炼，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如今做起来极为艰难。 平板支撑，卷腹，只剩上半身有些力气。 做这些的时候，她简直生不如死，汗水和泪水一齐往下淌，把身下的床单洇氲一大片水迹，习惯性面对着南祈撒娇。 不行不行，再练人要死掉。 她好像看见曾祖父向她招手。 快救救她吧，小祈宝宝。 久违的朝夕相处，让她下意识忘却了南祈尚未单身。 娇气得理所当然。 她的模样，恍惚让南祈忆起她未受伤的样子，也是这么鲜活，富有生机，遇到困难会第一时间向她求助，展现出没有她就不行的样子。 终于看到薄冉樱在她的鼓励下振作，她当然不会由着她半途而废，千方百计哄着她坚持。 日复一日里，薄冉樱的复健有了成效，她再也不会在训练里哭得那么惨，也能扶着栏杆和墙，将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再由南祈的辅助坐上轮椅，出门的时候，巨大宽边帽檐型帽子换成普通的鸭舌帽，她会开始和路过的行人勇敢地眼神交流，主动和南祈约好明天要做什么什么，周遭的阴郁气息一点点散去。 只是仍没改掉和南祈撒娇求助的习惯，分外依赖她。 她总陷入恍惚里。 因为现在的南祈对她全无抗拒，对她算得上有求必应，再也不像之前，决绝地搬出她们共同住了快五年的家，斩断和她除了必要交流之外的一切联系，冷淡地把她划分在其他人之列。 原来的小祈，好像回来了…… 薄冉樱心里生出隐秘的快乐。 她自动忽略掉南祈定期飞往国内和唐恋团聚的时刻。 只记住她喜欢的，和南祈的独处时光。 胆小鬼（3） 第114章 南祈再次回国, 是收到唐恋说旗袍已经做好，叫她一起过去取的信息。 两人直接约在裁缝店见面, 她赶到时，唐恋已经等了有一会儿，边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边张望着四周她可能出现的方向。 南祈立刻笑起来，如雪般清澈的眼睛里也溢出能令冰川融化的暖，去牵她的手，“等好久了吧？” 撞进她明亮的眼眸，唐恋有一瞬的僵滞, 习惯性被蛊惑，忘记出发前的无数次排练，没能躲开南祈的手。 她懊恼又无奈, 只好顺其自然。 没办法, 太喜欢她了，身体已经形成记忆。 她勉力绷住面颊, 语气稍显冷淡：“进去吧。” 她抬脚向前走, 南祈被带动着跟上。 目光自然垂落在唐恋背后那只容量颇丰的包上, “你这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弦珠副 鼓鼓囊囊, 仿佛要去探险。 唐恋步伐微顿：“等会你就知道了。” 行吧，南祈敛下好奇, 配合女友的神秘。 拾级而上，穿过琳琅满目的布料区, 见到旗袍的刹那, 她们都不用自主屏住了呼吸, 一眨不眨看着设计师手上呈现的旗袍。 即使预料过许多次，可当亲眼见到, 还是忍不住惊艳。 设计师对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温柔笑道：“穿上看看上身效果吧，我也可以提供简单的发型设计。”华服和美人总是互相成就，比单看其一更令人沉沦。 “姐姐～”涵带憧憬的目光幽然，只消一个声调，南祈就明白了唐恋的心思。 她颔首应答。 唐恋满意地翘起唇角。 两人分别换装去做造型，南祈也终于在此刻知道唐恋那鼓鼓的包里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居然从包里拿出两双做工精致的细高跟鞋，从容不迫将其中一双拿给她换上，早就做好准备完善她的造型。 南祈愕然，沉默地换上鞋，和同样换好鞋的唐恋站在一处，同时打量穿衣镜中的彼此。 身形高挑的女人穿了一身白色斜襟圆领高开衩旗袍，裙身采用了重工设计，几缕若隐若现的银线包边流光溢彩，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动人心弦的美，从各个角度看去，都能展现出不同的美感，片片纷飞的羽毛绣在其中，栩栩如生，像清晨黎明曦光，又像是跃动于竹林间武艺高强的女刺客。 白色，旁人穿这个颜色大抵会显得过于素净，或是凭生钝感，展现出端庄文静的印象。 可南祈穿起来却全然不会，她打破固有印象，穿出清冷且肃杀的气质，五官美得凌厉，直勾勾闯入人心，持美而嚣，杀生予夺，只在她呼吸之瞬，寻常人难以近身。 此时此刻，独来独往武艺高强的女刺客，眼底的温柔尽数给了身量比她稍矮一些的世家小姐。现驻敷 唐恋则是一身和南祈款式相近的紫色斜襟旗袍，裙尾开衩到大腿根，露出一双形状姣好的长腿，玲珑身姿展现无遗，刺绣了翩翩起舞的蝴蝶，妖异，美艳。红唇勾出明媚张扬的笑意，眼尾也漾出妩媚，眼波流转间，诉尽了爱意。 她像是留洋归来骄傲的世家小姐，气度卓然，漂亮肆意，迫不及待来寻阔别已久的恋人，再也不想和她分别了。 唐恋看看镜子里和她仅咫尺之遥的南祈，眼里升起丝丝雾气，朦胧了镜面，她的视野变得模糊。 心想，她和南祈站在一起真是相配啊。 又转头看看身边人，皱皱鼻子，伸手抱住南祈柔软腰肢，头也埋在她胸口，沉浸在充满女友气息的天地里。 这是最后一天以恋人的身份拥抱她。 过完今天就要说再见啦。 她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反正南祈没有打断她。 她主动松开南祈，再次看向镜子里，目光流连在南祈的颈子上。 准确地说，是她曾经咬伤的位置。 如今，那里已经看不到半点痕迹，肌肤光洁如新，南祈愈合得很好。 她希望能长久留下的印记，最终也没能长久，湮灭于时光长河里。 恨台上卿卿， 或台下我我， 不是我跟你。 唐恋抬起一只手，停顿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是徒劳地垂下。 她看着镜子里的一双人，语含悲凉，痴痴地低喃：“姐姐，我们的旗袍是不是很好看？呵呵……” 南祈心头腾地有点发慌，她下意识去抓唐恋垂下的手，触到一手的冰冷，仿佛是浸过凉水，连声说到道：“好看的，很好看。” 唐恋任她握着，不挣扎，亦不回握，消极的情绪溢满全身。 追问：“比你跟她的……更好看吗？” 她果然还是耿耿于怀。 南祈不想她沉浸在旧日往事里，肯定回复：“我们的更好看。” 唐恋弯弯眼睛，笑了。 开始只是无声的浅笑，逐渐变成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冰凉无力的手指像是突然被灌入力量，准确反拉住南祈的手，兴致勃勃扬起手机：“我们来拍合照吧！”恢复成平时的活力满满。 她的模样并没有让南祈放心。 探究的眼神扫过唐恋，不知怎的，南祈认为唐恋并不高兴，像是戴上了一张虚伪面具，在扮演开心。 没有根据的猜测，却死死盘旋在南祈脑海里，提醒着她。 “姐姐，我们今天穿这身约会吧，太漂亮了，我不想换。” 唐恋眼里亮晶晶，很像年年讨要零食时的眼神，如此撒娇，南祈只想宠着。 她答应唐恋穿旗袍约会，答应今天的一切都由唐恋安排。 唐恋拉着她用傻瓜相机拍了很多照片，底片即拍即出，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相册集，小心翼翼把今天拍的照片都收藏到相册集里，装填完送给南祈。 南祈略翻一翻，发现除了今天所拍的照片，剩下都是她和唐恋在米兰时拍的，组合成一本厚厚的，崭新的相册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的指尖微微一紧：“？” 唐恋快速眨眨眼，若无其事笑道：“答应送给姐姐的时装周相册集呀。” 无懈可击的回答。 南祈干巴巴哦了一声，回想起她和唐恋的确约定过这件事。 礼物不仅于此，唐恋继续从包里拿出画板和绘画工具，在空地上支起画板，她从今天的照片里挑出一张最喜欢的，开始作画。 画纸上缓缓浮现出一双穿着旗袍的恋人，她画技高超，南祈的神态和样貌，一切一切的细节早就牢记于她心中，起笔就刻画出她的模样，连思索都不用。 她在画画，南祈就陪在她身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这一画，就画到了夕阳西下，暮色低垂。 唐恋落下最后一笔，等待画上的墨迹干掉，仔细收好画纸，“姐姐，画送给你。” 南祈没有接，“不急这一会，等回家了你再给我嘛。” 唐恋抿唇，欲言又止，想强行把画塞给南祈，最后又放弃，把画先放回到包里。 今天的约会还没有完成，她怕南祈提前察觉到什么，致使最后的约会不完整。 她沉默地整理完背包，和南祈吃了一家她们提前约好下次回国要去光顾的餐厅，又看了一部院线新上映的爱情电影，度过非常圆满的一天。 电影散场，她们漫步在家附近的江边。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路口。 唐恋忽然停下，指着漆黑夜色下看不清的灌木丛：“这是我们捡到年年的地方。” 南祈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太黑了，看不太真切，“好像是吧。” “猫很灵，年年也很聪明，是姐姐先发现它，决定要救它的，虽然我们一起养年年，可年年还是跟你更亲。” “大概是我铲屎和喂食的频率比你高，它才亲近我吧。” 唐恋摇头，“不，年年真得更喜欢你。” 她压低了声线，晚风把她的话语送得很远，很远…… “年年留给姐姐，姐姐照顾，我是放心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低不可闻，又带着摧毁一切的冲击力，所到之处，草木尽毁。 南祈的呼吸几乎停滞，脖子像被人擒住，让她喘不上气，思维模糊，无法从唐恋堪堪的几句话里，勘察出信息思考。 她僵硬仰头，“恋恋你，什么意思？” 唐恋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她用力喘着气，流着泪发抖，郑重其事叫南祈的大名。 “南祈，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南祈紧紧盯着她，片刻后点头。 唐恋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很难看，一边在哭，嘴角却牵起，像失控的人偶。 “我的前两段恋情，都是被分手，这一次，让我先选择放手，做个坏女人，好吗？” 南祈也哭了，心里泛起一股针扎似的疼，“呜呜，不要——” 她们今天那么开心，怎么会闹到下一刻就要分手的地步？ 唐恋的每个字，都像是凌迟的那把刀，字字戳心。 “南祈，你爱过我吗？”唐恋眼睛发红，攥紧了指尖，鼓足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万幸回答她的是温柔而坚定的女声：“我永远都不会否认，我爱你。” 唐恋泪如雨下，身形摇摇欲坠，形如鬼魅般，面上弥漫出一股扭曲的高兴。 南祈爱她！南祈爱她！真好啊。 这段恋情，不是她的单恋曲。 南祈同样爱她，真好！ 想到那个人，她又痛苦地揪扯自己的长发。 “我也爱你，但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南祈追问，“既然相爱，为什么要分开？” 唐恋：“我是一个在爱里的胆小鬼，我想要的是独一无二、全心全意的爱，不希望有所保留。” “在我们相爱的这段时间里，你也爱我，这就够了。” “恋恋……”南祈心痛呼唤她的姓名。 唐恋用力闭了闭眼，“我明白，薄小姐是你不能割舍的朋友，是你曾经……非常喜欢过的人。你不可能和她切断关系，她是你的朋友，也为救你受了伤，做人要讲良心。我讲理，却也不是个大度的人，只要薄小姐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会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你们有过那么多美好回忆，认识了那么多年，那你会不会重新喜欢上她……这种猜测快要把我逼疯，没法安心地做回自己。” “你的品格不会让你弃薄小姐于不顾，所以我们无法在一起。” “我是胆小鬼，我退缩了，没有信心和姐姐走下去。” “我们，分手吧，及时止损。” 她又问了一遍，态度坚决，浑身汗津津的，用掉了所有力气。 至此，南祈明白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横亘在她和唐恋之间的问题无法解决，她们的分开，是无解难题，必定结局。 命运给她们开了一场好大的玩笑。 及时止损。 四个字竟然足以概括她和唐恋的恋情。 南祈忍耐着胸口汹涌的疼痛，终于颤抖着答应。 “好，这一次，是你甩了我。” 唐恋把下午画好的那副画交给南祈。 接过画，南祈用力攥住画纸，大步超前走，每步都落得极为用力，一路都不曾回头，她怕回头，只是徒增痛苦。 唐恋留在原地没有动，眼睁睁看着南祈越走越远，融成黑暗里的一个影子，再也看不见。 记忆里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有她倚着南祈，不肯好好走路，走一步跳三步的；有她像个蚕宝宝一样挂在南祈身上的；有南祈背着她回家的；有她们弯着腰，一起抚摸路人养的狗狗的…… 没有哪一次，是她看着南祈的背影走远。 她蹲下身，双臂环抱住头，下巴贴着胸口，嚎啕大哭。 从来没有哪次失恋，让她的心像被剜去一块，好疼好疼。 落空（1） 第115章 唐恋在标题栏敲下最后一个符号, 点击发布视频。 一个名为[梦中婚礼]的恋爱pv发布在当前最热的视频网站，如同微弱米粟沉入大海, 消失在千万个视频中。 她并不在意这条视频发布出去后会收获如何的成绩，干脆利落地退出账号登录。 接着点进她使用了很久的漫画app，以作者身份登录后台，点开连载漫画详情，立刻被评论区铺天盖地的留言砸花了眼。 许多读者都在关心她是否遇到了难题，雷打不动每周更新两话的人怎么突然消失，恳切呼唤她快回来更新后续, 有人一直追问，蛊师和猫咪还在一起吗？会不会结婚？ 看到诸如此类的留言，唐恋眼眶变得湿润, 用力握住手中的鼠标, 艰难回忆起她上次登录后台时的心情。 最后一次更新，是她和南祈看时装秀前。 看到评论区里一众期待婚后生活的留言, 受到启发决心制作和南祈交往以来的恋爱pv, 同时以南祈为原型, 在漫画里设计婚纱和婚礼，打算从米兰回来后, 就把这段旅途中的见闻以及预想婚礼的画面记录下来，画成漫画更新。 那时她虽偶尔会想起薄冉樱生出忧虑和不自信, 却也觉得她和南祈真得会结婚，修成正果。 她只是需要时间来确认自己在南祈心中的重量。 到她认为足够重要, 无可撼动的地步, 她会一往无前地和南祈结婚, 和她组建家庭，拥有一个属于她俩的家。 她曾这样以为。 没有想过一趟米兰之行会将她们推向无法逆转的结局。 终究是她梦中的婚礼, 梦中期盼的新娘，无法成真的愿望。 唐恋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右手滑动鼠标滚轮掠过大片留言，把新的内容上传更新。 短暂停顿游移后，注销了账号，把陪伴了她多年的漫画app也一并卸载，强迫自己戒断南祈。 做完这一切，她脱力地瘫软在沙发上。 手臂自然向下舒展，手指本能地往外勾了勾，唤着年年，等待两秒后从某个角落扑过来的毛绒团子。 两秒之后，毫无动静，偌大的房子里，仍然只有她自己。 唐恋这才想起来，年年留给了南祈，已经不在家里了。 不仅如此，这个家里也已经没有南祈的痕迹。 她在决定和南祈分手的那一天，就提前把年年和南祈的东西，收拾好放置在楼下。怕睹物思人，也怕自己舍不得，越陷越深。 分手到现在快两个月，她还是摆脱不了惯性。 看到沙发，会想到自己同南祈在沙发上做过的事情，看到遥控器，会想起自己和南祈看过的电影综艺，看到阳台，会想她和南祈在阳台晒衣服、看江景……南祈留给她的记忆实在太深刻。 她怅然若失，放空着思绪。 搁置在旁的手机忽然叮当作响，她捞起解锁查看，是相熟的同事给她发了信息。 [唐恋，你真得决定辞职啦？发生了什么，也太突然了吧！之后打算做什么啊？] 她们单位福利好又稳定，每年都有许多人报考，唯一的缺陷就是寻找伴侣时会艰难一些，但这不算什么难事，同事实在想不通唐恋铁了心要离职的原因。 唐恋坐起身，沉吟了片刻，慢吞吞打字：[嗯，打了离职申请，做完交接就正式离职，发生了一些不方便说的事，唔，离职后我会去各地旅行一段时间吧。] 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任职临溪市殡仪馆的入殓师，她做得开心又富有成就感，稳定到如今。 如果不是遇见南祈又和她分开，她大概不会想到辞职这种可能性。 可是啊，命运的潮汐谁也无法预料，总被推着跌撞前行。 她真得无法继续待在这个记忆里到处都是和南祈有关的城市了。 她要离开，离得远远的。 滋啦，滋啦—— 猫在孜孜不倦挠着大门，喉咙里溢出焦急的叫唤，反复在南祈脚边绕圈，仿佛在说妈妈快带我出去，我要去楼上找另一个妈妈！ “年年，”面色苍白，头发散乱的女人颓丧抱住黑猫，将下巴靠在猫毛茸茸的身躯，低喃：“你妈妈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以后，只剩我们两个……” 小猫乖巧舔舐着女人手心，听不懂也笨拙安慰。 在江岸与唐恋分别后，南祈把自己关在家里喝了两天闷酒，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思绪，什么也不去想。 她落在唐恋家里的物品都被提前打包退了回来。 唐恋分手的决心很强烈，没有再主动和她联系过，唯一的交集只是偶尔在乘坐电梯的途中相遇。 南祈垂了垂眼，想到她洗掉一身酒气，出门散步，迎面就在电梯口遇见了已经变成前女友的唐恋，彼时她身后还跟了一位维修工人打扮的男人。 她率先叫住唐恋，问了声最近好吗以及要做什么。 唐恋模样依旧明艳动人，只是眉宇间隐含憔悴，说可别小瞧她的自理能力，她叫了换锁师傅上门，正要给大门换把新锁。 换锁。 南祈咀嚼着这个词，心头浮上一层阴霾。 不待她回应，唐恋又说：“我建议你也换把锁。” 她阻绝了南祈上楼的可能，也阻绝了自己去南祈家的可能性。 狠心又决绝。 南祈明白她和唐恋是真的到此为止，彻底结束。 她心慌意乱，冷冷回复：“我会考虑的，先走了。”便快步走出单元门。 分开之后才发现，在有意地切断联系后，一层楼之隔的邻居关系，也很难相遇。明明以前，唐恋在殡仪馆工作，她在律所，唐恋也要绕一圈来律所和她偶遇，各种借口轮番上阵，霸占她下班后的时间。 可见缘分需要人力来维系。 南祈在沉郁了大半个月后，重新回到米兰，薄冉樱等得望眼欲穿，每天都要翻看无数遍日历。 这次，南祈在国内待了好长时间。 她酸酸地想，和唐恋在一起就那么乐不思蜀吗？ 她一面消化着酸泡泡，一面对着南祈张开双臂，软声撒娇：“小祈，抱我下床吧，今天我还没有去楼下散步。” 她现在已经能接受人群的熙攘，不再局限于鲜有人迹的小花园。 她和南祈约定探索的目标，从小花园到全医院，正在逐步实现。 南祈过来抱她，薄冉樱立刻紧紧依偎在她怀里，竭力感受着她的存在，没有下一步动作。 想散步的心是假，想抱南祈的心是真。 她利用多日未见的借口来实现在南祈怀里久一点的贪恋。 只是，也不能太久，她要在南祈的临界值内恢复正常。 她仔细斟酌着，调动起通过训练慢慢恢复的腰部力量，等待南祈下一步把轮椅推到床边固定的动作。 等了两秒，没反应。 南祈仍任她依偎着。 不对劲。 薄冉樱恍惚抬头，撞见南祈一脸神游太空，看不清悲喜的表情。 她伸出圆润的玉白指尖，戳戳南祈的肩头，细声细气道：“小祈，你该把我放下去啦。” 南祈如梦初醒般，什么也没说，僵硬地把薄冉樱扶坐到轮椅上。 像是被机器写好的程序，推着她下楼，穿过人流，在开阔的路径上散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很安静。 薄冉樱观察了一整天，直至第二天日暮，南祈都没有接听到关于唐恋打来的电话。 落空（2） 第116章 南祈仍旧对她有求必应, 只是人沉静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似有若无地宽慰她, 诱使她多说些话。 薄冉樱百分百确定，回国的这段时间里，南祈绝对同唐恋发生了矛盾！ 会是什么原因导致争吵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很多种可能，又一一推翻。 唯一没有想到也不敢想的，是南祈会和唐恋分手，实现她的梦寐以求。 苦思冥想了大半宿, 薄冉樱小心翼翼观察着南祈的神色，决定掌握主权：“小祈你和……唐恋还好吗？” 南祈睨她一眼，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 她不说, 薄冉樱迟早也从唐恋那里得到答案。 淡声道：“分手了。” 分手？！ 薄冉樱呼吸急促，加速流动的血液冲涤着青色血管, 甚至连断肢都生出酥麻的幻觉, 她险些惊叫出声。 她用力掐了掐手心, 克制躁动，目含期怯：“真分假分？” 刚问完, 她就自己给出答案：“你不会骗我。” 南祈不屑于在别人在乎的事情上去戏弄对方。 所以南祈说分手，就是真得和唐恋分开了, 毋庸置疑。 她想安慰南祈，本心却不容许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高兴死了。 薄冉樱用力抿紧疯狂想上翘的嘴唇, 一脸严肃, “我要加强训练，早日佩戴义肢。” 南祈：“？”不懂她突然的郑重。 薄冉樱很快为她解惑。 “回国后我要自己登山, 给菩萨上香。”庆祝小祈和唐恋分手。 你的快乐可以不用这么明显的。 真是很轻易就听懂了你的言外之意呢。 南祈静默半晌，扶额：“决心是好的，就是出发点……” “这不重要！” “我是真的想快点佩戴上义肢。”薄冉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起来诚挚极了。 难得展露出抛开了伤残包袱的姿态，灵动可爱，南祈不忍破坏。 此后的日子里，南祈放下羁绊，安心安意地陪薄冉樱在摩纳哥复健，在严格咨询过医生后，为薄冉樱制每个阶段的训练计划，不顾她想擅自加练的请求。 薄冉樱只得按捺住涌动的心，乖乖根据南祈制订的计划训练力量。 在好心情和自律的加持下，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更好，不断靠近可以佩戴义肢的指标，医生判断在不久的将来，她就可以承受长途飞行回国，接受下一阶段的治疗。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薄家人也逐渐从多日的阴霾中走出去。 他们不会被困难打倒，只会变得更加坚韧。 一日，薄冉樱在结束康复训练后，头一次提及尖锐的问题：“小祈，你说过属于我的时代会以另一种形式开启，我不能跳舞了，也当不了舞蹈老师，将来还能做什么呢？” 闪耀的光会再次为她停留吗？ 薄冉樱惶恐不安，对未知的未来伸出试探的脚。 一颗小脑袋努力从龟壳中冒出来。 南祈挨过去，伸手托住她的下巴轻抚着，和她分析，两个人探讨了许多种可能性。 薄冉樱豁然开朗，从中选择一条自己想做的。 “我想重新做穿搭博主，以残疾人的身份，告诉世界上如我一般深陷泥沼的人，美丽是所有人的权利，残疾人也可以追求，我们不用龟缩在难看，厚实，耐用的服装之下，我们当然也能穿漂亮的衣服和裙子，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之下，去享受阳光，人流，瑰丽美好的世界。光明的世界并不专属于健全的人，它也属于残疾人。”她唯心而论，不再怯懦于直白残忍的字眼，十分平静地表述。 过去是刺刀利刃，现在只是普通名词。 说完后发现南祈目不转睛盯着她，绯红染上耳尖，薄冉樱的舌头打了结：“你，你觉得怎么样？” 双手出了汗，不自觉在裤腿边摩挲，担忧南祈认为她在说大话。 温柔的手掌抚上她的肩，带来安心鼓励的力量，随之而来是坚定的认可。“非常好！” 南祈不吝夸奖，惊喜地瞧着薄冉樱，没有移开眼。 在薄冉樱信誓旦旦说出那番话时，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眼神清亮有神，附着着纯粹信仰，南祈在她身后看到无形的翅膀，闪闪发光，支撑着她向前飞。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见站在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薄冉樱，自信迷人，勾人心魄。 薄冉樱能重拾信心，太好了。 她相信薄冉樱会又一次站在最高点。 “我支持你。”她轻诉。 薄冉樱有需要，她会成为她的后盾。 听到她语气里偷出来的坚定，薄冉樱激动地涨红了脸，未来终于不再是迷茫一片，褪去了紧张情绪，双手不再无措地贴着裤缝。 她抬起南祈搁在她肩上的手，重新放回下巴的位置，依恋地贴上去，蹭在南祈柔软掌心，滚来滚去。 “你可不可以继续当我的摄影师啊？”她鼓起嘴巴，水光粼粼的杏眼弯成月牙型，娇着嗓子哀求。 在南祈搬家之前，她的穿搭分享视频都是由南祈拍摄的。她们是最默契的摄影师，薄冉樱不想和别人磨合，也不想和新的人合作。 之后自己拍摄剪辑了一期后，评论区全是追问她是否更换了摄影师，拍摄风格对比原来差异很大，她忽然就泄了气，再也没有更新过拍摄视频和vlog。 南祈不在身边，她的生活忽然就变得乏善可陈起来。 明明相比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她照旧练舞，演出，和朋友相聚，和圈子里的其他博主分享探讨，怎样拍摄出更优质的内容。 比起普通人的两点一线，也算是精彩充实的生活。 可她却滋生不了一点想要记录生活的心思，也没有兴趣购买各种风格的服装配饰来精心进行主题搭配。 南祈的离开，致使着她自己的一部分也离开了。 曾经不觉如何，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她尝到自食苦果的滋味。 南祈指.尖无意识轻颤，薄冉樱感知到，立刻挪动下巴贴近她的指腹。 触手细腻又柔软，像是小猫柔软的腹部。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已经捏住那团肌肤，把玩起来。 “可以。” 说罢，她自认为无痕迹地抽出手，像被山芋烫到，把薄冉樱的脑袋推回去，替她找到一个支点。 没想到，她还会有重新拿起相机，为薄冉樱拍摄的一天。 薄冉樱也不恼她推拒的动作，享受了那么久的贴贴，她已经知足。 况且，她分明看到，南祈也乐在其中，把玩她下巴的动作，娴熟又肆意。 不过她是不会把这个发现同南祈说明的。 她瞬时顺着杆子往上爬，对南祈露出一抹纯真又热烈的笑容，“那么请小祈现在就为我拍摄一张照片吧，权当做练习！” “将近两年没有拍摄，也许你会对你的模特丧失手感。”她眉目嫣然，占据了高尚点，给出无法拒绝的理由。 南祈无可奈何，举起相机，即刻调整角度对着模特薄冉樱咔嚓一下，照片定格在女孩最美的瞬间。 看完成片，对薄冉樱的说辞很不满意，喃喃：“我怎么会对你丧失手感。” 认识那么多年，也拍了那么多年，她闭着眼睛也能顷刻间找到薄冉樱最好看的角度。 这是她本能的脱口而出，薄冉樱听得极为高兴，笑嘻嘻扶着南祈胳膊单腿跳着过来，“拍好了么？让我看看。” 南祈点开手机相册，找到最近拍摄那一栏，调出照片给薄冉樱。 全程盯完她的操作，薄冉樱微微敛眉，铃音清脆：“你怎么没把我的照片放在单独的相册里？” 她知道南祈为她建了一个专属隐私相册，专门来放她的照片，还设置了密码，每次更换手机，都会把照片传输到新手机里。 她曾问过南祈，为什么要特意给她建一个相册，南祈说是不想被旁人看到，也不想让她的照片混杂在茫茫多的照片里，她思念她的时候，立刻就能看到照片…… 南祈没有告诉她密码。 她辗转无眠，好奇得要命。 趁着南祈睡觉，拿她的手机尝试解锁，一个个开始试，刚输完她的生日，就提示密码正确，轻松获得相册查看权限。 她在里面，看到了各种样子的自己，带着强烈的情感色彩，都是南祈通过拍摄带来的情感色彩。 她对摄影并不精通，却能神奇感受到南祈在每张照片里倾注的感情。 她在操场跑到崩溃流眼泪的照片，南祈心疼，又觉得她可爱；她趴在课桌上午休，把课本页脚压折的照片，南祈很喜欢；她在课间和同学玩打手背游戏双手交叠的照片，南祈是嫉妒的……好多好多，薄冉樱看得相当震撼，怔了好久，才面红耳赤，揣着惴惴的心把南祈的手机恢复原状，塞回到桌屉。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南祈对她的心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感知到这些情感只觉得心慌，并未感到厌恶。 在很多年后，她才迟钝地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也在很多年以前，就对南祈抱有了不同于朋友的心思，掩藏在友谊之下，她以为，她对南祈的异样只是因为，她们格外要好，友谊胜过其他朋友。 她只瞒着南祈，看过一次相册。 直到现在，南祈都以为她不知晓密码，其实她早就破解。 南祈怔住，缓缓想起什么，“……删掉了。” 在薄冉樱更新婚纱照的那天，她决定放下的那天，亲手删除了十几年来为薄冉樱拍摄的九万多张照片。 “哦。”薄冉樱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阴郁起来，垂下眼皮敛去戾气，周身气压有点低。 多年回忆没有了，连带着南祈附着在其中的情感也一并消除。 只是丧气了一小会，薄冉樱转念想得明白，南祈删除才是正常的，过去她做了那么多过分又戳人心窝子的事情，难道还能期望南祈会留恋吗？ 而且南祈和唐恋谈恋爱，肯定会把有关于她心动的证明都删掉。 换做是她，她也会要求南祈如此。 “没关系啊，”她重新笑起来，“再建一个吧，反正你以后也要给我拍照片的！”薄冉樱重燃热切。 南祈谈恋爱，最绝望最崩溃的那一年多都熬过来了，眼下是对她最美好最珍贵的局面，不过是重新建立起感情和羁绊，薄冉樱觉得这不是什么难熬的坎。 心念转过几轮，南祈嗯了一声，都答应给薄冉樱当摄影师，建一个工作相册也是应该的。 她安静地创建新相册，在名称那栏写下薄冉樱的名字，把新拍摄的照片转移到里面。 尘埃落定。 看到属于自己的相册重新出现在南祈的手机里，薄冉樱非常非常不矜持地把嘴咧到了耳后根。 她想把这份快乐分享给全世界，她又一次占据了南祈的特别存在！ 强扭的瓜也是甜甜的。 她原地单腿跳了几下，惹得南祈一阵心慌，生怕她有个不测。 薄冉樱迫不及待，绕过她刻意从相册里点进去，查看南祈刚刚拍摄的照片。 女孩的长发随意挽成丸子头，穿着一身最普通的T恤宽松长裤，汗水淹没了面颊，笑颜如沐春风，是春色满园里开得最旺盛的那株向日葵。双手撑着两侧护栏，调动力量将长腿平直抬起，一长一短，残缺的不和谐里，透着蓬勃而上的生命力。 女孩很美。 她比健全的人，更富有直击人心的力量感。 漠河舞厅（1） 第117章 “宝宝拍得好好看！” 薄冉樱满目惊叹, 喜滋滋地把照片一缩一放，对所有细节都满意得不行。 她和南祈就该是天生的一对摄影师和模特嘛, 换了其他摄影师都拍不出这种效果。 她倚在南祈身前，手臂随着缩放照片细节的动作而微微起伏着，连带着身体也轻轻晃动。 南祈担心她得意忘形摔倒，双臂虚虚环绕在她腰间，隔着半个拳头的间距，不可避免地感知到薄冉樱所有细微动作。 女孩的青丝颤动，卷曲的发梢屡屡滑过胸口, 散发出清浅的香气，如蛛网把将她身边的空间都封锁起来，她便只能闻到这股香气了。 南祈鬼使神差, 想抬手拢住散开的长发, 好让它别在胸口画圈。 五指无意识往回勾了勾，做出收拢的姿势。 快到触碰到薄冉樱腰际时醒过神来, 放松手指, 继续维持守护的姿态。 薄冉樱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执行力爆表，“小祈快把照片传给我, 我现在就上微博预告一下。” “好。”南祈依言照办，把照片发了过去。 薄冉樱迅速把照片po上微博。 距离摩纳哥突发地震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知名舞者薄冉樱在地震中身受重伤的新闻也早在第一时间传回国内，喜欢她的粉丝都止不住扼腕, 忧心, 不断等候着她的最新消息。 可新闻只报道了她身受重伤, 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再无消息, 家人也拒绝媒体采访，大家都无法知悉她的近况。 是以，这张照片发出来后，立刻引发轩然大波，无数条留言涌进薄冉樱的评论区和私信。 ——我的老天爷！樱樱上线了！我没看错吧？ ——新闻报道里的重伤竟是如此……难怪这么久都没听到樱樱的消息，治疗的那段时间一定非常痛苦，能再次看到你这样热烈的笑真是太好了，我相信你从不会被轻易打倒，以后也请继续发亮呀！你很美很美，是超级漂亮的折翼天使！另：对手指（谁给你拍的照片呀？） ——超级钦佩你能直面伤痛，为残疾人这个群体发声，我们的大环境还是有很多对残疾人不方便的地方呀，残疾人并不丑陋，他们是最美的折翼天使。我以后也要约束自己，见到残疾人时平常心，不要用异样的目光去打量对方。 ——我也是一名残疾人，左手天生手指粘连，小时候延误了治疗，之后再去医院医生说我这个年纪做手术风险会很大，不如维持现状。我一直很自卑，在人前非必要都把那只手藏起来，不敢表现，争取机会，不敢穿漂亮衣服，怕被人注意到我的不同。因为左手的问题，我也从没有谈过恋爱，我一想到牵手时对方会碰到那只粘连在一起的丑陋手指，就心慌恐惧，我以为我会一辈子这样下去，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孤独终老。但是今天看到了樱樱的微博豁然开朗，我什么要藏起来？我也要好好享受生活，打扮自己，尝试一切新鲜的活动，去交朋友，认识志同道合的人，已经去补樱樱往期的穿搭分享了，撒由啦啦～～ ——欢迎回归，今天比以前更喜欢你啦。 ——这个照片是你本人吗？感觉像是我的女人。 她回归的动态像是沙漠里的绿洲，久旱逢甘霖，抚慰旅人绝望的心。 大家都在表达对她回归的激动和喜爱支持。 薄冉樱翻看着评论，心里最后那分忐忑也殆尽，坚定了她要走的路。 有了目标，她即刻将计划提上日程，同南祈商量回归后的第一期拍摄主题。 她现在处于恢复期，还不具备佩戴义肢的条件，只能简单地在特制的康复室里借助器材站稳，暂时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摆pose，展示整体穿搭。 “那就先从配饰开始吧。”她们决定好了拍摄内容，第一期的主题就是帽子分享。 棒球帽、嘻哈帽、划船帽、渔夫帽、礼服帽、贝雷帽…… 薄冉樱的地图扩张得到飞跃性的进展，从医院到各大商场市集，选购用来拍摄的帽子，她乘坐轮椅，穿行过无数或大或小的街道，在南祈的陪伴下，迎接崭新生活。 在商店里一顶顶试戴帽子，把她认为合适的留下来结账。 她让南祈把她们选购帽子的过程也拍下来，将来酌情制作成花絮，或者当做宝贵的纪念录像，在某个时刻翻看。 这次拍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是她的新生，梦想的启程，还是她和南祈关系的转折点。 是值得记录的美好时光。 工程量有点大，她们花了四五天的时间选购完合适的帽子。 有了帽子，接下来就该准备拍摄。 正式拍摄前，薄冉樱遇到一个棘手问题，既然出镜，那肯定是需要化妆的，还要根据不同帽子来变换不同妆容，达到适配效果。 可她从受伤至今，就没有化过妆，手生了不说，以她的身体状况，也无法长时间坐起…… 硬化也不是不行，可南祈都在身边了，她何必犯那个倔？ 她不想做南祈的朋友，只想做她的恋人。 已经错失过一次机会，只要再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都会用力抓住，不许自己再次抱憾。 她垂下眼皮，遮住眸中深不见底的幽光，很快分析完利弊，全力倾向利端。 再次抬眼，清纯妍丽的一张脸上显现出孱弱、纠结的神色，伸手抚上未经打理而杂乱的远山眉，指腹堪堪擦过眉宇，就疲力地垂落，红唇间不受控地溢出一声：“疼。”一副虚弱不堪的病态，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昏迷。 “怎么了？哪里疼？”听到她唤疼，南祈立刻扑到她床侧，口吻焦急，恨不能翻来覆去地将她检查一遍，又怕唐突地动作加剧她的疼痛，因而什么也不敢做，想代她受疼。 薄冉樱又虚弱地哼哼一下，借着这个间隙思索用什么借口来解释。 不待她把现状打磨得更逼真，南祈已经按响传呼铃，并且冲到走廊上试图人力寻呼她的主治医生。 医生来得很快，被南祈急切引领进病房里，让医生快检查薄冉樱的手疼是什么原因。 她害怕地往并发症上联想，心里无比沉重。 听她表明情况的同时，医生立刻开始为薄冉樱做检查，严肃地询问了好些个问题，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视线在薄冉樱和南祈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询问她们这几天的行程，一本正经得出结论：“薄冉樱的手疼是过于辛劳造成的，以后注意休息，减少劳累，症状就会得到缓解。” 最后离开时，医生又侧眉看了眼格外虚弱的薄冉樱，无声腹诽：小情侣，花样真多。为人医者，打配合是美德。 听到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南祈的心里才松快下来。 幸好，幸好。 她用纸巾拭去额头冷汗。 “要不，今天别拍了，等你休息几天我们再拍？”南祈劝道。 雪白贝齿嗑着唇瓣，薄冉樱摇了摇头，细语婉转而坚定，打回她的劝告：“我不想半途而废，按照计划拍摄吧……我能坚持。” 她强撑起精神，说完这句话，身躯似乎还虚弱地晃了一下，南祈看不真切。 她定神看了薄冉樱半晌，终是挫败地认可她的决定。 薄冉樱这姑娘，天生就有种让人很难抗拒的魔力，明知不对，还是会不自觉顺着她的心意走。 尤其是她现在受伤，病体孱弱，魔力更强。 南祈叹口气，支起折叠桌，摆好化妆用品，“你别动了，我帮你化。” “想到什么效果和我说，如果我画得不满意，只好让你自己来，我尽量不让你有这个机会。” “谢谢小祈。” 薄冉樱很想说亲亲宝宝，话到嘴边咽了下去，还未到时机。 她把手背到身后，悄悄在南祈看不见的角度比耶。 不敢太忘形，让南祈察觉端倪。 她从那堆化妆品里挑拣出修眉刀，平放在掌心递给南祈，乖巧端正的姿势，梨涡轻绽：“请小祈帮我修修眉吧，这么久没管，现在一定很难看。” 南祈接过修眉刀，认真反驳她，“不难看。” 薄冉樱撇嘴，心里很高兴，嘴上还是说：“你就哄我吧。” 她面朝南祈仰起脸，方便南祈在她脸上施为，同时露出一截雪白漂亮的天鹅颈，在日光下，弥散出莹润光泽。 引人浮想联翩，如果在上面留下一抹红痕，会是怎样光景。 南祈拨开散在她额前的发丝，露出完整的一双眉毛，摁住眉心一点，正要刮去周遭生长的乱毛，碎发又不听话地散落下来，恰好遮挡她的视野。 她略一顿，随手抄起买帽子时给薄冉樱选的一枚玉桂狗发箍，挽起碎发，佩戴在薄冉樱头上。 不成想，却遭遇薄冉樱的拒绝。 “我不戴这个。” 南祈向她说明，“不戴发箍的话，我不方便为你修眉。” 薄冉樱嗯，似乎听了进去，转瞬却取下玉桂狗发箍，语气比她更为认真。 “我要戴你的。” 南祈的发箍毫无设计感可言，没有一点装饰物，纯黑色的波浪条纹款，透着股性冷淡风格。 她狐疑地替换发箍，“你真要戴？” 明明以前总嫌沉闷的。 薄冉樱决心打破在南祈面前的可爱印象。 她，不只是可爱。 她还可以拥有很多的一面。 漠河舞厅（2） 第118章 依着薄冉樱的意愿佩戴完发箍后, 南祈正式开始为她修眉。 这一次，很顺利地按住眉心, 刀锋摁住杂毛生长的位置，薄冉樱端坐着没有乱动。 但—— 南祈即将滑下修眉刀的动作停住了。 语气很无奈：“冉冉，你该闭上眼睛。” 被女孩一双近在咫尺翦水秋瞳直勾勾盯着，她心里徒生出紧张。 “我影响到你了吗？”薄冉樱明知故问。 “……没有，只是你睁着眼睛的话，眉毛会掉进眼睛里面。” “好吧，我闭上。” 女孩很听劝地闭上眼睛, 唇线抿成上翘形状。 南祈修完眉毛形状，用海绵刷把散落在脸颊的杂毛都扫掉。 薄冉樱接着指挥她敷面膜。 “要补水保湿的。” “明白。” “拿两张哦。” “我想你和我一起敷。”薄冉樱有些霸道地说。 “我不用。”南祈冷声拒绝。 身后的女孩一霎安静，南祈背脊僵了僵, 有点不习惯。 她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她快速回忆刚才的对答。 疑虑之际, 女孩低落的声音不轻不重地穿过耳畔：“小祈不想的话，那就不敷吧。”浓厚的凄婉匿在其中, 快要将人吞没。 南祈下意识转身去寻, 发现此刻虚虚靠在床栏之上的女孩子像是坠进了一片墨色阴影里, 眉眼恹恹的，仿佛被暴雨打落的花叶, 变得之前更加虚弱，黑白分明的瞳仁里, 流露出挥之不去的惫惰。 总是为别人带来光芒的小太阳失意了。 南祈看得心头一涩，默默再捏起一张面膜, 回到她身边。 只是陪她敷张面膜, 也不算什么难事, 冉冉都这么难受了，就当做是哄她开心。 南祈说服了自己。 她揭开面膜, 一寸寸覆盖在薄冉樱光洁的脸庞，抚平每一丝褶皱，让面膜的每个位置都严丝合缝地贴合在薄冉樱的肌肤上，然后给自己也敷好，挨着薄冉樱身旁坐。 薄冉樱全程都注视着南祈，不错过有关于她的所有小细节。 瞧，虽然南祈并不情愿，可还是捱不过她示弱，满足她所想。 小祈已经不自觉和她变得亲近起来了，她憧憬的未来正在一点点来到。 真希望她在南祈心里的分值能够恢复到从前啊。 她柔柔看向南祈，眼睛穿过时光的裂缝，看到十八九岁，泛黄的天空。 她们刚上大学那一年，南祈用兼职攒下来的钱，送给她一套护肤品，其中就包括面膜，特意查了护肤流程和注意事项，一并告诉她。 她收到礼物，坚持要和南祈一起使用，体验高中毕业后，迈向成人世界，第一次郑重其事的护肤。 两人约了周末假期，拎着一袋子护肤品，去市区的酒店开了个房间，依次按照顺序把瓶瓶罐罐摆放好。 遵循着网上教学流程操作。 到了敷面膜的那一步，她对着南祈优越的脸蛋蠢蠢欲动，主动提出要给南祈帮忙敷面膜。 南祈自然拒绝不了她的请求，随口答应。 于是，她在南祈脸上完成歪歪扭扭的杰作，好端端的面膜被她叠成了交错横生的褶皱形状，像是毛巾被水打湿又拧干的模样。 而现在，她们随手就能将面膜敷得平平整整。 “小祈，你还记不记得大学时我第一次给你贴面膜，贴得好丑……” “记得。” 薄冉樱回忆到此，止不住发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照完镜子后说要报复我，也要给我贴，我当然不可能轻易就范，害怕被你也变得丑丑的，在你追过来的时候赶紧跑开……”在空间有限的酒店房间里开启追逐战。 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南祈的呼吸也忽然凝重了几分，默默把屁股挪开了一些，顺着薄冉樱的描述，她的脑海里也开始播放接下来的片段。 十八岁的薄冉樱狡猾得像泥鳅，在给她贴完面膜后就察觉不妙，在她发难的瞬间便暴起逃窜，借助着房间内各个障碍物和娇小灵动的身姿，一连让她扑空好几次。 薄冉樱躲得忘形，不留神踩到遥控器，打开了热空调的同时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南祈顺势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紧紧箍住她双肩，不让她再跑。 两颗剧烈的心脏紧贴在一起，擂鼓喧嚣。 奔跑后疯狂的喘息声相互交织，平添了几分暧昧，南祈紊乱着气息，低头凝望着在怀里略显慌乱，脸色绯红的女孩子，“抓，抓住你了，冉冉。” 女孩子嗷呜一声捂住脸，无助地恳求，“我不想变丑，你能不能，放过我呀。” 如同被春雨染过的瞳孔水润润的，从指缝中的缝隙里偷偷观察她，可爱死了。 她放松了警惕，钳制着薄冉樱的手臂不留神松开一瞬。 女孩子借此机会，从她怀里挣脱，刚迈出两步，忘记了她的前方就是床。 南祈反应迅速，再次抓住她。 急切之下忽略了重心，被薄冉樱连带着一起栽进床里。 恰好压住了薄冉樱。 白净可爱的女孩子粉黛未施，脸颊两侧散发出运动过后的粉晕，软倒在雪白被面之上，原本长及脚踝的长裙裙摆却卷到膝弯，被她的腿压住，棉麻布料存在感强烈，柔软而厚重。距离好近，她和薄冉樱的脸，靠得太近了……她情不自禁，低头吻住她的眼睛。 薄冉樱本能闭上眼睛，双手放松地搭上南祈的肩，沉迷享受着她的亲吻。 南祈的唇很快来到她粉润丰盈的唇瓣，轻轻吮吸，含吻，一寸寸吻过每个部位，孜孜不倦，像把她当成一颗棉花糖，舔个不停。 无意中被打开的热空调勤恳工作，不断升高房间里的温度。 两个人的身体都热了起来，鼻尖甚至冒出汗珠。 南祈热得扯散了系在胸口的领结，用力过猛不甚将衬衣领口的纽扣也扯掉了，在空中呈现抛物线滚落在地上，不见踪迹。 她低头，把领口凑在薄冉樱手边，难受得嗓音都染上几分欲色，又沉又醇，像大提琴的重音般引人沉沦，“好热，冉冉帮我把领结取下来，可以吗？” 薄冉樱红着脸点点头，伸出小手穿过她长长的头发，来到颈间，取下领结，瞬时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流了好多汗。” 指尖像是覆盖了魔力，被她触碰过，因取下领结好不容易缓解的热意又攀升了起来。 南祈隐忍得哼了一下。 左肩又被一根手指戳了戳，“你，你起来一下，我也好热，我想把裙子脱了。” 轰地一下，南祈脸如火烧，同手同脚起了身，直勾勾看着薄冉樱脱下棉麻长裙，露出纯白打底小衫，圆润白皙的肩头和锁骨下方一大片白皙温软都展露无遗，处处都写着勾人二字。 在那一天，南祈明白了什么叫温香软玉。 当她率先发现房间升温的秘密后，也没有调整，偷偷接收意外的惊喜。 “我去喝口水！”南祈慌忙寻了个借口起身，躲避薄冉樱凝望过来的眼睛。 察觉到不对，南祈想忘记，记忆里的画面却越发清晰，仿佛她又再一次亲身经历当年做过的事情。 她拿起水壶晃了一下，里头是空的，逃走般拎起空水壶去接水，顺便用凉水洗脸清醒。 打开水龙头的那一刻才发现忘记揭掉面膜，保持着这种状态，行走了一路。 唉。 她低低叹了一声，羞恼自己表现得实在不算冷静。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就算想起来也不会怎样。 尽管如此，她还是站在水池前，冷静了好几分钟后，重新回到病房。 自然地取下薄冉樱脸上覆盖的面膜，打来盆清水为她冲洗掉精华液，擦干脸。 打底，遮瑕，上妆，根据薄冉樱佩戴的帽子搭配不同风格妆容。 对于南祈来说，这都不算难。 最难的部分，是她给薄冉樱画唇妆，薄冉樱总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眼神炽热，蕴着藏不住的喜欢。 当她盯住压力回望时，薄冉樱又恢复了正常眼睛，看不出半点热切。 反而还透出莫名其妙的意思，似在责问她为什么化着妆走神。 弄得她都有点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一个下午，试了三种风格的妆容，南祈配合着薄冉樱去找状态，或主动或被动地和她有了些肢体接触。 抱抱她。 为她吃东西。 扮演惊鸿一瞥搭讪她的学妹。 扮演绅士，屈膝邀请她到舞池来跳支舞。 拍了一部分帽子，薄冉樱的精力宣告告竭，这回是真得丧失了全部精神。 她累得抬不起手，却还贪心设想着，怎么能和南祈更亲近一些。 她歪靠在床栏，腰后被南祈塞了枕头和靠垫，下巴被南祈托着，一手拿着棉片蘸取卸妆水，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妆容，最后给她卸唇妆。 薄冉樱的唇瓣很柔嫩，棉片过于粗糙，南祈不敢太用力，怕擦破她的唇。 擦拭间，指腹有好几次不小心碰到薄冉樱的唇瓣。 每一次，南祈都心惊肉跳的，恨不能立即丢掉这个烫手山芋，让薄冉樱自己来卸。 可看到薄冉樱那副累瘫的模样，她张不了这个口。 算了。 她想着快点结束尴尬，薄冉樱却想着，时间能长一点便更长一点。 她几乎目不转视，看南祈的脸，看她的手指，每一处，都生得让她好喜欢。 南祈的手指每挨到一次她的唇，她的心口就会一热，身体也泛起熟悉的悸动，饮鸩止渴般，愈发难耐。 她很想念南祈的亲吻。 很想念接吻时，南祈绮丽的表情，像玫瑰庄园里盛放最热烈的那株。 她被渴望的心情撩拨得不成样子，伸长脖子，嘟嘴迎着南祈的面庞亲过去。 南祈惊讶地往旁一偏头，被亲到了下巴尖。 亲到了。 薄冉樱兴奋得心口怦怦跳。 尽管很浅很浅，那也是亲到了。 南祈狠狠怔住，反应过来立刻丢掉卸妆棉片，站起身，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唤薄冉樱的名字。 “薄冉樱，你在做什么？！” 她的眼底，凝聚着一团乌云。 有被冒犯到的生气。 大雨将至（1） 第119章 下巴尖依然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润意, 是薄冉樱刚才留下的成果。 诸多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其中占比最大的是生气的情绪, 南祈顺从占据主导的怒意，下意识将这种情绪放大。 她抬手，用力抹了把下巴，把那块肌肤都搓红了，看起来十分抗拒薄冉樱逾矩的行为。 薄冉樱把她“抹除”的动作看得分明，心中哑然，只觉得南祈可爱。 现在擦掉也无济于事了, 她亲到了，这是无可掩盖的事实。 就算南祈擦掉，也不能将这件事翻篇。 她反复回味刚才亲到的瞬间, 脑子里的神经始终兴奋不已, 犹如疯狗出笼，只顾宣泄快乐。 不过, 不管心里如何兴奋, 她都要遮盖下去。 她抬起双手, 茫然而惊讶地捂住嘴巴，顺便压住本能上翘又调动所有力气去克制的冲动, 而不自然抽搐的嘴角，怔然看向南祈手指拂过的地方, “啊？难道我刚才，亲你了？” “不会吧？我真的没忍住吗？！” 她连番疑问, 清澈瞳仁里写满了未知。 在惊讶之后又变成了娇羞和喜悦, 一点也不被盛怒之下冷气四溢的南祈吓到。 脸庞泛起羞怯的绯色, “对不起啊小祈，就是你刚才对待我的样子太温柔了, 特别怜惜地呵护我，很有一种……人//妻感，我就忍不住想，如果你是我女朋友就好了。”她打了个顿，观察南祈的神色组织措辞：“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发了芽，将我洗脑成功，在那个瞬间我真的以为你是我女朋友，脑子一热就亲上去了……” 听到结尾，南祈无声冷笑，薄冉樱给出的解释真的有些牵强。 她双臂环抱住胸，站得笔挺，做出防御姿态，狭长眼眸冷静环视薄冉樱，分辨她话语里的真伪。 拧起了眉，不欲多言。 人//妻感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就不正经。 还有洗脑成功，如果真有这么容易，那以前她对薄冉樱说过无数次喜欢，薄冉樱怎么没脑补成她们是恋人关系呢？ 她被气笑了。 脱口而出的话透出刺骨的寒凉，一心想着要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薄冉樱，自重一点吧，别再不小心。”她意味深长，表明她看穿了小把戏，还有她的抗拒。 “以后化妆，我看还是你自己来，毕竟还是当事人更容易画出契合的妆容。” 短短几句话，如同一场夹杂着冰雹的冬雨，噼里啪啦，把薄冉樱藏起的兴奋都浇了个透彻。 一颗心坠在冰窖里，被寒气穿透。 无力感遍布全身，南祈怎么还是讨厌她啊？ 好像她拼命挽回，也回不去从前了，怎么努力都没办法。 南祈就在她身边，可是她们两个人的心隔了千里万里。 她设想过很多遍南祈的反应，却没能预料到现实结局。 她还以为，通过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对南祈可以放肆一点点的。 “……对不起。”她只能再对南祈说。 她快哭出来了，刚才还不受控想要上扬的嘴唇如今萎靡地耷拉下来，牙齿用力咬住唇，憋住泪意。 南祈没再看她，交代护工妥善看好她，转身出门。 “我们都冷静一下。” 啪嗒。 门锁被扣住。 薄冉樱凝望着空无一物的门板，灵魂似乎都随着南祈的离开而抽离出躯壳，不计形象扶着被褥哭得悲怮。 她哭着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头像针扎一样痛，窗外天色已然擦黑。 嗓子一阵干涸，嘴唇也干燥得起皮 屋子里没有开灯，周遭尽是朦胧的昏色。 她缓缓支起身子，制造出细微的声响。 一杯温开水立即递到她唇边，“喝点水，润喉。” 声音很熟悉。 薄冉樱顾不上喝水，立刻抬眼去寻，看到南祈就在她身边，端着水杯喂她喝水。 几个小时前南祈冷漠离开的画面还在她脑海中回放，她怔怔然，不敢错眼，怕眼前看到的是幻觉。 南祈居然回来了！是不生气了吗？ 她侥幸想到。 “先喝水，不会跑。”南祈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听到温和的嗓音，薄冉樱露出一个有些傻乎乎的浅笑，忙不迭凑在杯沿，大口吞咽。 “好好好，我这就喝。” 温水浸润嘴唇和喉腔，让她嗓子舒服了不少。 南祈：“还要吗？” 薄冉樱摆手。 南祈旋即收回水杯，走到一边打开灯，把晚饭和餐具摆出来。 看着南祈一如往常为她操持的身影，薄冉樱心头涌过一阵暖流，她踌躇几秒，估摸着南祈或许消气了，出声想和她说说话。 结果刚起了个头，南祈就无意识打断他。 “吃饭，你需要规律饮食。” 薄冉樱咽下字句，决定吃完饭再说。 她并没有如愿以偿。 吃过晚饭，她见缝插针地寻找机会想和南祈说话，却总被南祈以温和的方式打断，只在必要时，才会主动理会她。 直到入睡时分，她都没能成功和南祈聊上一点别的。 这天晚上，薄冉樱又失眠了，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过眼。 眼前疯狂闪回各种画面，南祈说过的话也一直回荡在耳畔，她的脖子仿佛被揪住，呼吸艰难，随时会坠落永夜。 “薄冉樱，自重。” “薄冉樱，别让我对你失望。” “薄冉樱，我们都冷静一下。” 南祈并不像她侥幸的那般消气，她的怒意一连持续了好些天。 具体表现在，她会妥帖照顾薄冉樱，提醒她准时吃饭，推她去楼下散步，陪她复健，继续担任摄影师…… 但不会再回应薄冉樱的闲谈，也不会故意说笑话逗她，哄她开心，化妆也都是让薄冉樱自己来。 她把薄冉樱照顾得很好，顾她起居，给予陪伴，任谁看了，都无法说她不尽心。 她只是，收回之前的温情而已。 薄冉樱憋闷，暴躁，心口又悔又痛。 南祈软刀子伤得薄冉樱坐立难安，她不敢有所妄动，怕把事态变得更糟糕。 她又开始持续性失眠，每天在南祈眼皮底下假装闭眼入睡，实际根本睡不着。 就算好运勉强入了梦乡，也噩梦缠身，在梦里她一次次做出无法改变的行为把南祈气走，她也被南祈彻底抛下，她怎么追也追不回。 梦里和现实一样糟糕。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薄冉樱头疼欲裂，她寻了一个南祈出门买饭的间隙，在护工的帮助下坐上轮椅，去向医生说明情况，帮忙给她开一些安眠药，能睡几个小时也是好的。 她寻找医生开安眠药的行为没能瞒过南祈。 南祈很快从抽屉里找出和她日常服用不同的药物，严肃质问她，那是什么。 她僵住，来不及狡辩，南祈就像法官开庭审判她的罪行。 “我咨询过医生，它的学名叫奥沙西泮，俗称安眠药。” “薄冉樱，你在失眠？” 大雨将至（2） 第120章 看着被南祈拎在手里的袋装药片, 和她严峻的神情，薄冉樱眼前有一瞬间发昏, 世界一片天旋地转。 足足有半分钟，她都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坐着。 刚开始出现失眠症状，被谢瞳察觉不对劲提醒她去看医生时，她很怕被薄冉樱知道自己生病了。 害怕南祈疏远她，尽管她明白南祈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想在南祈眼里成为精神异常，情绪失控, 性格不稳定的存在，希望自己是最初让南祈心动喜欢的模样。 她一直都有好好隐藏自己的病症。 没想过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南祈发现端倪, 手握证物询问她。 想到南祈连日以来对她的态度, 薄冉樱镇定下来，缓缓浮现出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她不藏了。 她要主动让南祈发现, 在失去她的日子里, 她都承受了些什么, 过着怎样的生活。 在她不说话的时刻里，南祈举着药片, 耐心十足等着她的回应。 心头丝丝忧虑挥之不去。 想象不到薄冉樱会和安眠药这个词汇连接到一起。 “我最近确实有点失眠。”薄冉樱承认了。 南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薄冉樱没有丁点犹豫地说出一个日期。 南祈听着耳熟，她打开相机, 依依比对着照片拍摄时间。 愕然发现薄冉樱的失眠是从她们第一次拍摄帽子搭配时开始的，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薄冉樱出其不意亲吻了她, 而她很生气, 当即重重说了薄冉樱几句。 由此看来, 薄冉樱的失眠，是她造成的。 她很快推敲出大致真相。 捏着药袋子的手不禁紧了紧, 心中暗叹一声傻，薄冉樱竟为她那日气极之下的言辞失眠到如今。 不，不只是那日，还有一直以来她对薄冉樱示好不闻不问的态度。 在她无从知晓的情况下，薄冉樱睡不好，还每天对她巧言欢笑，试图哄她消气。 南祈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挤压得发疼，所有的气都消散殆尽。 她张张唇，后悔地向薄冉樱解释，“那天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是我本意，一时冲动才说了那些话。” 希望薄冉樱可以放弃盘旋在心中的压力和阴霾，别再通过安眠药来辅助睡眠。 “我知道，”薄冉樱白着一张脸，眼底尽是淡红血丝，声音里透着极致的虚弱，被接连不断的头疼折磨得摇摇欲坠，她太缺乏睡眠了，好不容易找医生开了安眠药，还没服用就被南祈提前发现。 “我那天的行为是很冒犯，没有顾及到你才分手的心情，你生气是正常的。”她也十分理解南祈的心情。 被讨厌的人偷亲，很难不发火……况且，她以前还对南祈那么坏。 “可是……”她用迟疑的，带着祈求的语气，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做人生中最后一次努力般，想回到岸边，“我可不可以和你做一桩交易？” 她一边说着，眼里的晶莹就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大滴大滴砸落在面庞，她哭得安静，只有鼻子微微泛红。 如果有旁人经过，不曾看到她的正面，是决计发现不了她在哭泣的。 其实薄冉樱的性格有时候和南祈挺像，犯倔的时候很倔，不撞南墙不回头。 甚至，她的程度比南祈要更强烈一些。 南祈是做过无数遍努力，失望累计到顶点，经历过那多次失望，看不到希望后，主动抽身离开。 在薄冉樱的视角里，曾经得到过又失去比起从未拥有过更加难以释怀。 曾经她是被月亮追逐的人，又弄丢了月亮。 现在由她将月亮追回来，这是一条不会回头的路，她会始终如一的坚持。 不到绝境，不会放弃。 南祈给她递了包湿纸巾，看到薄冉樱流泪，她心里也很难受。 她很担忧薄冉樱的身体，这样伤神，她怎么撑得住。 “交易？”南祈咀嚼着这两个字，疑惑道。 薄冉樱接过纸巾，没有拆开。 她借着当下这股冲劲，做最后一次努力，流着泪表明心意。 “小祈，我救你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要借此将你捆在我身边，我只希望灾难发生时你平平安安，那瞬间只存在这个念头。 但你是怎样的人，我最知道了。 我救了你，你对我会产生愧疚、感激和心疼，即便我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也不会只把我当成普通的救命恩人，定期上门探望。 你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我了。 你会把残疾的我，当做你的责任，给自己套上枷锁和包袱，所以当我冒犯地亲吻你，你生气，却还是不会将我弃之不顾，你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和我疏远。” 薄冉樱一针见血，点明南祈对她的心里，她是个内心特别通透的姑娘。 她继续说：“可小祈你明白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犯错。我每时每刻，都比上一刻更加喜欢你，我不能保证，我还会不会继续偷亲你……” “我很害怕你的冷眼，害怕你无情的言辞，无视我的态度，每当见到你这样对待我，我就会陷入自我厌弃，慌乱无措，整天整天地做噩梦。很难相信吧？我因为你产生睡眠障碍。” “所以小祈，和我做一桩交易吧。”她再次说道。 “请给我一次和你相恋的机会，陪我谈一年恋爱，当正常情侣，对外界隐瞒我们合约恋爱的消息。如果一年之后你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我，我们就和平分手，我再也不会纠缠你，对你冒犯，安静退离到该在的位置。你也卸下我这个救命恩人的包袱，不必把我当你的责任，没有任何人能指责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年来看我几次，就当见见老朋友……一年见一面也足够。” “让我做回小人，携着恩情图你回报。” 这是薄冉樱能想到的，唯一能让自己死心的办法。 南祈的脸色变幻纷呈，五指张开又收拢，忘记手里还拎着东西，啪嗒落在地面，给寂静的空间里增添响动。 薄冉樱这是逼迫她谈恋爱？！她的第一反应是好荒唐，两个感情不对等，不相爱的人怎么能在一起，她也当然不会答应，她想要的是相互喜欢的感情，只有一方火热，那不叫爱情。 可她抬眼，看到薄冉樱被泪打湿充斥着红血丝的眼，萎靡不堪的神情，还有她声声悲泣的字眼，零落的白色药片，空荡的裤腿……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说不心疼是假的。 她也想到前段日子薄冉樱突袭的亲吻，在拍摄途中若有似无制造的身体接触，还有时刻看向她满怀爱意期盼的眼睛……的确如薄冉樱所言，她对她的喜欢毫不遮掩，抑制不住地想和她亲近。 过去的自己，面对薄冉樱时也是这样，随时为她着迷，产生冲动…… 要不就花一年时间，让她高兴？别再为她失眠，也避免薄冉樱不死心的纠缠。 南祈僵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表情严肃得不近人情，像在思索世纪难题。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模糊得做好心里建设。 答应之后，薄冉樱如果要亲她怎么办？ 薄冉樱那一句，会一直对她犯错还挺振聋发聩，尤其是她又压抑了这么久。 南祈心里发慌，缓了又缓，深呼吸几次，才谨慎地同意了薄冉樱提的“交易”。 她慢吞吞打来热水沾湿毛巾，忐忑地绷紧了脸颊，托住薄冉樱腮帮，替她把糊成一团的眼泪擦干。 身体始终绷紧，预防着薄冉樱突然犯错。 听到她答应后，薄冉樱就又哭又笑地，不停念叨太好了，你终于是我的女朋友了，我终于追回你了。 她花费不短时间，才清理干净薄冉樱的脸。 薄冉樱展现出来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很让人担忧。 结果直到她保持警惕地倒掉水，薄冉樱也没有以女朋友的名义要求她履行职责。 而是依恋地看一眼拧干毛巾的她，嘟囔一声：“终于能睡个好觉啦。”就偏头埋进被子里，不出两秒，就发出了酣睡绵长的呼吸声。 南祈守在她床边，瞠目结舌。 120-130 半夏盛开的花（1） 第121章 薄冉樱累极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两夜，醒来的时候想到临睡前南祈答应和她谈恋爱, 觉得神清气爽，仿佛排空了身体里所有的疲惫和伤心，只剩下松快。 她睁开眼，第一时间去寻南祈。 “小祈～”她低吟道。 她迫不及待想看见自己的女朋友。 南祈闻声立即赶到她身边，见到她醒来后显得很高兴，“你睡了很久，什么动静都闹不醒你, 帮你擦脸擦身体的时候，挪动你的身体，也没引起你的反应, 医生说你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不用人为干预。” 这两天里，南祈每隔段时间就会仔细观察她, 确定她的体征正常。 薄冉樱眼含春意, 直勾勾盯南祈, 盯她，还是盯她。 从她话语里捕捉自己想听的字眼。 听到南祈说帮她擦身, 眼睛霍然一亮，南祈脱她衣服了！看到她的身体了！ 她连忙回忆上次洗澡的时候有没有擦身体乳, 护理皮肤。 嗯，擦了。 那款身体乳锁香也很持久, 浅淡的甜香, 淡而绵长。 之前洗澡擦背的工作, 可都是由护工来干的，南祈只会给她洗脸, 擦手，洗头发，恰到好处维持着朋友界限。 她的心里对所有人和事物都画上一条界限，日常严格遵守界限距离。 薄冉樱抓住南祈纤细的手腕，焦急地确认：“你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吧？” 南祈停顿两秒，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觉得落在她手腕的指尖都泛着灼意，烫得她皮肤微微发痒。 经过两天缓冲期，虽然她还是担心和薄冉樱之间以恋人的身份相处，但既然答应了薄冉樱，她就不会再让人随便看见薄冉樱的身体，护工也不行。 收到她肯定答复，薄冉樱眉开眼笑，对她张开手，同时拍拍身旁空余的位置，“那么女朋友，抱抱我吧。” 她迫不及待进入角色，一年中的每一天，她都不想浪费。 这样的她，眼睛明亮有神，脸庞莹润富有气色，像被阳光普照着，用力生活在瑰丽的大千世界，又恢复了往日活力。 南祈很高兴她现在的状态。 见到她如此，她觉得自己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是对的。 南祈的眼睛柔了柔，慢吞吞坐到她拍手的位置，俯首环抱住薄冉樱。 过程如同卡顿的机器人，每个动作都透着滞意。 薄冉樱没有不悦，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拥进一具温热的胸怀中后，立刻收紧了双臂，恨不得手脚并用，把自己贴到南祈骨髓中去，全心全意感受着她。 她在南祈的怀里，不停地拱来拱去，毛茸茸的头发也不停擦在南祈的颈间，沙沙的，痒痒的，像是一颗随风飘动的毛刺球。 她扭得南祈快要抱不住她，于是伸手拍了下她的背，无奈道：“安分一点。” “哦。”毛刺球被按下暂停键，果真不动了，安分趴在她怀里，用力抱紧她。 南祈低头看一眼环绕在她腰间箍得紧紧的那双手，暗想：已经很紧了，她似乎还是觉得不够。 “咕……咕咕咕。” 谁的肚子传来一阵轰鸣，打破了寂静。 南祈忽觉腰部一松，再一看，那双死命缠绕在她腰际的那双手变成了松垮地搭着，而本人则是难为情地把脑袋埋在她胸口，泻 出几声害羞的嘤咛。 她感到好笑。 摸摸怀里的害羞到蜷缩的毛刺球，“饿啦？” 女人瓮声瓮气：“嗯，有点——” 她憋出一声躲藏的破折号。 南祈又摸摸她，语气放软，“那你松开我，我去热吃的。” 薄冉樱的脑袋小幅度摆了摆，很是依恋地把脸贴到她的脖子上，贴一贴，蹭一蹭，和她商量：“再抱一下下。” 南祈：“……行吧。” 粘人精。 她放弃劝说，随薄冉樱抱着。 薄冉樱忍着饥饿，延长了很久她标准里的一下下，才满足地松开手，放南祈起身。 南祈起来时，上身那件整洁如新的衬衫已经变成皱巴巴的样式，胸口的褶皱尤其多，像是在箱底尘封了几年被拿出来的既视感。 她抚了抚，无济于事，沉默了。 薄冉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自然看到了自己的杰作，她手抵成拳头贴在嘴边，轻咳两声：“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熨吧。” 这句话说得她耳垂烧了烧。 她连忙用手捏住灼热的耳垂，她只想解决自己带来的麻烦哦，绝对没有要看南祈脱衣服的意思。 南祈并没有理会她找补的发言，她怎么会让薄冉樱替她熨衣服。 略略静默一瞬，就去将粥和面包加热，填补薄冉樱咕咕叫的肚子。 两天没吃东西，肚子都瘪了一圈。 看到眼前冒着热气的艇仔粥，香喷喷的面包，诱惑得薄冉樱双眼冒光。 她艰难地把眼神分给南祈，娇气指使：“你喂我。” 南祈扶额：“你是小孩子吗？” “我是啊！” 几百个月的小孩子薄冉樱回得理直气壮。 南祈原地投降，懒得在她的逻辑面前挣扎，把粥端起来，一勺一勺喂着她吃，接着投喂面包，喂她吃得饱饱。 “还要做什么？冉宝。” 她揶揄薄冉樱自称的小孩子。 薄冉樱却被她突然兴起的昵称引得心口触动不已，她怔了一会，就很愉快地接受这个称呼。 她歪歪头，假装听错，“你叫我什么？” “冉宝啊。” “哦！” “能再叫我一遍吗？” “冉宝。” “还想听～” 薄冉樱身后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点也不为南祈的揶揄感到不好意思。 南祈不理会她了。 薄冉樱兀自偷乐了好一会，脸上漾出显而易见的笑意。 她乐完，勾住南祈的小拇指摇晃，软语撒娇：“我们在一起了，需要官宣吧。” “我想和你官宣。” 她大有一副南祈不和她官宣就是始乱终弃不承认她的架势，很有几分胡搅蛮缠。 半夏盛开的花（2） 第122章 好黏糊啊。 南祈暗暗评价, 从当朋友时薄冉樱就爱粘着她，成为恋人后, 她的粘人劲愈发浓烈了。 “怎么官宣？”南祈犹犹豫豫，讲明自己的底线：“我不露脸。”她不习惯把个人信息暴露在社交平台。 “我知道的呀！”听出她口吻有松动的可能，薄冉樱顺杆往上爬，小指用力朝里一勾，扯着南祈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过来，继而手指纠缠，擦过她的手心, 抵进每个指缝，强势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牵起她的手在半空摇晃，“和我拍张牵手照吧, 这样就算官宣。” 这个牵手的姿势很亲密, 也让薄冉樱的存在感变得很强。 她指腹的柔软和燎人的温热，攀援而上, 快要通过手上敏感的血管神经, 传递到心里去。 南祈立刻不自在地把手抽出来, 略感狼狈：“好奇怪啊。” 她抽手的动作极快，薄冉樱来不及反应 手心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就消失。 五指徒然张开, 空落落的，等待和它契合的另一只手。 薄冉樱欢快地眉眼顷刻间耷拉下来, 一脸要哭不哭的神情，眼巴巴看着南祈, 不用说一句话, 都让人觉得她难过心都要碎掉。 “你刚才还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却连陪我官宣都不愿意……” “我只想和你牵牵手，其他想法我都按捺住了……” 南祈听得过意不去, 是该轮到她履行一年中内女朋友的义务。 她努力忽视刚才牵手时的怪异感觉，像完成任务那般重新把手递给薄冉樱，让她重新以十指相扣的形式牵住，闷声道：“快点拍。” 薄冉樱：“我尽量哦。” 她对着两只交握的手，寻找角度和光影，咔嚓拍个不停，嘴角始终噙着笑。 南祈怀疑她至少拍摄了上百张照片，手方才被薄冉樱放归自由。 她盯着被放回来的那只手，手心染上一层淡淡水渍，大约是薄冉樱握紧她时紧张浮现的汗，指腹现在还遗留着相互贴近摩挲的感觉。 心里涌上阵阵怪异，好像只是被牵了一会，就被薄冉樱标记了所有权。 薄冉樱不知道她给南祈造成的影响。 她正在图库里精挑细选她用来官宣的牵手照，仔细对比细节，终于选出一张po在微博。 郑重其事在标题输入:[和喜欢很久的人在一起啦！啵啵！（欣喜）（欣喜）（爱心）（爱心）] 一键发送。 显示发送成功后，立即点进主页，给自己最新微博点赞。 不住地欣赏着那张图片，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拍得真好啊，从手就能看出好配！ 唇边笑容蔓延，灿若桃花。 很快有粉丝收到推送，在底下积极评论。 ——Sakura谈恋爱啦！恭喜恭喜！祝你们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关注樱樱好久了，一晃樱樱和乔二都分手两年了，终于你又遇到对的人，为你高兴。 ——等等，喜欢了很久的人？听起来好像是樱樱倒追诶，能让我们樱樱倒追的得是多么神仙的人物啊！！之前也没听樱樱透露过什么，啊啊啊啊啊好奇死了，樱樱可以展开说说吗？让我成为你们秀恩爱play中的一环。来人，呈狗粮！！！ ——托腮腮，这个手美得很秀气，不太像男人的手……我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樱樱的对象会不会是…… 薄冉樱一路翻阅，把祝福的评论全都点了赞。 浏览到那条充斥着意味深长的省略符评论时，她一面感到惊喜，一面觉得惊讶。 这么会猜不要命啦！ 没有把南祈错认成男生，真是慧眼如炬！ 她和南祈就是最配的。 她一个高兴，不仅给这条评论点了赞，还给人打赏了888红包。 今天是快乐的散钱大户薄女士。 打赏完，薄冉樱的眼睛从手机上移开，憋一眼身旁名正言顺的女朋友，笑得更加春色烂漫，忍了又忍，没忍住。 收敛地在那条评论下回复：[她不让说。] 她没有再管这条回复发出去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收起手机，摸索着南祈所在的方位，饿虎扑食般扑上去，熟练把自己埋在南祈怀里。 掰着手指同她炫耀：“我把照片发出去了，他们都在祝福我。” “说我和你天生一对，我们的手生来就是要牵在一起的，他们还说，要听恋爱细节。”她说得煞有介事。 南祈：“他们，都是你的小号？” 薄冉樱噎住，气得砸了南祈肩膀一拳。 即使有夸大嫌疑她也不能承认呀。 嘴巴气鼓鼓嘟起，面含控诉：“小祈，你真不幽默。” 反倒是此刻，南祈被她气闷的样子逗笑。 明明薄冉樱很憋屈，可听到南祈的笑声，她莫名其妙地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如此又过了一段日子，两人整理更新完帽子搭配主题，发布视频后广受好评，网友纷纷催着她们快点更新下一期。 薄冉樱的身体状况也恢复良好，经由医生鉴定，已经能够经受长途飞行。 薄冉樱在医院里快要待得长草，听到可以出院回国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地央着南祈道：“我想回国了，好想念临溪的气候，还有临溪的食物，中国胃蠢蠢欲动啦！” 她张大嘴巴，做出嗷呜一口全部吞掉的夸张表情。 她搭配肢体语言的行为让南祈也为之触动，思索过后答应她的请求：“好，我们回国。” 初步定下行程后，南祈多方奔波，咨询医生，办理各项审查手续。 历经半个多月，和薄冉樱登上回国的飞机，重返她们共同生活了好些年的城市。 回国后，南祈当然不放心薄冉樱独自居住，主动提出让薄冉樱把原来的房子退租，把行李都搬来翰海苑，与她同住。 如此好事，薄冉樱一百个答应。 半夏盛开的花（3） 第123章 到达临溪后, 二人先去薄冉樱家，整理打包行李。 很久没有回来, 地上都落了满满一层灰，尘埃粒子随着们的踏入飘扬在空中，在金色光芒下闪着微茫。好在家具和日用品没有沾染上灰，薄家父母提前盖上了防尘布。 南祈连忙给薄冉樱戴上提早准备好的口罩，接着自己也戴上，拿拖布把家里的地都拖一遍，方才揭开防尘布, 参考薄冉樱意见，分门别类整理她的行李。 薄冉樱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南祈忙前忙后, 为她收拾。 目光扫过女人瘦弱的脊背, 并不如何强壮，却能承担她的重量, 带给她面对生活或流言蜚语的勇气。 南祈总说她身上带有某种魔力, 讨人喜欢, 也让人心软，愿意依着她。其实她觉得, 南祈才是那个富有魔力的人。 她看得久了，目光有些怔然。 落在身上的目光炽烈, 南祈给一部分行李打包，封箱的间隙里, 抽空瞥她一眼：“总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薄冉樱不假思索。 说完有些惊讶, 一瞬后又淡然, 是的，就是好看, 她随时随地为南祈着迷。 而且，南祈是她的女朋友呀，她正大光明地看看，太正常啦。 南祈继续打包，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薄冉樱时不时蹦出的惊人之语了，再听到这句夸赞，她被历练得没做出什么特别反应。 薄冉樱坐在轮椅上，手里是南祈怕她无聊塞给她的毛绒娃娃，说是无聊的时候可以抱着捏一捏。 手里是软绵绵的毛绒触感，面前是即将要和她同居的女朋友。 她忽然心里就生出一股浓烈的幸福感。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孩。 微微闭上眼睛，开始畅想她和南祈的同居生活。 要睡一张床吧？要用一个浴室吧？要…… 她想象的画面里，突然出现唐恋的身影，瞬间把想象的美好未来打碎。 她心头一窒，到现在才恍然想起，唐恋也住在那个小区，为了近水楼台接近南祈，她们还是上下楼的邻居。 等她搬过去了，同住一栋楼，岂不是经常能遇见—— 越想越觉难受。 她连忙像南祈确认，“我记得唐恋住你楼上，如果我搬过去了，” 还未曾说出顾虑，南祈便接过话题，“不会遇上的。” 薄冉樱：“啊？” 尚不能完全明白南祈的意思，她的目光锁定住南祈。 南祈停滞打包行李的动作，目光透过窗户飘在远方的天幕，语带怀念和惘然，“她这会正在云南旅游，至少有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再回临溪。” 薄冉樱吃惊地鼓起眼睛，杏眼愈发显得圆润娇憨，揣摩着长时间不回临溪的意思。 南祈接着解答：“她跟我说她辞掉了临溪的工作，接下来要去全球旅行，至于旅行结束，何去何从，她没有再和我说。” 陡然知道这样的消息，薄冉樱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不过想到在翰海苑不用担心时时刻刻和唐恋相遇，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南祈，不错她每一丝表情，清楚看见她眼底淡淡的哀伤和不舍，心底腾地一酸。 在她缺席的两年时间里，南祈曾真心和别人相爱过，这是她无法参与的故事。 薄冉樱酸得冒烟，胸口一阵阵痛，接下来说的话也失掉了理智。 “你和……唐恋还有联系啊？” “唐恋辞职后和我聊了下她的近况，另外，她的朋友圈没有屏蔽你，你也可以了解她现在的生活。” 面对她充满醋意的质问，南祈只是平静地回答。 南祈慢条斯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烫人的火星子，迸射在她脸颊。薄冉樱脸飞快地热了一下，原地局促一秒，舌头打结：“我，我听到你们分手后一高兴，就把她的朋友圈屏蔽了，看来还是有必要，解、解除屏蔽的……”她干笑着，试图把尴尬的局面混过去。 她解除完屏蔽，再度打开唐恋的头像进入朋友圈。 半个小时前，唐恋更新了在云南旅游的照片。 她拍的几乎全是风景图，草地，天空，牛羊，街道，造型奇特的店铺，唯一一张照片，是她在斗南花市里捧着一大簇鲜花的照片。 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没有任何图纹设计，简洁而优雅，松散的长发凌空飞扬，发梢落在花瓣，连接成漂亮和谐的纹路。 表情很淡漠，从妆容到服饰，她和鲜妍的花蕊明明像是两个次元里的风景，搭配在一起却又是让人觉得构图和谐，有种惊人的冲击感，差一分一毫，都不是如此效果。 她说：我在听每朵花花期的声音。 薄冉樱想，唐恋还是活得好漂亮，好张扬，从她更新的照片里，看不出失恋阴霾。 她今天看到唐恋朋友圈的心情，和第一次看到时的心情，似乎没什么分别。 小情书（1） 第124章 行李全部收拾完毕, 薄冉樱正式向房东退租，叫来搬家公司, 一次性拉走所有行李。 到达目的地，南祈先给薄冉樱罩了件防晒衫，又仔仔细细帮她调整好口罩位置，确认她尽可能减少裸露肌肤，才放心地把她抱下车。 来到家门口，南祈进门前俯身在薄冉樱耳畔落下一句：“我先把年年关到房间里，之后再抱你进来呀。” 提及小猫, 薄冉樱汗毛下意识竖起。 不过肌肤都掩藏在衣服之下，看不出来。 她讷讷点头，看着南祈闪身进入屋内, 年年的黑色尾巴在玄关一扫而过, 夹杂着几声娇娇的猫叫，被南祈抱起来走远。 几分钟后, 南祈出来同样把她抱进屋内。 薄冉樱注意到, 南祈衣服上并没有残余的猫毛, 而鞋柜上放着一卷使用过的透明胶带。 她悄悄弯唇，小祈好细心呀。 南祈把她安置到一个不容易被打扰的位置, 往她怀里塞了个玉桂狗公仔，便要和搬家师傅合力把行李都搬进来。 薄冉樱揪紧公仔, 拉住南祈垂在身侧的手，期期艾艾：“公仔, 哪来的？” “娃娃机抓的。”南祈随口答。 薄冉樱松开手, 没有再问, 直觉再问下去就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了。 她乖乖坐在南祈安排好的地方，看着这个家里一点点填上属于她的东西, 堆叠在一起，恍惚觉得，她和南祈从未分开过，一直就是这样生活的。 搬家师傅手脚很麻利，不消多久就把所有的行李都搬进了家里，结清了钱离开。 大门嘭地关上，隔绝外面的一切喧扰。 这间两室一厅的屋子，忽然就变得逼仄起来，地上到处都是散落堆积的，还未整理的物品，能下脚的地方十分有限。 家里卫生情况倒是良好，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南祈请了保洁，每周上门打扫两次卫生。 经过连续几个小时的忙碌，她扎好的头发散掉了几缕，脸颊和手臂也染上了灰印子，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丝，粘在脸侧，让她显得有几分落魄。 薄冉樱瞧在眼里，很心疼南祈遭遇的劳累，连忙搜寻家中的陈设，寻找水壶摆放的位置。 四下一番查看，她成功锁定摆放在客厅立柜上的水壶。 有了目标后，她转动轮椅，艰难避开堆积在路上的障碍物，即使她很小心，也难免磕碰到，叮叮当当，撞到了几个纸箱。 听到动静，南祈伸手拦住她行动的趋势，担心道：“你干嘛去？” 薄冉樱被迫顿住，手指不远处的烧水壶，“我想给你烧壶水，你喝完水休息一下再收拾吧。” 女人的脸上写满对她的关心，纯色眼眸里装载着浓烈情绪。 南祈笑了一下，“不用那么麻烦，我在厨房里装了直饮水，直接喝就行。” 她说完，拿起杯子踱步去了厨房，像是验证什么，当着薄冉樱面接了杯水一饮而尽。 薄冉樱目光落到她浸满水渍后的丰盈唇瓣，眼神暗了暗，压住心口那丝躁动，仍旧坚持，要帮她烧壶水放一旁冷着。 “这里也是我生活的地方，我迟早要适应的，不是吗？” “行吧，那你小心点。” 南祈妥协了，她目光灼灼盯着薄冉樱坐得笔挺的背影，小心操控着轮椅转弯，前行，撞到某样东西，连带着身躯也是一震。女人不以为意，平复好后就接着朝前走，顺利取下水壶，去厨房接水，返回，插上电。 水声逐渐沸腾。 蒸发出温暖的温度。 “我做好啦。”薄冉樱返回到她身前，骄傲地仰起小脸，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南祈一路悬着的心也安然落回去，她摸摸薄冉樱的脑袋，由衷夸赞：“真厉害。” 接下来两个人分工合作，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大致整理了出来，天色渐晚，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南祈给薄冉樱制定的一日三餐计划需要准时。 她问薄冉樱晚上想吃什么，得到很久没有吃火锅的答案，实在是很想念香香辣辣的火锅。 听她一说，南祈也有点意动。 她重新扎好头发，拿上手机和钥匙，“那我们就去附近商圈吃那家川味火锅，他家锅底很香。” 听到她的描述，薄冉樱咽咽口水，艰难忍住冲动，“我们……可以买来食材在家里做吗？和你同住的第一顿饭，我想在家里吃。” 南祈思索两秒，同意了，把去火锅店的行程转为超市。 “那你要多挨饿一会啦。” “我没关系的。” 薄冉樱：“你……要不要把年年放出来？它已经在书房很久了。” 薄冉樱磕磕绊绊喊出和唐恋名字相似的小猫名字。 胸口微微发闷。 南祈颔首，确实该把年年放出来了。 她略有些迟疑，再次看过薄冉樱的装束，裸.露的部位很少，“冉冉想试着接触它吗？年年是只非常亲人的猫咪，没有咬人的坏习惯。” “好啊。”薄冉樱心中忐忑，语气却坚定。 她做好准备和家里的成员之一相处。 南祈从小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梦想是独立后养猫或者狗，但因为她过敏的原因，始终压抑着喜好。 好不容易在离开她之后实现了理想，她也要试着去接触小祈喜欢的事物，不能总让小祈去迁就她。 她早就想明白了。 目光始终追随南祈行动轨迹，看她打开房门，一只黑猫体态优雅地走出来，绕着南祈的腿打圈圈，尾巴一下一下拂过她的腿弯，像是欲擒故纵。 南祈引领着黑猫走到薄冉樱附近，很快，察觉到生人气息的年年收敛起娇音，声音变得嘶哑而急促，警惕地打量陌生人类。 薄冉樱也在观察它。 她坐在轮椅上，视觉位置并不高。 一人一猫互相对峙着，像是什么一触即发的大战。 南祈在旁边看的想笑。 清楚真实情况的她知道这才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薄冉樱面对年年，血条大概为1，挨一下年年的喵喵拳就要倒地。 她张口打断僵局，“冉冉，试着叫一下它的名字。” 接收到提示，薄冉樱郑重点头，她深呼吸，把猫的名字打过几遍腹稿，放柔声音道：“年年～年年～过来给姐姐抱抱呀。” 年年歪歪脑袋，竖起的尾巴微微下垂，疑惑地超前走了几步，似乎在好奇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健壮，薄冉樱增添几分信心，她呼唤年年的名字愈发自然。 优雅矜持的小猫在她声声的呼唤里，走到她面前，翘高屁股，尾巴轻扫在她的脚踝。 南专家场外指导，“它是想让你摸她呢。” “这家伙挺喜欢你的。” “真的吗？” 薄冉樱受宠若惊，她伸手，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指尖轻轻碰了碰年年高高翘起的屁股，接而迅疾缩回手。 兴奋得不行。 激动拔高语调：“我摸到它了！好软！好软！” “猫猫的身体也太软了叭！” 年年的尾巴仍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她裤腿。 南祈：“它在撒娇，还想让你摸摸它，你摸得太浅了，要像这样。” 南祈亲身做示范，把猫一把捞起，双手齐上，对着猫搓圆捏扁，把它圆圆的脸都揉搓得变形，猫猫则是一脸享受，叫声越来越娇媚。 南祈的神情也变得迷恋且……狂乱。 薄冉樱看得呆了，她想到自己的一触即离，再看看南祈的手法。 浅声喃喃：“原来正确的撸猫手法是这样的——” 她捏紧小拳头，声音坚定：“我会努力学习的！” 她要俘获年年的芳心，最好是让年年和她妈妈一样，都离不开她。 薄冉樱心里闪烁出小火苗的微茫。 小情书（2） 第125章 两个人去超市买完食材, 顺顺利利地在家吃了一顿自制火锅，期间, 年年很满意薄冉樱之前的陪玩，不再警惕她的气味，一直围绕在她们身边绕圈圈，吸引注意。 倒也乖乖巧巧，没有上桌。 南祈看到年年的尾巴几次扫过薄冉樱的裤腿，她都没有特别反应，惊讶道：“你好像都不怕它了。” 上次薄冉樱全副武装去猫咖, 还有以前她拉着薄冉樱去学校投喂流浪猫的时候，她都是特别警惕地，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猫猫狗狗的靠近, 在察觉到它们靠近的意图时就会迅速闪避。 可眼下, 薄冉樱呈现出的是完全淡然的姿态。 “唔，”薄冉樱被她提醒, 低头看一眼, 恰好和脚边的猫猫对视, 一双幽黄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她，一动不动, 莫名彰显出几分诡异。薄冉樱身子紧绷，脑子里忽然间闪过许多志怪小说的情节, 猫妖、猫杀、通灵玄猫…… 下一瞬，那双幽黄的眼瞳轻而温柔地对她眨眼, 满怀善意, 薄冉樱神魂一震, 脑袋里那些天马行空的诡异幻想全都消失，只觉得心脏被猫猫很珍惜地吻了一下, 她在被猫猫安抚着。 好乖啊。 她沉醉在年年温暖明亮的眼瞳里，语中也带着无所察觉的笑意，“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它不会伤害我吧。” “看，我和年年相处得很好吧。” 她扬眉炫耀。 “好厉害。” 南祈拍手，为她鼓鼓掌。 她是真心认为 ，薄冉樱特别勇敢地跨越了一大步，克服了生理本能的害怕，才能展现出如此淡然姿态，当然值得夸奖。 受到鼓励，薄冉樱更添信心，开始放大话：“小祈等着瞧吧，以后我还能抱年年。” 见她信心十足的模样，南祈便也顺其自然道：“好啊，我等你。” 这一顿火锅，薄冉樱吃得肚子饱饱，没忍住在南祈面前打了嗝，她害羞捂住嘴，得到南祈一句感叹：在医院的那段日子真是压抑太久了啊。 她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早就吃腻欧洲菜肴了。 南祈在收拾碗碟，她也拿来抹布擦桌子，跟在南祈身后进进出出，化身成为她的挂件。 厨房被她们填得满满当当，除了潺潺流动的水声，还有滚轮滑动的声音，增添许多热闹。 南祈对她的黏人无可奈何，在医院照顾她时，薄冉樱就很黏人，那时她还因为她有恋人的身份有所顾忌，只是暗戳戳地接近她，确定关系后，薄冉樱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百无禁忌地黏在她身边。 她提过，让薄冉樱别把重心全都放在她身上，薄冉樱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说辞。 她双手合十做祈求样：“因为只有一年的时光，所以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所有瞬间。别赶我，好吗？” 面对这样的薄冉樱，南祈根本无法硬下心肠。 她也开始习惯总在她身边响起的滚轮音。 洗碗中途时不时地和薄冉樱闲聊。 “小祈，我的头发丝都染上了火锅味，我觉得我自己快要变成川香味火锅底料～”薄冉樱苦兮兮皱眉，不停闻着衣服和头发上的气味，眉眼愈发耷拉，她很讨厌身上被沾染到异味，此刻如同身上有数百只蚂蚁攀爬，很不得劲。 长长的尾音里透着可怜和嫌弃。 南祈背对着她，无声偷笑。 虽然薄冉樱的模样很可怜，可她忍不住地想笑。 “我要洗澡，洗头发。”薄冉樱忍不了，宣告道。 南祈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总觉着今天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良久，她唔了一声，笑不出来了。 她清洗过一遍手，从薄冉樱的行李里，整出一套内衣裤和睡衣，刚要叠起又改变主意让薄冉樱自己来选。 薄冉樱有很多套睡衣，每套都还搭配了同系列的饰品，足够她穿一个月不重样，有时她选择睡衣也会陷入纠结。 薄冉樱走过来，眼眸落在南祈为她选定的那套迪士尼联名款睡衣，浅色，花边圆领，摸起来软乎乎的珊瑚绒材质，是她喜欢的类型。 过去，南祈总喜欢和她开玩笑，说她穿着睡衣家里跑跑跳跳的时候像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会让她有种诱拐小朋友同居的既视感。 现在，她还会这样觉得吗？ 薄冉樱心口蔓延起一阵模糊的痛楚。 她想到与南祈交往过的唐恋，她是那样明艳而性感，那些凸显身材的漂亮裙子像是为她量身定制，她总是像行走在大都市里的精致丽人，气质卓然，散发出浓烈吸引力。 她也想到在南祈和她分开后，她为了挽回和唤醒南祈曾经对她的爱情，故意穿了衣橱里最性感的裙子躺在她床上，却被南祈嫌恶驱赶走， 维持本真的她，缺了吸引力。 故意彰显成熟大人魅力的她，被嫌恶。 她该怎么办啊？ 薄冉樱苦闷地蹙起眉间，愁绪弥漫整张脸孔，有好一会都没有给出回答。 “很难选吗？”南祈不懂她心绪何为，只暗道还好没有替薄冉樱做决定。 “小祈，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吗？”女人的声音模糊响起，带着若有似无的怅然，像是一场空朦清灵的梦境。 “穿我的？” 她诧异。 “嗯，以前的那些都不喜欢了，小祈以后陪我买新的吧。” 薄冉樱垂下眼睫，随意编造借口。 “行吧。” 南祈虽然疑惑，也还是从自己衣橱里挑了件衣服，和薄冉樱的内衣裤叠放在一起，一齐拿到浴室。 她提前在家里安装了无障碍设施，薄冉樱想洗澡也没什么问题。 她调好水温，扶着薄冉樱进入浴室，熟练褪去她的衣服，白皙柔软的身躯便一点点展露出来，像是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绵密白雪，松软，细腻，惹人采撷。 再往下，便是一截残缺的断肢。 被水汽氤氲得变成粉红色的大腿以下，膝盖处是一块整齐的横截面，戛然而止，膝弯残存着丑陋裂横，令人生怖。 南祈目光心疼地停在那处，手指轻抚过还未生长完好的裂横。 当初受伤的时候，所有骨头都被砸碎，冉冉一定很疼。 她的指尖落下，玉白纤细的手和丑陋的断肢对比强烈。 明明断腿已经没有感觉了，薄冉樱还是觉得那处像是被烈火燎过，颤着肩瑟缩不已，想要把断腿藏起来。 “小祈……别看了。” 很丑。 她祈求。 没有说出口，南祈也听懂她的顾虑。 “不丑，这是冉冉勇气的证明。”她轻叹。 一行清泪划过，隐匿在升腾的白色雾气里。 篇章（1） 第126章 南祈和薄冉樱的穿衣风格差别很大, 她的睡衣多是材质轻盈舒适的衬衣长裤，她给薄冉樱拿的是件咖色丝质衬衣。 南祈帮薄冉樱洗完澡换上衣服, 径直把她抱进卧室，让她倚着床头坐好，拿来吹风机，手指插.过她的发间，替她吹干打湿的长发。 湿发被暖风吹得飘飞，沉甸甸的发尾不停拍打在领口，留下一片蜿蜒水.痕。 南祈拿给薄冉樱的衬衣是件小有情调的v领, 她穿倒还好，到了薄冉樱身上便长了一截，像是连衣裙, 衣摆快要滑落至膝弯, 领口也被拉扯得更大，露出一片雪肤。 衣领也不断被吹得飘然, 南祈坐在她身后, 轻易便看到两颗若有似无的粉红色。 她捏紧了吹风机, 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移开眼神，专注落在薄冉樱的长发, 像个坐怀不乱的苦行僧，眼底唯有当下要做的那件正事。 帮她吹完头发, 梳开打结的结团，她慌张抱起睡衣, 撂下一句：“我也去洗澡了, 你早点睡。”匆忙远走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凝望着南祈远去的背影, 薄冉樱唇角泄出一抹粲然笑意。 她摸摸干燥的长发，那里还残存着南祈指尖穿过的记忆, 温柔又柔软。 继而慢吞吞控制着身体向旁边转，寻找到南祈先前坐过的位置，将那处下陷的痕迹压得更深，就好像……好像她坐着的并不是床榻，而是坐在南祈的腿间。 她静静感受一会，躺下钻进像云朵一样软棉的被窝，脸颊紧贴在枕头里，感觉一阵铺天盖地的幸福正在将她淹没，她不由自主地夹着被子小幅度翻滚。 床上用品是南祈新更换的，上头只有洗衣液的清香，可薄冉樱就是莫名能够感觉到，上面都是属于南祈的气味。 她在里头睡了，也会一同染上南祈的气味。 薄冉樱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粉扑扑的脸，心口一直激动得怦怦不已，想到马上可以和南祈睡同张床，就完全无法平静。 度秒如年，等待南祈洗完澡。 记不得是第几次默数到一千只羊，南祈重新出现在房间里，趿拉着拖鞋走到她床边，带来一阵好闻的花露香气，她抖着眼皮，高兴地睁开眼睛，循着香气来源瞧去。 南祈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瞳，疑惑：“怎么还没睡？” 薄冉樱舔舔略微干燥的嘴唇，忍着因她出现跳动更加剧烈的心脏，理所当然道：“等你呀。” “你先睡也是一样的。” 薄冉樱哦了一声，并不听，闷不做声地朝里歪了歪身子，给南祈空出位子。 然后她听见床侧的柜门被打开，南祈在里头翻翻找找，不一会便抱了一床被褥出去。 彼时薄冉樱沉沦在幸福的幻想里，还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南祈反复几次，在客厅和房间之间穿梭，每次都会从房里带走一些东西。 最后一次，她彻底没了动静。 薄冉樱窝在床里侧，始终高频率跳动的心脏终于在此刻安宁，冷却成正常频率，她的头有点晕，像被棉花温柔地砸了一拳，她陷在里头，好半天才爬起来，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试探：“小祈，你不进来睡吗？” 外面似乎被问得愣住，过了几秒，声音才传进来。 “我睡沙发。” 南祈冷淡的答复如当头一棒，薄冉樱只觉得她好不容易才温柔的陷阱里挣脱出来，又被南祈轻易送回去，在她心口划上一记造不成痕迹的软刀。 原来，南祈真得没想和她睡在一起。 “……会感冒的。”她幽幽劝慰，也根本知道没什么说服力。 掀开被子，扶着床头柜，一点点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等她坐起来时，身上已经冒出层薄汗。 果然，被南祈挡了回去。 “没关系，我盖了很厚实的被褥。” 是她预料之中的拒绝。 薄冉樱掐紧了手指，锋利指甲深入肉里，留下许多枚月牙印记。 她盯着睡裤一侧空荡荡的裤管，心一横，向旁一歪重重跌落在地，手本能扯着书桌上铺着的桌布寻求平稳，然而只是徒劳地带倒一大片物品，乒乒乓乓落下，满是狼藉，发出声势浩大的动静。 这些动静里夹杂着虚弱的呼痛，轻飘飘的，虚弱模糊，叫人无从分辨她究竟受到怎样的苦楚。 听见动静，南祈魂几乎快吓飞，几乎是飞奔着朝她而来，一把将门打开，迅速借着暖黄的台灯的光，锁定薄冉樱，“冉冉，你怎么样？！” 跌倒在地上的女人慌乱无措，手还下意识揪着桌布，身边是一圈零散滚落的书籍，笔筒，香薰等物品，本就巴掌大的小脸，被惊厥得苍白，鼻头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像被吓狠了。 见到她来了，慌乱地往后缩着腿，可轻轻一动，身体就因为难抑的疼痛而颤抖。 她对着南祈露出一个歉疚的表情，“对不起，摔坏了你的东西。” 见她摔伤了还在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南祈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她大步上前，拂开那些零落在薄冉樱身侧的东西，隐忍地蹙起眉，说出口的话带了两分火气：“你到底懂不懂，你才最重要？” 语气很凶，动作却很温柔，她在薄冉樱身边蹲下，自顾自消化上头的怒气，怕再吓着她。 再开口，又变成了温柔的邻家姐姐，“摔倒哪里了？” 薄冉樱看着她，耳朵很快涨红了，难为情地吐出一个词，“好像……摔到屁.股了。” “很疼。” 她边说，边痛苦地抽着气。 “别的地方也疼，我分不清。” 她一说话，原本悬在鼻梁的泪珠也被震得滑落，刚巧落在薄冉樱的手背，冰凉，湿润，宛如凋零的花瓣。 “你……” 听清被摔伤的部位，南祈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和薄冉樱确定了协议恋爱，也不止一次帮薄冉樱洗过澡，但脱离必须洗澡的情境，煞有介事地去查看薄冉樱的私.密部位，怪别扭的。 她面上神情几经变换，唯恐延误薄冉樱的伤情，很快下定决心。 她微颤抖着手，撩起薄冉樱的衬衣下摆，在侧腰上打结，接着极为缓慢地拉着她的裤子往下褪，连带着内裤边缘一起，白生生富有弹性的肌肤很快呈现在眼前。 南祈忍着赧意，仔细寻找受伤的部位。 一片星星点点的青色印痕浮现在臀线以下，除了薄冉樱感受最分明的臀部，还有大腿四周，都被摔得青青紫紫，在薄冉樱雪白肌肤上留下蜿蜒可怖的痕迹。 “你呀……究竟是怎么摔的？” 南祈心口发疼，只希望那些伤痕都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身伤，还不知道要过多久薄冉樱才能好全。 她连忙把人抱起，塞到被子里，好生坐在床边守着她，同时下单了化瘀消肿的药膏。 事情如薄冉樱所愿发展，南祈没有再提起回沙发睡觉。 她偷偷蹭到南祈的肩，嗫嚅着回忆：“我刚刚口渴，想拿桌子上的水喝，不知怎么一个恍惚想起你，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了……” 她话说得颠倒，只稍微推敲一下就能发现，其中全无逻辑。 鉴于薄冉樱过去多年留下印象，这话落在南祈耳里，也只当是薄冉樱方才的确吓得不轻。 对于薄冉樱的前半段话，南祈倒是称奇：“我就在客厅，你还想我啊。” “嗯。”薄冉樱盯着她，认真至极：“只要你不在我眼前，我都很想你。” 南祈被她眼底浓烈的炽意烫到，抿住唇瓣。 她一点也不怀疑薄冉樱话语里的真实性。 “我总有不能陪伴在你身边的时刻。” 尾音逐渐低沉，像是在劝慰，又像是在逃避。 “所以啊，小祈多陪陪我吧。” “今晚，陪我睡觉吧。” 她像是饮了一口醇香余甘悠长的酒，带着催眠人心的醉意。 南祈同意了。 到了此刻心里，仍旧涌现出后怕。 至少，她今晚不敢再让薄冉樱自己独处。 门铃忽被按响，是她点的跑腿送来了药，她一步三回头地跑到门口取来药。 回到房间，把薄冉樱从被子里抱出来，拧开药盒，仔细观看说明书上的注意事项。 上面说，将药涂抹在患处，需得搓热掌心，让手掌和药膏充分接触，以揉捏的方式让药效渗入肌理，达到最好的疗伤效果。 南祈僵住了。 说明书上被她重点扫描过的字眼不断冲击着她。 揉？捏？ 揉哪里？ 捏哪里？ 薄冉樱可不是拌家家酒里被充当老婆的洋娃娃。 不可以随便揉。 我落泪情绪零碎（1） 第127章 南祈陷入天人交战, 她认为自己不该碰薄冉樱那里。 薄冉樱瞧见她面上难挨的神色，疑惑于她的犹疑, “怎么了吗？” 孱弱的声线将她唤醒，南祈噤声，讷讷地把手中那张薄薄的说明书塞进薄冉樱掌心。 接住说明书的同时，薄冉樱的身体不受控地打了个晃，似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遭受到冷空气侵袭，难以抵抗温差。 目光敛过方才南祈视线长久停驻的那几行字，薄冉樱眼睫颤了颤, 心底燃起了一丝热意，像是冬日里把橘子架在炭火上烤，烤过再用手去触碰时, 轻易便沾上一手桔黄汁水, 砸吧一口，既烫且甜。 她忍住往脸上蹿的赧意, 轻声念出那几行字, 遇到重要字眼时, 更是抖着嗓子，声音放得更轻, 看起来似乎想忽略过去，却起了反效果, 倒叫人愈发注意被她忽视的字眼。 听她念了几句，南祈眼睛都快红了, 被这封普通的说明书惹得方寸大乱。 她不敢细听, 也使劲忽略掉盘亘在心里的纠结。 她在和薄冉樱交换说明书的瞬间, 就注意到薄冉樱因畏寒而颤抖的身体。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事是给薄冉樱上药, 好生将养着她，尽快让身体恢复。 其他的，都能暂时放下。 她做好决定，劈手夺下薄冉樱手里的说明书，“不必念了，我已经知道其中的步骤。” “阿？” 薄冉樱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得短促尖叫了一声。 很快反应过来，南祈要给她上药了。 她心头泛起喜悦，很乖地放软身体，全权配合南祈的行动。 南祈努力摒弃掉那些乱七八糟搅得她心绪难宁的心思，双手附着在薄冉樱的长裤两侧，将其褪下，用平静的口吻叙述：“你这伤了，为了好得快些，该避免裤缘始终磨蹭伤口，干脆这几日，就不要再穿外裤。” 薄冉樱呜呜地发出雏鸟般的嘤.咛，认可了她的做法。 她有点害羞地想，这是南祈提议准许的，可不是她故意要吸引南祈注意。 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哪里会舍得拒绝。 接下来，南祈将她的内.裤也褪下一半，把她臀部受伤的部位全都显露出来。 指腹连同柔软的棉麻布料擦过肌肤，薄冉樱艰难忍耐着瑟缩的冲动，想到是南祈的手指在触碰她的身体，即使是无意，毫无杂念的行为，她忍不住泛起奇异的感觉。 这还只是个开始。 南祈依照说明书上的指示，用手指抠挖了一指药膏，细细抹匀在薄冉樱摔伤的部位，接着搓热掌心，通过充分揉搓让药性渗入肌理，如此反复，面前原本白皙的软肉一点点变成深红色，掌心之下的触感也越来越软，女孩子更像是要被她揉化了。 喉腔里溢出软绵绵的哼哼声，绵延，娇媚，落在南祈耳里，像是听了一出旧日戏楼里的禁曲。 南祈耳朵也被震得发麻，奋力维持住头脑清明，加快手下动作，好不容易给薄冉樱的伤处都仔细抹过药，她立刻将哽在胸口的那道气长长地呼出来。 连忙替薄冉樱挽上内.裤，又扯来毛毯将她裹住。 “上，上完药了。” 她别过眼，磕绊道。 “嗯。”薄冉樱的声音同样低低的，细如蚊呐。 她捏紧了毛毯，脸上还是粉扑扑的，从伤处传来的像被电击到麻痹的感觉依然存在，一直蔓延到心底去，好奇怪。 虽然过程很难挨，总叫她忍不住地想尖声叫出来。 但陡然停下来，她又有点想念。 她并不抵触刚才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带给她的感觉。 “我去洗手。”南祈垂着眼，暂时还不敢面对薄冉樱。 转身欲走时，一双柔荑轻扯住她的小拇指，指腹在上面剐蹭过一瞬。 微末的动作掀起滔天浪火。 联想到前不久的事情，南祈快跳起来了，她本能甩掉那双作乱的手，绷紧了唇线：“干嘛？” “你待会会来陪我睡觉吧？” 身后传来女人不太确定的问询。 南祈缓和下心绪，原是为此啊。 “会的。” 答应的事不会反悔，她给薄冉樱打上强心针。 “那……我等你。”薄冉樱立刻展颜笑起来，坐在床沿乖乖等人。 南祈沉默地点头，走到浴室，拧开水龙头，用香皂在手上打出泡沫，仔细地搓过每一寸，放在水流下冲洗干净，玉白的手指凌空，散发出淡淡的皂角清香，完全看不见先前残留在其上的膏体。 可是她分明又看见虚无的地方，她的手指正附着在一片粉红之上…… 她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不澄澈的画面都甩掉，擦干手上水分，重回到卧室。 薄冉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到她来了很高兴，张开手要她抱着睡下。 折腾了这么久，时间已经不早了。 南祈便也没什么抵触，顺着薄冉樱的意思，隔着毛毯小心穿过腿弯，一手搂着她的腰，以公主抱的形式，把她塞进床里侧，确保被子都好端端盖在她身上。 继而熄掉房间里所有光源，也躺进被子里，和薄冉樱隔着半人宽的距离。 黑暗里，所有的声音，气味，感触都成倍放大。 南祈躺下后，听到薄冉樱不甚平稳的呼吸，才意识到这点。 她身躯板板正正地平躺着，在心知和薄冉樱睡在一张床就没由来地紧张，这紧张不是因为害羞或别的什么。 是联想到薄冉樱曾开诚布公和她说过，太喜欢她，会控制不住对她犯错，在一起后，薄冉樱也时常向她身体力行地证实过这一点。 眼下，她也习惯性防备着薄冉樱不知何时会发动的突然袭击。 她现在就敏锐感觉，情况不太妙。 缓缓坐直身体，她拨开粘在脸颊上的长发，挽在耳后，“我还是开盏夜灯吧，太黑了。” 话音才落，一具柔软的娇躯就骨碌碌滚进她怀里，安心地倚靠住她，直接忽略掉她前头说的那句话，两条白皙如玉的手臂扒拉住她，脆生生道：“小祈，我热。” 南祈也被打断得忘了她本来要做的事。 摸摸薄冉樱毛茸茸的脑袋，反问：“你抱着我，不是更热么？” 薄冉樱被噎住一瞬，固执地低语，“不一样的。” 南祈好笑，有哪里不一样？不过是想找个借口亲近她。 她抬眼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如是想到。 薄冉樱在她怀里一点也不安生，总想着和她贴近一些，更贴近一些。南祈被她拱得朝旁边靠，床单都被揉皱。 胡乱扑腾之间，南祈身体猛然一僵，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薄冉樱的腿蹭过她的腿时，中间分明只阻隔了一层布料！ 并没有毛毯厚实的粗糙感。 她顿时反应到，薄冉樱把毛毯蹬开了。 身下除了内.裤，别的什么也没穿。 她的脑袋霎时有点懵，像被大团大团的混沌遮住，缥缈得让她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是敞亮的，严肃的。 落在薄冉樱耳里的实际却是极为涩滞的，像是经年运转的老旧风扇，轴体缺了润油，每转一圈，都格外艰涩，那声音直直地深入人心底去。“冉冉……怎么……不穿好、裤子？” 每个字眼，都像升起的火苗，让薄冉樱无端端发起热来。 “太热了嘛，你摸摸我，我都出汗了。”她腻着软嗓，心口的怦然卷土重来，抓起南祈悬在旁边的手，抚过自己的被汗浸./湿的脸、手臂。 被汗一烫，南祈立刻想抽手，薄冉樱不让，强行摁着她。 语气却是柔和的。 “真得很热，不是故意脱掉的。” “挨着你，让我觉得很舒服……” 她一面说着，一面仰头靠过来，松开钳制南祈的手，如同惑人的魅妖，纯天然里徒生出媚姿，南祈得到了自由，手却怔然地没有抽离，依旧放在她的脸庞。 薄冉樱压抑在心里头的兴奋破壳而出，她抓住南祈被她接二连三进攻而失神的间隙，送上软唇，唇角若有似无触碰着南祈高挺的鼻梁，低低诉道：“亲亲我吧，宝宝。” “宝宝～” 她咿咿呀呀，吻住南祈的鼻尖。 亲亲，蹭蹭。 一路舔./吻到她梦寐以求的红唇，堪堪停住。 又道：“亲亲我。” 她快到极致的渴求，尽数匿到尾音里。 此刻的她像一瓶浓烈的酒，肆意宣散着烈酒醇香，要把南祈迷得熏熏然。 幸而，南祈还尚存着理智，她松开手，一点点醒过神，偏头拉开和薄冉樱之间的距离。 “不能……” 她呢喃，嗓音还有点哑。 迅速切换成泛着凉意的严肃声线：“你困了，应该睡觉。” “快别胡闹。” 几番推拒之下，薄冉樱始终得不到满足。 她泄了气，也很生气。 因生病而滋生出，潜藏在内心的暴戾，发狂因子被激发，有破笼而出的趋势。 心头的火热冷却，只剩下一定要达到目的的执着。 她叫南祈的名字。 “南祈，需要我提醒我们现在的关系么？”她这会莫名给了南祈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本来就深处黑暗里，却仿佛，置身于更黑的夜里。 “和约恋爱，”她且补充：“一年期限。” “一年。” 薄冉樱冷呵一声，“我当然比谁都记得这个期限。” “仅仅一年而已，我自会珍惜每分每秒的时间。” “小祈也该好好配合我，做情侣之事。” “只是最简单的接吻，有那么难吗？” “我们曾经经历过那么多次，怎么如今确定关系了，反倒不行？”她像是个求知的孩子，满腹疑惑。 南祈闷头听着，只感到阵阵憋屈，她脱口而出：“我们并不是两情相悦！” 所以接吻并不轻易。 薄冉樱根本不顾及那些。 闻言，冷笑更甚，“那又如何？” “我只明白眼前的道理，你是我女朋友，我要你，吻我。” 她口吻蛮横，还带着一股百无禁忌的疯。 说罢，就重重对着南祈的唇吻下去。 像猛烈决然的小兽，横冲直撞，不死不休。 缠绵悱恻的□□，也被她作弄成鱼死网破，伤痕累累的孤绝。 她用力碾磨着南祈柔嫩的双唇，含吻，轻吮，用尽所有的技巧，想让她感到欢愉。 哄着她张开齿关，希望她感到开心，而不是自己得到满足。 奈何她如何努力，南祈都是禁闭唇齿，不让她继续往里探索，并且不停推拒着她，薄冉樱气到抓狂。 她身体抖了起来，郁气无处抒发。 等她反应过来，鼻息之间已然涌起铁锈味，她咬破了南祈的唇。 鲜艳血红蔓延在两人的唇瓣，打破所有旖旎。 薄冉樱慌忙去舔南祈唇上破口处不断弥漫的鲜红，心底满是悔恨，怎么会没忍住伤了南祈呢？ “对不起，对不起——” 南祈不理她，显然对她的强迫耿耿于怀。 薄冉樱心口一痛，又劝慰般地想，至少，她成功达成和南祈和好后的第一次接吻。 剩余的，就留给以后去烦恼吧。 我落泪情绪零碎（2） 第128章 后半夜, 薄冉樱没再做出格举动，安安静静睡下。 南祈这一夜却睡得不够安稳。 唇角冷不丁传来的抽痛, 更是时刻提醒她曾经历的画面。 不知道她是何时弥散了意识，等她醒来时，就对上侧卧在她身边笑吟吟的一张脸。 “早上好，小祈！” 主人声音里的笑意更浓。 南祈惊讶于她的面不改色，差点要以为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 她被薄冉樱的态度弄得也只好平静面对。 要是紧抓着不放，还显得她根本不想履行合约内容。 南祈暂时压下心头的别扭，淡声回句早安。 她照例先帮薄冉樱洗漱, 之后再是自己。 刷牙的时候，水流和牙膏的冲击让她不住地龇牙，对着镜子查看嘴巴的情况。 经过一夜, 上面已经结了层浅浅的痂, 只是水流冲过时，还是会泛起钝痛。 啧, 薄冉樱的牙齿真尖利。 南祈下了决心, 以后不能再被薄冉樱轻易地逼迫了。 她艰难洗漱完毕, 用修复唇膏抹了下嘴唇。 返回到客厅时，薄冉樱已经把当天要吃的药都拿出来, 接了杯水，打算吃药。 她经过时只是随意瞥过一眼, 吃药是每天的必修课，她和薄冉樱早就熟稔于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 目光略过药盒, 随意数过, 一个、两个……步伐腾地顿住，薄冉樱今天用的药量, 比平时多了两个药瓶子！ 再观薄冉樱，她已经把拆开的药全都吃掉，正慢吞吞喝着剩余的水。 南祈一下急得不行，连忙上前确认，“你今天还吃了什么药？得遵医嘱，别乱来。” 薄冉樱很无辜地把两个多余的药瓶推给她看，只是普通的vb和vc，“医生说我需要多补充维生素，让我加在平时吃药的时候一起吃掉。”她给出普通又朴素的理由。 “是吗？”南祈将信将疑，目光紧盯住薄冉樱的脸，她总觉得有点奇怪，“那医生为什么没有特别叮嘱我？” 在她锐利眼风下，薄冉樱瞳孔紧张得缩紧，立刻被南祈捕捉到。 她心中有了定论。 薄冉樱有事在隐瞒她，这两瓶多出的药一定有问题，不会像薄冉樱说得那样简单。 “这、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医生重复几遍啊？人家交代我一遍就够了。”薄冉樱假装镇定，却摆出颤抖的目光，不断偷瞄着南祈，确信她暴露的破绽如愿被南祈发现。 她不想再藏起秘密，她要送出秘密线索，让南祈自己查出来。 “也对。” 南祈附和着，已是半个字都不信薄冉樱扯出的理由。 她从薄冉樱手里拿过药瓶，确认瓶身的标识的确写的是vb，vc，再旋开瓶盖，里头都是淡黄色或者白色的药片，似乎和维生素长得也很相似。 她压下疑虑，决定把药片送去检测机构，让专业人士查明里面的成分，看薄冉樱到底在吃什么药。 南祈放回药瓶，之后支开薄冉樱从中倾倒出药片，送去检测。 等待检测结果出现的同时，南祈和薄冉樱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段时日。 她们就像是世上最普通的一对恋人。 闲暇时，两个人就在家里收拾房间，整理分类所有物品，南祈会在家里钻研好喝的饮品和咖啡，自己收集材料制作出来，邀请薄冉樱一同品鉴。 也会陪着薄冉樱出门逛街，给她拍视频，拍vlog。 南祈回了国，工作重心也重新放回到国内，她开始正常接案子，每日按时去律所点卯上班，只是不再同原来那般，废寝忘食地在律所加班，到点就把多余的工作带回到家里继续完成。 她给薄冉樱联系了一家临溪权威的康复治疗机构，那边可以上门接送薄冉樱前去进行康复训练，她出门上班的时候，也比较放心。 不过，她不在的时候，薄冉樱其实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子。 她经过一段时日的练习，已经把去往机构的周边线路完全熟悉，很多时候她都拒绝了接送，自己前往，乘坐轮椅，穿行繁华街道，以新的姿态去凝视眼前的世界。 在路上时，她常常遇见善良的路人，为她提供便利。 面对自己的残缺，她愈发坦然。 虽然还是有很多困难，可她已不再灰心，愿意积极去面对，克服。 她还想着，将来的某天，她还要去律所接南祈下班。 不要再以南祈多年好朋友的身份啦，她希望自己是以南祈妻子的身份出现，在南祈身上盖上属于她的戳记。 这需要南祈给她机会，愿意在合约结束后，继续将她们的关系进行下去。 否则她关于未来的畅想只会沦为虚无缥缈的癔想。 每每思及到一年后的光景，薄冉樱总是感到焦躁，觉得大抵得不到她理想中的结果。 随着时光流逝，焦躁感更甚。 她常常觉得，一天的光景过去得太快，转眼就是从晨到昏，仿佛她感受到的时间被按了加速键，以两倍甚至三倍的速度消逝。 她拼命想抓住时间的线，却无从追赶。 只能以卑劣的计谋，让每一天都变得难忘一点。 南祈终于先于检测机构得出结果前，知晓了薄冉樱每日服用所谓vb、vc的成分。 薄冉樱向她表明情侣之间需要充满信任，她的手机可以任意被她查看，所有讯息和电话她也可以随意处理，她在南祈面前没什么需要隐藏的。 她这样说明，却没有要求南祈同样如此对她。 她没有让南祈对她同样坦诚的勇气。 明明她会理所当然地让南祈和她亲密互动，心知南祈不愿意，也全无负担。 很奇怪，到这件事上她却觉得心虚。 现在的她是更爱的一方，习惯性地把姿态放在低微，像是一朵低到尘埃里的花。 南祈对薄冉樱的手机不感兴趣，即使薄冉樱清楚说明她的手机对她毫无保留地开放，她可任意查看，她也没真正听进心里，看过一次她的手机。 薄冉樱在家里忽然就多了个丢三落四的毛病。 她的手机会随意出现在家里各种意外的角落。 厨房、窗台、抽屉、书柜、电视机旁…… 她找不到手机时，就会唤着南祈帮她一起找。 两个人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失踪的手机，寻找的过程里，南祈总是先薄冉樱一步找到手机。 又是一次寻找手机的途中，南祈从沙发缝隙里抠出掉到夹层里头的手机，手机屏倏然亮起，提示收到一条新短信。 她紧捏着手机四周取出，无意触碰到图标，点进短信内容里，将内容看了个透彻。 是一个她陌生的联系人。 备注明凡医生的人提醒薄冉樱周五到院复查，他需要对她的心理状态做重新评估。 南祈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对明凡这个名字的印象，发现毫无头绪。 她仔细查看过短信内容，心里无比讶然，薄冉樱心理出现了问题？什么问题？ 看短信口吻，还是在回国前就出现的问题，那就不可能是关于灾后受伤。 南祈杂绪丛生，她记下医生信息，将页面退回到主屏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把手机交还给薄冉樱。 我落泪情绪零碎（3） 第129章 薄冉樱自然接过手机, 解锁后瞟过一眼 ，颇微妙地随口问道：“小祈刚才有偷看我手机吗？” “没有。” 南祈反应迅速, 语调格外平稳。 “真的不好奇吗？”薄冉樱垂头，有点挫败的样子，“你可以多关心关心我的。 她似是惯性地努力向南祈索取关注，态度坦荡。 心怀鬼胎的人是南祈。 闻言，南祈更为自己接下来的目的感到歉疚。她胡乱应声，微微避开那双清澈的眼瞳。 “关心也不用去通过检查手机来体现，我相信你。” 薄冉樱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通过刚才的那眼，她已经确信南祈看到了明凡医生发来的短信。 相信南祈会顺着线索查下去。 她开始软糯糯地对南祈不吝夸奖，像是她手机的人形定位器般, 总能准确找到, 特别厉害。 南祈也佯装自然，配合她的表演。 时间转眼来到周五, 南祈照例在早上出门上班前同薄冉樱告别, 嘱咐她中午有阿姨来家里做饭, 下午她可以选择出门去做康复训练，下班后她直接去那边接她。 薄冉樱俱是答应, 笑吟吟对她挥手。 南祈出了门，并没有前往律所, 而是小区门口找了家咖啡店，计算着时间蹲守薄冉樱。 快到短信里和医生约定的时间, 她的视野里果然出现一辆轮椅, 女孩正独自操控着轮椅, 前往医院的方向。 南祈一路暗中跟随到医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目送着薄冉樱进入诊室。 她在隐蔽的地方等到薄冉樱从诊室出来，确定她离开后，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叩响了诊疗室的门。 身穿白大褂的清俊医生将她迎进去。 “你是？” 医生把她当做患者对待。 马上就要触碰到薄冉樱藏起的一面，南祈有些紧张地开口，“我不是您的患者，我是刚才那位女士的……爱人，我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从没想过薄冉樱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可能性，一定是发生了非常特殊的事情，她才会这样做。 明凡看看眼前的女人，又想起刚才在诊室里拜托她帮忙的患者，心下了然，眼前这位找上门的女人就是薄冉樱的病因。 他叹息地抽出一叠问诊记录，一一摊开在南祈面前，介绍薄冉樱每次过来看病的情形。 听完所有记录，南祈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脑子里不停回响着刚才听到的内容。 “薄小姐是在两年半前找到我，她告诉我已经连续失眠一星期……” 根据医生给出的时间，是她刚和薄冉樱结束同居，搬到翰海苑没多久。 “薄小姐患有严重的焦虑，情感障碍，具体表现为失眠，不安，极其害怕她爱的人离开她，对很多事情都怀抱着最坏结果，性格底色中藏着偏执和疯狂，容易做出伤害别人和自己的事情，精神状况很不稳定。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给她提供心理咨询和药物辅助治疗，但前面两年，她的病情反反复复，没有好转，一直在加重，因此，开给她的抗焦虑药物药量也加重，随之产生更多副作用，损伤胃肠和肝脏。 几个月前，到了约定复诊的时间，薄小姐没有出现，后来重新联系上我才知道她在国外发生了重大意外，听她说是为了救爱的人。 我和她视频过几次，看她的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暂时停药也没关系，今天再次复诊，她的病情对比以前有了实质意义上的好转，但又没有视频那时表现得乐观，她告诉我是因为她追到了失去的爱人，失眠才会得到改善，可一看到对方生气，她又会不安，焦虑到失眠，压力大到负载。” “你既是她的药，也是她的症结。” “可以说，你就是薄小姐的疗愈希望，她的潜意识一直在暗示她，不能再失去你，她要和你拥有确定，稳定的感情。” 薄冉樱所有展现出来的异样都有了解释，她突然的消瘦、反复无常、用维生素空瓶遮掩的抗焦虑药……都是因为生病了。 而她过了这样久，才发现薄冉樱的病症。 她以为她把薄冉樱照顾得很好，她的状态有在一天天变好，到头来却发现不够，仍是不够—— 距离妥善照顾，差远了。 她浑浑噩噩游走在大街上，脑子里走马观花闪过许多情景，冲击得她胸口发闷，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耳朵自动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冉冉真的独自背负了好多，想到她所遭遇的一切，南祈就心里疼。 在过去和她结识的十几年里，薄冉樱从没为谁如此难过，颓废。 她没想到薄冉樱情绪会有失控至此的一天。 也没奢望过，让她如此的人，会是自己。 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会爱而不自知呢？ 怎么会那么迟，迟到她已经开启了新生活，决定放弃第一次爱的人。 南祈忽然觉得命运弄人，眼底不知不觉浮现一片水汽，把世界晕染得更加模糊。 一秒，两秒，脸庞上有水珠滑落。 噼里啪啦，越来越多。 打湿她的头发，衣服，身边的行人都在迅速移动，黏湿润泽的水意包裹着她，她慢慢仰起头，瞧见一片昏暗的乌云。 原来，下雨了啊。 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像是上天的善意，好叫她在熙攘的人群里，隐藏起悲伤，让她痛痛快快地抒发难过。 她后知后觉地跑进便利店避雨，倚在最角落，长久凝视着玻璃窗外凝成线条，不断滑落的雨珠，落到窗沿最边缘，坠落在雨雾中，消失不见。 雨水轻易消失在水里，她的郁气却全凝结在心口，无处抒发。 南祈莫名生出燥意，伸手往口袋里摸，想掏出烟盒，摸了半天都没摸到。 口袋里只有手机和硌人的钥匙。 她忽地怔住。 她并没有烟瘾，只是感到心情憋闷无处抒发时才会想到抽烟，平时随身携带的烟盒只是摆设，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会抽一根。 而她和唐恋在一起后，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也在无意识中改掉了携带烟盒的习惯，她出门时都不会再想到这件物事。 自然也是摸不出的。 南祈徒然地伸出手，打消了借烟消愁的想法。 脑子里又开始播放过往。 两个人的身影来回交织，一会是唐恋，一会是薄冉樱。 一转眼，她和唐恋分手也已经有几个月，分手那天的所有情景都还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过，只能偶尔从唐恋的朋友圈里，有限了解她现在的生活。 她们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不见，就是最好的结局。 南祈眨眨眼，逼出眼底同雨水混合在一起的泪，把思绪都放空，安静等雨停。 淋雨一直走（1） 第130章 雨势不大, 却下了许久，直到傍晚才停止。 南祈起身离开前, 看了一眼腕表，快要达到她的正式下班时间。这个点，薄冉樱通常都结束了康复训练在家等她一起吃饭。 她要是太晚回去，薄冉樱恐怕会生疑。 静坐数个小时，南祈的心情也依然没有得到平静，仍然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聚积在胸口, 随时都快要爆发出来。 她迅速离开，凭借着玻璃反射出来的倒影整理被雨水浸湿后凌乱的长发，害怕自己过于狼狈的模样, 会给薄冉樱制造担忧。 整理仪容的同时, 她余光从玻璃窗上瞥见一对情侣从她身旁经过。男人把女人半搂在怀里，亲亲密密挨蹭着一起走, 私语着露出笑模样, 女人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 经过她身边时洒落一片花香。 两人已经走远，花香却蔓延在原地, 不断侵袭周围的空气。 南祈嗅着空气中的花香，心里不受控制地升腾起某个想法, 有声音催促着她赶紧去实现。 从医院出来后始终处于浑噩状态的躯壳忽然被注入力量。 她立刻查找地图上距离她最近的花店，拦下的士,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 她急切地推开门：“老板, 我要买花。”门帘上悬挂着的风铃叮铃作响, 摇晃碰撞的声音激烈，一如她的心情。 她和薄冉樱当朋友时, 经常以庆祝之名给薄冉樱送花，庆祝节日，庆祝天气，庆祝工作顺利庆祝毕业几周年……她很享受送花给薄冉樱的过程，从花店到送到薄冉樱手里的过程，她总会受到远盛于平常的打量目光，于是她也会想，当薄冉樱收到花时，旁人会如何猜测。 尽管她挑选的都是代表友情含义的花，不去跨越友情的界限。 会猜薄冉樱谈了恋爱，是对象送的花吗？ 会猜今天或许是她和恋人的纪念日，所以收到纪念日礼物么？ 还是会猜，这是她收到的表白花束，代表她从今天开始脱单？ 做朋友时，南祈常常送花，正式确定关系后，她却从未送过花。 薄冉樱应该也是很期待的，只是她没有表明过，没有信心得到她含有特殊意味的礼物。 南祈觉得，她应当给薄冉樱补上。 “请问需要给什么人送花呢？我帮您推荐？”花店老板虽然惊讶这位浑身湿淋淋的客人，职业素养让她仅仅迟疑半秒，就从容地迎上来。 “女朋友。” 她毫不犹疑，准确地给出定义，并不在意外界对于同性相恋的眼光。 接着直抒主题：“要红玫瑰。” “好的！” 老板依然止住了惊讶，满脸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按照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要求，利索打包花束。 打包的同时顶着笑试探问询，“花束太大，你可能不方便拿回家，我们可以提供送货□□的，不收费。”她特别补充这项服务免费。 “那就麻烦了。” 南祈接受了店家好意。 她今天出门没有开车，买花也是临时起意，的确不方便。 花束包好，南祈连着199朵玫瑰组成的巨大花束一同坐上花店老板的敞篷面包车，驶向车流密集的车道，招摇过市。 经过的所有人，都会探头对敞篷后备箱里露出一片火红投以目光。 就像曾经，她捧着花将要送给薄冉樱时发生的场景。 可她已经没有怦然地，去猜测路人的心情，只有迫切想要见到薄冉樱的冲动。 她要送给薄冉樱属于女朋友的玫瑰花，还要紧紧地抱一抱她，告诉她以后不需要再独自承受莫大压力，她也可以理直气壮地依赖她。 她坐在副驾驶位，模样一路上看起来都很平静，没人知道她平静面孔下藏着怎样的汹涌波涛。 花店老板热心地把她送到楼下电梯才离开。 天空暗淡了大半，早已超过她平日正常下班的时间，南祈单手抱着体积颇大的玫瑰花束，停驻在家门口，略有些踌躇地按响门铃：“冉冉，我回来了。” 她隐约听见门后传来滚轮滑动的声音，是薄冉樱乘着轮椅来给她开门。 声音越来越近，门也随之被打开。 “今天留在单位加班了吗……” 薄冉樱拧开门，入眼竟是一片簇目的红，之后才是被花束遮挡在后面的南祈。 她倒吸一口气，把剩下的话都咽下去，被震撼到几乎失语。 开得那般热烈的红玫瑰，是送给她的吗？ 薄冉樱张开唇，嘴巴不自觉颤抖，僵立在门口，目光紧盯着花束，忘了伸手去接。 瞧见她的模样，南祈心酸酸的。 她主动把花束往前推，飞速想出由头，“恋爱快乐！” 姑且算是迟到三个月的礼物。 “先让我进去吧。” 花束被塞到怀里，局势一转，被鲜花淹没的人变成了她。 薄冉樱被浓郁的花香包裹 ，她仿佛置身于玫瑰海洋，被南祈的赠花行为弄得懵住。 听清南祈的话后很不好意思地让开，留出可供穿行的位置。 “真漂亮，我好喜欢！”她轻抚过玫瑰花瓣，指尖连接着心跳，一同颤抖。 “喜欢就好。”南祈忍住酸涩，努力露出温和的笑容。 看着薄冉樱微低着头，柔软地发梢垂落在包装花束的丝带上，像是另外系上了一个结，看她一遍遍抚过花瓣。 感受深刻，她送花的决定是对的，早就该送了。 哪怕只是哄她开心，也该早一点。 薄冉樱摸完，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把手机扔给南祈，语无伦次：“小祈快帮我拍照！还要录视频，你送我的花，我要、我要记录下来的。花很快会枯萎，我不想我的记忆，也跟着枯萎……” 南祈：“以后还会送。” 她把镜头对准薄冉樱，声音低低的，很笃定。 “那也要记录，每次都要记录的。”薄冉樱固执坚持。 察觉到南祈已经开始拍摄，她开始讲述花的漂亮，她的开心，期间不停地对南祈吐露出几句爱意，不同变换着花的角度，让南祈能在相机里记录下花的全貌。也在家的各个角落搜罗花瓶，要把花取下来养在瓶子里，苦恼家里花瓶不够，需要紧急出门添置，像只忙碌却快乐的小鸟，旋转着飞舞。 转得南祈甚至有点眼晕。 可她听见自己甘之如饴的声音，“等下就出门买花瓶。”她很想多看看，开心的薄冉樱。 终于，飞舞的小鸟停了下来，她抬手揉揉额角，鼓起水润的唇瓣，眼神迷离：“小祈，我的头好晕哦。” 她歪头，眼角微微阖上，看起好不可怜。 “笨蛋。” 南祈没忍住低语。 她退出摄像模式，把手机扔到一边，上前把花从薄冉樱手里拿开，在她身边蹲下，探出手替薄冉樱揉捏放缓神经缓解疲劳的穴位。 她的指腹温软，力度适中，按捏得薄冉樱很舒服。 眯着眼睛，快要哼出声。 猝不及防又意料之中地听见南祈的坦白。 “我今天没有上班，而是去见了明凡医生。” 130-140 淋雨一直走（2） 第131章 薄冉樱倏然睁开眼睛, 里头盛满显而易见的慌乱，声音也无措极了：“你、你都知道了。” “嗯, 所以你每天吃的根本不是维生素，而是抗焦虑的药物。” 她把自己缩起来，几乎不敢与南祈那双清澈的眼对视。 慌乱当然是装的，她对于南祈今天的行踪了如指掌，也是她联合自己的主治医生推动的结果。 信息是故意让南祈看到，医生那边也打过招呼，让医生把她的病情完整讲述给南祈。早在几个小时前, 她就收到明凡医生的信息，南祈已经了解完真相离开医院。 她收到的玫瑰花大抵就是南祈因愧疚而产生的礼物。 尽管无关喜欢，薄冉樱收到花也还是很高兴。 她也是到今天才恍然发现, 南祈送过她很多次花, 但从来没有送过她象征爱情的红玫瑰。 想来讽刺，她居然是在南祈不爱了的情况下, 收到这样鲜妍的一束花。 看到薄冉樱瑟缩的姿态, 南祈不再克制凝聚在胸腔许久的心疼, 俯身用力抱紧女孩子，把她使劲揉进怀里, 哽咽着呢喃：“真傻。”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久不说啊……承受了这么久, 你很累吧。” “下次去复查，一定要叫我陪你。” “我们一起把病治愈, 冉冉会好起来的, 一定。” 温暖厚实的怀抱把薄冉樱牢牢包裹, 令她异常满足，她想要久久沉溺其中, 不松开。 过于温暖的怀抱让她想哭。 她酸了鼻子，明知南祈所有的举动都是出于对朋友的愧疚与心疼，她也清醒地催眠自己，这是南祈真情流露的爱意。 南祈同样，也在爱着她—— 她伸出双手，用力圈住南祈的腰，比她环抱自己更加用力。 声音里带着情难自己的哭腔，“我害怕被你知道。” “怕你……害怕生病的我，很多次，我发病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会觉得特别陌生，特别丑陋。产生怀疑，那样子的我，真的是我吗？” “连我自己都厌恶，想远离，更不敢设想你的反应。” “如果你真的因为我病情而远离，我感受的痛苦胜过每次发病，这是我绝对不愿看到的情形。” 薄冉樱真的压抑了许久，此前的两年一直承受在悔恨、惧怕中。很想靠近南祈，把人追回来，又怕被她发现病情，把人推得更远。 事到如今，她主动把线索暴露出来也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奢求南祈回心转意，她过去带给南祈的伤害太甚，已经完全磨灭掉对她的爱意。 她只能出此险招，在困难模式里找出一条生路。 她现在埋在南祈怀里，不用担心被看到脸，她刚好能够痛痛快快吐露出自己的心迹。 听完薄冉樱的心路历程，南祈简直心如刀割，恨不得把她的痛快转移到自己身上。 想起回国前她因为薄冉樱的偷吻而单方面与她冷战，导致她陷入失眠，更是想要穿越回去将自己摁头道歉。 干嘛要生气那么久呢？ 她喉咙深处感到一阵灼热的疼意，像是夏日里不小心咬破了嘴里的水泡，鲜血的铁锈味连同着尖锐的痛同时传递到咽喉最深处，无比深刻。 “不管冉冉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远离。” “你就尽情地在我面前，展示真实模样就好。”她温柔抚上薄冉樱柔顺的长发，眼神格外温柔。 “呜呜呜，真的吗？呜呜。” 薄冉樱在南祈的极致温柔下，终于放缓了心情，卸下所有压力，把长久以来背负的压力都随着眼泪排空。 南祈也被她感染，泪水晕红了眼睛。 两人对抱着，放肆哭了好一会。 期间年年也过来凑热闹，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停穿行在她们周围，用身体蹭蹭，用特有的方式安慰两位哭泣的妈妈。 猫毛在空中飘散，丝丝缕缕落在四周，薄冉樱冷不丁被絮毛刺激到打喷嚏。 哭着哭着就在南祈怀里爆发出一声“哈秋”，整个身体都在颤，眼睛鼻子都被刺激成粉红色，一边颤着一边抽抽噎噎和南祈告状。 “年年它欺负我，坏猫。” “今天不要给她喂冻干了。” 南祈噗嗤笑出声，满腔的悲痛都被憋了回去，赞成她的提议，“也行，正好该给它减肥了。” 说罢，她也担心薄冉樱的状况，顺势起身轻轻将人松开。 “好啦，带我们小花猫去洗洗脸，再哭就不好看了。” 她把薄冉樱推到浴室洗热水脸，薄冉樱也全程配合她抬脸往毛巾上凑，被南祈擦干净脸，她也闹着要反过来给南祈洗脸，南祈都依了她。 经此一遭，薄冉樱觉得她和南祈之间，心贴近了许多。 当天晚上，南祈就非常主动地铺好床单，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不再防备着她随时可能发生的亲密行动，也不用她再想什么说辞，或哄或骗地让人过来陪她睡觉。 之后南祈也践行她的承诺，陪同薄冉樱去明凡医生那边接收复查。 得到的结果一次比一次好，在某次检查结束后，明凡在看诊记录写上结论，居然对着南祈打趣：“由此可见，你就是薄小姐的灵药。” “或许未来不用多久，薄小姐就能不药而愈，结束和我的定期会面。” 其中透露的暧昧意味让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波动，最后是南祈大大方方地接话，“谢谢明医生吉言，希望下一次见面，是在医院之外。” 薄冉樱在她旁边，抿着唇微笑，全部心神都放在南祈身上。 明凡很欣赏她这样自信的态度，连同着患者也一同被感染，心情明媚而开朗，相信持有这样的心态，薄冉樱能很快病愈。 近期的好消息不仅是薄冉樱的焦虑症治疗效果喜人，她的康复训练也进展顺利，已经达到佩戴义肢的条件，南祈带她去首都的权威医院定制了义肢，接下来她只需要坚持佩戴上义肢练习走路，让身体习惯义肢的存在，之后就能够摆脱轮椅，像健全的人那样出行。 驯服义肢的练习比之前更难，相当于她以另一种艰巨的方式，重新站起来。 为了能够快点站起来，薄冉樱的训练时间比从前多了几倍。 每次训练都是暴汗，很苦，很累，但只要南祈陪在身边，薄冉樱就可以抵御万难。 尽管身体疲惫，她也从没想过放弃，每天都超额完成训练任务。 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下，她的身体上多了一层健康又漂亮的肌肉，恢复到曾经练舞时的成果，更显她容光焕发，漂亮得惊人。 在薄冉樱练习到可以佩戴义肢连续行走两个多小时后，她和南祈商量着把她们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了双方父母，她忍耐了好久，哪怕幸福的时间有限，她也想把自己的幸福分享给家人。 得知女儿得偿所愿，薄父薄母非常高兴，激动地连连问了南祈许多遍，她们是否真的在一起，南祈是出于感动答应女儿的追求，还是和女儿一样，喜欢对方？ 关于这点，南祈早就和薄冉樱对好了口供，她们协议恋爱一年的事情只有双方知晓，对外就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正常的情侣，在一起的理由只因为相爱。 面对薄家父母的追问，南祈也依然给予肯定答复。 她和薄冉樱的确在一起。 有了她的确切回复，薄家父母不再怀疑，发出爽朗的笑声，连忙嘱咐她们两个人要好好的，有些时候不必纵着薄冉樱的小脾气，否则会被纵得越发娇气。 南祈听在心里，更加坚定自己，当然要使劲宠啊，面上却一一答应，和薄家父母愉悦地通话完毕。 拥有了另外的身份，南祈自然是要回岱城上门拜访伯父伯母的。 她休了一个小长假，带上薄冉樱回到了岱城。 担心路上不方便，南祈这次是自己开车，从临溪出发，开了十几个小时车抵达岱城。 只中途在服务区睡过几个小时，溢满了一身疲惫。 她们回家的一路上，薄家父母三五不时地就会给薄冉樱打来电话，追问她们到哪了，需不需要他们去接，都被薄冉樱笑着阻拦回去。 她们自己开着车，可方便了，南祈也不是第一次上门，何必出来接呢？ 南祈倒是能理解薄家父母的激动，“叔叔阿姨是想你了。” “也想能够快点看见，和我在一起后的你，过得开不开心。” “我当然开心了！”薄冉樱斩钉截铁，“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时刻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从我们刚认识那会就是。”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簇簇跳跃的小火苗，亮得让人心生欢喜。 临下车前，南祈打起精神，整理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后有些发皱的衣服，又重新定了下妆面，才步履稳健地下车，拎起放在后备厢里的礼品。 走到副驾驶那一边，为薄冉樱拉开车门。 她正猫着腰，也准备下车。 南祈担心她累着，立刻叫停她的动作，要把放在后车座上的轮椅拿出来，抱着薄冉樱坐上去。 薄冉樱却摇头阻止了。 坚持自己下车，“我能站住。” “你别逞能……”南祈还是有点担心。 薄冉樱轻声说出她坚持的原因：“我想和你站在一起，出现在我爸妈的眼前，我也想听她们说一句，我们看起来很登对，很般配。” 这是她最想从家人口中听到的内容，希望最亲近的人看到她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般配，而不是其余的什么。 南祈听懂她埋藏在心底的愿望，终是同意了。 她站在一旁，抬起臂弯，留出可供薄冉樱手臂穿过的空隙。 等待她的女朋友挽上手臂。 薄冉樱扶着车门，脚尖稳稳触到地面，站定，从容挽上南祈。 两人相携而行，走向前方居民楼。 随步伐而晃动的白色裙摆，不经意间露出银黑色的机械腿，泛着金属色的冷芒，看起来很酷。 年轮说（1） 第132章 走进薄家所在的那层楼道, 便闻到一阵飘香，让人食指大动。 薄家的门是虚掩着的, 一推便开。 大门移动，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薄父二人正在厨房忙碌，并没有注意到来自外界的声响，彼此商量着菜市，闲谈女儿应该快要到家。 还是薄冉樱先喊了一声，薄父二人才惊觉她们已经回家。 “诶！回来了啊！” 薄母连忙擦擦手, 招呼着丈夫关火迎出来。 看到两个孩子肩并肩站在一处，薄母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褪下过，激动地重复：“你们两个这样蛮好, 蛮好的。” 比薄冉樱同乔熙宇站在一起时, 瞧着有情愫多了。 女儿解除婚约后，曾和她谈过心, 她当初答应和乔熙宇在一起只是觉得合适, 她从来没有弄懂过爱情真正的模样。 直到南祈离开,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她早就在潜移默化里，爱上了南祈。 只是等她明白时, 一切都晚了，南祈已经和唐恋开启新生活, 她如何也无法插入其中，更无法让南祈的视线重新停驻在她身上。 从那之后, 女儿的状态就急转而下, 慢慢展露出她以前从不会有的性格。 这都是因为南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而导致的。 而这次再看到南祈二人, 亭亭玉立出现在自己面前，薄母的心里自是溢满了喜悦, 冉冉终于终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薄冉樱微微歪头，将身子朝南祈那边贴近，语笑嫣然：“爸爸，妈妈，你们看我和小祈是不是很配呀？” “配，配，配。”他们给予连声肯定。 听到回答，薄冉樱唇角荡出甜到人心坎的笑容，真是好让人高兴的回答。 也像是发生在梦里的事情，她真的在某天和小祈以恋人的身份回到家里！ 薄冉樱心里美得冒泡泡，脑袋也不禁晕乎乎。 精神涣散地倚着南祈，成为她寸步不离的小挂件，看她把拎来的礼物拆分成礼物，分别向父母介绍，全都投其所好。礼数周全，规规矩矩称呼薄叔叔，薄阿姨。 她从前也是这般称呼的，但展现出的意思已经完全不一样。 曾经是尊称友人的家人，现在则是对恋人的家人郑重以待，想讨得或许未来也会成为她的家人的好感。 对于送到心坎上的礼物，薄父薄母都表现得格外动容，甚至隐隐互相攀比起来，谁的更好，以此来证明南祈对自己更为用心。 在薄冉樱二人面前拌了好几句嘴，才恢复成稳重的长辈模样。 薄母注意到南祈眼下的青色，立即猜到她赶了一路的车回岱城，定然休息不好，忙让孩子们先回房间休息。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换了新床单，你们赶紧休息休息，吃饭不急的，等饭做好了我再叫你们起床。” 薄冉樱：“那我去陪小祈睡觉哦。” 她担心南祈开长途高速会中途打盹，期间一直寻找话题和南祈聊天，提高她的注意力，也没怎么休息。 薄母不提及还好，被她一提，排山倒海的睡意便向她汹涌侵袭而来。 她微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从后面揽住南祈脖颈，微微使劲推着她朝卧室走。 南祈于是被她推着朝前，手指本能覆盖上门把手，将门拧开，进入薄冉樱少女时代的空间。 薄冉樱也很快进来，在她身后合上门，反锁。 非常骄傲地向她邀功：“这下谁也不能来打扰我们啦。” 南祈想笑，“家里除了我们就只有阿姨和叔叔，再者就是睡个午觉，能打扰到哪里去？” “哎呀——” 薄冉樱发出囫囵的嘀咕，把南祈推倒在床上，安置在床里侧，自己也躺好，扯来被子盖上她们的身体：“现在听我的，睡觉吧。” 被子有在阳光下晒过的味道，很温暖，内里的棉花是今年新定的，像云朵般轻盈，盖在身上轻若无物。 薄冉樱熟练伸手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哼唱着宁静歌谣，微开的窗户传来柔风，一切都刚刚好，组合成天然白噪音。 在薄冉樱一本正经的陪伴下，南祈很快沉入睡梦。 再次醒来，就闻见满室飘香。 南祈揉着眼睛坐起，微有些迷瞪，听闻外间传来清脆的女声，‘我去看看小祈有没有醒，应该要醒了吧。’ 下一秒，房门被打开，女孩见到她就弯了眼睛，伸手揉揉她睡出红痕显得可爱兮兮的脸，语气轻快：“饭好了，快出来吃饭。” 她像是山林里的黄鹂鸟，带来春光烂漫，拂去一切冗沉。 “嗯，好。”南祈彻底清醒了，悠悠回应，起身穿鞋。 她把睡得散乱的长发束起，走到客厅，坐在所有人预留在薄冉樱旁边的空位。 从前她在薄冉樱家时就是如此，大家都默认薄冉樱身旁的位置是她的。 等她落座，大家纷纷动筷，南祈顿时成为全家人的投喂对象。 薄父薄母给她夹菜，薄冉樱也给她夹菜，她碗里的菜很快堆得冒起尖尖。 盛情难却，都是来自长辈和女朋友的爱意，她唯有埋头苦吃。 孰料，她刚啃完小山尖，马上就被人补齐，碗里始终有座无法翻越的高山。 南祈吃得肚子鼓鼓，只能隐晦地向薄冉樱暗示，让她收手，别再夹菜了。 薄冉樱倒挺享受投喂她的乐趣，正欢畅地沉醉其中呢。 不过听她这么说了，便也停止了动作。 几人吃了顿其乐融融的饭，傍晚南祈同薄冉樱陪着薄父薄母出门散步，闲逛。 晚间的广场有许多人跳舞，薄父薄母随着人流融入其中，旋转，踢踏，跳起舞来，无暇再管顾南祈二人。 她们站在舞群边缘，有些格格不入。 南祈看几分钟沉浸在舞蹈里的薄父薄母，感慨，“叔叔阿姨看起来完全把我们忘记了啊。” 薄冉樱早就见怪不怪：“广场舞可是中年人诱捕神器。” “我们自己去旁边逛逛？或是去亭子里坐着等？也好缓解一下腿的压力。” 广场上建有供人休息的凉亭，三三两两的人歇息在其中。 薄冉樱收回投向人群的目光，凝望着南祈，眸子里盛满名为跃跃欲试的熠熠星光，细碎却灼目，否决了南祈的提议。 “我今天都没有做训练，这点程度没关系的，当做训练啦。” “我也想，加入她们。” 受伤至今，她第一次提出跳舞的想法。 “小祈和我一起好吗。” 南祈怎么忍心拒绝她的请求，谁能断定折翼天使永远无法飞行，她一直相信着，勇气会在某天重回到薄冉樱身体里。 她等到了。 真好。 此时此刻，她摒弃掉所有担忧，后退一步，朝着薄冉樱躬身邀请：“有劳薄老师指教。” 她不会跳舞，便称薄冉樱一声老师。 薄冉樱欣然，将手搭在南祈掌心，骄矜又优雅地将人领进舞群里，贴在南祈耳边，授她节拍动作要领。 她对义肢的控制不太熟练，南祈于跳舞也是新手，两个人的动作都很慢，舞姿时有凝滞，观感不及身边的中年组合。 没有人可以说她们跳得难看。 她们就是最漂亮的，无与伦比的。 缺氧（1） 第133章 薄冉樱度过了非常开心的一天, 她格外享受教南祈跳舞的那段时光，什么也不需要想, 只用心无旁骛地和她共舞，像真正的老师那样，去纠正南祈凌乱的舞步。 而她怎么教，南祈就怎样认真学习，实践。 她跳得忘我，意犹未尽地结束后，所有的疲惫在顷刻间涌入四肢百骸, 让她当众腿软，环着南祈的腰肢快要跌落下去。 在和地面亲密接触前，南祈及时搂住她。 发出意料之内的叹息, 隐隐带了点调笑：“没力气了？” “唔, ”薄冉樱耷眉，羞窘得发出一声嘟囔, “走不动了。” 她完全倚在南祈怀里, 变成没有骨头的小猫, 喉间溢出轻喘。 见状，南祈同薄父薄母打了声招呼, 让他们先回家，她负责将薄冉樱带回家。 她用手撑住薄冉樱半边身体, 托着她修整一会，而后让她扶住自己胳膊, 维持短时间的站定。 在她面前蹲下, 露出完整后背。“上来, 背你回去。” 薄冉樱歪歪斜斜倚着南祈，勉强站着, 随时都要瘫软过去，凝视着南祈露出柔软的、对她毫不设防的后背，像是落入凡尘只为拯救她而来的神，她感受到心泉正在汩汩流动，泛起温馨的热意。 她把双手反而搭在南祈的肩，手脚并用爬上去，用腿夹住她的腰腹，呼喊小口号：“要冲咯——” 她眼神明亮，喊得肆意，声音在晚风里传得很远。 南祈确定稳稳托住了她，居然也配合她，像她喊出的那句冲锋号一样，迅速地跑起来。 薄冉樱下意识倒向南祈的后背，身躯紧挨着她，双手环抱住她柔软白皙的脖颈，时不时肌肤贴蹭着刮过，留下余热。 身体经受颠簸而抖动起来，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剧烈跳动，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她看见浮动的月影，摇晃的树叶，南祈如丝绸般的长发……尽数浮于眼前。 清晰到伸手即握。 她们所抵达的，是共同的终点，像是瑰丽的梦境，美好得她不想结束。 她看见地上两个趋近于重合的交叠身影，更加用力地搂紧南祈，让影子重叠得更加彻底，宛若生来如此，她和南祈是不可分开的。 南祈的肩膀让她感到心安，她嗅着南祈身上的气息，竟然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家里的房间。 南祈俯在她半个身位的位置，替她将义肢拆卸下来，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她，灯也只开了一盏夜灯，暖黄的光在南祈侧脸打出温暖的弧。 长发散落在胸前，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着，在空中晃来晃去。 薄冉樱忽然开始幻想，她和南祈的婚后日常。 打开了这个念头，思绪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的手无意识抚过南祈柔软的发顶，呢喃她的名字。 南祈知道她这是清醒了，没躲她的手，反而挺着身向前，用指.尖刮了下薄冉樱的翘鼻，顺手把拆卸完的义肢放置在一旁用来收纳的容器里，接着手臂从薄冉樱腰肢穿过将人抱起，形成公主抱的姿势，“醒了，正好我抱你去洗澡。” 薄冉樱安安静静缩在她怀里，接受每日的流程。 南祈把她放在防滑凳上，调整热水温度，在手上试过后就替薄冉樱冲洗身体，涂抹沐浴露，揉搓全身……用毛巾擦干，抹上身体乳，帮她穿上指定的睡衣，将人抱回到床上。 做完这些，南祈身上的衣服也几乎湿透，没法继续穿着。 她自然拿出睡衣，接在薄冉樱身后，也洗了澡。 带着满身沐浴露的清香与热腾腾的水汽来到床边，被角被掀开了一个三角形，露出可供她进入的缝隙，想必是薄冉樱的手笔。 她从善如流顺着这道缝隙钻入被窝，未曾躺好，温香软玉就滚入她怀中，那双柔若无骨的手也攀爬而上，撑在她的肩头与锁骨下方，双唇噙着她的，含吻吮.吸，湿意弥漫，吻得又急又重，像只莽撞的幼鹿，横冲直撞。 南祈知道，这是确定关系后薄冉樱常挂在嘴边的晚安吻，也潜移默化成为她们的日常，如今不过惯例向她讨要。 她从容托着薄冉樱的后脑勺回吻，转守为攻抿住她的唇，同时卷住她的舌，安抚着它平静，别再顶撞。 薄冉樱很快平复下来，变成被驯服的小鹿。 南祈松了口气，打算将唇撤离，结束今日的晚安吻。 薄冉樱很好哄，这招她也屡试不爽。 但今天，却没那么好用。 才消停一会的薄冉樱即刻卷土重来，俯在她身上，亲亲她的眉毛、眼睛、耳朵、唇瓣……顺流而下，直至停在她的长颈，重重一吮，很快就在上面留下粉红的印记。 “冉冉——”南祈闷哼了一声，本能仰起颈子，暴露出更多柔软的部分。 那抹粉红便愈加深刻，像雪地里的红梅，盛放在薄冉樱眼前，美得灼目。 薄冉樱倏然怔住，凝视那抹红，失神了片刻，眼底有浓稠的墨色翻滚，身体的某个开关似乎也随之打开，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难耐了起来。 不够，还不够。 不想止步于亲吻。 她还渴望着一些别的……是什么呢？ 薄冉樱有些迷茫，莫名有种直觉，她要奔向未知的新世界，即将触碰那扇门之后的世界。 她对门后的内容毫无头绪，确隐隐能感受到，是向上的，能让她开心，解决掉此刻的蚀骨难耐。 她扭着身子，继续向下探索，不断在南祈光洁的肌肤上留下痕迹，嘴里含糊不清：“小祈，小祈……” “你也动一动……摸摸……摸摸我呀。”声音里似乎从溪水里浸泡过，甘甜沁人，甜滋滋的，尾音带着颤，宛如弯钩，勾人心魄。 听到薄冉樱甜腻腻的声音，南祈头皮都在发麻，内心浮现不可置信的猜测。 薄冉樱该不会是—— 她偏头，把薄冉樱摁在她身上的手扯下来，躲开她黏糊糊纠缠不休的亲吻，但薄冉樱的攻势实在太密集，她无法完全躲避，多少叫薄冉樱得了逞。 她当然可以伸手把薄冉樱彻底从身上甩下来，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想起过往的一幕幕。 在她对薄冉樱的吻表现出抗拒意味，单方面冷战时，诱发薄冉樱多日以来的焦虑失眠；诊疗室里，医生向她阐述薄冉樱的病情，说明她就是薄冉樱的病症；陪着薄冉樱复查时，医生检测过她精神状况，说病情大大好转，接下来只要保持情绪稳定，心情愉悦，不久之后就能不药而愈……她见过薄冉樱夜不能寐的模样，也见过她安睡甜梦的样子，两种精神面目截然不同。 她不愿薄冉樱重回到压力激增，不堪折磨的状态。 而薄冉樱的病情和她平日里的态度息息相关，有时微小的举动，也许都会引起她的病情波动。 如今把薄冉樱甩开容易，盖上另一床被子和她拉开界限也容易，可之后呢？ 之后又要怎么面对精神崩溃的薄冉樱？ 想到这些，南祈心情复杂，放下了推拒的手。 而此刻，久久得不到回应，心头火星燎原的薄冉樱已经彻底软了身体，抱着南祈胳膊哼哼，皱眉从记忆里斟酌措辞：“我们去做高中毕业后，在，在旅店做过的事，好不好……我记得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她终于想起遥远的记忆，她和南祈看完海滩边的烟火，回到旅店，喝了点果酒，熏熏然中，南祈在她的默许下，褪下她的吊带，珍重吻上属于女孩白皙的胸./口。 红豆染成粉色，热汗浸润了吊带领口。 然后—— 南祈慌张地替她拉好衣服，用被子把她裹住，没有再继续。 当时她不明白，现在她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些事也需要继续完成。 于是她循着记忆，像那时般拉起南祈的手腕，扯松衣襟，隔开最后的阻隔，按在绵软之上，口中娇声祈求着：“小祈……动动……” 指腹猛然陷入不同寻常的柔软，南祈神魂剧震，猛地抽出手。 她的猜测成真了，薄冉樱竟真的！ 她猛地坐起身体，不可置信望向衣衫半解的女孩，目光毫无阻碍地看见她刚才触摸过的位置。 白皙，嫣红，在顺着窗帘透进的月色里，勾人夺目。 她移开眼光。 面对她毫不留恋的抽离，薄冉樱非常失落和伤心，一副泪盈于睫，要哭不哭被欺负惨了的模样，“为什么收回手，你不喜欢冉冉吗？” “你明明知道，只有你可以给我快乐。” 她被充盈胸腔的感受促使着，无知无觉说着，她自己都不能理解其意的话。 甚至口不择言，耍赖。 “你可以和唐恋做，不可以和我吗？明明我也是……你的女朋友。” 就算是假的，也该继续骗她，假装喜欢她。 听到熟悉的名字，和颠三倒四的话语，南祈脑内神经突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明白这会没法用正常思维和薄冉樱阐述道理。 她只能提高声音，用严肃的语气呵斥：“你别乱说，和唐恋没关系。” 同时又补充，“这是在你家，叔叔阿姨都在，你乖一点。” “睡觉吧，你很累了。” 她伸手整理薄冉樱的衣服，试图把她严实裹好。 薄冉樱却半点不配合，衣服一边被整理，她就一边弄得更乱，最后反而呈现比之前更过分的效果。 听见叔叔阿姨在家的字眼，心情也比之前还兴奋。 咬着唇，用腿去蹭南祈不设防的腿，胆大包天发言，“你不答应我就不睡。” “今晚不睡，以后也不睡。” 表情里淬着狠，折磨自己，没有丝毫弄虚作假的成分。 仗着病症作恶，欺负南祈。 对她很坏。 薄冉樱心知肚明，可她改不了了。 从她逼迫南祈和她协议恋爱开始，就偏移了正确轨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她的威胁……对南祈很奏效。 南祈不可能在看到曙光的情况下，放任薄冉樱重新回到黑暗。 哪怕代价是……让她违背意愿的事情。 她拼命安慰着自己去接受，已经做了那么多件了，那再增加一件也没问题吧？ 她听到从自己喉腔里发出的干涩嗓音。 “你答应我，结束后就睡觉。” “好呀。”女人终于高兴了。 迫不及待在她面前褪了衣服，似乎嫌她慢，等不及地伸手来解南祈的睡衣纽扣。 一点一点把内里的花苞剥离出来。 南祈耳朵发红，按住她的手，沉声：“我自己来。” 薄冉樱悻悻把手缩回去，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没有计较。 南祈把脱下的衣衫当做垫布，垫在两人身下。 倾身，吻住薄冉樱嘟起的红唇。 她的吻极具技巧性，不是薄冉樱能比拟的。 先是含住下唇，用舌尖轻舔，打圈，时轻时重，含吮，碾磨着。 之后才连同上唇一起包裹，若即若离，勾着，贴着。 还未如何，薄冉樱就脸色酡红，挺起身子，主动打开了齿关，邀请南祈探入。 和她一起探索秘密深处。 柔软的像果冻般的触感离开唇瓣时，薄冉樱的舌根已然发麻，两条腿也如麻花般绞在一起，大腿根反复摩擦，像在期盼着什么。 未等她平复，耳唇之上的敏感点被人攻击，揉捏。 刺激汹涌至极。 小祈……太会了啊。 她忍不住溢出声，刚喘出第一个音节，就有一根手指抵进齿关，被命令：“咬住。” 她本能听从着指令，乖乖含住那根手指。 “别喊，叔叔阿姨在隔壁，太大声会把他们吵醒的。” 她眨眨水润的眼睛，示意知道了。 她如愿以偿，南祈重复了当年对她做过的事情。 但她又不明白，南祈的所有动作怎么都像在点火。 她的手和唇，游移在哪里，哪里就开始着火，将她整个人都燃起来。 她本以为这样，能够缓解心里升腾的热意。 却起了反效果。 她一面想叫停，一面又舍不得停。 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温水里，头发被汗浸没，身上每个地方都在出汗，嘴巴里最开始含住的那根手指已经堵不住喘息，她自发地又含住了一根，口水把指腹都浸得水淋淋。 下腹也一直有奇怪的汹涌热潮。 薄冉樱从不知道，她能出这么多汗。 她终于探索到了新世界的秘密，在南祈面前哭成了泪人，喉咙沙哑。 即便在最后关头，南祈以不够卫生的理由拒绝了她，选择用另一种方式。 仍让她哭红了脸，双腿打颤，哆哆嗦嗦，让花盛放到了极致。 也让南祈那件睡衣完成了赋予她的使命。 沾满了“汗”，没有办法穿了。 年轮说（2） 第134章 到最后, 薄冉樱彻底脱了力，精神也濒临溃散, 累得随时能够合上眼睛。 勉强记得南祈有打来热水，把她的身体恢复清爽。 然后她再睁眼，就看到了温暖日光。 床单和被子都另外换了新的，身侧熟睡的南祈，也换上了另外的装束。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昨晚发生的旖旎。 薄冉樱禁不住地红了脸。 眼前白光闪烁，冲垮所有理智的感受, 依然非常清晰…… 是她二十多年人生里的头一遭感受。 原来如此让人愉悦啊。 她才试过一次，就已经食髓知味。 指尖轻触着唇瓣，相关画面即刻冲进脑海, 舌头和牙齿恍惚酸麻, 嘴巴似乎也比平时肿了许多。 接吻太久，太激烈了。 她坐起来, 反复回味, 没有发出动静, 唇边挂着餍足的微笑。 不久后，南祈在她身边醒来。 看见她, 目光匆匆移开，还有些羞于与她对视。 薄冉樱也是一样, 对视的瞬间，感觉电火四闪, 浑身都过了遍电。 昨晚早已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 但昨晚做的事终究是特别的。 缓冲的时间太短, 她们暂时都没办法以平常心面对彼此，哪怕是……衣衫完整的彼此。 两人沉默着洗漱, 换上常服走出房间，碰到在客厅里练瑜伽的薄母，见到她们出来，叮嘱早餐在桌上，如果凉了就去微波炉叮一下。 南祈应声，和薄冉樱走到餐桌前，享用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家里只有她们三人，薄母今天的课在下午，薄父则是早上就出门上班了。 南祈选择先吃蒸饺，薄冉樱则是在喝豆腐脑，昨晚嗓子使用过度，早晨醒来时就干痒干痒。 见到她们直接在吃，薄母重复动作也比较无聊，随口笑说：“早餐是我二十多分钟前去买的，就知道你们会起得晚，看来时间掐得不错，早餐这会还是热的。” “咳，咳咳！” 南祈薄冉樱同时被呛到，猛烈咳嗽起来，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双方瞳孔中都充斥着恐惧。 薄母为什么会知道她们起得晚？？ 薄冉樱想得更多，难道是她昨晚发出的声音被听见了？可她明明有好好含住南祈的手指，把吟唤都堵起来的，全程没有松开过手，不应该闹出声响啊。 她惊魂未定地问出疑惑，紧张观察着母亲的表情。 结果薄母一脸坦然，“凌晨我出来上厕所，听到你们房里有水声，那么晚才洗澡，早上肯定起不来。” “对了，后来我还碰到小祈在阳台晒衣服，怎么半夜还洗衣服，可以白天洗嘛。” 她这样说，薄冉樱便循着阳台方向看去，随风飘荡的睡衣款式映入眼帘，她的耳朵当即爆红，滚烫逼人。 她怎会不认识。 那是，那是昨天被南祈拿来垫的衣服啊！！ 最后抽出来的时候都差点被浸透。 不止是衣服，还有南祈清冷瓷白的脸，嘴唇，全都挂着透明的水丝。 是她的…… 不能再想。 薄冉樱整个人都要爆炸，她感觉自己快燃起来了。 磕绊着解释：“小祈，不想把事情堆到明天嘛，她做事一向，很讲究效率的。”算是把薄母给糊弄过去。 说完立刻低头，注意力全放在面前那碗豆腐脑，奋力苦吃。 幸好薄母接了朋友打来的电话，没有继续追问。 南祈二人得以有惊无险地吃完这顿早餐。 心照不宣地决定，不能在家里胡来了。 处处都是危险。 随时有暴露的危机。 南祈回岱城，自然也知会过父母，告诉了她和薄冉樱在一起的事情。 关于她和薄冉樱谈恋爱，周茹和丈夫的反应各不相同。 南父起初有点诧异，但想到女儿之前也是和女生在一起，和薄冉樱又有多年的感情羁绊，会在认识多年后在一起也是正常。 周茹则是产生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她频频对南祈表示，她早就有所预感，兜兜转转，她还是会和小冉在一起的。 初恋啊，少时就喜欢的人，很难忘的。 只有一方有情，是遗憾。险竹福 但要是双方都有情，哪怕产生情愫的时间不在同个阶段，那也极大增加修成正缘的几率。 周茹看故事总爱看happy ending结局，当她面对女儿的感情，也不自主去幻想幸福的结局。 在她的逻辑里，青梅青梅，两小无猜，就是幸福的结局。 可她毕竟不是故事中的人，她不知道，对于南祈来说，怎样才是幸福结局。 是和小唐，还是和小冉在一起？ 于是她不干涉其中，顺其自然，南祈选择谁，她就默认那就是属于南祈的happy ending。 两家女儿在一起了，之前还有救命的渊源，薄南两家近日走动得格外频繁。 南祈购入已久的七座越野车居然在如今，得以实现她曾幻想过许多次的画面。 两家大人商讨，除去正在上学不能耽搁学业的南皙，全员进行一次一路向西，穿行青海、西藏、新疆、宁夏的自驾游，去感受来自最西北的自然风景。 他们这一行人，除去薄冉樱带伤的缘故，所有人都会开车，不用担心长途中的疲劳驾驶，各自存在着丰富的生活经验和户外经验，不得不说是很合适的旅游小队了。 定下计划后，两家人就带好行李和旅行装备启程。 第一站是青海，他们按照网友整理出来的旅游攻略，先后去了西宁鼎鼎有名的青海湖、茶卡盐湖，住当地的民宿。在湖泊边吃着酸奶，欣赏结冰的浩瀚湖面，漫天的飞雪落下来，和盐雕交相辉映，组成辽阔又美丽的风景，相机无法记录出十分之一的美貌。 他们被眼前的景物深深震撼着，放空一切沉浸在其中。 两家人轮流当摄影师，拍下许多许多张照片，有合影，有单人照。每到一个景点，薄冉樱就像集邮似的，拉着所有人合照。 当然，在她合影里占比最多的人，非南祈莫属。 之后的几天，他们辗转去到315U型公路，入目所及是连绵不绝的戈壁，仿佛这条道路没有尽头，直通云端。去了丝路遗产城、莫高窟、嘉峪关、俄博古城，历史气息源远流长，隔着上千年的时空，遥望当年的盛景。 在这里，能够深刻感受到刻入骨髓中的民族自豪感。 下一站，西藏。 他们走的是珠峰-羊湖-纳木错这条线。 攀爬珠峰前，所有人都信心十足要登顶，提前租了氧气瓶，背在山上开始攀登。 结果到了半山腰，南父产生严重高反，即便吸氧也没办法支撑他登顶，只好遗憾下山，南母担心他独自下山不安全，便也一同陪着返回。 最后登顶的时候只有南祈，薄家人。 在峰顶，她们看到此生难忘的日照金山，云层顶破苍穹，天际浩渺无边，山峦连绵起伏。她们在波澜盛景前，融入其中，成为景色的一部分。 南祈和薄冉樱在峰顶打完卡，又去给薄父薄母拍照，成为大家的御用摄影师。 拍完照，她们修整一会，就要立刻下山往回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不抓紧时间的话天很快就要黑了。 南祈搀着薄冉樱下山，每一次抬脚落下，都会陷进深雪里，脚下白茫茫的一片，呼出来的气体也是白色的。 只有服装颜色是雪山最明媚的装束。 南祈忽生感慨，指尖捏捏薄冉樱耳廓上的毛绒耳罩，声音空灵：“这是我们两家第一次一起旅行吧。” “嗯呢。” 薄冉樱把耳罩往上提，露出半只耳朵，以防听不清南祈讲话。 “那你一定不知道，这是我买车时就幻想的画面。” “什么……”薄冉樱有点迟疑，又恍惚察觉到端倪。 南祈平静叙说：“希望某天我能将你追求成功，我们正大光明地，和家人旅行。” “还有属于我们的蜜月旅行。” 这种幻想一直持续到得知薄冉樱交往男朋友的那天，被尖锐现实狠狠戳破。 她心痛难当，万念俱灰，觉得此生再无实现幻想的可能。 而在之后，她也渐渐将人放下。 两人都会走向各自的人生。 不合时宜的幻想也该消散于时光长河中。 可任谁也无法料想，经年之后，她的幻想以一种哗然的方式实现。 在她放下薄冉樱之后，在她奇迹般和薄冉樱成为名不副实的恋人后…… 当时想起这些只觉得心潮彭拜，现在再提，只剩下平静。 薄冉樱自然也听懂了这种平静，心头溢满后悔，她明明也早就喜欢南祈，当初为什么就执拗着不肯深究自己的性取向，非要拒绝南祈呢？！ 如果她能早点看明白自己的心，早早答应南祈，何至于让南祈心心念念的全家旅行拖延到至今？ 早就该实现了啊。 恐慌随之蔓延心头，她害怕南祈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像在说她已经不会对她产生期待了。 她不敢深思。 立刻信誓旦旦挽回，补救：“我们已经在一起啦，是我追求成功小祈。” “以后也再来旅行吧！我们还有下次，下下次，以后的很多次！”她说得很笃定。 南祈却兴致缺缺，摆手道：“我还没有想过那么远以后的事，到时再说吧。” 南祈感慨完曾经徘徊在心底的想法，没有在意，薄冉樱则深深牢记这个插曲。 之后的行程，大家也都没有异议，按照既定好的路线，旅行观光。 只是到了最后一天，薄冉樱却提出令人始料未及的想法。 她想去阿拉善左旗南寺祈愿。 兴致盎然游说着其他人，“去嘛去嘛，那里很灵验的”、“每逢节假日，都有很多人去上香还愿呢”…… 她的游说大获成功，只是稍微奇怪她什么时候对宗教信仰产生兴趣。 一听这么灵验都说那是得去看看，延迟一两天返程也没事。 他们改道去了这座历史悠久、庄严宁静的藏传佛教寺——阿拉善左旗南寺。 遵循僧侣的指引，参观藏经楼，之后购买专制的藏香，进入大雄宝殿，聆听着店内清明宁静的佛音，檀香如烟，充盈环绕周身。 步入殿内，薄冉樱就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嘈躁的灵魂仿佛也被洗涤。 她点燃藏香，跪拜在那位六世□□喇嘛仓央嘉措的灵塔前，虔诚祈愿： [愿南祈平安喜乐，顺遂无虞。] [愿我与她永不分离，相伴到老。] [愿她之于我，有如我之于她般的感情。] [如果以上两条都不能强求，那请替我实现第一条愿望。] Babydoll（1） 第135章 重新回到临溪, 薄冉樱有种终于从爸妈的监视下逃脱，回到属于自己一方小天地的松快感。 距离第一次探索成人世界已经过去好久了啊！ 每天晚上, 面对躺在身边的南祈，她都需要克制，再克制。 能得到的只有灵性亲吻。 南祈连吻她都是克制的，怕闹重了她晚上更难过。 可算是回到她和南祈的小窝了！ 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明快，提前吃过过敏药，揉着年年的猫猫头，把她摸得肚皮朝上, 她念着年年的名字。 一声一声，有点牙酸。 总令她的思绪飘到另一个人身上。 “小祈小祈，我们给年年换个名字吧？” 南祈合上翻开的书页, 目光投向她：“好端端的, 怎么想起给猫换名字？” 薄冉樱对戳手指，“才不是突然想起, 我给你说说我想的名字哦。” “然然, 怎样, 一听就是女孩子的名字，符合我们家猫猫的气质。”薄冉樱期期艾艾, 一看就是改名的想法在心里盘旋已久。 “然然？” 南祈漫不经心地琢磨出其中的意味，唇角勾出微妙的笑容。“读快了念做冉冉么？” “呃, ”隐藏的玄机被一语道破，薄冉樱也没遮掩, 嬉笑着凑过来, 眨巴杏眼：“不好么, 这样你就拥有两只冉冉啦！” 对着这样笑靥如花的一张脸，很难一口回绝。 “你用新名字叫它, 看它会不会答应你。” 南祈大概能预判到年年的反应。 言语中的无奈和戏谑意味明显，薄冉樱听出来了，跃跃欲试之心不减。 听到有松口的可能，立刻摆出标准逗猫姿势，左手持着猫条，作势要喊新名字。 被南祈凌厉的眼风扫到，哂笑着把加分工具放下，两手空空叫年年过来。 声音很娇很甜，用哄小朋友般的语气。 “然然～过来～” “这是你的新名字，以后你就叫然然了，是冉冉的天然好朋友。” 猫猫懒洋洋睨她，高傲地竖起尾巴，轻轻摇晃，并不过来。 深黄色眼瞳里竟然透露出几分质疑的神情：刚才还叫我年年，这么快就把我名字忘了？健忘症也频发于年轻人群了？ 薄冉樱不死心，尝试用各种声音和动作去吸引猫猫靠近，同时不断根深蒂固给猫猫加强新名字的印象，但都没作用。 平时招招手就会凑上来的猫猫，在此刻化身成为油盐不进的审判官，说错暗号一概不理会。 反复切换姿势，薄冉樱头晕眼花的。 她愁得瞪圆眼睛，对着猫猫指指点点，“你这小猫咪怎么肥四？高傲过头了哈。” 南祈揉揉她丧气的脑袋，好笑道：“年年挺倔的，它习惯自己的名字了，你叫别的它不认。” “行吧，年年小臭包。” 薄冉樱无奈长吁，随口说出“年年”的名字，刚才无论如何也不靠近的猫猫耳朵扭动，捕捉到熟悉发音，迈着长腿，优雅踱步过来了，笔直钻入薄冉樱张开的双臂之中。 薄冉樱搂住它，无语半晌，憋出一句：“你是懂重点的……” 她和猫一本正经的置气模样，总让南祈忍不住破功，弯了眼尾。 尝试过更换姓名不成，薄冉樱便也接受了年年的名字，照例每天戴着口罩，乐此不疲吸猫。 在和猫这种生物朝夕相处之后，她开始理解从前南祈对猫的狂热。 这样可爱聪明的小东西不能养在家里，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有时，这种小东西也会让人感到尴尬。 薄冉樱从老家回来后，就想拉着南祈再回味一次，提前准备好卫生工具，来体验之前所没有经历的，和南祈约定好时间。 她觉得上次逼迫南祈的感觉很好，想和南祈再演一遍……情景重现。 她在夜晚降临之前，用丝带将南祈四肢束缚在梨木材质的高脚椅上，手里执着一把软尺，解开自己的衣领，春光倾露。 坐在南祈腿上，若有似无用唇，用身体去触碰她被束缚起来的四肢。 挨了一下又顷刻间离开。 时不时用软尺佯装去敲打南祈，惩罚她不专心。 薄冉樱陷入情境之中，玩得正上头，椅子边突然浮现一只猫头，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瞳直勾勾盯着贴在一起的两人，好像在犹豫接下来要找哪个妈妈撒娇。闲诸傅 南祈&薄冉樱：“……” 这叫什么事。 关在房间外的猫猫是什么时候偷溜进来的？无人知晓。 笑场来得突然，成人游戏是玩不成了。 下次，下次一定要多检查几遍，床底，柜子里，柜顶……都不能放过。 半年后。 南祈又一次陪同薄冉樱去医院复查，经过几轮紧张的测定，明凡医生一锤定音：“薄女士，恭喜，你的病情已经完全痊愈了，以后不用再在我的诊疗室和我会面。” “爱和陪伴就是最好的良药。” “不过，我不介意在医院之外的场景见面。比如，你们的婚礼现场？” 生病几年，薄冉樱也和明凡处成了半个朋友，被他诙谐的话语感动，诚挚感谢几年以来他的倾听，根据她状态不断调整的治疗方案，以及他出于友情赠送的吉言。 “到了那天，一定会给你发请帖，让你坐主桌。”她同时给自己和明凡画饼。 “好啊！我可盼着了！”明凡爽朗。 南祈薄冉樱二人手牵手高高兴兴从医院里出来，薄冉樱更是牵着南祈的手一甩一甩，把两只相牵的手晃荡得格外高，路过的人见到都不敢离她们太近，害怕被误伤。 南祈本来也是觉得这样太张扬的，可今天是绝对值得庆祝的喜事，放肆一点也没什么。 于是她也投注力量，把手荡到高处。 “冉冉今天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对于南祈主动提出的允诺，薄冉樱眼瞳泛过喜色。 “我想想啊……” 她的目光毫无根据地扫过从她们身边后退的店铺，陷入沉思。 眼神忽然在一家法式餐厅前顿住。 注意到她的停顿，南祈随之看向餐厅招牌：“想吃法餐？” 薄冉樱怔怔然摇头，喉咙有点涩：“不是——” “前年你过生日时，我提前在Valentine Eatery订了位，在综艺录制前夜坐飞机赶到临溪，在餐厅里等了你很久，我以为你会来，我记得你说过想来这家餐厅吃饭的。” 她睹物思及旧事。 继续说：“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是我下班后在黏土店跟着师傅练习，做坏很多个小人后，成功复刻出你的……高中时期。” 南祈听到她这样说，也想起那日，临溪下了特大暴雨，薄冉樱在浙省录制完综艺后就因为受凉而晕倒在演播厅。 “好可怜啊。” 想起当日种种，南祈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薄冉樱：“我没有等到你。” 她用这句话作为结尾。 “对不起，我当时有不能出现的理由。” “我知道，我不怪你。” 薄冉樱打断她，不想再和南祈继续回忆下去。 她说完这些，想好今天要和共同完成的事情。 “小祈，陪我去当年我学习黏土小人的地方，给我也做一个黏土小人吧，我教你。” 她希望南祈也可以想想高中时期，在她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并制作出来。 也算，她在南祈心里，再加深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好。现在就去。”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受到高兴后的满足，南祈下定决心要跟薄冉樱认真学习。 至少把薄冉樱的高中形象做得精美。 于是两年后，薄冉樱带着南祈来到她曾日日打卡练习过的手工店。 店铺老板还认识她。 再见却是物是人非，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她的生活就发生翻天地覆的变化。 老板和她打完招呼，发现她异于常人的那条腿，迟疑道：“薄小姐，你的腿……” 面对询问，她并不避讳，甚至撩起裤腿，让老板更加清晰地看清金属构造，风轻云淡地说：“之前发生了一点意外，不影响生活。” 老板：这也能算小意外啊……或许被菜刀切断了手指也能说成是皮外伤…… 薄冉樱南祈不会知晓老板内心的腹诽。 薄冉樱轻车熟路地找老板开了两人位的操作单间，说明不需要专业指导，她来教学。 老板开好操作间，把两人领过去，放心地没有安排师傅进去指导。 入目是琳琅满目的操作工具，南祈有点无从下手，虚心请教薄冉樱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你可以先想好，你要捏的形象。” “我在你心中，你认为最难忘的模样。”她私心提示。 “那当然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跳舞！”南祈脱口而出，她永远无法忘记，她从晚自习中途走出教室，一路走到实验楼，在一片漆黑中释放着坏心情，物理实验室中忽然亮起灯光，她看到穿着芭蕾舞裙练习红裙少女，也是校园里很闪耀的女孩，就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像神女下凡，周身所有都沦为陪衬，她是银色月光下，最瑰丽的颜色。 “我想捏出那天的你。” 南祈做出决定。 “好啊。” 薄冉樱推来白纸和画笔，“先把大致轮廓画出来，然后分别捏出头发、配饰、衣服、身体，上色后依次组装。” “像这样——” 薄冉樱以“南祈”示例，按照所有流程过一遍，很快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南祈，放在和她同侧的桌面，神形俱似，活脱脱是她的缩小版。 南祈全程惊叹于薄冉樱的手巧。 她到底怎么在手掌翻飞之间，把土色黏土变成她的翻版小人的？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毫不费力。 南祈记下流程，开始进行第一步，第二步…… 翻车，毫无例外地翻车。 手里的黏土一点不随她的心，总以各种方式“惨烈牺牲”。 “冉冉，你来看一下。” “冉冉，我做不到你那种程度？” “上色刷不均匀。” 薄冉樱的名字频频在她嘴里出现，遇到困难喊一次，薄冉樱的屁股都很难完整挨到椅子。 面对南祈提出的困难，她每次都十分有耐心地上手指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薄冉樱的姿势也逐渐转为俯在南祈背后，下巴嗑在她肩头，双手覆盖上她的，捏造型插件，填色：“你要这样……” 手被带着动起来，黏土小人一点点呈现出她想要的模样，南祈全神贯注，不敢错眼，直到穿着红色芭蕾舞裙的少女出现在手中，她才褪去专注。 双手捧住薄冉樱版黏土小人，要献给她本人。 “冉冉你看！完成了！” 她偏头，恰好也遇上同时转过脸来的薄冉樱，唇瓣印上她的唇角。 柔软，甘甜。 气氛无限暧昧。 她听到紧张杂乱的心跳声。 说不清是因为猝不及防的贴近，还是反应过来姿势过于亲密的羞赧心动。 她也分不清，这心跳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过分靠近她，胸口贴在她背心的薄冉樱的。 乘着无人光影的旅行（1） 第136章 薄冉樱买了一个手办展示柜, 放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只有最佳展示那排并排放了两个黏土小人，一个是她, 另一个是南祈。 其余展位空空如也。 所有人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以她们为原型创作的粘土人。 南祈在她布置展柜的时候问过她，真得就摆这两个吗？不用再增加别的摆件？ 她都坚持，只要这两个。 接而遭遇南祈的取笑，说她为了勺醋包了盘饺子。 薄冉樱不予辩驳，笑就笑吧。 不止如此，她还做了许多可以在南祈心里加深关于她的巧思…… 时光流转, 进度飞梭，一年的约定时光很快来到尾声。 越是临近期限，薄冉樱越是有种时间不够用的感觉。 她拼命抓住时间的尾巴, 延续记忆存在的份量。 她和南祈拍了很多视频, 凑了几期单品搭配视频，镜头里的她从窝在轮椅中的上半身, 慢慢过度到, 自信大方地阔步在街头, 坦然露出异于常人的那条义肢。 视频不局限于服饰搭配，她还记录了每次的出行, 玩乐，和南祈一起途径的所有让她感到快乐和值得纪念的东西, 她都会拍进去。 但这些她决定保存在硬盘里，留给未来的自己回味, 私心不想让无关的人看到。 最后一个月里, 她和南祈提过再组织一次家庭旅行, 实现在珠峰她对南祈的许诺，她们“以后”的旅行。 可惜这次策划进展并不顺利, 双方家长短期都没有合适的时间，只能搁浅。 薄冉樱极度失落，可也知道这种事无法强求。 她恍然想起那日她在阿拉善左旗南寺的经历，心底冒出一股悚然的凉意，无法达成共识的旅行，就像是个错误的符号，在预示着什么…… 她脸上的表情都快能挂上油壶，像只郁郁寡欢的红眼小兔，周身散发着快要具现化的哀愁。 南祈伸出试探的手手，触碰到这团哀愁。 答应了不久前薄冉樱的另一个提议。 “不是说要看、婚房么，喜欢哪个楼盘，我们过去看。”说出婚房那个字眼时，她还有点不自在，微拧着眉尖快速说完，无形的刺扎中她，这刺很钝，很短，也依然能掀起痛感。 话音刚落，一瞬间，犹如拨云见日，风吹云散。 她想象中萦绕在薄冉樱身边的灰色愁绪立刻消失殆尽，紧抿的唇线也倏然弯曲，脸庞布满明晃晃的喜色，薄冉樱直接跳进她怀里，双腿极为敏捷地夹住她的腰，严严实实契合在她身上，重复好几遍：“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小祈？！” 南祈熟稔将她托稳，方才不可置否地轻点下巴。 换来薄冉樱更加热情的回应，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开始细数纠结：“我想去看恒盛集团的新楼盘，他们的物业和配套设施都很好，二期都建设完陆续交房了。不过欣语花园的绿化也很不错啊，地理位置方便，去哪里都近。还有望凌云，复式洋房，附赠小院子……”她说了长长一段，根本下不定决心。 南祈帮她做决定：“随你喜欢，全看一遍就是。” 这话猝不及防砸入薄冉樱被曾看过的各种楼盘信息塞满的脑子，她先是露出茫然的表情，反应过来当即对着南祈的脸吧唧一口，嘴唇贴在她脸上黏糊糊蹭着：“小祈你这个发言很有霸总风格啊，我好喜欢。” 南祈没有理会她听不懂的发言，只催促薄冉樱准备出门。 关于看婚房这件事，薄冉樱曾认真给她算过一笔账。 她说，从她们认识到现在，也能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 减去中间乱七八糟的误会和错过，顺利谈恋爱，到现在的年纪，已经该讨论结婚事宜，步入人生的新阶段。 即便是协议恋爱，做不得数，她也希望南祈能陪她一起，走完一段正常恋情里的毕竟项。 人为制造的乌托邦，她也甘愿沉沦。 薄冉樱整理完，喜气洋洋和南祈出了门。 而南祈也如她承诺的那样，把薄冉樱言谈间提过中意的楼盘全都看了一遍。 经由售楼部人员带领他们观看样板间，薄冉樱以为南祈只是充当陪伴她的角色，却没想到南祈居然就在她身边和售楼部人员侃侃而谈起来。 她问了人很多专业性问题，问楼房间距、公摊面积、采光、层高……附近的地铁站，公交站等等，几乎面面俱到。 问问题的同时，她还会cue到她的喜好，认真遵循她的看法，言辞间全以她们生活习惯作为出发点，来比对楼盘信息。 惹得售楼部人员另眼相看她们之间的关系。 诧异的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弯问出来：“你们是好朋友一起买房入住么？” “是好朋友，但不只是。” 南祈先她一步说明和她的关系，薄冉樱清晰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名为爱的种子也生根发芽，枝叶蔓延，又开出一朵烂漫的花。 她依偎在南祈身旁，完全也不想遮掩自己的喜欢，重重应和道：“嗯！” 从进门开始，她们就旁若无人，其中一个人走到哪里，另一个人就跟到哪里，不愿分开哪怕一点点距离，看房时又表现出长期要共同生活的态度，压根没提过异性。 售楼部人员，已经有所猜测，她聪明地说了一半，送上祝福：“你们站在一处特别养眼……祝你们长长久久，幸福快乐。” “谢谢！”两人相视一笑，收下祝福。 南祈不忘正事，继续通过和售楼部人员聊天来分析房子的优缺点。 薄冉樱深深看着陷入认真和严谨的南祈，目眩神迷，心里的欢喜和不舍都愈发厚重。 好像她和南祈会真的结婚，南祈也在憧憬和她的婚后生活。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看完这个楼盘，前往下一处时，薄冉樱没忍住好奇心，拉着南祈问：“你怎么会把相关信息了解得那么清楚呀？很多问题我都没有想过。”她记得在她提出“选购婚房”建议时，南祈没表露出过兴趣。 闻言，南祈只是浅然一笑，对她扬扬手机，“在你整理的间隙里，我特意查过的，关于‘人生大事’，总要提前准备好。” 薄冉樱嘴巴一扁，酸涩汹涌而来，她忍住摇摇欲坠的泪意，不争气地想。 小祈真温柔呀，她真的好喜欢小祈。 即便是哄她高兴，说出那句人生大事的温柔与认真，依然叫她心驰神往。 一天的时间太短，走不完所有楼盘，两个人花费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把薄冉樱属意的楼盘走完一圈。 看完了所有楼盘，两个人当然也没定下来。 都清楚是看假婚房。 南祈没有提及买房，薄冉樱也没有主动说看完了所有楼盘她最喜欢哪里的房子，都在有意维持脆弱的平衡，不想在最后的时光里打破湖面的平静。 日历每天都在前行，她们也是。 薄冉樱这些天刷了太多结婚，购房相关的视频，各大视频软件首页推送全都变成了同类型，精准定位她的喜好。 薄冉樱倒也挺满意这个推送机制，她在首页看到感兴趣的推荐就会点进去。 直到有一天，她的首页出现了一个恋爱手书类视频，详情里介绍着是博主与同性恋人的相处日常，她本着吃糖的心思点进去，渴望汲取一点点别人的幸福和甜蜜。 她看了两遍，挤到南祈旁边，将视频也一同分享给她。 说她看到了一个特别甜的恋爱经历，博主将其制作成手书，播放量已经超过一百万。 她把手机伸到南祈眼前，南祈就顺势环住她肩膀，将她圈到怀里，目光投向屏幕，陪她共同观看手书内容。 进度条循序渐进地播放。 薄冉樱毫无所觉，圈住她的那双手越收越紧，手指骨骼之间发出过度挤压产生的咯嘣声，南祈目呲欲裂，从看到视频开头的第一秒就屏住了呼吸，进度条逐渐从一半播放到最后一幕，她的手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目光灼灼，几乎盯穿屏幕。 耳畔是薄冉樱不谙且带着可惜的声音，“评论区有人说博主在漫画app上也有账号，同步更新了恋爱漫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年以前漫画就停更了，账号也注销了，恋爱手书取名梦中婚礼是不是别有深意啊？” “漫画app叫什么？”南祈打断她的话。 急切地想确认什么，心里一团乱麻，像是生出一团杂乱的荒草，打了许多结，草茎充满韧性，剪不断也理不开。 平静的语气里，充盈着难抑的隐忍和心疼。 薄冉樱怔了一下，握住悬在她胸前颤抖的手指，给予温暖力量，翻找回复，在其中找到漫画app的名字，告知给南祈。 得到答案的同时，被握在她手里的那双手立刻抽走，薄冉樱心口腾地沁起凉意。 她看见南祈急切地打开手机，点进一个对她而言陌生的app。 熟练点开搜索框，在其中打下许多她认为有可能被取做书名的名字，再一一点进去查看。 十几次后，她停在某个漫画页面不动了。 薄冉樱轻易看清漫画名字：[蛊师和猫咪的恋爱日常]。 蛊师，猫咪，是属于谁和谁的昵称。 她后知后觉，在此刻明悟。 嘴唇顷刻间发白，褪去鲜活血色，两片唇瓣抖动许多次，才颤抖地问出她不想听到回答的问题。 “漫画……是谁画的？” 南祈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手指不停滑动着漫画书页，回忆起曾经熟悉的画面。 双手抓住头发，扯出成片发麻的痛意，吐出尘封已久的名字。 “唐恋。” 是……薄冉樱意料中的回答。 在此刻，薄冉樱无比痛恨自己打开了那部视频，痛恨自己分享给南祈，痛恨自己问出让她痛彻心扉却不能不问的问题，简直像注定，像被命运锁定，她踏上无力挣脱，无力改变的结局。 “你还爱着她吗？” 她听见心被挂在一排刀尖上，行走，被剖开口子，血液滴落的黏腻声。 粘稠而血腥。 麻木到感觉不到痛意。 这次，南祈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她的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清，声音也很轻，茫然无措：“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我们也回不到过去。” 她只是看到漫画后，才知道唐恋始终都在心怀憧憬地期望她们可以修成正果，偷偷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记录了许多和她相处的日常，在去看时装周之前，还为她设计了婚纱与钻戒。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好像是在遗憾，没有亲眼看到唐恋为她准备的东西。 又好像…… 总之，心情难辨。 在唐恋决绝地和她切断联系后，她就极少再想起过唐恋，强迫自己忘记不可能的人。 她们都明白，该向前看。 她的表现，在薄冉樱眼里是终于落下的一把刀，尖锐又刻骨。 刺穿她脆弱崩溃的神经。 “啊！！！！！！！” 她痛苦地吼叫一声，像是被关在牢笼里为了挣脱而撞得遍体鳞伤的猛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栽倒在地，发出凄厉长鸣。 她掀翻了目之所及的所有事物，把客厅弄得一片狼藉，被情绪裹挟，来宣泄闷苦。 她期待的如果变不成真的。 如果这一切是假的该多好啊，如果南祈爱她就好了。 谢谢你的温柔（1） 第137章 继上回情绪失控把客厅弄得一团糟后, 薄冉樱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好意思面对南祈，尽管南祈并不在意她当时的举动。 在南祈不断的开解下, 薄冉樱成功消除别扭，和南祈重新回归到之前的相处模式。 最后一段时间了，她不能浪费。 她整理好当日万念俱灰的心情，在最后用力去爱南祈，去享受和她在一起生活的时光。 她记住所有日期代表的含义，在恋爱合约到期的前一天，平静地和南祈吃饭, 平静地在餐桌上说：“小祈，明天下班回来给我带束花吧。” “好啊。” 南祈记下明天下班前要先去趟花店。 薄冉樱继续吃饭，没有再说什么。 相较于往日, 她今天变得很安静, 直到睡前也是如此。 熄灯后和南祈相拥而眠，与她交换晚安吻, 把脸埋在她的脖颈, 蜷在她侧身, 姿势规规矩矩，乖巧地睡着了。 只是后半夜, 南祈迷迷糊糊地，感到脖子一阵滚烫, 像沸水坠入湖。 带起瞬间涟漪后消失无踪。 早晨，薄冉樱随着南祈一同醒来, 她撑坐在床上, 柔软双目追着南祈的动作, 听她洗漱的动静，看她梳头, 轻描淡妆，从衣柜里挑选通勤装。 “小祈，选那套深蓝色的，你穿蓝色好看，我记得那套还有配套的领带。” 南祈的手从一排衣架上停顿，然后选中薄冉樱说明的深蓝色衬衣搭配白色垂感丝绸长裤，不发一言换上。 系衬衫纽扣部分时，薄冉樱叫停了她。 拿起遗落在床侧的领带，目光含着炽热，叫她过来。 南祈在薄冉樱挑衣服时就做好被她打扮的准备了，听到这话并不觉得异常，于是敞着半截没有系紧纽扣的衣领，走到她身边。 她面朝薄冉樱躬下身，方便她动作。 薄冉樱手指抓着领带，从后穿过她的脖颈，缠绕在衣领，布料的窸窣摩挲声里，她看见葱白柔嫩的手指在她胸口不断变换着指法，穿过胸口、颈部，最后打了个漂亮的结，将领带从中穿过，扯出合适弧度，理平衣领。 然后那双手转移到她肩膀，轻轻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去上班吧……晚上见。” 她的力气很轻，南祈却仿若自己的灵魂也随着她的轻拂而随之猛颤，有什么东西在从她身体中抽离。 她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探出手重重圈住薄冉樱，把她圈入怀中，抱了好一会才松开。 闷声喃喃：“我走了。” “唔。” 她起身离开，连同房门也带上。 薄冉樱趴坐在床上，盯着震动的门扉，怔然许久，仿佛透过那道门帘，看到工作时沉着冷静，给人无限信服力的南祈。 她摩挲着指尖，用力抱紧自己，耸动鼻子，去嗅闻空气中残余的属于南祈的香气，体温，滑滑的衣料。 等到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很久之后了。 不管薄冉樱如何想留住记忆，属于南祈的痕迹终于是一点一点消失了。 这方天地里，只剩下她自己。 南祈谨记薄冉樱的叮嘱，下班后精心在花店挑了束花回家。 她捧着花，推开门，喊薄冉樱的名字，无人应答。 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屋内一片难言的寂静。 拨打薄冉樱的电话，一阵忙音后就被挂断。 她被拉黑了。 连续拨出几个电话，南祈领悟到真实。 她脑袋放空了一瞬，把花束扔到一边，连忙翻箱倒柜，查找家里的东西。 悬挂在电视机旁的日历，代表今天的日期，被薄冉樱用红笔画了圈，在左下角用一行黑色小字标注：[最后一天]。 “天”的字迹被水晕染开，模糊成墨点，像是不慎遗落的泪渍。 南祈把家里都仔细找过一遍，属于薄冉樱的东西都随着她的离开了无痕迹，全都被整理完带走，连同展示柜上，薄冉樱最喜欢的，她和她的黏土小人…… 走得很彻底，什么也没有留下。 半点预兆也没有。 不，南祈想到薄冉樱今天早晨的表现，她什么也没说，一举一动却都像在告别。 央她带花时微微哽咽的语调，追了她一早上的目光，系领带时无限放缓的慢动作，还有她拥抱薄冉樱时，对方也用力地回抱她，主动挺身把身体嵌入她怀里。 南祈努力回忆薄冉樱无声告别的种种。 啪嗒—— 物品坠地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南祈敏锐瞥向发出动静的地方。 放在餐桌侧面，她未曾留意到的册子在奔来走去无数次撞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地掉落。 南祈拾起册子，发现是本日记。 风吹过撩起的扉页上写着几行稍显凌乱的字迹。 显然出自薄冉樱的手笔。 [小祈，原谅我只敢用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我怕当面说我会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还会在你面前哭得很狼狈，像个疯子。你对我越是温柔，想到你不爱我，我的心就像破旧蜂箱，被砸得千疮百孔……] 隔着纸页可以嗅到笔墨气味，似是今天匆忙落笔写下。 扉页之后，还有很多篇日记。 南祈一页页翻阅，流连其中。 [今天和小祈出去约会啦，她给我扎了花环，帮我戴上去，小声夸我很漂亮，嘿嘿嘿嘿！无敌爆炸开心！！] [小祈又给我送花了，今天送的是蔷薇，希望我们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她也能送我花。] [这一年的我很坏，强求你和我谈恋爱，强求你和我亲吻，强求你和我做//爱，强求你做了很多不愿意的事情，我想你能重新爱我，但现在我知道答案了啊……所以我也最后再强求一下你，你别告诉我答案。] [我好像总在迟到，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我退缩，在你爱我不得的时候我更是偏移方向选择了别人，在我意识到对你的感情时你已经开启新生活，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后，你却彻底爱上了别人。你瞧，我的人生总是落后你一步。] [在阿拉善左旗南寺，我曾对着神明许下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是:愿你平安喜乐，顺遂无虞]。第二个愿望是:愿我和你永不分离，相伴到老。第三个愿望是：愿你对我，有如我对你一般的感情。为保险起见，我还打了补丁，夸我聪明吧。如果以上两条都无法强求，那请帮我实现第一个愿望。僧侣说寺里有专用祈愿符，挂在前院那百年古棵树上，有祈福之意，心诚则灵，悬挂得越高，愿望实现几率越大。这样灵验的符，我当然要买上一枚，我照着僧侣的指引，把灵符抛在古树枝丫，想把它挂得高高的，但那天总是有风把我抛上去的灵符都吹落下来，我总挂不上高点，最后只能悬挂在低矮的枝丫上。现在想想，或许是从那天，神明就预见我的愿望难求，不肯接我的单。] [谢谢小祈给我为期一年的温柔，现在我把自由还给你啦。] [那么……过年见，我亲爱的朋友。] 南祈攥着日记本边缘，生生在边缘捏出指痕。 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一字一顿看完所有内容，眼底水色不自觉蔓延。 她跌倒在地，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反复咀嚼着笔记本上的文字。 薄冉樱真如她说的那般，在期限截止的那刻，将自由还与她。 也带走她沉重的歉疚。 她终于又恢复单身，只有年年陪伴她。 窗外云卷云舒，晴色方好，不知名的鸟儿停在窗沿，翅膀扑棱棱，叽叽喳喳地叫唤，为安静的房间增添许多生活气息。 有道金色霞光破开云层，投射进明媚的霞光，带来晃眼的亮色。 南祈忽地起身，拿起墩布和扫把，打扫家里所有角落，扫去冗余，擦得明亮。 开启崭新又熟悉的独身生涯。 她望着白云，颊边浮现浅笑，轻声回诉：“过年见，冉冉。” 春风会把她的回答，送到薄冉樱的耳边。 谢谢你的温柔（2） 第138章 下午五点整, 南祈准时走出办公室，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在半途被叶盛拦截, “晚上有个聚餐，萧萧邀请了我俩，一起去么？” “不去。” 她果断拒绝，绕开叶盛走过去。 叶盛迷糊：“什么事这样急？” “回家。” 当南祈的声音传回来时，她的身影已经快要走出律所大门。 叶盛懂了。 金屋藏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南祈自然不知道叶盛关于她的腹诽，她回家心切, 从花店取走预订的花束，就急忙驱车回去。 心头的汹涌始终不熄，今天是她和薄冉樱合约恋爱到期的日子, 也是她和薄冉樱进入崭新关系的一天。 她曾经在和薄冉樱确定恋爱关系后送给她一束迟到的花束, 今天不想再延迟。 有部电影说，爱情是从一束花开始的, 早晨出门前, 薄冉樱特意向她说明, 晚上回家买束花送给她。 她想薄冉樱的想法和她是同样的。 南祈没有在路上耽搁，即刻抱着花出现在门口, 用力敲门的同时大声喊着：“冉冉，我回家了！” 门后没有滚轮声, 也没有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她心中生疑，拧门而入的瞬间就发现了屋内的异样。 放眼望去, 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莫名变得空空的。 南祈惊惶不定, 原本期待的心情荡然无存，跌撞着冲进家里所有房间, 喊薄冉樱名字。 可是没有，找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薄冉樱。 打薄冉樱的电话，得到的只有忙音。 她被拉黑了。 情绪难绷之际，她在餐桌边发现薄冉樱落下的日记本，或者说，是特意留给她的。 南祈像是溺水的人，用力抓住那本日记，当做救命稻草。 她深吸了一口气，翻开扉页，被上面的文字烫得眼热。 薄冉樱在上面写道：[小祈，原谅我只敢也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我怕当面说我会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还会在你面前哭得很狼狈，像个疯子……] 看到告别两个字，南祈就控制不住地心焦，胃里陡然燃起一团火，烧得她又痛又疼。 早晨都还一切正常，薄冉樱给她挑了上班穿的衣服，还给她系了领带，如平常般叮嘱她晚上带点什么东西回来。 可如今薄冉樱主动走了，选择离开她。 她脑海里仅剩这一个认知。 南祈来不及想别的，慌忙从通讯录翻找她和薄冉樱的共同好友，询问是否知道薄冉樱下落，薄父薄母那边也都打过一遍，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知道，没有联系过。 南祈无奈，忍着心痛重新翻阅起薄冉樱的日记，生怕遗漏可能会留给她的信息。 [我好像总在迟到，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我退缩回避，在你爱我不得的时候我更是走偏方向选择了别人，在我意识到对你的感情时你已经开启新生活，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后，你却彻底爱上了别人。你瞧，我的人生总是落后你一步，所以，分开也许是个必然选项。] [在阿拉善左旗南寺，我曾对着神明许下三个愿望，每个愿望都同你有关，希望我们相伴到老，你也深爱着我。许完愿离开时，寺里的僧侣叫住我，说有专用祈愿符，许多香客都会买来挂在前院那棵百年古树上，心诚则灵，挂得越高，实现愿望几率越大。我向来容易被这样的说法打动，于是我买下一枚符，试着挂上古树，那天的天气其实很好，晴空万里，偶有微风。但奇怪的是，每当我将灵符抛起，都会有风吹过，把我的灵符从高高枝丫吹落，我只能悬挂在低矮枝丫。现在想想，神明那天应当是在婉拒我，我许的愿望太难实现了。] [谢谢小祈给我为期一年的温柔，现在我践诺，把自由归还给你。] 南祈从来没有觉得，“分开”，两个如此简单的字眼，看见会觉得无比刺眼，刺得她眼睛胀疼，一点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看到薄冉樱说把自由还给她，她也没有因此而产生欣喜。 满心想得都是她不能失去薄冉樱，不能和薄冉樱分开，不能让薄冉樱就这样与她告别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高兴的。 这一年来她只把薄冉樱当成需要被哄的朋友，她不喜欢亲吻薄冉樱，不喜欢和她水/乳/交/融/，全都出自于扮演女友和习惯。 而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扮演女友，忘了和薄冉樱的恋爱合约，在今天结束之前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会继续走下去。 直到薄冉樱选择放手。 她才如当头棒喝，明白她早在潜移默化里爱上了薄冉樱。 南祈强忍着把日记本摔掉的冲动，翻到末尾，终于看到她想要的讯息。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小祈重新爱上我，那就来找我吧，你会知道在哪里找到我的，我等你到十二点。] 南祈急忙确认时间，现在是傍晚六点半，距离十二点还剩五个半小时。 不过是两场电影的时间。 也不知道薄冉樱独自等了多久，不会耐心告罄，提前回去吧？！ 南祈不敢耽搁，抓起钥匙就飞奔出了门。 不停设想薄冉樱可能会去的地方。 薄冉樱没有在日记里说明地点，但她说她能找到，就说明一定是她们去过的地方。 南祈把和薄冉樱约会时她表现出喜欢的地方都去了一次，没有找到人。 这个时间点，已经华灯初上，路上都是成双成对或步履闲适的行人，只有南祈热汗津津，在人群中冲撞出一条狭窄的道路，左右张望着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期盼能看到熟悉的脸庞，但撞见的都是陌生的眼睛，陌生的脸。 她还去了薄冉樱念念不忘的手工店，反复询问老板薄冉樱今天是否来过，得到否认的答复。 南祈颓丧从店里走出来，陷入冥思，所有地方都去过了，薄冉樱还能去哪里呢。 她驱着车，开上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期待哪条街上，会承载着她年少时到成人后的梦，深爱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祈心里的忧虑快要溢出来。 经过路口，她停下来等绿灯，斑马线不断有人经过，她看向那些素不相识的人。 觉得每个人都是薄冉樱，又觉得每个人都不是她。 绿灯开始读秒，她向左打方向盘，拐上一条正在修缮，灯光昏暗，鲜少有车辆经过的马路。 她开的速度不快，只是百无聊赖看着寂静的窗外远离夜晚繁华的热闹，那样的热闹她看见会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没有早点给薄冉樱肯定回应，以至于弄丢了她，食下苦果。 驶到道路中段时，单侧墙面透过车灯，照耀出一段模糊的蓝底白字广告语。 【11800/㎡，劲爆开售。】 看清那行字的瞬间，南祈有如醍醐灌顶，她知道还有哪个地方没去过了！！！ 她转忙找了地方掉头，一路疾驰到她和薄冉樱曾看过的某个开售楼盘。 直奔售楼部而去。 窗几明亮的售楼大厅，她果然看到那道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会客沙发上，吃着茶几上的小点心，柔软脑袋小弧度摇晃，是吃到美味点心会有的表现。 冉冉真可爱。 南祈心里冒出无尽的欢喜，还好还好，她在时限内找到了薄冉樱。 她停驻在门口，看了几秒薄冉樱暖融融的影子，终于放任思念宣泄，跑进大厅，来到薄冉樱面前，用力地箍住对方。 “冉冉，找到你了。” “我真笨，我早该想到这里的。” 说到第二句话，南祈自责且后怕地哽咽了，忍了好久的心慌和眼泪都砸进薄冉樱地脖颈里。 “不过还是冉冉最笨，怎么能连表述心意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自己跑掉。” 她瓮声瓮气埋怨薄冉樱的私自逃遁。 面对南祈的突然出现，薄冉樱不可置信极了，她根本没把握南祈会真的出现，也想不到南祈会说出这样的话。 懵了许久，才颤抖着抚上南祈的脑袋。 “小祈，你来找我了。” “你是不是看了我的日记，愿意再……爱我？” 怀里的人和她的眼泪如此鲜活而真实，薄冉樱却仍然不够自信。 她期待这刻太久太久了，到了面对时竟不敢触摸，不敢确认。 “是，我爱你，我早就爱你。”南祈从她颈间抬起头，抢过她的话，泪流满面。 指尖颤抖地覆上她的下巴，噙吻住薄冉樱的唇。 眼泪不停落下，在彼此含吻间吞吃进去，咸而冰凉。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如此狼狈地亲吻。 “我爱你，冉冉，我爱你。” 南祈反复承认。 薄冉樱在此刻确切感受到南祈对她的厚重的爱意。 她许的愿望实现了。 在恋爱合约结束的这天，她等到南祈拥有和她同样的感情，她们彼此深爱，至死不渝。 薄冉樱无所顾忌，凶狠回吻，追逐南祈游走的舌.尖，缠绕勾回。 她们完全忘了所在，忽略了所有，只看得见，感受到对方。 “明年我们去南寺还愿吧。” “冉冉，跟我回家。”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又是同样的一声好。 “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 “我喜欢和你商议出的符合我们喜好的‘婚房’，最后只有我自己住也喜欢，我已经买了现房，如果你今天没有出现，我会把房子装修好，自己住进去。” “小冉同学，请别忽视你的个人魅力，能迷倒我一次，自然也能迷倒我第二次。” 南祈：“行李在哪？” 薄冉樱：“放在酒店里。” “那先不管，明天再来取。”南祈又说了一遍：“跟我回家。” 薄冉樱笑着露出漂亮的梨涡，把手放在南祈的手掌，将自己全权交付，“嗯！你牵我回家。” 南祈牵起薄冉樱柔软的小手，仿佛也穿过岁月，牵起青春的悸动。 从此，星河流转，光影蹁跹。 她们都会是彼此的唯一，永不分离。 她是围绕着薄冉樱旋转的小星球，只因她而存在。 （全文完） 第1章 彩券（1） 第139章 忽明忽暗的炫彩灯光, 暧昧地映照在沙发靠背上，耳边是年轻男女的欢呼起哄声，清晰又深刻地传递过来。 “呀！我抽到了国王牌！” “让我想想……唔, 那就让3号和9号做不接吻挑战吧。” 在“国王”的命令下，大家都翻开手中的卡牌，确认过牌面，纷纷把目光落向3号牌的唐恋和9号牌的初漓。 两个人隔着几个身位对望。 听到抽到国王牌的同事提出的要求，唐恋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有些犹豫。 想起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给初漓庆祝生日才按捺拒绝心思。 后者则是欣喜又期待地看向她, 一双娇俏的眼瞳里写满了小心思。 想法好猜得要命。 一瞬间的对望后，周围人都纷纷让开, 留出一片真空地带, 她们半推半就地坐在同张沙发上, 咫尺之隔就是彼此的脸颊。 年轻同事们的欢呼几欲掀翻屋顶, 发出类猿长嘶，任谁也不会想到, 这群形象尽失的年轻人就职单位都是殡仪馆和检察院。 “国王”撕开饼干包装袋。 手指饼干的两端被她们含在唇中。 形式使然，唐恋二人挨得很近，能清楚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不断眨落的长睫, 在眼睑下方扫过。 旁人怕看不见她们的动作, 都挤成一团或站或蹲在侧面。 随着开始的口令，饼干在两人的啃咬下, 逐渐缩短。 唐恋咬得慢，尽力规避着可能出现的后果, 初漓却完全不顾，咯吱咯吱将饼干咬得清脆作响, 速度胜过唐恋数倍。 “好近好近！” “这都快亲上了吧？” “如果亲到了的话，你们两个都要被罚喝酒哦。”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等待着结果，气氛热烈而焦灼。 饼干剩下大约三厘米的长度，唐恋的头发足够触碰初漓的发梢，唇与唇，只隔了半个手指的距离，好近。 牙齿嗑在饼干表面，她停止了继续的动作，借着头发的遮掩，目含警告看向初漓，叫她适可而止。 初漓对她笑了笑，眼瞳里写着就作就作。 她的警告无效。 下一瞬，她就将唇凑上来，势要从唐恋口中夺走饼干。 温热触感迅速覆上，碾在唇齿间，带着丝丝缕缕清甜的荔枝香气。 初漓刚刚吃过一颗荔枝味水果糖。 屋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不知是跳闸还是有人碰到了开关。 重见光明时，唐恋初漓已经各自分开，中间的空隙足以容纳一个人，像极了游戏过后蔓延的羞耻心支配身体。 “到底亲到了没有啊？” 大家都对此耿耿于怀。 初漓一言不发，只是笑，还塞给这轮抽到国王牌的同事一堆坚果巧克力。 好人一生平安。 “没亲到，初漓把饼干抢走吃掉了。”唐恋扯了张纸巾擦拭不慎落在衣服上的饼干碎屑，动作矜贵而优雅，面上滴水不漏。 大家是无法得知黑暗的那几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只能相信唐恋给的说辞。 “你们玩吧，我去房间休息一会。”唐恋起身，让出沙发的空位。 “拜拜，等会打牌叫你啊。” 走到房间，脱掉夹克外套，翻身躺进那张暖烘烘的炕上。 热气不断从地底传送，顷刻间把唐恋手脚都捂得热熏熏，她惬意地拉着被角，不让自己有除脑袋以外的部位暴露在外，紧紧蜷在被子里。 从来到漠省的第一年，接触到“暖炕”后，她冬天就再也离不开暖炕。 这是个能把冬天变成春天的神奇发明。 初漓家里的炕，连接的一面是扇窗，透过玻璃能看见漫天飞舞的大雪，将远处的房屋村落都覆盖成高低起伏的白色云顶，能见度很低。 这里是座一年里八个月都在下雪的漠北城市，没有春秋，只有漫长的冬季和短暂的夏季，常年气温零下30度，饮食气温都和老家临溪天差地别。 唐恋还不太能适应，但在这里她感到安心。 在一片飞雪的白色世界里，有个人会将她从冬日围炉煮茶的记忆里拉出来，不断给她加塞崭新的冬日日常。 喝羊肉汤，烤羊排，猪肉炖粉条，猪肉炖白菜，吃烤地瓜，叫花鸡…… 挤羊奶、给小羊羔剪毛、去集市上买羊绒衫、在雪地里吹泡泡，搭冰雪城堡，看屋檐下漂亮的冰棱柱，看行人舌头黏住铁栏杆…… 虽然那个人只是一门心思觊觎她的身子。 她正想到那个人，没注意旁的动静。 胸前忽然钻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脚也被人勾住，初漓呼出的气体还是甜甜的荔枝味，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似乎融成糖水。 “你又躲到炕上。” 她边说着，边变戏法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瓶烧酒，搁在炕边柜上，压低声线。 “他们还在玩呢，我偷偷顺了两瓶酒过来找你玩，天气冷的时候就是要喝酒啊。”从自己家里拿酒，初漓也能说成是刺激的冒险。 听到初漓带了酒，唐恋眼前一亮，舔巴舔巴嘴唇，有点馋。 银石出产的烧酒别有一番风味，不辣喉咙，口感醇厚，回味余甘，度数高，喝完可以一夜好眠。 唐恋第一次尝试就很喜欢。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打开瓶盖，熟练地和初漓碰瓶。 温酒下肚，自然聊起之前发生的事。 “你胆子太大了，刚才那么多人，怎么就敢亲我？不是说好我们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吗？” “我忍了，但是根本忍不住诶，谁会追到姐姐还能保持淡定啊？” “今天是我生日，他们看到也只会觉得我太高兴，我一直黏着你大家都知道的。” 唐恋扶额微叹：“我记得是你年岁长于我。” “谁在乎呢？姐姐，我不在乎。” “严肃点，我们现在是偷//情，门外全是人。” 大概善于缠人的人，都嘴甜。 譬如她。 第2章 当爱在靠近（1） 第140章 自习课。 在薄冉樱折了第十三个千纸鹤, 整整齐齐堆叠在课桌上，又惆怅地叹了第三十声气时，同桌兼好友凌玉终于忍不住担忧地给她传小纸条。 [你今天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该不会是和班长吵架了吧？我看你们好几天都不讲话, 平时课间也不黏在一起。冉冉同学，你的玉玉很担心你啊。] 看到纸条内容，薄冉樱皱巴着脸，把下巴托到课桌上，让课桌托起她此刻过分沉重的脑袋, 提笔回。 [不, 不是吵架。] 如果真是吵架就好了，发生的事比吵架棘手多了。 薄冉樱拿起笔, 写写停停, 思绪涩滞, 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很难说, 你不会懂我的处境。] 她把纸条推回给凌玉，抢先缩了缩脑袋, 做出害怕的姿势。 没躲过。 凌玉看完内容的后一秒，就伸手勒住她的后脖颈往后扯，凶巴巴覆耳威胁：“好啊, 瞧不起谁呢臭冉冉, 看我这就替阎王收了你。”说完, 手上开始使劲，和她打打闹闹起来。 “我错了, 哈哈，玉玉大侠放我一马, 哈哈哈。” 薄冉樱配合得将身体向后倒，脖子中间被凌玉的手臂横着, 惹得她不住发痒，发笑，眼底被刺激得分泌出零星几点泪珠。 她求饶的时候嗓音甜甜的，就算在发笑，一点都不诚恳，也让人完全不想计较，只想多听听她快乐的笑声。 她们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自习课上。 欢闹声惊动教室，被班主任以影响纪律为由请出教室罚站。 两人双双耷着脑袋，穿过走廊，走到教室外。 从她们的座位走到教室外，需要经过南祈所在的那一列。 薄冉樱实验过太多次，从第一排开始计算，她走到南祈身边需要多少步。 结论是五步。 她在心里默念数字，从第三步就忍不住抬头去看熟悉座位上的那道身影。 她撞上一双泛着清冷色调的浅棕色瞳仁，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头夹杂着担忧和微妙的嫉妒。 与她对上时，那双看起来总是凉凉的眼眸陡然转上暖色，对她绽放出春天般的柔软，隐人沉溺。 薄冉樱下意识对她做出“啊被老师罚了好倒霉”的郁闷表情，快步经过她身边时还飞快地做了个拉南祈衣摆的动作，示意晚自习结束后一起回家。 她手收回得很快，没有叫凌玉瞧见她和南祈之间的交互。 连着几天没有和南祈说话，薄冉樱很不习惯，早就攒了一肚子的话题想要和南祈分享。 她从刚才南祈的眼神里，得出对方同样也在思念她的结论。 可等她收回手，却没有等到南祈肯定她暗号的回应。 如果表示答应，南祈会勾一下她的小拇指。 薄冉樱错愕抬头，视野里女孩的侧脸线条依然漂亮，可脸上却是她不熟悉的淡漠疏离，像是冬日里的一捧雪，视线同她短暂交错后淡然离开。 仿佛和几秒钟之前那个温暖柔和的南祈交换了灵魂。 怎么回事…… 薄冉樱心头发梗，非常不习惯。 有心想停下追问，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方便行事。 她只好携着满腔的不解，和凌玉走到教室外。 倚着墙壁站好，心不在焉的。 关于罚站，凌玉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在出来后深深呼了口气，满脸惬意感慨：“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呀。” “正好，我们在外面讲话也不会被听到。” 凌玉用胳膊撞撞她，眼底冒着八卦的精光，在她耳边控制着音量兴奋道：“哎，刚才就想和你说，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薄冉樱兴致缺缺，懒散地撩起眼皮。 凌玉扔下重磅.炸.弹：“谢瞳喜欢女孩子啊！她交女朋友了！！秋秋动态都是她和女朋友的合照！” “我们之前都只是猜她可能喜欢女生，哦豁，现在算是经她本人亲口验证了。” 薄冉樱猛然瞪大眼睛，艰难消化着这个消息。 怔了一会，惊讶低喃：“认识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她喜欢女生。” 谢瞳也是她关系要好的朋友，留着头齐耳短发，长得干净帅气，举手投足颇有股迷人的野性气质，是校排球队的主力，平时会被班里的女生戏称为“老公”，每场排球赛，球场边为她加油鼓气的女生都是里三层外三层。 “喏，她今天下午发的说说，配了照片，底下评论都爆了。” “看你一直走神，我估计你也没有心思刷空间。” 凌玉翻出谢瞳的说说，展现到薄冉樱眼前。 薄冉樱抬眼查看内容，果然是谢瞳和一个陌生女孩的亲密合照。照片背景是校内操场，两人脸贴着脸，唇边挂着如出一辙甜蜜又青涩的笑容，侧脸都贴了半张粉红爱心贴纸，凑在一起成为完整的爱心，是时下流行的情侣贴纸，总被摆放在精品店的最佳展示柜。 恋爱的甜蜜气息简直扑面而来…… 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好朋友之间的恶搞拍照，有种玄之而玄的氛围感。 她有些好奇，凌玉是否有同样的看法。 “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你不会觉得她们只是好朋友吗？” “哪能是朋友？！”听到问话凌玉就开始强烈反驳，“好朋友之间眼神能这么拉丝？我看她们要不是顾忌着人多，下一秒就要亲起来了！虽然我是坚定地异性恋，可看到这张照片我只能想到爱情。” 薄冉樱迷茫了，她再看眼照片，没有发现凌玉说的眼神拉丝体现在哪里。 类似的照片，她和南祈拍过好多张，可她和南祈只是好朋友。 她的思绪忽然凝结。 不对，从几天前南祈同她告白开始，她们两个也不再是纯粹的朋友了。 140-145 第3章 当爱在靠近（2） 第141章 连续困扰她好几天的景象又一次在脑海内浮现。 她邀请南祈来家里写作业, 互相讲解擅长的学科。 讲题的声音远去，椅子被顶开，与地面发出暧昧的摩擦声响, 上半身被箍紧，湿热的吻铺天盖地，她被哄得亲了好几分钟，气喘吁吁，呼吸困难。 始作俑者瓷白冷清的脸庞也浮漾着湿湿的流光, 悱恻而温柔。 目光灼灼注视着她, 绷紧了唇线，似隐忍似冲动, 几经攒起勇气, 说出直白而坚定的话语。 湿漓漓的声音, 像从洒满弯月的池塘里捞出来。 舌尖卷住两个音节, 在喉腔里滚过一圈，腻腻喊出她的名字。 “冉冉。” “唔？”她颤巍巍嗯了一声, 脑袋还晕晕的，沉浸在刚才那记强势的亲吻里。 “你可能觉得突然，我确实从很久以前, 就开始喜欢你。” “也不记得从哪个瞬间开始, 在我发现这件事后, 你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长成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 岁月难败。” “虽然我们现在年纪小，但我能分得清楚, 你是让我心动并产生喜欢的人，我想了很久, 这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开玩笑。而且我考虑过了，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发展成恋爱关系也不用磨合，自然而然就行啦，我保证我会对你好，也会对你负责的，我一定会非常珍惜和你的感情——” “冉冉……你愿意和我发展成另一种关系吗？” 人生头一次说这些发自内心的露骨情话，南祈表现得很紧张，双手不自然紧紧交叠着，总是沉静的面容也难得浮现出惴惴不安等待宣判的忐忑神情。 她害怕薄冉樱质疑、误解她的心意，笨拙地拼命表现，她的喜欢绝不是拿她寻开心。 然而，薄冉樱比她更紧张，在当下那个情境里，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到她的紧张。 满脑子都是，小祈居然喜欢我?下一瞬还有点小雀跃和不可置信，这么优秀夺目的小祈喜欢我诶？！但是两个女生要怎么谈恋爱啊？想象不出来，是比最要好的朋友相处更亲密吗？我和小祈已经很亲密了啊，还能怎么样。 她僵在原地，兀自头脑风暴，一时无法判断她对南祈的心思。 在此之前，她从未假设过喜欢南祈。 她能感受到南祈的真诚，非常厚重的，因此她觉得自己也不能在没想清楚的情况下，就随便地回应她，不够和南祈的真诚对等。 于是，她认真斟酌了许久，才小心翼翼说，“作为朋友我当然喜欢你，但我不知道我对你有没有超越友情的喜欢，你等我想想，给我点时间，我再答复你，好不好？” “好，我等你。” 对于南祈来说，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最好的鼓励。 “那我思考的这段时间，我们就先保持一些距离，我怕我待在你身边会被干扰，做出错误判断，最后伤害到你，我不想因为自己让你伤心。”她说完，唯恐南祈误会，急忙举手发誓：“我保证，这段时间不会太久的！” 真是相当谨慎了。 把预防针和绝非故意疏远都说清楚，不想无意伤害非常重要的朋友。 苹果肌鼓起，认真发誓的样子，显得特别……可爱。 南祈艰难克制住想咬她侧脸一口的冲动，只抬头摸摸她顺滑的发顶，“我知道了。” 表白之后的第二天，南祈就很认真地践行了和她保持距离的要求，课间不曾找她聊天，独来独往了。 这段记忆随着反复回想愈发清晰，薄冉樱以为她因当时紧张不会注意到的部分，全都清晰无比地具象化播放，每一分每一秒。 她偷偷在网上搜了很多同性恋相关的科普。 知道了女生性取向同为女生的人群被称作拉拉。 中间有细分各种属性。 精确到0，0.1～10，对于她来说，这还太深奥了，看不懂，像是通往异世界的密码钥匙。 知道了女生谈恋爱，和与男生谈恋爱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性别不同。异性能做的事情，同性也可以做。 某些问题的置顶回答被点赞很多次，有人说这条路很难走，两个女生在一起会比平凡寻常的异性恋情难上许多，要面对旁人讶异的目光，亲戚家人可能存在的不理解，社会上种种无形的压力……性别相同，在生活上更要注意和其他同性之间的界限感等等。 薄冉樱把搜到的科普都认真看过，即便遇到不懂的，她也会认真通读，先把其记下来。 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经过这几天的资料搜索，她对“拉拉”这个词已经产生了粗略概念，不再是两眼一抹黑的无知程度。 可她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她早就在第二天就对南祈疏远这件事，非常非常非常不适应。 她看见南祈就想喊她的名字，想抱她，贴贴她，挨着她一起走，想和她分享很多不起眼的小事情。 很想出尔反尔对南祈说，别保持距离了，恢复如常吧。 可她又确实没想好要不要和南祈交往，从朋友晋升成情侣。 只好按捺住万蚁噬心般想和南祈恢复相处的欲.望，每天偷偷用眼神捕捉她的动向。 她有点生气南祈的淡定，她明明那么想她，南祈却真的没有冲动寻她的意思。 似乎把她那天的要求贯彻到底，担心干扰，影响最终结果，扮演和她关系普通的同学。 薄冉樱偶尔也觉得自己矛盾。 她一面为南祈在乎她而自喜，一面又怀疑南祈到底是真的在乎她吗？如果在乎，为什么能忍住不接触？ 愁死了。 这段时间，脑子里全都是南祈的身影。 从南祈突如其来的表白后，她的心就再也没静下来，偏偏还没个人能问。 是她得不出解法的难题。 幸好，眼下有个人出现得恰到好处，可以担任她的方向导师。 看完谢瞳的说说，薄冉樱默默给人安排好了职位。 她和凌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将这节晚自习混了过去。 铃声敲响，她们回到教室里收拾书包。 凌玉问她：“你家长今晚来接吗？没人的话和我一起走吧，让我爸爸顺路捎你回去。” 薄冉樱坐在椅子上没动，微不可查瞄了眼南祈的座位，婉拒凌玉的邀请。 “玉玉你直接回家吧，我想等个人。” 她忍不住啦！ 超级想和南祈说话。 第4章 当爱在靠近（3） 第142章 薄冉樱这一等, 就到了只剩最后几个人。 她的坚持不懈成功钓到一只放心不下她陪她回家的南祈同学。 落空好几天的心脏，在这一刻被填满。 薄冉樱高兴了。 挑着昏暗灯光下仅有半人宽的花坛小径走，南祈跟在她身后, 沉默地行走，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 须臾之后，薄冉樱的脚下的路忽然被一束光照亮，那束光一直跟着她，把石径上所有坎坷和不平整都展露得纤毫毕现。 薄冉樱蹦蹦跳跳, 心情明朗几分。 在光影的投影下做出各种搞怪姿势。 南祈仍旧没有说话, 只是定定看着女孩的背影，光影在她周身笼了层朦胧的光, 灯影浮沉, 很是漂亮, 令她目眩神迷。 薄冉樱忍不了了。 倏地一下从高出地面半截的石径上跳下, 踏步走到南祈面前，挡住她所有视野, 让她只能看见她。 仰头望着她，骄横又失落地质问：“你刚才怎么不理我。” 倒打一耙得心安理得。 她此刻像是一只被忽视的独角小兽，炸毛, 向亲近的人露出能够当做武器的锋利犄角, 虚张声势地威胁, 讨要说法，实际上毫无威慑力。 对上亲近喜欢的人, 武器就自动变成了柔软的触角，可肆意揉搓。 南祈清晰地在暗影里看见她无形的犄角。 无奈低叹：“没有故意不理你。” 薄冉樱皱眉：“你都不想和我一起回家！”持续炸毛。 “也没有不想, 你说过和我走得太近会影响到你的判断，我不想成为你的干扰, 不能靠近你的日子，我都在期待理想中我们的未来。”南祈好脾气地解释。 “哦。”听到后半句，薄冉樱的质疑没那么强烈了，心里也沁出几分蜜意。 原来在她想念小祈的时候，小祈也同样在想她，用可能会和她在一起的幻想来抵御不能靠近的苦恼。 “可是我很想你诶，忍着不和你说话这太难了！！”薄冉樱熟练缠住南祈胳膊，将手臂攀爬进去，自然而然和她隔着衣物贴贴，“不然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吧，好不好嘛，小祈～” 她拉着南祈的手腕晃来晃去地撒娇，柔嫩的脸颊也不断贴着她的滑蹭，想借此将自己说过的话翻篇。 女孩的皮肤特别好，光滑而柔软，像颗圆润爆满的水蜜桃，内里满是香甜的汁水，果香四溢。 蹭脸的体验特别好，南祈格外受用。 她本能地眯起眼睛，深刻去感受，薄冉樱面颊贴过的触感。 几乎快要忍不住答应她的请求了。 喉腔发出难以遏制的渴望，在最后关头，克制住，发出艰涩的拒绝声线。 “呃，不、不行。” “冉冉再忍忍。” “或者，早点答应我，我会是个很好的女朋友的。” 南祈极为艰难地抵住诱惑，甚至伸手扒开了薄冉樱那张让她无时无刻都心跳加速的脸，怕自己会失控亲吻她，撤离出被薄冉樱挽住的范围。 又重新和薄冉樱拉开距离，中间间距半米左右。 不肯去赌，也不敢行将踏错半分。 “哎呀！” 看不出南祈半点松口迹象，转圜到原点，薄冉樱沮丧地重重跺了下脚。 却又没法立刻给出表明心意的答案。 只能相顾无言，和南祈沉默地走了一路。 南祈把她送到小区楼下。 临走前，担心薄冉樱在考虑期又会做出和今天类似的事情，以免她把持不住。 刻意叮嘱一声：“明天也还是不要一起走了，等你答应我，或是拒绝我。” 好气喔，但是造成气结的终极原因是她自己，没法责怪。 “知道了！”女孩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意，转身重重冲进楼道里，带起一连串动静格外大的脚步声。 凝望着薄冉樱的身影彻底消匿在楼道入口，南祈才摸摸鼻尖，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回到家，薄冉樱先把自己重重扔到被子里，趴在上面汲取了好一会能量后，打开手机通讯录，在上面找到谢瞳的名字，思索片刻拨过去。 响铃几声后被接通，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不停有说话的人声涌进听筒。 “谢瞳，你还在外面啊？” “嗯，和我女朋友在夜市吃烧烤，过一会回家。” “老板，再加十串牛肉十串基围虾，多放辣。” 她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性向，颇为放松地分出心神向烧烤店老板加单。 “那个……”薄冉樱揪着手指，有些忸怩，积攒了满腔的疑问和复杂心绪，想从身边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女同性恋朋友得到一二解答，“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是喜欢女孩子的啊？你们在一起是你先表白吗？还是你女朋友……” “怎么突然问这些？不像你的风格。” 谢瞳警觉：“难道是有女生和你表白了？” “不是！”面对这样的直白薄冉樱心口一跳，矢口否认。 “那就是了。” “让我猜猜，和你表白的人，是南祈吧？” “不是啊。” 这回，薄冉樱否认的底气完全不足。 她疑惑，谢瞳是有什么读心术吗？南祈表白的时候她都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 “呵呵，你出来吧，在电话里说不清，我当面把你想了解的都告诉你。” 薄冉樱控诉：“你明明是想吃我的八卦。” “那你要过来吗？” “来——” 薄冉樱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字。 问谢瞳要了地址，她直奔谢瞳女友二人所在的夜宵店。 她们坐在外面搭了雨棚的位子上，给她预留了空位，见她过来，先给她塞了一份烤得金黄焦脆的土豆片，招呼她快吃，这家手艺一流排了好长的队才轮到她们。 薄冉樱茫然拿着烤串，色泽诱人的土豆片，不停在面前散发着热气熏腾的碳火香气，下意识先嚼了起来。 味蕾瞬时被激发，唇齿间满是食物浓香。 “好吃诶！” 她惊喜道。 “当然了，我女朋友推荐的。”谢瞳的语气得意又显摆，身子挨女朋友坐得紧紧，形成一种密不可分的姿势，为二人做介绍。“林舒音，我女朋友，比我们大一届，高三生。薄冉樱，我的死党。” “哇，学姐好。”听到介绍，薄冉樱惊讶地低呼，谢瞳竟然是在和大一岁的姐姐谈恋爱，有点出乎她意料了。 听到她的称呼，林舒音好笑地摆摆手，“别这样叫我，你就和瞳瞳一样叫我舒音就行。” “好的，舒音。” 薄冉樱从善如流改换了称呼。 禁不住好奇地打量二人，林舒音长得有点像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女主角，五官立体深邃，又冷又媚，带有异域风情的冷感，一头齐腰的黑色长发，不似常人通有的温柔，反而将她的五官特征发挥到极致，展露出特别的野性感，是位让人难忘的姐姐。 她略显炽热的目光，隐含在其中的情绪太好懂了。 林舒音笑歪在谢瞳怀里和她咬耳朵，“你快点给她解答吧，瞧把人都急死了。” 收到女友指示，谢瞳清咳两声，挑眉看向薄冉樱：“想知道我们怎么在一起的，我又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女生的？” 薄冉樱连连点头。 “我应该算是天生的弯弯，从小时候就格外注意女生，喜欢和女生一起玩，尤其喜欢欣赏漂亮女生……正式发现对女生产生异样感情，是在小学，对语文老师有了特别的好感，我从那个时候意识到我喜欢女生。” “至于为什么从前没有向你透露过性取向，是觉得突然一本正经跟你说我喜欢女生挺奇怪的，我除了小学那次的朦胧好感后，就再也没有对别的女生产生过‘喜欢’的感情，便一直没说。 我和舒音在一起，就是我被她的百般套路迷惑了，把我整得晕头转向。 一开始是她来看我打球啊，每次都站在前排，穿得很漂亮，是我会被吸引的穿衣风格，然后她加了我的QQ，隔三差五给我发她录制的唱歌视频，等我看到了就撤回，可心机啦……” 薄冉樱听了两个版本的关于谢瞳林舒音的爱情故事，嗑得不行，弯起的嘴角再也没有放下过。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竟然可以这么甜！！！ 她听完全程只想奉上真心实意的祝福，谢瞳和舒音学姐一定要长长久久地甜下去啊！ 谢瞳：“好了，听完我们的故事，现在该轮到我们解决花季少女小薄的感情困扰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谢瞳拟拳当做麦克风，采访薄冉樱。 “我，”薄冉樱组织了一下语言，“南祈的确和我表白了，说喜欢我很久。” “过了这么久才表白，她挺能忍的。” 薄冉樱：“你都不惊讶吗？！这不合理。” “惊讶什么，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南祈超级喜欢你，那个看你的眼神哟，热得随时想把你吃掉，还有每次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南祈的杀气都很重，我怀疑会在某天被南祈刀了，这不是占有欲作祟是什么？！” 薄冉樱迷茫：“有吗……” 谢瞳斩钉截铁，“有。” “除了我，你大可以再去问问别人，是不是只有我觉得你们两个姬里姬气的，和热恋期的小情侣根本没分别，我早就嗑啦了。” “你对南祈真得没动心吗？” 薄冉樱卡了壳，“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啧。” 谢瞳将爱情军师当到底，“喜欢就是，你总是不自觉地想着她，见不到会想，见到了之后欢喜。享受和她待在一起，与她分享所有的大小事情，觉得她长得好看，认真打扮好看，不修边幅也好看，做一切事情都觉得她无比可爱，笑可爱，走路可爱，吃饭可爱，打哈欠都可爱。觉得她像很多小动物，像猫像狗像鸟，任何无聊的事只要和她一起做那件事就立刻变得有趣起来，看到她和别人走得近会吃醋，伤心，想让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看看你有没有这些症状。” “中了一半就说明你已经无可救药喜欢上那个人了。” “如果听我说完这些还是觉得不确定，那你再等等，过几天你就确定了。” 薄冉樱陷入沉思，谢瞳说得那些，她不止中了一半，而是全中。 她发自内心地认为南祈漂亮，优秀，是可爱的代名词，也不能想象南祈身边会出现关系比她更亲密的人。 这样就是喜欢吗？ 胸腔里的那颗心七上八下，莫名汹涌的心情在激荡。 她反复品味着谢瞳的言论。 “为什么要过几天。” “别问，我有另外的安排，到时你一定会感激我的。” 薄冉樱逼问不出，便依照着她的说法，等待，未来会发生什么让她足够确定自己的心意。 第5章 当爱在靠近（4） 第143章 薄冉樱落实谢瞳的嘱咐, 静观其变。 第一天，偶尔远远地看上一眼，观察南祈在做什么。 有过心理准备, 这天还算是平静地度过。 第二天，无法止于遥遥观察，想靠近南祈的冲动又开始发酵，她劝服自己，不和南祈说话, 接触。 那么顺路地和她走同个方向, 没问题吧。 南祈课间穿过走廊去饮水机接水，她也佯装口渴, 拿起杯子隔着几个身位站在她身后排队；南祈去小卖部买零食, 她也同样进入小卖部, 挑选商品；中午南祈去食堂吃饭, 她排在哪个窗口，薄冉樱就去哪个窗口打菜, 轮到寻空座的时候，她看到南祈先寻了空位坐下，她停顿一会, 选择了南祈对面的空位, 还欲盖弥彰说了句这里没人吧。 成功和南祈同桌吃了顿午饭。 全程, 南祈认真吃饭，而她夹起一口米饭, 放到嘴巴，却盯着南祈吃饭时鼓起的嘴巴, 兴致盎然，忘记吃饭。 待她吃完一口米, 南祈已经吃完了二分之一。 她还没盯够，南祈早就收起餐盘放到回收处，面前的位置只剩空白，在下一秒被陌生校友填补。 和南祈选择的同款饭菜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这天，她依然没有和南祈达成交流，失落难受的情绪重新席卷而来。 到第三天的时候，薄冉樱彻底忍不住了，心里始终有个冲动，快别守序了，去找南祈说话，去和她修复关系！ 她的内心始终很不平静，焦急的火种愈演愈烈，可是南祈却一天比一天看起来淡定，表现出来的状态和她截然相反。 薄冉樱陡生出些许恐慌来，越想越觉得担忧。 小祈该不会是觉得她考虑的时间太久，或者认为她会拒绝，于是失望到想要放弃喜欢她吧？！！！ 她不禁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忧心忡忡起来。 更是频频对南祈投以关注，跟随得更加紧密。 上午的课间操结束，她被别班的人群冲散，没有及时跟上南祈从队伍里离开的身影，花费了一些时间才重新从人群里寻找到人。 她眼前一亮，抬脚便跟上去。 身旁别班女生的闲聊无意传入她耳朵。 “刚刚又有人和南祈表白了，她真的得好勇，这么多人呢，都敢拦路表白。” “向南祈表白不稀奇，稀奇的是她敢当着全校学生的面说！” “谁啊谁啊？男的女的？” 听到“表白”、“南祈”，薄冉樱放缓脚步，竖起耳朵听情报。 在她跟丢的那几分钟里，居然就发生了这样当场拦截的表白事件。 薄冉樱心里很不舒服，或许是看重的人被觊觎的不满。 “是女生，高二五班的班花夏涞，长得可美了，据说有部分德国血统，混血感很明显。” “混血美女也逃脱不了被南祈掰弯的命运啊。” “她怎么说的？” “太吵了没听清，但我看见她给南祈送了封情书。” “情书啊，南祈肯定没收。” 听到这里，薄冉樱暗暗赞同，经常有人对南祈表露出心意，或送礼物和送情书，但南祈从来不会收，都是礼貌地拒绝对方，不给希望，说她想专注学习，不需要礼物。 “南祈这次收下了！我亲眼看到她把情书放进了口袋，不过她没有答应和夏涞交往，只是收下了情书。” “哇，这得是对夏涞也有好感吧，不然干嘛收情书，按照南祈以往的操作，都是直接拒绝，心系学习，勿cue。” 薄冉樱方才的笃定猝不及防被打碎，密密麻麻的恐慌袭上心头。 果然她犹豫的时间太久，南祈都收了别人的情书，打算换个人喜欢……换个人喜欢，南祈不想喜欢她了…… 猜测竟然成了真。 心脏不断往下坠，她有点呼吸不畅，伸手一遍遍捋平衣服的褶皱，去适得其反，彻底把衣摆揉成了一团皱巴。 她失控地向别班正在八卦的女生求证，喉咙干涩：“南祈真得收下了那个，夏涞的情书吗？” “是啊，好多人都看见了。”那几个人被她吓了一跳。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面容有多可怖，惨白着张脸，血色全失，像平白无故生了场大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连带着胃也开始不舒服，隐隐作痛。 薄冉樱微微弯腰，捂住了胃部，笔直追着前方那个远去的身影。 她要亲自向南祈确认，知道南祈收下情书的原因。 绝对不能迷迷糊糊的，任由事态发展到无可预料的地步。 她阔步，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打破自己设下的规则，也完全忽略前几日谢瞳对她的叮咛，走到南祈面前。 直接拉着她走向她和南祈在校园里找到的秘密基地，常常单独相约光顾的隐秘角落——学校大礼堂后门的小树林。 把南祈推到一棵树干上，确认她无处可逃后才松开手。 眼圈在走过来的一路上已悄然发红，抿着唇，眉毛拧在一起，余光扫到南祈口袋里一角粉色信封，起来烦躁极了，开口就是紧张地逼问：“你为什么收夏涞的情书？你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 南祈低垂着眼，表情无辜，呈现很是意外她为何有此问的疑惑。 “我就是好奇她情书的内容，想知道她会在里面写什么。” 南祈从来没有写过情书，她以为她不会有这个需要。 可是对上薄冉樱，每每和相见，接触，她脑子里就会冒出无数对她称赞的词汇，像是喷涌的灵泉，薄冉樱是唤醒灵泉的钥匙，她的灵思，只为她而盛放。 必须要遵守规则，以免影响薄冉樱判定的这段时间南祈也很难挨，她内心远不像表现出的那般平静，她也很想加快薄冉樱思虑的进程，最好结果是她心仪的。 苦思冥想着如何在薄冉樱心里增加对她的好感，或是增加答应她的筹码？ 最后想到，写情书也许会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可毕竟是人生头一次，她没有写过系统性的情书，怕自己写得不好反而推远薄冉樱。 想着先观摩观摩，别人是怎么写的。 竟引得薄冉樱生出天大的误会，甚至怀疑她喜欢别人。 听到南祈的回复，薄冉樱眉头仍是未松，这算什么回答，怎么就偏偏好奇夏涞的情书内容？ 她郁闷得搓搓脸，还是很烦躁。 又追问一遍，“你真的不喜欢夏涞哦。” “嗯，”南祈郑重重复，“我真的不喜欢夏涞。” “行吧行吧，我信你。” 薄冉樱狐疑地瞥南祈好几眼，她的回答听着不含心虚，应该也没那么快就对她变心的，暂且放下对南祈的怀疑。 重新牵起她的手，把她从树干边拉过来，绕到背后替她拂去沾染到衣服上的木屑。 专心整理的她，看不清南祈背对她的脸，自然也就错过了南祈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暗。 昭示着对她的势在必得。 第6章 圈住你（1） 第144章 薄冉樱的心才放回到肚子里, 对南祈蓄积起信心，在下午的课间又看到让她难以呼吸的一幕。 她当然随着南祈一起走出教室，然后跟她来到校内流浪猫常常出没的地方蹲守, 南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剥去刺的水煮鱼，还有分装好的真空猫粮，晃动包装袋的同时呼唤着猫猫暗号，吸引猫咪出现。 所有没名字的猫全都称为咪咪。 薄冉樱静静在一旁看着她，心里浮现出温暖和了然。 她知道的, 南祈特别喜欢猫, 每次在外面看到猫她都会失神一会儿，想摸想揉。 更是早与栖息在学校里的流浪猫混了眼熟, 只要看到她出现, 猫猫们就会放下戒心, 匍匐在她腿边, 卖萌撒娇打滚，任揉任抱。 吃一口她带来的饭饭, 然后就柔软的身体获取喜爱，下次换来更多美味的饭饭。 小小投资换来长远收益。 刚和南祈熟悉起来时，南祈就曾邀请过她, 一起去喂学校里的猫。 奈何她对猫毛过敏, 只能远远看着, 无法像南祈那般对猫亲密接触。 知道她对动物毛发过敏后，南祈就没有再邀请过她喂猫, 也格外注意自己的举止，如非必要, 不接触猫，如果摸猫后, 一定要确保衣服上没有残余的猫毛后，才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薄冉樱也不知道自己对猫毛的过敏程度是怎样的，只是从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地叮咛，不要学着别人招猫逗狗，她和别人不同，会过敏，出门在外，也需要随身携带口罩，遇到避不开的情况就戴上口罩预防。 这么多年来，她都在认真控制，不和猫猫狗狗产生直接接触。 便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过敏的结果。 很快，在南祈的饭饭诱惑下有三两只小猫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聚集在她的身边，喵喵叫唤讨要食物。 南祈挨个摸头，哄着：“都有，都有啊，慢点吃，别急。” 猫猫哪里听得懂，无济于事，都纷纷把脑袋挤到她手边，还不断把身边碍事的同类给挤走。 薄冉樱遥遥看着，被这幕逗得发笑。 只是，笑容在她脸颊转瞬即逝。 在她看到有个五官气质皆优越的女生出现在南祈身边，走进这幅美好画卷，从南祈那里分了些食物，和她说说笑笑一起喂猫时。 薄冉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面前的景象格外碍眼。 内心的某种冲动汹涌而来，叫嚣着让她破坏，打散这幕谈笑的画面。 她从那个女生出现的瞬间，几乎就能肯定这便是上午那位向南祈表白又送出情书的夏涞！ 真人如上午她听到的那些传言里如出一辙，生得很是漂亮，混血感明显，五官较与常人立体许多，自带一种迷人气质。 薄冉樱再也无法淡然处之。 这太刺眼了。 喂猫？她也可以啊。 薄冉樱抬脚，捺下心头攒动的怒气，装作若无其事道：“嗨，你们在喂猫？介意我加入吗？” 说完，她也不管那两人的反应，直接学着观摩过南祈许多次的做法，将手慢慢伸过去，不轻不重抚摸着猫猫脑袋。 不断有毛发从被动从猫身上脱落，随着粉尘飘散在空气中，接着坠落。或者被风向带走，飘向更远的地方，阳光之下，空气里满是清晰可见的猫毛。 随着呼吸，可能坠落在，脸上、衣服、一切裸露出的皮肤。 耳畔传来南祈惊讶焦急的呼喊和担心的斥责，手被人抓起，不让她继续抚摸下去。 “冉冉？你在做什么！你摸不了猫的！！” 再多的声音，薄冉樱都听不见了，她的思绪都被身体上汹涌至极，没入骨髓的瘙痒给占据。 她想说自己没事。 可是刚张开嘴巴想要发声，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觉得自己的脸，脖子和手臂都在发烫发热，有什么东西在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想去触摸，双手都被南祈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再次恢复意识，是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 手背上扎了针，正在输液。 南祈坐在她身边，用棉签沾了药膏仔仔细细给她抹药。 “小祈，我是怎么了？” 听到她醒来问询，南祈面上闪过深深地悔恨与自责，语气心疼：“你刚在学校里过敏晕倒了，我怎样都叫不醒你，打了急救电话托老师帮忙送你来医院。” “医生说再晚一点送来你都该休克了，冉冉你吓死我了。” 薄冉樱听得一脸讶然，此刻也后怕地拍拍胸口，感叹道：“原来我的过敏反应这么严重啊……” “本来是不会的，但你待在几只猫中间，手又一直摸着猫不肯放，在高浓度致敏环境里待的时间太长，最后才演变成这样。” “你都不喜欢猫，为什么还要强行去接触？这后果太严重了，怎么连身体一点也不爱惜，万一……我承受不了。”想到另一种结果，南祈说不下去了，她红了眼睛，鼻腔发酸，难以自控地颤起肩膀，抵抗住汹涌泪意，没法再去指责薄冉樱冲动。 给薄冉樱抹药的手指一直在颤抖，很多次都不小心拂过一粒粒凹凸的红疹，带起薄冉樱加速起伏的心跳。 那片红疹刺目得令人心惊，也许睡梦中也让薄冉樱饱受困扰，让她每看一次，都恨不能替她亲身承受。 薄冉樱的目光在病房里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夏涞，让她心底长舒了口气。 终于，现在出现在小祈身旁的人，是她自己。 接着，她眼底灼然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南祈。 不管是南祈犹带怒意，一本正经又不留情的斥责，还是她吸着鼻子认认真真给她涂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恳切模样，她都很受用，愉悦感不断自心底攀升。 可是晕倒前所见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危机感数倍压退为数不多的愉悦。 她转念想到，南祈是因为喜欢她，看重她才会如此对她，如果某天南祈喜欢上别人了，那要怎么办？她还会如一地对待她这个朋友吗？ 当然不会，对待恋人和朋友，态度有亲疏之别，哪可能一样？ 不用问南祈，答案自己就冒了出来。 想要长久得到南祈的特殊待遇，只能是掐灭其他人的可能，让自己成为她的女朋友。 想清楚这一切，南祈的心情豁然开朗，那些盘旋在心中挥之不去的犹豫也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白真实心意后的坚定。 她拉住南祈给她上药的手，坚定看向她，“小祈，我想清楚了，我也喜欢你，我想和你谈恋爱。” “你快点把那谁的情书退回去吧，我不想让你看。” 她说完那番话，就捧着南祈呆滞漂亮的脸啾了一口，即刻行使女朋友的权利。 第7章 圈住你（2） 第145章 薄冉樱是在和南祈交往了一段时间后, 才从谢瞳和南祈的双双坦白里得知一部分被她误会的真相。 比如： 谢瞳对她说的静观其变，实则别有深意。 她在得知南祈同她表白的第二天，就在学校里把人堵住, 问她想不想快点让薄冉樱答应她的表白，她有办法。 知道谢瞳有在交往的女朋友后，南祈对她的戒备心就不似之前那般强烈，和她合计了一出“诱冉计划”。 所以假装冷淡不理会薄冉樱是故意，当众收下夏涞的情书是故意, 让薄冉樱发现她和夏涞一起喂猫也是故意, 目的就是为了刺激薄冉樱，加速让她正视自己的感情。 南祈早就在收下夏涞的情书后另外找到她, 说明自己有喜欢且正在追求的人, 请她帮忙演场戏。 除去这些, 还有很多计划里未完成的事项。 由轻到重, 逐渐加大力度。 幸好薄冉樱也很喜欢她，在她们刚执行到“一起喂猫被发现”时, 就对她说出期待已久的话，她们的关系开始从朋友升级为恋人。 不过喂猫后造成的另一重后果吓死她了，每每想起就后怕不已, 如果重来一次南祈绝对不会选择这个办法来试探薄冉樱的心意。 了解完真相后薄冉樱倒也没有生气, 她只是鼓起皱巴巴的脸颊, 颇为讶异地看向南祈：“小祈的心思也太不纯了吧！！” 她从未发现过，在南祈决定不再只和她做朋友后展现出的另一面。 如此新奇又如此陌生, 像是待开启的宝箱。 在打开之前，谁也不会知道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惊喜。 正式和南祈谈恋爱后, 薄冉樱每天都能从南祈身上探索出一点儿惊喜，并为自己以前的看法嗤之以鼻。 她之前怎么会只满足和南祈当朋友啊？！ 和南祈谈恋爱明明是无比快乐的事情！ 她也开始理解, 谢瞳为什么会那么高调地在学校里和林舒音谈恋爱。 心动，喜欢一个人，幸运地和她互相喜欢，就是会忍不住地想要宣告全世界，我得到了一个这样好的人，她属于我诶！ 她也特别期盼地希望所有人都知道，南祈是属于她的，名花有主了，都收起心思，可别再打她女朋友主意了。 在之前，还对凌玉她们说她和南祈整天黏在一起的样子姬里姬气，她还不服气。 现在已经坦然地在朋友面前变本加厉地黏，把她们的体感坐实。 她就是块黏小祈的橡皮糖。 黏女朋友，非常正常啊！ 凌玉咋舌牙酸评价：冉冉开窍之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发腻，她腻死啦。 高二这一年，薄冉樱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和她偷偷去礼堂后面的小树林，废弃教学楼的天台，约会，接吻。自习课关灯放映电影后，和南祈的同桌交换位置，坐到她身边，在人影幢幢的黑暗里，牵手，在手心写下彼此的名字，有时候会写些面赤的浑话，写下的人和猜中字的人，都在黑暗里，面热得灼烫。 遇上周末，她会陪南祈在兼职的咖啡店工作，当她的贴心小助理，忙前忙后打下手。 闲暇时摊开课本和练习册，坐在一处看书学习。 或是和谢瞳林舒音组成情侣小分队，去玩团体项目。 她和南祈许下未来要考上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心愿，共同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到了高三，两个人都全力以赴，对待学业抱以十分的决心和认真。 这一年，谢瞳的女友林舒音升入大学，两人开始异地恋，想见一面，从时间和空间上来看都变得格外困难。 情侣小分队成员都暂时舍弃了周末约会，把眼下的辛苦都化作对美好未来的期许动力。 因为是和南祈在一起，薄冉樱便一点也不觉得学习枯燥无味，对于她来说，那是开启她和南祈四年美好大学生活的钥匙。 那是属于成年人光明正大的恋爱！ 南祈陪她参加艺考的时候，两个人有过一段浅尝辄止的亲密接触。 她试过之后，屡屡回味总觉得有些贪恋，总想磨着南祈能够再来一次。 南祈都只是重重地深吻她，把她亲得迷迷糊糊，忍住欲念安抚她，也安抚自己。 说她年纪太小，彼此都是初次恋爱，害怕自己不知轻重伤害到她。 再等一等。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薄冉樱攒下好多失落。 到底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南祈支着下巴回应：“高考结束后吧，那个时候我们都成年了。” 还有好久呢！ 薄冉樱嘴上乖乖软软，内心却并不认同。 关于如何庆祝南祈的十八岁生日，薄冉樱暗中早早有所谋划。 The end 第8章 You & Me 第146章 到了冬至这天, 薄冉樱提前在临市订了温泉酒店，这里有着颇负盛名的天然汤泉，景色优美秀丽, 据说除了化解疲劳还兼顾滋阴，美颜等等功效。 用来当做南祈的十八岁成人礼礼物。 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慷慨订下2800一晚的套房+温泉。 要让女朋友享受她能给到最好的。 南祈是第一次泡温泉，还是和女朋友一起，浴袍之下是未着寸缕的身子, 和薄冉樱泡在独立的小汤泉里, 拂过她身体的流水，同样也在薄冉樱的身上擦身而过。 光是这样一想, 南祈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就跳动得格外热烈。 鼓出蜿蜒明显的浮线。 她换上浴袍, 赤脚踩在池边, 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凝望已经在池子里泡了一会的薄冉樱, 刹那失神，忘记了呼吸。 面容娇美的女孩披散着长发，浮在氤氲着缕缕白雾的水面, 露出一截脆弱柔软的长颈, 有蒸腾的水珠不断从齐上滑落, 最后隐入白色浴袍中，寻不见踪迹。 一头乌黑水滑的长发也被打湿, 黏在颈边，锁骨两侧, 笑起来总是可爱柔软的杏眼在此刻竟然也添了几分媚色，粉黛未施的面颊仿佛自带了层白开水妆容, 柔美而滑腻，她像是出没在海中的人鱼歌姬，千百年来不断蛊惑人心。也诱使着南祈想要上前一亲芳泽，狠狠在那两瓣红唇留下她的印记。 薄冉樱摸摸有意散下来被水沾湿的发梢，被南祈盯得有点害羞。 她舔舔干燥的嘴唇，从汤泉中央游走到靠近岸边的位置，招呼南祈：“小祈，快下来泡温泉呀。” “这里一晚上可贵了，你要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哦。” 她意有所指，只是彼时的南祈还尚不知情。 南祈醒过神，拢了拢浴袍系带，小心翼翼进入汤泉，立刻被温度正合适的天然上泉裹住全身，四肢百骸的沉重和疲惫都因此而畅快不少。 还真挺符合这家温泉酒店的宣传语。 她尚未体验完全，薄冉樱就搅动着水面游到她身边，从防水袋里头拿出手机，将镜头对准她们，“我们来拍个合照。” 南祈本能配合她摆姿势。 随着薄冉樱的靠近，一阵弥漫的橘调香气传入鼻尖，像是秋天繁盛的果园里，橙树正在里面开花，空气中弥漫着繁花香，附近盛放着月桂叶、茉莉和玫瑰，如同散发自一个充满香气但又沉默的花环，紧接着，环绕这些花香的是杉木、榄香脂的奇特气息。它们和谐、微妙、优美地缠绕橙花，迸发碰撞出刺激而浪漫的艳丽芬芳。这动人的香气藏匿于薄冉樱的发丝，耳侧，脖颈，每一寸肌肤，仿佛在预示它无法在绽放所有能量时抑制住自己，它渴望被人发现，不知这支香水的主人，是否也存有同等心思。 南祈瞬时被艳丽馥郁的香气包裹，轻而易举得知薄冉樱喷洒了香水。 嗅着好闻的甜香，南祈脑袋晕乎乎的，有点醉了，不知是过热的水温加剧阻碍了她的思维，还是因为薄冉樱仅仅穿了浴袍靠在她的身边所致。 从前她就能闻到薄冉樱身上甜甜的香味，旁人都察觉不到，只有她能闻到。 她那时就很抵挡不住，薄冉樱离她过近的时候，总能让她心跳加速，无声为薄冉樱的靠近而尖叫。 好喜欢她，太喜欢她了，很想亲亲她，把她吻坏……内心深处的恶劣因子，在她靠近的时候不断冒头，她极力忍耐才能避免红晕落满脸的下场。 而此刻薄冉樱刻意喷了气味如此艳丽的香水，南祈更是抵挡不住名为薄冉樱的诱惑力。 太犯规了。 冉冉怎么那么会勾引人。 南祈直接溃不成军，揽着薄冉樱的腰，投降般虚弱地把脑袋紧贴着薄冉樱柔软的肩头，在热气腾腾的汤泉里，红晕一寸寸爬满了面颊。 体温不停升高，直至将薄冉樱烫到。 她猝然发现，靠在肩膀的那颗脑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颗正在燃烧的火球。 伸手摸摸她的脸，果不其然探到一手火热。 薄冉樱不禁愕然，这也太不经撩了吧？ 她是知道南祈非常喜欢自己啦，但没想到她只是喷了点增添浪漫稠剂的香水，南祈就烧成这副模样。 真是……要命的可爱啊。 讶异过后，薄冉樱心里甜滋滋的。 继续泡了一会，她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南祈在汤池里不断身高体温了。 于是叫停了泡温这项活动，拉起南祈，回到套房。 回套房的这一路，南祈都仍有些神情不属，全程很是乖巧让薄冉樱牵着走。 抵达房间，她把南祈牵到床上做好，用指腹触触她的脸颊，还是灼热，觉得有必要降降温。 劝她去洗个澡，冷静冷静。 虽然可能无济于事……之后又…… 想到她行李中带着的某套衣服，可能会对南祈造成的影响，薄冉樱的神情带了些心虚。 南祈在她的劝说下抱着换洗衣物进了淋浴间。 确认她关上门，隐约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后，薄冉樱在外面开始忙碌的筹备工作，打开装放行李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套薄如蝉翼，下了水还没有试穿过的衣服。 她买了一个多月，连清洗晾晒都是避开爸妈不在家的空隙里偷偷完成的，晒干后压根不好意思试穿。 手指碰到布料，她就羞赧地蜷缩回来，身体都僵硬。 到了今天，想到南祈看到她穿上后可能会露出的神情，她才有了勇气穿上。 心跳鼓动如雷，实在是很好奇看到南祈流露出不堪忍受的失控表情。 她把衣服叠放好，小心翼翼藏在正常的睡衣里，不叫南祈看出端倪。 她还带了一部分化妆用品过来，借鉴着从谢瞳偷师而来的心得，打算洗完澡后化个若隐若现，看不分明的淡妆。 等到南祈洗完澡出来，薄冉樱若无其事地同她擦身而过，“我也去洗澡了。” 南祈无知无觉地应了一声，这会时间不早了，明天下午她们还要返校上晚自习，的确该早点睡觉，养足精神，面对明天的奔波。 南祈提前躺上床，打开电视随意放了部外国电影当做背景音，等薄冉樱洗完澡出来，抱着她入眠。 大约是从小练舞的缘故，薄冉樱的身体很柔软，抱起来像是抱住了一个白雪团子，哪里都是软软香香的，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南祈总想咬她。 试试咬上一口，是否真能够品尝到香甜的滋味。 淋浴间的水声混杂在外语台词里，两相吸收各自影响，听得并不真切。 因此当淋浴间的水声暂停时，南祈并没有发现。 直到薄冉樱在里面惊叫着说她衣服卡住了，让她进去帮忙，嘶哑的声音里满是痛苦。 南祈顿时惊惧万分，想也不想地便打开门冲进淋浴间，然后就被面前的情景刺激得移不开眼。 一身肌肤白皙到发光的女孩子袅袅婷婷站在暖黄灯光之下，穿着身白色薄纱吊带裙，一手揪着胸口，一手捏着裙摆，神□□语还休，眼睛含着雾蒙蒙的绯色，娇媚又柔软的目光投过来。 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 压根没有因为受伤扭伤遭遇如何的磨难，也看不出衣服哪里需要整理。 被她这样的眼神抬眼轻轻扫过，南祈顿时麻掉了半边身体，手脚都变得脱掉力气。 而薄冉樱这身衣服，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完完整整裹在她身上，没有暴露出任何部位。 但又处处藏着玄机，吸引人目光停驻。 裙子胸口那处布料稀少，由几根细细的绳子组成，将雪白的山峦遮住，中间两条细绳交织而过的地方打了一个巨大的丝绸蝴蝶结，松松垮垮悬挂于胸口，造成巨大的视觉冲击，随手一扯，就能解开蝴蝶结，瞧见其中风光。 而裙摆是开衩的设计，随着薄冉樱不自觉轻颤的动作，连动着白色裙摆也轻轻抖动，起伏上翘，卷起半边。 圆润的臀/部在卷边的空隙里，若隐若现。 薄冉樱就像是一颗裹着白色奶油内里嵌着水果夹心的蛋糕，青葱而馥郁，惹人垂涎欲滴。 她漂亮得要命。 肤白灵动的可爱脸庞散发着柔光，在轮廓投下一圈模糊的灯影，更加突出她水色泛滥的眼睛，小巧挺翘的鼻子，白里透红的面颊，还有水润至极，涂了肉桂色口红，另外叠涂了透明唇蜜的嘴唇，无一处不在散发致命吸引力。 她轻眨着眼睫，朝她勾唇笑，捂在胸口的那只手不小心扯散一点蝴蝶结，导致细绳箍住的也受惊而摇晃，在空气中晃出分明的弧度。 “宝宝，可以帮我整理下衣服吗？” 南祈手心冒汗，迟疑地喃声好，然后朝圣般向着薄冉樱走过去，伸手扶住她的腰，把她从浴室带出来。 手甫一拂上毫无间隔的肌肤时，南祈豁然发现这条裙子的背面居然也有别出心裁的设计。 背面是镂空的，整条裙子全靠几根细绳支撑，脆弱得一撕就烂。 冒着热汗的手掌贴上来，灼热的电流瞬间从脊柱直接攀爬到最顶点，薄冉樱被刺激得险些呜咽出声。 两个人慢吞吞从淋浴间走回到卧房区域。 向来对她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南祈更没出息。 起初没有人发现不对劲，直到薄冉樱被南祈有些急切地放倒在被子里。 殷红的血珠一点点滑落，滴在她雪白而巨大的蝴蝶上，像是从中开出的雪地红梅，妖冶绮丽。 薄冉樱才顺着红梅的落点看去，惊恐发现南祈的鼻腔里，正在不停冒出血红。 她连忙起身，手忙脚乱找来纸巾塞到她正在流血的鼻孔前。 “小祈，你流鼻血啦！快点擦擦。” 南祈还没回神，眼底盛的都是薄冉樱的身影，她美好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一阵兵荒马乱，止住鼻血溢流的趋势，处理完荒唐的局面。 薄冉樱被重新扑倒在床榻之上，膝盖被南祈用双腿压住，弯折不得，锁骨也被那双指骨分明修长的手抵住。 她心跳怦怦，心尖发痒，快要跳脱出来。 期待地舔.舐发干的嘴巴，这一刻终于要来了么。 拉住南祈的手，放到蝴蝶结的丝带尾端，语气里带着蛊惑，尾音上扬：“宝宝，现在来拆你的成人礼物吧～” 泡温泉是幌子，她自己才是真正送给南祈的生日礼物。 呼吸变得越来越紊乱，神经兴奋得不断跳动，南祈指.尖微挑，轻易解开了蝴蝶结，窥探到其中风景。 温热的指腹抵在其上，一路轻点着往下，最后按住柔软腰腹部，小巧而漂亮的肚脐，手指呈直线轨迹，不断流连徘徊在那片肌肤上。 她每一次的滑动，都令薄冉樱陷入晕眩地颤抖，发出轻哼。 觉得她马上会向上握住什么，或是向下摁住她无处可逃的腿心。 眼看着喜欢的女孩子正因为她的每一次动作陷入情动，身体呈现出最完整最客观的表现，南祈心口就悸动得无以复加，她真的真的，彻底栽在了薄冉樱手里。 这个干净的，美好的女孩子，在她的掌控下无助地颤抖，为她而绽放，只是想一想，她就无可抑制地感到一阵恍惚而病态的满足。 想把薄冉樱弄脏，揉碎，然后一滴汁水也不剩的吞吃入腹，品尝属于她的所有美好。 她不禁伸手摸上她脆弱而柔软的侧颈肌肤，在温热快频跳动的脉点按压捻揉，掐住她的脖子，张嘴咬住粉嫩而柔软的面颊，齿尖不住碾磨着过于柔嫩的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和窒息感，留下无数烙痕。 被她这样稍显粗暴的对待，薄冉樱竟然感到被极致的爱填裹的满足感。 然而敏感的身体从未经受过如此刺.激撩.拨，她不受控制地发出难堪承受的吸气声。 她的手臂用力地环抱住南祈的背脊，张开手指又和合拢，无意识地在南祈后背留下抓痕，来抵御这无边快.感。 整个过程里，她都努力睁着眼睛，去尽力捕捉南祈失神的模样，但是南祈真得太会了。 到头来，失神到头晕目眩的那个人，总是她。 被欺负得不停抽噎。 耳边尽是南祈恶劣的调笑。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碰一下就要哭？” “你的眼泪和……真得太多了，把我的手弄得到处都是。” “你说，这套床单需要付多少清洁费呢？住一晚需要2800呢，相比弄脏之后的清洗费也很昂贵，我记得你没有余钱了，没钱的话只能当做女佣在这里打工抵债了哟，可你又从来没有做过这项工作，犯错的女佣可是会被客人狠狠惩罚的……” “看着我。” “冉冉，你看着我，看看我是怎么把你弄哭的。” “啊，真是糟糕。” “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让我洗脸。” 薄冉樱整个人都变成粉红色的，耳朵是红的，脸是红的，脖子是红的。 毫无力气去反驳南祈恶劣的取笑。 漂亮裙子失去它原来的美感，破碎，遍布褶皱。 宛如鸣奏的交响乐音符，跳动而扭曲。 她气喘吁吁的，声音细如蝉丝地问：“宝宝，喜欢你的……成人礼吗？” “喜欢！” “非常喜欢。” 简直如梦似幻，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南祈动作一刻未停地，来表达她的真心。 十八岁的年轻躯体，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抖擞焕发的精气神，在即将到来的夏天，尽数释放，去表达青春汹涌、赤诚的浪漫爱意。 她们的未来，明媚似春风骄阳。 会非常幸福地携手走下去，直到生命最后的旅程。 爱意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