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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作者:林追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莫溧在脚步声逼近他的房门前,兔子似地翻身躲进窝里,他把脑袋也埋进被窝里,纤瘦的身躯被宽大的薄被轻而易举笼罩了个完全。


    “他是不是醒了?”是父亲的声音。


    “我进去看看。”紧接着哥哥轻轻推开门。


    哥哥进来时,刻意放缓了脚步声,如果不是脑袋上那道绵长的呼吸声,莫溧甚至都不知道哥哥已经走到了床边。


    空气变得很安静,棉被里的莫溧有些忐忑,下意识用嘴巴咬住了手指。其实他没必要摆出这般做贼心虚的模样,明明年纪稍小的时候他在家几乎无法无天,甚至敢半夜偷偷潜入哥哥的房间,借着怕打雷的借口和哥哥一起睡觉。


    也许是现在年龄稍长,他即将迈入十八岁的成年礼,理智告诉他要开始约束自己,撒娇偷听之类的行为已经不再适用于他这个年龄段。


    所以他开始下意识想在哥哥面前立一个完美的人设——他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很多事情能够自己处理,伴随而来的是他也开始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


    但表面上,莫溧还是习惯性当乖孩子,为了不破坏他在哥哥心中的听话形象,他不得不躲起来。于是他心跳略快地缩在被窝里,手指被牙齿咬住一个深深的痕迹,他也不知道疼痛。


    周遭陷入长久的安静,但他知道哥哥还站在床边,这几乎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了。他们对彼此的呼吸、心跳过于熟悉。他和哥哥关系的亲密程度是其他家人所不及的。


    哥哥怎么不动了?


    难道哥哥发现我在偷听了?


    床边,莫良喻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床上的小山丘上,只见他摇了摇头,低叹一口气,伸手把弟弟身上的被子扯下一点,露出弟弟毛绒绒的脑袋、白皙柔美的脸蛋,他似自言自语地道:“不要把自己全部缩进被子里,容易窒息。”


    目光不经意一瞥,他看见弟弟被咬得泛红的手指,丝丝血迹从那脆弱的皮肤上溢出来,他的眼神顿时从明媚里走向幽暗,转头打开弟弟房间抽屉第二层,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猫创可贴,回头牵起弟弟的手指,垂着眸把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上去,最后再把弟弟的手放回被子里。


    确认弟弟安稳地“睡着”后,莫良喻这才从房间里走出去,并悄声地关上房门。


    走廊外的父亲注视完这一切,见青年从里面出来,他的眼睛里充满对这个年轻人的不解:“你为他做这么多,值得吗?”


    莫良喻盯了眼男人,偏头笑了下:“那你为了她,做这么多值得吗?”


    男人不再说话,他沉默地看向窗外,目光像是能穿透那层雾,落在对面的房子里。那个房子里只住着一个年轻女孩儿,是莫溧的同学。


    今晚,莫溧似乎侥幸地逃过了。


    翌日,他醒来时家中一如既往的平常。莫溧照例穿衣服梳头、刷牙洗脸、吃早饭,和哥哥说完再见后赴往学校。


    ……


    太阳烧了半边天,透窗而入的阳光映在桌面,像燃烧的火焰,把窗边少年白皙的胳膊都染得红透了。


    早自习结束,教室从静默走向喧哗,莫溧懒洋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游鱼一般地穿过过道,来到教室外宽敞的走廊。


    “喂,瞎子,你是怎么做到看不见,还能次次考那么高的分?”


    并不是虚心请教,而是很戏谑的问话。


    几个高年级学生靠着栏杆,他们校服外敞,有的嘴里叼着烟,有的低头看手机,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莫溧知道他们,这些人要么是靠背景要么是靠财力进的这所重高,他们入学时就结成一派,是一个连老师都感到棘手的嚣张小团体。


    莫溧和这个小团体的仇恨主要来自于新生入学的时候,他解救了一个被小团体霸凌的女孩儿,结果就是他被盯上了。


    有人觉得他勇敢和他做朋友,也有人迫于小团体的威压孤立他。


    但这些莫溧都无所谓,他没把小团体的事情告诉哥哥,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他认为自己已经过了那个什么事都要往外说的年纪,何况他有办法对付他们。


    于是,莫溧停住脚步,面朝小团体,露出小虎牙笑道:“多吃核桃。”


    小团体:“啊?”


    莫溧笑意不减:“补脑子的。”


    小团体:“……”


    和初中时遇见问题只知道逃避、或者一味忍让的他不同了,莫溧现在学会了反抗,哪怕是很温和地反抗,但他已经不想再做那个遇到危险只会叫妈妈的小孩儿了。


    莫溧耸耸肩,绕开他们继续往前走,小团体的领头老大迎面走来,小团体像是狗子见了主人,摇着尾巴开始汪:“老大!这瞎子狂得很,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个教训?”


    然而小团体老大一脸阴郁,根本没在乎这些人,把他们全都无视了,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走。


    小团体面面相觑:“老大这是怎么了?”


    小团体里一个绿头发的突然敲了下脑袋,“啊,我记起来了,昨天新闻报道不是说xx集团李老板亏欠工资后消失了吗?”


    此话一出,有人发现了疑点:“都姓李,不是吧……这么巧?那是老大的爹?”


    “难怪老大脸色这么臭。”


    “所以……老大他爹真的抛妻弃子了?”


    小团体你看我我看你,绿毛摆了摆手,“算了,管他呢,既然老大不发话,那我们就自行处理那个小瞎子吧。”


    绿毛盯着莫溧的背影,舔了舔嘴唇,邪恶地笑着:“你们不想看看这瞎子的眼睛吗?我怀疑这瞎子是装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莫溧在厕所被小团体围了个水泄不通。


    “啧,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小团体把男厕外面的门牌换上“正在维修”的标牌,各个不怀好意地盯着里面的瞎子,像是逮捕小白兔的狼群。


    莫溧平静地站在他们面前,他没什么动作,像是对危险毫无察觉。


    “莫溧,哥哥们想看看你的眼睛。”


    莫溧抿抿唇,学着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有些中二地说:“看过我眼睛的人都死了。”


    小团体不屑一笑:“违背我们命令的人,最后的下场都很惨。”


    莫溧“哦”了声,淡定地抓起了身边的马桶刷。


    小团体见状,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就打算用这玩意儿对付我们?马桶刷?你不要太搞笑了。”


    五分钟后——


    “呕呕——”有人发出痛苦的呜咽,“我要吐了!!”


    “救命!!他捅我嗓子眼!!!”


    “啊啊啊这瞎子简直毫无底线!”


    “快抢走他的马桶刷!”


    又过了五分钟,一群人落荒而逃,第一个冲出男厕所的绿毛和走廊里一个大叔撞在一起,他边呕边骂:“你没长眼睛吗?”


    话音一落,他对上大叔阴恻恻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忽地,男厕所里传来小瞎子的笑声,不得不承认,那个小瞎子不仅很漂亮,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笑起来时更是恨不得旁人把全世界都捧在他面前。


    如果当初小瞎子能乖乖听他们的话,或许小团体就不会欺负、针对他了。


    少年的笑声隔着一扇门悠悠扬扬地传来,落荒而逃的小团体并没有注意到,走廊里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叔竟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神情。


    “铃铃铃。”


    大叔的手机铃响了,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喂,不是说修水管吗?怎么没看见人?”


    “马上。”


    ……


    放学后,莫溧杵着盲杖,独自穿梭在人潮里,街灯将行人的背影拉得很长,明明世界那么热闹,却还是有几个形单只影的人。


    但是莫溧很享受这种孤独感,享受一个人在街上的清寂。人总是很矛盾的生物,拥有的东西并不是很在乎,反而更想要没有的东西。


    莫溧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可能他自己并没有发现,他很喜欢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看起来孤零零的,实际上每次回家总会有人迎接他。


    “哎呀。”


    莫溧走神了一小会儿,然后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他下意识地说。


    紧接着他绕开想走。


    结果对方却把他拉住了。


    莫溧一怔,他双眼缠着白缎,无法得知这个人是谁,毕竟他也不可能突然扯开白缎,露出一只蓝色眼眸和一个凹槽似的眼眶,跟个怪物似的很吓人。


    “我们认识吗?”莫溧很礼貌地询问。


    闻风张了张嘴,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已经四年没见了。


    这四年的时间,莫溧从十四岁走向十八岁,从初中生变成了高中生,那张小时候就很惊艳的面孔更是被岁月将优点放大无限倍,甚至现在看来,那双残缺的眼睛已经不再是缺点,而是一种独特的象征。


    这一个永远不会被淹没在人群里的人,漂亮夺目,比过去也更加自信,这要他想,就有人能把全世界都送到他面前。


    “我不买保险也没有当明星的计划哦。”因为对方太久没说话,莫溧只好以往常的经验瞎推测了。


    “……”


    闻风最后松开了他。


    莫溧没有因为这段小插曲而心情动荡,甚至还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阳光几乎要把大地烤焦,闻风却仍然身体冰冷,他缄默地盯着那抹即将远去的银白色背影,他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即便四年过去了依旧是这样。


    他好像还是和四年前一样,毫无变化,如果非要有变化,他认为自己大概是比过往更加冷血了吧。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在禁闭室发了太多的疯,也许他这一辈子就注定如此了。


    关于莫溧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们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情会如此奇怪呢,明明他是个不太喜欢把任何情感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人,所以为什么呢……


    这种奇怪的情绪在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维持了整整四年。


    呜呼——


    与此同时,汽车鸣笛穿进大厦第二十八层的落地窗,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求饶,他哭得稀里哗啦,全身颤抖着去抓面前男人的裤脚。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被他抓住裤脚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手里抓着菜刀,就悬在跪地求饶人的脖子之上,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无情地割断那人的脖颈。


    “不对不对,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前一秒还在大哭着求饶,下一秒又发疯似地狂笑,“你是鬼!你不是人!我清清楚楚记得你死了的!”


    那人癫狂地笑着:“我献祭了你!你帮我逆了风水!你让我赚钱了!然后、然后——”


    “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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