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小瞎子被诡异们团宠》 1、第 1 章 雨夜,窄巷。 哭喊声划破沉寂。 “哥、哥哥,有怪物!” 小女孩跌坐在地上,离她不远的前方,一头通体漆黑、约莫八尺的巨怪从墙壁后面爬出来。它没有五官,低垂着脑袋缓慢地移动着,似乎只能凭借嗅觉来判断方向。 刚下过雨,空气里全是潮湿的味道,黑色巨怪盲目地爬行,所经之处留下粘稠的墨状液体。 沙沙……沙沙沙…… 一只蜘蛛突然从树上掉落,很快被地面那滩黑色液体绞杀,整个身体都溶解似的蒸发了。 “小莲,快到哥哥这里来!” 眼看着怪物逼近,走在前面的初中生折返回去,他扔下厚重的书包,迅速抱起年幼的妹妹,正要反方向逃离,却发现巷子的另一个出口也被黑暗吞没。 他们仿佛误入了怪物的巨口,两侧斑驳的墙壁是怪物无法摧毁的口腔,地上粘稠的液体是它有毒的唾液。 颤栗袭上脊椎,初中生抱紧妹妹,有些绝望。 “南区西河路三号地段。闻队,就在前面。” 轰鸣声从巷子后方传来,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出现在初中生的视野。周遭风速由快转慢,引擎熄了,表情疏淡的年轻男性取下头盔,下了车。 “adam,开始扫描。” 男人耳垂亮起一个红点,五秒钟后,一道幽蓝的电磁光屏隔空出现。跟拍科幻电影似的,光屏显示出巨怪的基本信息。 [昵称:影怪(未收容)] [特征:软体,可随意变换形态;喜欢在黑暗里出没,擅长藏匿;通过捕食猎物的影子,造成猎物虚弱、甚至死亡现象。] [缺点:移动速度缓慢,只能凭借嗅觉行动。] [危险等级:b级] 在人工智能adam用清晰的机械男音汇报时,初中生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个成年男性,自从他出现以后,巨怪竟然没有了动静。 这个站在摩托车旁边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身材线条略微锋利与冷硬,一双眼眸幽黑深邃,给人一种冷漠的疏离感。 不知为何,高中生对这个成年男性的恐惧大于墙壁上的那只巨怪。 “呦,原来是个影子怪。”骑着自行车的队友牧子遇终于赶到了,他撩了把头发,将衣领前露出来的嵌有微型通讯器的项链塞进衣服里,一边朝影怪走去,一边自信满满道,“闻队,这只小诡异就交给我了,你别出手!” “嗯。”闻风应了声,转头去看被吓得够呛的两个未成年。 “你们家长的联系方式?”闻风音色偏冷,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初中生把妹妹抱得很紧,不做声响地后退一步,再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带着十足的警惕感:“我妈妈说不能和陌生人搭话。” 闻风:“……” “哈哈,想不到闻队也有吃瘪的时候啊。”不知何时巷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相比于闻风的不近人情,这个刚出现的人则显得随和自在。 百里随闲庭信步地走过来,在兄妹面前蹲下,他抬手摸了摸兄妹俩的脑袋,语气极尽温柔:“小朋友,我们是好人,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不用害怕。” 初中生盯着走近的人,这个人长着一张明星脸,可那头紫色长发、紫色眼眸,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受。 妖冶的紫眸仿佛能窥探人心,初中生的瞳孔骤然放大。下一秒,只见紫发男人在他眼前抬手一挥,沉重的困意瞬间涌来,初中生支撑不住地向后倒去。 百里随眼疾手快地接住初中生,并将他扶到一处干净的墙角,摸了摸指腕的银戒,微微一顿,转头看向闻风:“闻队,我的药用完了,你来吧。” 他口中的药,是异端管理中央研发的一种特效药,分普通药和高级药。普通药主要用于普通人,专门用来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不幸与诡异接触的普通人,清除他们最近一小时的记忆。 以此维护社会秩序。 闻风点了头,他取下指腕的戒指,这是一枚银色刻着树纹的戒指,里面装着普通药,特殊管理局所有人都被要求执行任务时必须佩戴它。 将初中生遭遇诡异的记忆清除以后,百里随从容不迫地报出一串数字,“188-xxxx-xxxx,他家的电话。” 闻风说:“我让adam联系。” “行。”百里随低头看了眼腕表,目光略带迟疑,“都过去这么久了,牧子遇怎么还没出来?” “b级诡异,按往常几分钟就拿下了啊。” 闻风没说话,幽深的眸盯着不远处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方箱—— 那是一个专门与诡异对决的“笼”。 笼,是异能者们进入异端管理局必须要学会的一项技能。 每个异能者的笼都不一样,笼的外形、内部构造等都取决于施展者自身的能力与心境。 蓦地,一道细微的、类似玻璃碎裂的声响传来。 “——救命!!!” 半空中的笼犹如被雷劈中的玻璃,五花八裂地碎完。紧接着,一个狼狈的人影猛地从里面掉落出来。 百里随眼迅速赶到坠落地,伸手捞了一把,才没让人屁股着地。 “完了完了,我没打过。”牧子遇嘴里粗喘着气,一副苦瓜脸,“它把我的笼腐蚀了个洞,逃出去了。” “哦豁。”百里随流露出同情的表情,一边拍了拍牧子遇的肩膀,一边轻飘飘地盯了眼牧子遇的身上仅剩的遮挡物,“这红裤衩不错啊。” 牧子遇低头,瞳孔骤然放大。竟不知何时,身上的衣服全无了,整个人赤胳膊裸腿的,像一只寒风里的冻鸭,“我擦,我就说大夏天的怎么那么冷,我的衣服呢?” 肯定是在笼里和影子怪战斗时,衣服被腐蚀掉了。 牧子遇迅速捂着裆,内心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一道有些凉意的目光扫来,牧子遇像被电滋了一下,迅速垂下脑袋,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不敢正眼去看人。 “闻队,我错了。” 闻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寡淡无味的。直到过了几秒钟,才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回去把裤子穿上。” 听到这话,牧子遇才像被赦免了似的,有些畏畏缩缩地跑出了巷子。 百里随看着牧子遇仓皇的背影,笑着喊道:“你自行车不要了?” “你帮我骑回来!我花了2998买的!” 百里随的声音隐隐约约回荡过来。牧子遇勾勾唇,视线落在巷子里那辆牧子遇新买的交通工具,自行车把手上还挂着个小猪佩奇挂件,跟车主人一样蠢兮兮的。 唰—— 蓦地,一个小黑影突然闪进巷子,又踩着墙壁,移形换影地蹦跶走了。 “这不是你那小狗龙吗?”百里随认出来了,眼睛眯了眯,“听说你在禁闭期间,它擅自跑出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它。” 一闪而过的小黑影是闻风的分身,本体是一条手臂宽长的小黑龙。 但此龙有点认知障碍,总觉得自己是条狗,不仅爱叼狗骨头还爱学狗叫,所以又叫小狗龙。 “你等这小孩的家长过来,我去找它。”闻风能感知到分身的存在,只是今天他刚从禁闭室出来,又猝不及防被委派了任务,没时间去找。 它们,指逃掉的诡异,和自己的分身小狗龙。 百里随了然:“收到,闻队。” *** 刚停没多久的雨又开始下了,绵绵雨丝从黑色天幕里脱落下来,大面积地淋在城市的街道上。 绿灯亮了,撑着伞的行人沿着斑马线匆匆而过。 十字路口换了好几批人,却始终有同一个人的影子立在那儿。似乎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 街道尽头的一家花店到了打烊的时间,穿长裙的年轻姑娘从里面出来,打开伞匆匆走到十字路口处。 她站在等待区,那个自始至终都没动过的人影就在她身边。 其实在花店里她就注意这个人很久了,因为这个小男生一直在十字路口杵着,没带伞还一动不动的,就这么任雨淋着。虽然雨势不算大,但密集,时间久了还是会湿透。 年轻姑娘带着心中疑惑,转头看向身边的小男生。 他约莫十四、五岁,双目缠着白缎,那张白净如瓷的脸似乎朝着街道的另一个尽头。雨水将他天生的银白头发打湿,有的顺着额头滑落,洇进遮目的布缎里。 银白色的头发,是染的吗?不过他穿着校服,学校应该不允许染发吧。 不过,原来他看不见啊。怪不得在这里站这么久。 “小弟弟,你要过马路吗?”年轻姑娘温柔地询问。 小瞎子摇了摇头:“谢谢姐姐,我只是在等我的哥哥。” “哦,这样啊。”绿灯亮了,女生急着回家,刚迈出一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回头把自己的伞塞到小男孩手里,“你拿着吧,我家离得近,你年龄小,别感冒了。” 不等小男生道谢,年轻姑娘已经过了斑马线,但她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斑马线对面的小男生。 对方大概不知道自己走了,嘴唇张了张。 年轻姑娘读出来了,有“谢谢”两个字。 他哥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让自己的弟弟在雨里等那么久。 年轻姑娘有些心疼这小男生,甚至在心里脑补出一系列病弱眼瞎弟弟被家里人到处嫌弃的悲伤故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也许等了太久了,小瞎子站得腿麻了,便蹲了下来,背影没在雨里,看起来确实蛮可怜的。 “食物……食物……” 小瞎子正无聊地逗着地上小虫子,耳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坏掉的收音机。 可是他看不见,只能侧着头,用耳朵去判断声音的来源。 此刻,街道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周遭安静极了。身后的窄巷,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玩意儿正在朝他靠近。 这鬼东西慢慢爬出窄巷,露出自己黑炭似的身躯。正是十几分钟前,从异能者展开的异空间里逃走的影怪。 它的腐蚀能力在诡异里是佼佼者,可它却连一个活人都没吃过!作为一个b级诡异,却连f级都比不上。实在是活得失败。 于是,在发现新的目标后,影怪又逐渐兴奋起来。 这次终于能饱餐一顿了。 早在几十米开外,它就闻到了这股馥郁的香味,像是诱人的蛊,让人沉沦。 它流着口水,液体腐蚀了攀爬过的墙壁,墙面被烫出一个洞,风从洞口灌进,奏出诡异的音乐。它着了魔似的,朝十字路口的小瞎子爬去。 真是太香了! 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食物,快让我啃啃啃啃啃啃! 然而,正当他张开巨口,想要一口入肚时,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它攻击,并狠狠地掐住了它的命脉。 那些异能者们追上来了? 它虽然看不见,却能凭借气息来判断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异能者,哪些又是同类。 普通人的味道是青涩的,闻起来像是薄荷叶。 异能者的味道是烧焦的,像是烧开的岩浆,给人一碰就难受的灼痛感。 而同类的味道是……和他一样的,阴冷的、腐烂的,来自地狱里的亡徒。 掐住它的不是异能者。 它闻到了,那股来自地狱般的恶臭。 那些异能者只会把诡异抓起来研究。但诡异会吃掉诡异,通过互相残杀增长实力,这才是最可怕的结果。 它宁愿被异能者抓去研究,也不愿意被同类盯上。 于是,它慌了。 ——不要杀我! 它歇斯底里。失调的五感更是雪上加霜。 诡异们之间的交流是不需要出声的。 ——你刚刚是想吃掉我的弟弟? 弟弟? 它能感受到,这个与他交流的诡异实力远超它。打个比方,如果它在金字塔底层,那对方则位于金字塔之巅。 这种诡异用那些异能者的话来说,至少是“s”级了。 这群异能者怎么回事?抓它抓得这么卖力,却对这个“s”级置之不理? 它心底狂吼,现实里却只能卑微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 感受着命脉上那只“手”越发紧固,它有些喘不过气了。如果它有五官,此刻一定口吐白沫翻白眼了。 就在它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时,同类竟然把它放开了。 对方似乎斟酌了许久,最后恩赐般地开口: ——我可以放了你。 ——前提是,你当我弟弟的影子。 看起来是商议,实际它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摁向地面。 眨眼间,它从三维变成了二维。连形状都被对方强行改造,彻底成了一个未成年模样的“影子”。 ——保护好我的弟弟。否则… ——好的,老大!这必须的! 影怪连忙回应,只要杀不死自己,它一时卧薪尝胆,总有东山再起的时机! “哥哥,是你吗?” 小瞎子忽然说话。 “嗯,是哥哥。”莫良喻走到弟弟身边,俯下身,将蹲在地上的弟弟牵起来,温声道,“乖崽,等很久了吗?” “十一分钟二十五秒。”小瞎子说。 “那哥哥今晚补偿你,给你多讲十二分钟的晚安故事,好不好?”莫良喻一边说,一边抽出湿纸巾,去把弟弟有些脏的手指擦拭干净,一根又一根,耐心又仔细。 “好呀。” 莫良喻将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继续用手指捻去弟弟脸上的水珠。像有洁癖或者强迫症一样,把人检查得仔仔细细。 这种反复纠察的行为,也可能是一种对于珍宝的爱惜,不允许任何污垢沾染。 把弟弟“清理”干净以后,莫良喻这才注意到,弟弟手里多出来一把雨伞。 他有些在意,拖着疑惑的音调,问:“这伞是?” “是一个好心的姐姐给我的。”小瞎子乖巧地回答。 莫良喻眼眸微黯,里面闪过无法琢磨的复杂情绪。 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害他的宝贝弟弟淋了这么久的雨。 影子怪并不知道自己从笼里的顺利脱逃、又碰见小瞎子,并非机缘巧合。这都是莫良喻一手促成的。 如果不是另有安排,莫良喻是不想和那些异端调查局的人有任何接触的。 算了。 莫良喻恢复一如既往温柔体贴的好哥哥形象,对弟弟说:“我们回家吧,妈妈应该做好晚饭了。” “嗯嗯。” 莫良喻牵着弟弟,正要离开,一条短小的黑影突然蹿了出来,跟狗狗见了骨头似的,一上来就咬住小瞎子的裤脚,不肯撒嘴。 小瞎子感到脚边的东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脚踝,他蜷缩了一下脚趾,不太确定地问:“是小狗狗吗?” 并不是狗,是一条漆黑的龙。 在普通人眼里,这的确是一条狗。但莫良喻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生物,也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如果在平时,莫良喻是不会允许所有非正常生物靠近弟弟的,但这一次,他破例了。 莫良喻思考了会儿,抬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脑袋,笑着说:“是条拔了毛的狗,别怕,它很喜欢你。” “走吧,我们带它一起回家。” 他们走后,背后的巷子出现一个人影。 “检测到四周并没有诡异。” adam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闻风是一分钟前过来的,那时他的分身已经缠到小瞎子身上了,他怎么也召唤不回来。 要知道在平时,这条小狗龙挑剔得很,平等地嫌弃每一个人,对自己的主人也爱答不理。 雨夜里,那个高大的成年男性大概二十四、五岁。他的着装十分奇怪,明明是大夏天,却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黑风衣黑口罩,皮肤丝毫不外露。并且走路时,还会特意避开路灯光,像是畏光一样。 那个小男孩应该是读初中的年纪,还没有完全长开,身上穿着清爽的夏季校服,短袖短裤,皮肤白皙。如果不计较那头银白发,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学生。 小狗龙很乖顺地趴在小男孩的肩膀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小尾巴无意识地在空中摇来摇去。 隐秘的角落里,闻风收回视线,adam说这两个人并不是诡异。 可他却闻到了同类的味道,比基地里收容的诡异都要强烈,是一种极似血脉的呼唤。像是久违眷属的重逢。 但是对方拒绝了交流。 或者另一种可能,对方过于强大,其他诡异是无法主动交流的,只能等候着被召唤。 闻风斜倚着墙,若有所思,等兄弟俩走远了一段距离后,才跟了上去。 2、瞎子 一推开家门,饭香味扑面而来。 “妈,小板栗和大哥回来了。” 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二哥莫为山抬头看了眼,室内的灯光将他一头绿色短发照得极其明亮,他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花里胡哨的翡翠绿项链,整个人给人一种极酷的感受。 “哟,小板栗,你肩膀上的是什么玩意儿,给二哥瞅一眼。”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莫为山放下手机,走过去把弟弟莫溧肩膀上趴着的小狗龙抱走了。 小狗龙原本在莫溧肩膀上睡得香喷喷的,谁料莫为山伸手一抓,把它惊醒了。很明显,它不喜欢莫为山身上的味道,跳下来直接钻沙发底下了。 莫为山一愣:“……”什么情况? “狗狗呢?”莫溧看不见,不知道二哥把狗带到哪里去了,只能问一下。 莫为山做贼心虚地继续拿起手机打游戏,把烂摊子交给了大哥莫良喻。 莫良喻看了眼趴沙发底下继续睡觉的小狗龙,面不改色道:“它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时,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过来:“溧溧,把手洗了过来吃饭。” 妈妈年轻貌美,还很温柔,就是身体不太好,几乎不出门,因此研究菜谱与养花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莫良喻把弟弟的书包放到沙发上,然后牵着莫溧去厨房洗手,出来时正碰见三姐莫观水从楼上走下来。 三姐莫观水给大哥莫良喻打了声招呼,然后走过来摸了下幺弟莫溧的脑袋,温声细语地问:“小板栗,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 二哥和三姐都爱叫莫溧“小板栗”,称呼一致,但实际两人很不对付。除此之外,妈妈一向叫他“溧溧”,大哥莫良喻则习惯叫“乖崽”,但生气时会直呼莫溧的全名。 “挺好的。”莫溧回答三姐。实际上他在学校里的生活枯燥无味,因为没人会和一个小瞎子做朋友。 只是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不想破坏家庭温馨的气氛。所以隐瞒掉了自己被同学孤立的事情。 饭桌上,所有人都在给莫溧夹菜。 一是,莫溧看不见,确实没法自己主动。 二是,作为家庭里最小的幺弟,莫溧倍受宠爱,家里人并没有因为他看不见,而嫌弃他。 再小一些时,家里人还特别喜欢亲自给他喂饭,穿衣服,甚至连睡觉都挤在一个床。简直把他宠成了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自己无需动手,只需要让其他人来装扮。 后来莫溧长大了,想要自我独立,家里人这才减少了这份过度的亲密感。 “莫为山,老师说你今天又逃课了。”妈妈的语气开始严苛起来,因为二哥莫为山实在是太难以管教了,像只花果山的泼猴。 莫为山扯着嘴角,笑吟吟道:“下次一定不被老师发现。” 妈妈叹了叹气:“你和观水都是高二,还都在同一个学校,你就不能和她学学吗?” “每次成绩发下来时,观水次次第一,你次次倒数第一。” 听到这,莫为山开始狡辩:“妈,虽然我成绩不好,但学校外边的各条街,你打听打听,没有一个不知道我名字的。” 三姐莫观水品学兼优,颜值出众,在学校里人尽皆知;二哥莫为山以武力服人,打遍大街小巷,名副其实的街头霸王。 妈妈揉着眉心感到头疼:“行,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今晚你洗碗。” 莫为山睁大眼睛:“为什么?我们家不是轮着洗的吗?今晚不该我啊。” 妈妈:“你先把头发染回去,再和我说理。” 莫为山:“……” 大哥莫良喻也开始发话:“学点好的,别把老幺带坏了。” 莫为山闻言,夹了个鸡腿放莫溧碗里,开始收买人心:“小板栗,喜不喜欢和二哥玩?” 莫溧诚实道:“喜欢!” 他特别喜欢坐二哥的摩托车后座,喜欢那中狂风吹刮全身的感觉,但大哥却不喜欢他和二哥玩,说是二哥的娱乐项目都很危险。 “你看,小板栗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啊?”莫为山颇为骄傲地耸耸肩,仿佛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不良少年,而是一个愿意带着弟弟游玩的好哥哥。 莫良喻不太想理莫为山了,虽然同样是弟弟,但他对莫溧偏爱得不要太过分。 “爸爸今天也不回来吃饭吗?”莫溧忽然问。 莫良喻回答:“爸爸很忙。” 莫溧还想说什么,却被莫观水打断:“吃完饭我要出去一趟,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莫为山眼皮一抬,像是抓住了某人的把柄,调侃道:“哟,好学生也要夜不归宿啊?” 莫观水白了他一眼,“你和我一起出去。” “爸爸有事找我们。” “什么事啊?”莫溧乖乖地问,其实他心里有些小失落。 父亲很少回家,他也很少见到父亲。他只找到父亲是在屠宰场工作,除此以外简直一无所知,就好像他们不是亲生的一样。 父亲有什么事情基本上只找大哥二哥和三姐,对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像是置之不理了。 可是每次莫溧问:“爸爸是不是并不喜欢我。” 莫良喻总是会揉着他的脑袋安慰:“爸爸只是太忙了,你现在还小,不需要操心这些。” 这一次,父亲也只叫上了二哥和三姐。 莫良喻看出弟弟的失落,递了盒草莓味牛奶给他,温柔道:“乖崽,你一直都是我们心里的宝贝,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莫溧把眼角的小泪珠憋了回去,露出小虎牙,绽出灿烂的笑容:“我没难过,我已经长大了。” 莫良喻伸手,将弟弟嘴角的米粒捻去,轻轻一笑:“嗯,乖崽现在已经很棒了。” *** 闻风在一块坏掉的指示牌前停下。 上面写着xx城。 前面是一座城市? 闻风略微疑惑。他原本一直跟着莫良喻和莫溧,一开始都跟得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是被发现了还是怎么的,路越来越奇怪,弯弯绕绕的。并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雾气也越来越大了。 于是,他跟丢了,还疑似迷路了。 闻风试图复原路线,却只找到一块模糊不清的指示牌。指示牌的后面,是弥漫四方的灰雾。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但和诡异有过结合的闻风,身体各方面得到过加强。因此视力超乎寻常,他透过浓雾,窥探到不远处有一个亮着灯火的住所区。 可那片建筑区域十分不协调。给人一种大地震爆发后,幸存下来的庇护所,荒芜的野地将那片住所区紧紧围着,与世隔绝般。 闻风也没有在地图上见过这片区域,但这里却给他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像是在梦里来过。 “adam,分析当前地区。” 没有回应。 他与中央城的基地失去了联系。 似乎是被某种东西干预了。 “小伙子,怎么一直站在这里?” 一个鬓发苍白的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闻风身边。老人像是随口一问:“你是不是迷路了啊?” 闻风:“为什么这么说?” 老人:“这条路的人我都认识,没见过你啊。” “路?” “光明路。”老人说,同时解答了闻风心里的疑惑,“这里原来是一个小城,后来政府改拆,想把这里建成一个火车总站,其他路都拆完了,但是快要到我们这里时,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拆了。” “这里原本叫溧城,住了很多人,很热闹的。只是那次改拆事情以后,其他被拆了房子的人去了政府给的房子。我们这些没被拆房的,自然没有补偿,也就留了下来。” 老人笑着说,像是专门给闻风解答疑惑一样,和蔼道:“小伙子,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原来是拆迁地。 这样地图上没有,倒也说得过去。 闻风思忖,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分身就在那片雾里的区域,于是道:“我的狗跑进了这里,我需要进去找它。”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外面的人来过了。”老人忽然感叹,“小伙子,既然你要进去,那就跟我走吧,光明路的一草一木我都熟得很,兴许能够帮到你。” “那麻烦你了。” 闻风跟着老人穿过浓雾,朝深处走。 老人十分热切,不用闻风问,自己便侃侃而谈起来:“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很多小孩子长大后,到城里念了书,就舍不得回来了。” “这里有些孤僻,总觉得——”闻风斟酌了用词,“瘆得慌。” 老人“哈哈”大笑了几声,赞同道:“那些离开这里的人也是这样觉得的,说自己像住在鬼城里,还是城市里给人鲜活感。” “那你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闻风问。 “可能是念旧吧。”老人像是回忆起什么,有些伤感起来。 往里边走时,闻风突然看到一块亮着的灯牌,上面的字终于能看清了,是: 光明路七号街。 “年爷爷,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散步回来了?”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姑娘走来问候,当她看见老人身边的年轻人时,眼中浮现出愕然的情绪,还有一种莫名的厌恨,但很快消失不见,变成亲切的笑容,“诶,这位是?” “他的狗跑进我们这里了。”老人回答,又问,“小叶,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小姑娘脸色顿时忧郁下来,“自从我妹妹跟外边的那些人跑了以后,我妈心情一直都不好。” “哎,不说了,我先回去烧饭了。”小姑娘挥了挥手,“年爷爷再见,马上就凌晨了,你也别一直在外边转悠了。” 外边的那些人。 小姑娘匆匆离开,闻风总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像是把这里和外界彻底分离开了,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疏离感,或者某种敌意。针对他这个“外来者”。 “怎么了小伙子?”老人拍了拍闻风的肩膀,“那姑娘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一直没出去过,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闻风不解地看向老人,但对方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领着他继续往别的地方走。 一路上,陆陆续续见到不少人,各种年龄阶段的人都有,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正常的地方。 但非要说一个奇怪的点,那就是有的人看见闻风很热情,有的人则充满了明显的敌意,和遇见的第一个提花篮的小姑娘一样。 “这里好像没有你的狗啊,是不是跑出去了?” 说实话,这里不仅没有一只狗,甚至连狗的叫声都没有。 找狗是其次,但闻风初步判断这个地方确实有些诡异,他想留下来调查。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我是来探亲的。”闻风开始编,“托我爸妈的意愿来探亲,但我忘了他们的具体住址。只知道有一对兄弟,弟弟是读希望初中的,头发是银白色的。” 闻风知道那小瞎子的校服是希望初中的。因为他过去也是希望中学的学生。 “哦,你说小莫溧啊。”老人丝毫不怀疑,认真地回答,“接他回家的应该就是他大哥了。遇见你之前,我才和他们见过一面。” “那里就是他们家。”老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建筑,喃喃自语似地又说了句,“他们家是我们这里最温馨的一家了。” 闻风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房子是他在这里见过的最大的一个建筑,像一个小别墅。 然而,和其他明亮的房子不同,这个最华丽的建筑却很黑暗,没开一盏灯。像极了吸血鬼的城堡。 “好了,时间不早了。”老人打断了闻风的思绪,“如果是探亲,你就快进去吧。还有十分钟就凌晨了。” 见人还待在原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人带点恐吓的意思,说:“子夜后,这个地方确实闹鬼。” 闻风猛地对上老人的眼睛,老人以为他确实被自己吓着了,大笑着离开了。 也许老人是认真的,十一点的时候街道上的人还挺多的,现在却蒸发似的少了很多,并且每户人家都心有灵犀般关了房子里的灯。 周遭顿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黑暗。 “喂,大帅哥,你干嘛还没不回家?”一个穿洛丽塔的漂亮女生正要拉窗子关灯,却看见外边的路上站着一个帅哥,因为她对帅哥一向有好感,便好心提醒了一下,“你快回去把,这个地方可诡异了,钟声一向必有鬼。等我男朋友在城里把买房手续办下来以后,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窗帘拉了一半,洛丽塔女生又说了句:“还有啊,你别站在姓莫那家的门口了,这里最奇怪的就是他们家了。” 说完,女生彻底拉下窗。 世界,在此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叮铃——铃铃铃—— 距离十二点还有几分钟,闻风听到了一阵铃铛声,他看向洛丽塔女生特别提醒过的莫家别墅,一贯冷漠的脸终于出现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里人的话有些自相悖论。 那个老人说,姓莫这家人很温馨。 这个洛丽塔女生却说,这家人最奇怪。 这个地方,果然不同寻常。 闻风决定亲眼所见,于是敲响了莫家的门。 他注意到,门上有一个小铃铛,上面有花纹,是某种花。可惜他对花并不感兴趣,认不出这是什么花的形状。 但可以知道,铃声就是门上这串铃铛发出来的,叮铃作响的,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可怖。 大概半分钟,有人开了门。 是那个银白发小男孩。 两人面对面,闻风这才注意到这个小男孩双目缠着白缎。 原来是个瞎子啊。 怪不得,他跟了一路,兄弟俩一直没放开过手。 “你是谁?” 闻风也许是想到自己过去也瞎过一段时间,对眼前的小瞎子有些感同身受,往日里冷淡的声音此刻稍显温度,“抱歉,我迷路了,能进来坐一会儿吗?” “那——”小瞎子犹豫了一下,直到身后桌子上的闹钟响了,这意味着已经十二点钟了,他猛地把闻风往里面拽了一下,等人彻底进门,分秒不耽搁地把门关上,还上了锁。 像在躲外边的鬼一样。 3、交流 “十二点了。”小瞎子喃喃道,“不能再出去了。” “有什么说法吗?” 小瞎子说话声音很小:“每到这个时候,外边就会有鬼出现。” 和洛丽塔女生说了一样的话。但—— 她还说姓莫这家人是最恐怖的。 闻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他注意到,漆黑的房子里只有一个燃烧的蜡烛,亮着幽微的光芒。 “我的邻居都是鬼,我能感受到。”小瞎子有些缺乏安全感地咬着嘴唇,“可是我的家人都不信,只是让我天黑了别出去。” 小瞎子想起自己第一次给莫良喻讲这件事时,他的大哥却只是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别听你二哥讲鬼故事,我们的邻居都是好人。” “你为什么觉得邻居是鬼?” 闻风觉得这个地方的人真有意思,那洛丽塔姑娘说姓莫这家人是鬼,这小瞎子却说邻居们才是鬼。 至于给他领路的老人,像是站在中立方。 “有一次半夜,我偷偷跑出去,结果碰见了李奶奶。可是她已经死了好久了。” “还有一次,我家的狗跑到邻居家了,我敲了很久门都没人答应,最后我翻窗户进去了。结果进去了没多久,就被邻居叫住了。” 闻风:“万一只是邻居睡着了,被你的动静吵醒了。” 小瞎子摇头,“不,当时是下午,并且邻居叫住我时,我听见他的嘴里在嚼什么。” 闻风微微一怔,“那你半夜为什么跑出去?” 小瞎子说:“我饿了。” 闻风:“……”我觉得你们都不正常。 “但你胆子还挺大,既然知道外边有鬼,还敢给我开门。”闻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小瞎子的表情,直觉告诉他这个小瞎子也不简单,他试图去找到一点破绽,却发现对方似乎真的很呆。 小瞎子歪了歪脑袋,嘴角绽出很甜的笑容:“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好人。” 那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我的抓捕对象。 闻风心道。 如果这个小瞎子真的是诡异伪装的人类,那至少有“s级”的水平。要是真在这里打起来了,还有点棘手。 ——这里肯定不只这小瞎子一个诡异。 “我记得你有个哥哥。”闻风问。 “是。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小瞎子说。 还挺诚实。 “那他们人呢?”闻风继续问。 小瞎子毫不掩饰:“我二哥和三姐出去找我爸爸了,我妈妈在睡觉,我大哥应该在地下室。” “地下室?” “我大哥在研究所工作,主要研究生物方面,他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加点继续研究。”小瞎子说,“我大哥超级勤奋和刻苦的,是个很优秀的人。” 在地下室研究生物? 闻风心里浮出一丝怀疑。 但他看着小瞎子一副天真的表情,又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这小瞎子,要真说是某个很会伪装的心机诡异,不如说更像一只单纯的小羊羔。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小瞎子是个普通人,只是被诡异“绑架”了? 要解除这些疑惑,只能见一见这小瞎子的家人。 “对啦,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瞎子忽然问,“我叫莫溧。” 莫溧还很体贴,怕闻风不认得字,特地想在他的掌心再写一遍。 闻风生性冷淡,也讨厌任何人的触摸。因此,小瞎子往他这边走,想要触碰他时,他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 结果小瞎子只以为自己没找准方向,继续伸手去探,还险些被家具绊倒。闻风无奈,只能把自己的手主动递出去,“我在这。” 莫溧这才如愿抓着他的手,低头十分认真地在他掌心写字。 温热的指腹在他冰凉的掌心写写画画,闻风也低着头,却没有看小瞎子写的字,而是盯着对方。 漂亮的银白发,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即便白缎遮住了那双眼睛,也不能否认这张精致的脸,像是橱柜里的洋娃娃,昳丽又脆弱。 “莫溧,是个好名字。”闻风说。 溧,他记得这个地方,过去叫溧城。这是巧合吗。 “你是希望中学的?”闻风有意无意地开始套近乎,“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小瞎子的耐心有点过多了。 “咦,那我们是校友。”小瞎子很开心,连声音都翘了个小尾巴,“我初三了,明年就能念高中了。” “嗯,时间过得挺快的。”闻风说,“好好学习。” 蓦地,闻风听到沙发下传来动静,他走过去一看,竟是他的小狗龙,此刻正趴在地上睡得正香。 闻风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小狗龙从里面拖出来,它已经彻底睡死过去了,一点都不带反抗的。 “我找到我的狗了。”闻风说,“我该走了。” 转身却被莫溧拉住,“你在我家睡吧,外边有鬼,会把你吃掉的。” 闻风思忖,最后说:“行,那麻烦了。” 小瞎子却松了口气,止不住愉悦地说:“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 毕竟我就是鬼,也是抓鬼的。 “我的房间在楼上,你和我一起上去吧。”莫溧有些自然地拉住闻风的手腕,想把人带上楼。 闻风神情变化微妙,“我睡沙发就行。” “好吧。”小瞎子似乎有点失落。 “你经常让陌生人和你睡?”闻风说完,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修补道,“你一个未成年小孩,还是别随便和陌生人搭话。” “哦。” 这时,地下室传来脚步声。 一个男人走了上来。 闻风认出来了,是外边见过的,那个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此刻,对方虽然露出了脸,却穿着一身防护服,脸被挡在白色透明的面罩后。 闻风注意到对方的衣服有些湿润,应该是在地下室清洗过,才走上来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血味。 “乖崽,你怎么让一个陌生人进我们家?” “他——”莫溧灵机一动,“他进来找狗的!” 莫良喻的视线在闻风肩膀上趴着的小狗龙身上瞥了一眼,继续看向自己天真又善良的弟弟,“乖崽,你先上楼睡觉。” 莫溧怕哥哥把闻风赶走,便没听哥哥的话,而是撒娇一般地说:“哥哥,外边很黑了,让他在我们家睡一晚吧?” “求你啦。” 面对弟弟持续卖萌的攻势下,重度弟控的莫良喻最终败下阵来,只稍微强势地说了句:“他只能睡沙发。” 莫溧还没开口,闻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什么温度,“好。” 最后,莫良喻领着弟弟往楼上走,在拐角处时停了一秒,威胁般回头又盯了一眼还在客厅里的闻风。 “别乱碰这里的东西。” 脚步声远去,闻风将肩上的小狗龙放在沙发上。 他站在窗边,偏头往外面看,外边的雾比来的时候更浓了。青色的雾霭潮水般涌来,昭示着这片地区的阴森气氛。 闻风在窗边站了很久,外边除了不见尽头的雾气,便看不见别的东西了。片刻,他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探出了手臂,皮肤暴露在雾气里,并没有任何不适感。 这些雾没毒。 也许是他想多了,可能这里只是单纯气候恶劣。 正要把窗关上,蓦地,一些鬼影似的生物渐渐出现在雾里,那些生物的形状不一,有的似恐怖片里的瘦长鬼影,有的则似坟墓里爬出来的丧尸。 闻风眯了眯眼,那些生物幽灵似的徘徊在各家各户的门前。 数量庞大。 但adam失去联系,他不能判断这些诡异的危险程度。 只有直觉告诉他,这些诡异似乎并不危险,反而给人一种亲切感。 实际上,自从踏进这个地方,闻风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和感,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可是记忆里,他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你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闻风回头,是莫良喻,莫溧的哥哥。 对方并没有要求他回答,只是很不客气,像针对敌人一般,语气不善道:“离我弟弟远点,他已经不欠你了。” 留下这个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闻风脑神经突然传来刺痛感,他回到沙发,闭目凝神,此刻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十几分钟后,楼上传来脚步声。很轻,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谁一样。 很快,那人走到了沙发边。 闻风警觉性很高,在那人靠近前,他捏着身上携带的特制手枪,先一步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一个绵软的毯子盖在了身上。 是小瞎子给他披了条毯子。 闻风见状,攥紧匕首的手缓缓松开。 “咦,我吵醒你了吗?” 闻风神色冷淡地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的耳朵很好,你的呼吸声告诉我的。” “谢谢。”闻风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的毯子。” “不用啦,刚刚我哥哥是不是找你了?我听见他说的话了。”莫溧有些歉扰道,“我哥哥他怕我被坏人欺负,所以会凶了些,但他是个好人。” 闻风安静地听着,莫溧自顾自地说,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伙伴一样,“因为我看不见,经常会被欺负,我哥哥就很生气,很讨厌其他人靠近我。” “嗯,能理解。” “闻风哥哥,你受伤了吗?”莫溧忽然问。 闻风微怔,耳边继续传来,“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像是在印证莫溧的话,闻风的手指传来刺痛感。他低头一看,发现手指破了个口子,新鲜的血液还在往外流。 什么时候留下的伤口。 难道是关窗户的时候划到的? 闻风的血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的血是黑色的,幸好这小瞎子看不见,不然还得解释一下。 “你等我一下。” 莫溧抛下这句话,匆匆上了楼,又很快下来。 他是去给闻风找创口贴了。 给闻风贴上了创可贴。 “这样血很快就会止住了。” 对方朝他露出了一份笑容。 闻风垂下眼,看着这张小猫图形的创可贴,心中突然浮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说:“谢谢。” 谢谢你。 哐当—— 地下室突然传来动静。 闻风视线往那条通往地下室的门看了眼,门已经上了锁,他问:“地下室有人?” 莫溧也有些疑惑,“可能是老鼠?” “嗯,知道了。你上楼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好。” 莫溧走到楼梯口时,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说了句,“晚安,闻风哥哥。” 闻风走向地下室的脚步一顿。 4、第 4 章(修) 闻风和特殊管理局的其他异能者不同,他的外出时间有限,这次只有三天自由活动时间。 所以白天一到,他从莫溧家出去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探查这个诡异的地方。 刚出门,他又遇见了那个洛丽塔姑娘,对方见他从莫家出来,脸色有些诧异,“你怎么从他们家出来了?” 那姑娘捏着下巴,认真地打量闻风,像要看他那里缺胳膊少腿了一样,“你还是第一个从他们家出来的外人。” “你是说,有人进了他们家,就没出来过?”闻风问。 “是啊,你过来,我悄悄和你说。”生怕被人偷听到一样,姑娘还抓着闻风的胳膊,将人往一个角落里带。 闻风低头,目光落在被抓着的胳膊上,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回来,并有意识地往旁边站了一小段距离,将姑娘和他空出一个安全距离。 “说吧。”闻风看着她的目光很淡,脸上总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帅哥都这么高冷吗? 姑娘内心吐槽一句,明面上还是莞尔一笑,娓娓道来: “我卧室的窗户正好能看见他们家。好几次半夜我和我男朋友打电话,就听见外边有种窸窸窣窣的怪声,我就把窗帘拉开一角,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姑娘还有些调皮地留了个悬念,但闻风依旧一副高冷模样,丝毫没有要猜的意思,她抿抿唇,继续说:“他们家的那个大哥,经常半夜出门,黑风衣黑口罩的,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家的父亲,经常半夜才回家,还总带着一身血。”姑娘双手抱肩,露出个很害怕的表情,“他们家大哥一出门,他们家父亲就马上一身血的回家。你说巧不巧?” 闻风逆着街道的光,沉默片刻,问:“你对他们家还了解多少?” 姑娘作思考状:“嗯……对了,他们家二哥,读高二,和我朋友一个学校的。但他不学无术,是个街头混子,特别喜欢揍人。” “而且你说离谱不离谱,他一个高二学生,经常把几个成年人揍得遍体鳞伤,进了好几次局子。但他们家大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总是很顺利地把他带出来了。”姑娘瑟瑟发抖了一下,“反正,我朋友说他们学校里的人都不敢靠近那个小混混。” “不过,我朋友说他们家那个姐姐挺正常的。但他们一家人都是怪人,光她一个又能正常到哪里去呢。”姑娘耸耸肩。 闻风安静地听着,忽然问:“那个弟弟呢?” “你说那个小瞎子?”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忍俊不禁,“这个小瞎子也是够逗的,明明自己的家人这么奇怪,他熟视无睹,还说我们这些邻居是鬼。你说可笑吧?” 闻风没有评价,而是给出另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你们这里的人,都是十二点准时熄灯,有什么说法吗?” “哦,这倒没有。”姑娘说,“就是电路不好,十二点以后就断电了。” “这位帅哥,你是侦探吗?对他们家这么好奇?”姑娘眨眨眼。 面前这位帅哥英俊非凡,身材挺拔健硕,一身休闲装却穿出了制服的禁欲感。但凡这张脸能笑一个,一定会迷倒无数人。 然而,这短暂的相处,姑娘判定这帅哥不像个会笑的。 怕不是个面瘫。 姑娘暗自叹息。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是她男朋友的,“诶,帅哥,我去约会啦,拜拜。” 闻风“嗯”了声,算是回应。 白天的光明路看起来挺正常的,给院子盆栽浇花的大妈,一起聚着打牌的大爷们,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学生。 虽然不如外边大城市的喧嚣,但这里的静谧反而给人一种惬意感。 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挺好的。 “你还没走啊?” 昨天给他领路的老人走到闻风身边,他嘴里含着烟卷,却只是咬了咬,并没有用来吸。 “我的狗又跑出去了,我还在找。” 这是实话,闻风一觉醒来,小狗龙又不见踪影,但他知道小狗龙还留在这个地方。 “小伙子,你今天急着离开这里吗?”老人和蔼地问。 “有什么事?” “你能帮我带个小朋友吗?”老人说,“他家里今天没人,以前是我带他的,但今天我有点事。” “谁?” “是你昨天提到过的,莫溧。”老人说,“我答应今天带他去游乐场,但今天我要去见我弟弟。” “好。”闻风几乎没有犹豫。 老人笑吟吟道:“这个孩子很听话的。” *** 街道的路上,闻风牵着莫溧的手,缓慢地穿梭在人群里。 莫溧另一只手拿着草莓牛奶,嘴巴正咬着吸管,脸颊微微鼓起,像一只塞着板栗的小仓鼠。 莫溧初三,但发育不是很好,只有170左右,还有点病弱,整个人很纤瘦,脸颊总是带着病态的红,喉咙也时不时咳嗽。 闻风牵着他的手,都特意减轻了力气。仿佛多用一点力气,都能把人弄骨折一样。 “你家里人周末也很忙吗?”闻风有意无意地找话题。 莫溧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吗?” 莫溧摇了摇头,只说:“我身体不太好,平时周末都一个人在家。” 闻风沉默了一会儿,蓦地,耳朵上的联络器终于传来声响,他和adam连上机了。 adam机械音只有闻风能听到,它说:“附近没有异常情况。” adam作为总部研发的人工智能,除了通讯的作用外,主要功能是用来检测诡异。 它是不会说谎的。 闻风再次看了眼身边的莫溧。 难道真的是他的判断出错了吗? 闻风思索之际,恰好错过了莫溧影子的异样。 小瞎子的影子像在瞬间获得了短暂生命,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起来,并在路过一个垃圾桶时,影子的“手”突然拉长,宛如八爪鱼伸出了自己长长的触手,将整个垃圾桶都卷了起来,猛地收回。 街道上的公用垃圾桶凭空消失了。 被小瞎子的影子吞噬掉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无迹可寻。 “汪汪!” 正当这时,小狗龙不知从哪里飞奔过来,又咬上了莫溧的裤腿。 闻风冷着脸,训斥道:“松开。” 小狗龙留下来的口水濡湿了莫溧的裤脚,部分滴落在了莫溧的“影子”上。 ——我勒个操,你口水流我身上了! 影怪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他堂堂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诡异,给一个小瞎子当影子也就算了,还让一个学狗叫的脑瘫龙给踩着。 奇耻大辱啊! 影子怪物把自己缩小了些,以此避免被小狗龙肮脏的爪子踩着。 然而,它收缩自己的面积时,小狗龙突然转移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被发现了? 影子怪物不得已,又把自己伸展开了。它不怕这小狗龙对它怎样,就怕这个异能者发现端倪。 他知道闻风,最害怕的异能者就是闻风。 这个人是众所周知的诡异杀手。 很多年前,特殊管理局并没有能力消除“s级”诡异。 那一段时间,“s级”诡异数量越来越多,特殊管理局一直处于下风,越来越多人类悄无声息地死去,连异能者也在捕捉“s级”诡异的路上被吃掉。 就在人类即将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一个叫“闻风”的人出现了。一刀一个诡异,简直是死神般的存在。 惹谁都不能惹闻风,这是诡异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后来,低级诡异为了生存。会认“s级”诡异当老大,“s级”诡异很少吃同类,因为同类的味道并不好吃,除非迫不得已的时候,“s级”诡异通常情况下都是吃美味的人类。 影子怪物本来也有个老大,但闻风上一次从禁闭室出来后,把它老大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狗狗乖,一边玩去,别一直盯着我! 影子怪物心里咆哮。 下一秒,小狗龙在它身上撒尿。 影子怪物:“……”我要杀了你!!! 闻风突然把莫溧拉了一下,后者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的狗……”闻风面无表情,他只想捏死这只小狗龙。 “它在尿尿吗?我闻到了。”莫溧很直白地说。 闻风眼皮一跳,沉声:“抱歉。” 莫溧:“没关系,人之……狗之常情。” 闻风缄默,盯着地上的影子,那影子似乎自己动了一下,但继续看,又好像只是错觉。 ——已死,勿扰。 影子怪物:“……”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贬义)。 …… 游乐场。 “要吃棉花糖吗?” 闻风看见有很多小孩子都围着棉花糖机,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他想,如果莫溧眼睛能看见,应该和这些小孩子一样,会很快乐。 “想吃。”莫溧的属性就是小吃货,他不挑剔,对食物来者不拒。 那边人太多了,闻风看莫溧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挤着就不太好了,于是他把莫溧留在空旷的地方,“你在这里等我。” “好~”莫溧听话地回应。 十分钟后,闻风拿着猫咪形状的棉花糖回来。 结果莫溧不见了。 闻风拿着棉花糖回到椅子边,小狗龙鼻子动了动,顺着香味睁开了一双金黄色的眼珠,“汪汪!” 小狗龙不困了,生龙活虎地从椅子上跳出去,想要舔了舔闻风手上的棉花糖。 但被闻风躲开了。 “我让你守着人,人呢?” “汪汪!” 闻风揉着眼,“算了。” 说了也听不懂。 传闻中的诡异杀手,却有一个傻啦吧唧的宠物,真是不符形象。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白头发的男生。” “没有。” 夏日的阳光烤得皮肤发疼,闻风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见过。 按理说,莫溧的特征应该很明显。 闻风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一个大院里找到了莫溧。 大院里有一个戏剧表演团,莫溧一副好奇的模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在他旁边,站着一个金发少年。 他们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姿势亲昵。 闻风眼神沉了沉,走到两人身边,声音情绪不明:“莫溧,我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并没有责怪的清晰,更多的是一种自责与无奈。 听到熟悉的声音,莫溧“咦”了声,通过转头摸索声音的方向。 闻风微微叹息:“我答应了你的家里人,说要照顾你。” “游乐场人多,坏人也多,你不该乱跑,还是说——”顿了顿,闻风视线轻描淡写地落在另一个金发少年身上,“有人把你拐走了?” 话语里的针对很明显了。 金发少年却不恼,微微一笑,用一口标准的中文为自己解释:“抱歉,我看这个小朋友一个人站着挺孤单的,便擅作主张地把他拉过来看表演了。” 这是一张混血面孔,面容俊美,语气礼貌,举止绅士,看上去的确不像坏人。 可闻风却莫名地不喜欢这个人,他思忖之际,手突然被另一双温热的小手勾住,伴随而来是一道小猫似很轻的声音:“闻风哥哥,是我让他带我过来的,我想听表演。” “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了。” 白毛小猫语气恹恹,怪可怜的。 闻风心思一动,偏了偏头,抬手把莫溧耳朵上一枚枯色的叶子捡去,又把买来的棉花糖递过去,“给你买的。” “谢谢!” 莫溧拿着棉花糖,很乖地舔舐起来,棉花糖被他伸出的肉粉色小舌头卷进去,一副餍足又柔美的表情。 金发少年不知何时走了。 闻风也没有在意。 反正也只是路人。 很多人对闻风而言,都是过客。 普通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在不远的人群外,过来执行任务的牧子遇瞧见了自家队长,“诶,这不是闻队吗?从昨晚开始就没联系了,原来跑游乐场了啊,真少见。” 被碰到肩膀的百里随下意识地说了声:“抱歉。” 金发少年却没看他,像是没听见一样,擦肩而过。 百里随愣了一下,随即又被牧子遇强硬地掰过脑袋,“闻队在前面,你往哪儿看呢?” 百里随拍开牧子遇的手,视线落在闻风身边的小男孩身上,“那个小孩是谁?” 那个小孩双目白缎,还有一头罕见的银白发,很难让人不在意。 “不知道哎,闻队亲戚家的孩子?”说完,牧子遇自己都不相信地摇了摇脑袋,“不对,闻队不是孤儿吗。” “还牵着手,看上去挺亲密的。”牧子遇有些糊涂了,“罕见了,平时摸一下闻队的摩托车,都要被投个冷眼,咱这洁癖队长,竟然和一个小孩勾肩搭背上了,想不明白。” “别管了,走吧。”百里随滑动手机屏幕,翻出任务详情,“这次是d级任务,也不需要闻队出面。” “好吧。” *** 夜,街边的路灯投下一团昏黄的光,拉长灯下并肩的两个身影。 “今天去游乐园,你好像什么都没玩。”闻风看了眼莫溧怀里抱着的小本子,如视珍宝般,“你在记什么?” “路线。”莫溧说。 记这个干什么? 闻风疑惑,莫溧又说:“闻风哥哥,我的生日快到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什么时候?” 闻风刚问,头上的路灯突然短路似的闪烁起来,伴随一阵“滋滋”的刺耳声音。 夜晚的大街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走路踉跄的醉鬼、拥吻的情侣、和妈妈吵架的小孩……以及,一个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莫溧的哥哥。 “乖崽。” 和阴沉可怖的外表不同的是,年轻男人对小瞎子极其溺爱的声线。像一头在外凶狠猎食的狮子,只把内心所有的柔软留给自己在家的幼崽。 “哥哥!” 莫溧听出莫良喻的声音,脱开闻风的手,朝哥哥奔去,一头扎进哥哥的怀中,像幼兽归巢。 闻风注意到,莫良喻先把戴着的黑手套取下时,才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哥哥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吧。” 莫良喻完全没有要搭理闻风的意思,牵着莫溧往外走,还是莫溧记起来带自己出来玩的另一人,转头说了句:“闻风哥哥,今天谢谢你。” 闻风“嗯”了声,直到兄弟俩的背影彻底被黑暗吞噬,才转了身,准备回基地。 刚走一步,锥心的痛从闻风心脏深处蔓延,他扶着墙壁,痛苦地弯下身。 裸露在外肉色的皮肤突然浮上血色纹路,这些纹路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延展,犹如蜘蛛吐丝,侵蚀着闻风的人类皮囊。 这是异化的前兆。 怎么回事,为什么提前了。 5、第 5 章(修) “你说,闻队昨晚去干嘛了?” 翌日,清晨的街道人很稀疏,牧子遇咬着牛奶吸管,和身边的百里随说话,“他怎么一回来就暴走了?” “昨天白天在游乐场见到闻队时,他都挺正常的啊。” 牧子遇回想起昨天晚上,闻风带浑身血腥味回到基地,双眼赤红、脸上的血红条痕狰狞扭曲,好似黑夜里莅临的恶鬼,把值班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好在昨晚基地聚会,所有员工都在,他们齐心协力把失控的闻风抓住,再用铁链捆进禁闭室。 这场危机才解除。 事后,他们向上级汇报,闻风这次的异化有些不寻常。 对于闻风这种特殊人员,他的脖颈上有一个黑色项圈,是用来检测佩戴者的精神数值。普通人的精神值一般在60-90之间。 超过这个数值区间的都不正常。要么是初始诡异,要么是被感染了的普通人。这类人会被异端管理局抓进禁闭室,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同事们并不知道闻风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几年前他从主基地分派到这里,是很强的存在,但与强硬的实力相对比的是,体内难以控制的力量。 因此,闻风长时间会待在禁闭室,每个月会有3-7天的时间外出执行任务。3-7天是闻风每个月的安全期。 然而,闻风这次的异化过于突然。他从禁闭室出来到现在,时间仅仅过去两天。 想到昨晚惊心动魄的遭遇,牧子遇还有些后怕,“虽然听说过闻队的一些传闻,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失控。” “传闻?我怎么不知道?”百里随漫不经心地问。 “他们说闻队之所以这么强,因为他的力量并非来自异能,而是和诡异结合过。”牧子遇挠挠头,“不过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如果没有闻队,就凭我们这小火苗似的异能力量,根本斩杀不了那些s级诡异。” 百里随拍拍牧子遇的肩膀,自然地接过话茬,“他是我们的队长,我们听他办事,有心思去听八卦,不如想想怎么提升自己。” “噫惹。”牧子遇幽幽地瞪了一眼百里随,“你这读心术的异能,还没我管用呢。” “百里同学,有心思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不如多锻炼锻炼,长长肌肉,嗯?”牧子遇欠揍了说了句。 百里随:“……” “诶,那小孩是不是昨天和闻队一起的那个?” 牧子遇指着正从斑马线走过来的初中生,他个子不高,穿着蓝白色的夏季校服,双目缠着白缎,盲杖在地面当当作响,在清晨清寂的大街上格外清晰。 百里随也认出来了,但他眯了眯眼,仔细一看,小瞎子走路的轨迹很稳,甚至还避开了一条在弯处睡觉的流浪狗,“……这小孩真是瞎子吗?” “我们要不要帮帮他?”牧子遇咬咬吸管,看着马路另一端、朝这边走来的小瞎子。他心粗,没有百里随那么机敏,只觉得帮助老弱病残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百里随没有说话,牧子遇便一个人走过去,把小瞎子带了过来,“你是不是和闻风认识啊?昨天在游乐场见到你们了。” 莫溧一顿,先说了声“谢谢”,然后停下来,拉了拉书包带子,点了点头,“你们是闻风哥哥的朋友吗?” “是啊,你要在哪上学啊,我和我同事送你去吧?”牧子遇声音明朗道,脸上洋溢着极富青春气息的笑容。 可在笑落在同事百里随眼里,便成了灰溜溜地一句,“傻子。” 牧子遇懒得搭理他,继续和小瞎子说话:“我叫牧子遇,牧场的牧,遇见的遇。我同事站在你右边,他叫百里随,二百五的百,随便的随。” 听到牧子遇介绍内容的百里随无语住了,知道这傻子是故意的,但怕小瞎子混淆,于是补充了句,“是一百里的百里,百里是个姓。” “我叫莫溧。” 莫溧还没说完,牧子遇下意识接了句:“茉莉花的茉莉?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个姑娘?” “啊,不是。”莫溧有点纠结怎么解释,突然想到什么,从书包抽出自己的校牌,递了出去。 牧子遇接过来看,心里了然,“哦,原来是这个莫溧啊。希望中学三年二班,咦——” “我记得我那个远房表弟,也是准备转这个学校的。” “表弟?你还有个表弟?”百里随挑眉问了句。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据说有点精神病,好了以后才从其他城市转过来的。” 莫溧闻言,好奇地问了句:“是谁?和我一个班的吗?” “呃,这些天我工作繁忙还没回过家。我都不知道他长啥样。”牧子遇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回头我问问我爸妈。” 莫溧应了声,又小声地说了句:“闻风哥哥也是希望中学毕业的。” “是嘛,那我们都还挺有缘的。”牧子遇笑道,“走吧,我们边走边聊,免得你上学迟到了。” “嗯!” “你和闻队怎么认识的啊?”牧子遇问。 “嗯,闻风哥哥迷路了,然后走到我家了。”莫溧老实地说。 “啊哈?这么奇幻?”牧子遇不可置信地说,“闻队的记忆可好了。迷路?开玩笑吧。” “嗯?”莫溧迷惑道。 百里随突然打断两人的交流,说:“莫溧,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吗?我觉得你走路挺稳的。刚刚路上有只狗,你还把它绕开了,你知道的吧。” “可能是眼睛对光过敏吧。”牧子遇听出百里随针对性的话语,对此感到莫名其妙,便维护了一下莫溧,“我还对芒果过敏呢?怎么,你歧视过敏群体?” 对此,百里随只说:“你是猪吗?” “你才是猪!”牧子遇回头继续和莫溧说话,“我同事脑子不好,你别听他的,和我说话就行。” 莫溧很少和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说话,对身边两人的存在感到一丝温暖的气氛,“嗯……我确实没有眼珠子,但是我能感受到活物的存在。” “啊?”牧子遇睁了睁眼睛,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百里随似乎料想到了,并不是很意外。 “你们可能不相信。”莫溧突然压了音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没有眼珠子,但如果有活物靠近,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团红色的火焰。” “刚才过马路,之所以能避开那条狗,就是因为我‘看见’了一个火焰在我脚边。但如果你们不说那是狗,我也无法确切知道那是什么活物。” “这么神奇?”牧子遇一边说,一边对百里随做了个口型: 这小孩不会是个异能者吧? 神明并不会偏爱某种生物。于是,诡异复苏后,伴随大量异常生物涌入人间,无数人类也获得了神明给予的特殊力量。以此和诡异与之对抗。 ——这是把异能者招纳进异端管理局的创始人“y先生”的述说。 见周遭安静下来,莫溧有些沮丧,“看来你们也不信。” “不,我们相信。”牧子遇立即说。 “咦?”莫溧有些惊诧道,又有些激动地说,“那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你见过?”这次说话的是百里随。他取下墨镜,露出一双瞳色偏紫的眼眸,这是天生的,是他特殊能力的媒介。 他可以用这双眼睛窥得对方的内心,俗称“读心术”。 但异能者并非能无节制地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每一次异能的使用,都会有“代价”。 百里随注视着莫溧,看着他张嘴说话:“我有个邻居,她是个老奶奶,她去年去世了,可是我前些天半夜出门,她从身后喊住了我。” “然后呢?”百里随耐心地听着。 “然后她给了我一个桃子。”莫溧说。 “你吃了?”百里随问。 莫溧点了点头,“我太饿了。” “你把这事给你家里人说过吗?”百里随又问。 “我家里人都不信我。我哥说我晚上喜欢梦游,说这些只是我的错觉,但是——”莫溧咬了下唇,唇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这是他紧张或谨慎时会有的小动作。 “怎么了?”百里随察觉到莫溧的异样,群追不舍地问,“后来怎么了?” 百里随追问得有些急了,牧子遇感到疑惑,这么急躁不像是百里随的风格,这人不是一向沉稳的吗?现在这么对这个小瞎子……意见这么大? “你干什么?”牧子遇靠近百里随,压低语气。 可百里随忽视了他。 莫溧继续说:“这样奇怪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应该说,我们这个地方除了我们家以外,邻居们都有点问题。” 百里随还想问什么,莫溧却不再想说这件事了,而是以最后一句话结尾:“我和闻风哥哥说过。” 是我追问得太急了吗? 百里随心想。下一秒,只听莫溧说:“我到学校了,谢谢你们。” 哦,原来是到学校了。 不过,闻队也知道这件事吗? 不对不对,我忽视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闻风明知道小瞎子身边的诡异现象,却没有向上级汇报。另外,闻风昨晚回来后,就失控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百里随心事重重。 “喂,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牧子遇的声音把百里随从思绪中扯回现实,“你刚刚在读那小孩的心?读到什么了,让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百里随闭了闭眼睛,片刻后睁开,“我读不到他内心的想法。” “啊?”牧子遇惊呼了句,“我记得你读心术上次失效,还是对闻队的时候。” 百里随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怀疑闻队失控和这小孩有关系。” “为什么?我们白天在游乐场见到他们两个时,闻队都挺正常的啊?”牧子遇不解地问。 百里随说:“我的直觉。” “哎,会不会是你想多了?”牧子遇心大地说,“不过这小孩说自己能看见鬼,他是不是异能者啊?我们要不要汇报给上级?” 异端调查局有其中两条规定: 一、遇见诡异现象必须上报,在获得相应指令后,有相应人员进行处理。 二、遇见疑似异能者,必须上报,情况属实需带回基地,收编进队。 百里随眼皮一跳,他总觉得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但思忖片刻,他闭了闭眼,还是说:“先不上报,相信闻队吧。” 闻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吧。 “闻风,入队编号0277,首例和诡异结合的实验体,也是异端调查局的秘密武器,当时的研究人员只有两个。” “你是谁?” 禁闭室里很黑,只有一个小窗,透着昏暗的光线。屋子中央叠了两层地毯,上面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脸被垂下的发丝挡住,只露出一双赤红的眼。 他的身体有些怪异,赤裸在外的皮肤被深黑色坚硬的鳞片遮挡住,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摇晃的东西,像是……一条尾巴。 没有人会把眼前这个男人和平日里冷淡禁欲的队长闻风混为一谈。一个总是一丝不苟的男人,一个则是狰狞的野兽。 “咦,原来你还有点理智啊。” 门口那个黑影惊讶了一下。 “你是谁?” 闻风第二次问,其实他的意识早就消失了,但他指尖贴着的茉莉香味的创可贴,奇异地给了他一点理智。 这个创可贴是莫溧给他的。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门口那个黑影低笑了一下,这笑声有些耳熟,“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作为给我家小茉莉的礼物……” 6、第 6 章 “——莫溧,你怎么了?” 金色的阳光透窗而入,落在莫溧身前的桌上,同桌说话的时候,他手抵着脑袋,正歪着头“看向”外边的窗户。 此刻正值课间,教室里人声喧嚣,初中生不像隔壁高中部那样压力山大,该打闹的打闹,该八卦的八卦。 “上课的时候我见你一直看窗户,下课了也盯着看,外边有什么吗?”同桌知道莫溧看不见,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好奇。 “啊,没有,我只是觉得阳光温暖,晒太阳。”莫溧语调轻和地回答。 说完,前排有同学开始讨论: “诶,你知道隔壁班转来个新同学吗?长得特别帅,听说还是个富二代。” “啊,但我听说他好像有点精神病。” “……” 耳边吵吵嚷嚷的,莫溧有点犯困,索性直接趴桌子上,先睡一会儿。 同桌见他趴桌子上睡着了,一张柔软清秀的脸颊毫无防备地朝着外边。 见状,同桌心思一动,他实在是好奇莫溧白缎下的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这段缠绕的布料都没被摘下过,正因如此,才像潘多拉的魔盒般,诱惑旁观者亲自打开。 这张漂亮的脸,究竟藏着怎样一双眼睛。 同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正要触碰到那层极薄的白缎时,桌子的书“哐”的一下,尽数掉落在地板上,把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心惊胆颤,像是干坏事未遂。 奇怪,书怎么都掉地上了? 我没有碰到它们啊? 同桌抬头,前排的同学都在安安分分地看书,打闹的同学也在另一个走廊。他看着一地狼藉,一头雾水地捡起来。 在他捡书的间隙,一片黑影沿着隐匿的地板,重新钻进了熟睡男生的后背,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和他轮廓一样的影子。 影子怪(流泪猫猫头.jpg):昨晚这弟弟染上其他人的味道,被老大发现了,害我没有晚饭吃。 影子怪(崇拜.jpg):老大不愧是最强的诡异,鼻子比我都灵。 …… 放学后,今天轮到莫溧值日,但他只需要丢掉垃圾。 “莫溧,我们已经打扫完了,你走的时候记得丢垃圾啊。” “好。” 其他打扫卫生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了,莫溧才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背起书包,走到角落里摸垃圾桶,结果里面是空的。 咦,有人帮我丢了吗? 莫溧揉了揉脑袋,一头雾水地走出教室。 片刻,把垃圾吞掉的影子怪,连忙追上了宿主莫溧。 莫溧杵着盲杖,往校门口走。 轰—— 一辆炫酷的摩托车停在校门口,男生染着一头晃眼的绿毛,年纪轻轻,却不正经的穿搭,给人一种混不吝的观感。 莫为山大老远就瞧见弟弟,挥手大声喊道:“小板栗,走这边!” “二哥!” 莫溧没想到二哥会来,感到额外的欣喜,加快速度走到摩托车边,“二哥,你怎么来了?” “来接我们家可爱的小板栗。”莫为山一边说,一边把弟弟抱上车,让他坐在后座,同时发动引擎,“抱紧我。” “好~” 另一边,五星级富豪酒店。 牧子遇用手半遮住眼睛,忍着胃部的翻滚感,转头看向任务搭档百里随,“妈呀,到底是哪个诡异把这尸体啃成这样了?” 这次的任务,是找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受害者都是年龄不一的男性,事故多发地是酒店、酒吧等私人场所。 百里随微微抬眼,一张双人床上,一个干枯的男性尸体,犹如纸片一般被平铺在洁白的被单上。 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但人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血肉全被蒸发掉了,只剩一张皮囊。 “双人床,应该还有一个人才是。”百里随捏着下巴说。 “我问了酒店负责人,这个男的是一个人开的双人房。”牧子遇揉揉眼睛,虽然他见过了四五次这样的尸体,但还是受到精神污染的重击,“难不成你还认为是别的人类干的?” “警察那边检察不出来,所以交给我们特调局的人,这很明显就是非人生物在无差别杀人吧。” “我当然知道。”百里随白了眼牧子遇,“但是什么诡异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还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难不成是空间型诡异?”牧子遇抠破头皮冒出一句,“可是不对啊,上级给的任务等级是b级,这种空间型诡异,应该得有s级了啊。” 百里随耸耸肩,“我一直都很怀疑上级对诡异的评判标准,一个人工智能真有这么全能吗?” “你不要命了啊。”牧子遇锤了一下百里随,“大哥,你这句话真的很危险。” “你忘了y先生一开始的话吗?”牧子遇学着当初加入异端调查局时,戴着黑银面具的y先生,在主席台上威严训话时的动作与口吻,一派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异端调查局员工守则第一条,要对上级的指令无条件服从,未经允许滥用能力、盗取组织资料、伤害威胁同事的人,将会受到严厉处罚。’” “怀疑组织,你想被当初叛徒吗?”牧子遇用奇怪的视线打量百里随,“你这句话要是被别的人听见了,指不定会打你小报告,说你暗藏祸心。” “我只是在合理质疑。”百里随无所谓地说,“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 “啧,会读心了不起啊。”牧子遇吐槽道,“心声就不会骗人了吗?” “例如?”百里随挑眉。 牧子遇说:“你之前不是读过我心吗?读出来我把你当成傻帽装逼男。实际上我心里想的是:这同事就是个妖艳贱货,分到哪个组哪个组倒霉。” 百里随:“……有差别吗?” 不都是挨骂吗。 “有啊,一个是表面的不屑。另一个是发自内心的不屑。” 一开始,牧子遇是真看不上百里随,这人就只会个读心的能力,看起来无敌,实际上和诡异打起来时,除了旁观基本没什么用。还不如同组陈希的治疗术呢。 牧子遇自身的能力是肌肉增生,力量型,一拳砸死一个诡异,要说缺点就是少了点灵敏度。 整个组织里,他最敬佩的是队长闻风,虽然闻队出勤率差,但唯一能和s级诡异抗衡的就只有闻风一个人。 还是单挑,打起来又帅又狠。 “走吧,这里看样子没什么线索,交给后勤部处理。” 百里随出声,打断牧子遇的回忆,懒洋洋地离开房间,在走廊转身时,和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个男人装束很奇怪,明明大夏天的,还穿着连帽衣,戴着密不透风的口罩,和一双皮质手套。除了一双没什么质感的冰冷眼珠,什么都看不见。 百里随从这个男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茉莉香,有点熟悉,今天早上在那个小瞎子身上也闻到过。 可能是相隔时间接近,他把这个男人和小瞎子联系到了一块。 百里随目视着男人一直往前走,一刻也不停顿,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真是奇怪的人啊。 adam:“走廊并无异常现象。” “你的数据可靠吗?”百里随别有深意地问。 adam作为人工智能,并不能听出百里随针对性的话语,只能根据提问,查询数据库,给出合理的说明:“我的主要功能是异常情况探测,在这一方面的专业程度,我认为我是可靠的。” “哦,可是我觉得我的直觉也挺可靠的。”百里随从上衣口袋取下墨镜,随意擦了擦,便戴在眼前,“刚刚走过去的男人,我赌他是个诡异,还是个很强的诡异。” “adam,你要和我打这个赌吗?” 机械男音冰冷无情:“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 百里随勾唇,笑了几声。 “你在和谁说话啊?”牧子遇从房间里走出来,满脸疑惑。 “没什么。” *** 七点钟的光明街万家灯火,门前搓麻将的,小湖泊里钓鱼的,街头踩滑板的,四处渲染着热闹的气息。 小别墅门前,莫为山取下弟弟的头盔,拨了两下弟弟压乱的头发,“到家了。” “嗯嗯。” 莫溧任由二哥牵着手,带自己进房子。 妈妈正在厨房里做饭,敞开的门里,一个穿着围裙忙碌的背影时隐时现。 哒哒哒—— 莫观水从楼梯上下来,见是莫为山带弟弟莫溧回家,微微惊讶了一下,“怎么是你带小板栗回家,大哥呢?” “大哥有事要办。” 莫为山言简意赅,但莫观水已经反应过来了,随口问了句,“他一个人可以嘛?” “清理现场而已。” “行吧。” 莫观水不再继续话题,走到弟弟莫溧身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小板栗,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 “挺好的。”莫溧如实说,对哥哥姐姐刚才的对话感到一丝疑惑,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 “啊,我们在说大哥今天实验室很忙,要清理很多实验用具,会晚点回来。”莫为山一本正经地瞎编道,丝毫不脸红。 “哦。” “来,小板栗,吃颗糖。”莫观水往莫溧手心塞了颗糖,“今天姐姐陪你写作业吧。” “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啊?” 二哥莫为山逃课惯了,所以没在学校挺正常的。 但三姐作为好学生,平时回家时间是十点钟左右,今天却提前了三个小时回来。 “下午的课我都会,提前回来帮父亲干点活。” 毕竟大哥去帮妈妈办事走不开,父亲那边只能她来了。 莫观水心道。 “爸爸今天也不回家吗?”莫溧问。 莫观水看出弟弟心情的低落,温柔地问:“怎么了?” “下周是我的生日……”莫溧越说越小声,白皙的手指揪着校服边,无意间捏得有些皱巴巴的。 “放心啦。”莫观水很快反应过来弟弟想说什么,捏了捏弟弟柔软的小脸,“那天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我……”莫溧欲言又止。 “怎么啦?” “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游乐场玩吗?”莫溧仰着小脑袋。 虽然莫观水看不见那双眼睛,但她知道,弟弟一定是带着期待的。 “可以……”的吧。 莫观水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脸色有些犹豫。 “不行……吗。”莫溧咬了咬唇,似乎很委屈。 “你干嘛,又把小板栗弄不开心了?”在沙发上打游戏的莫为山掀起眼皮看了眼,“待会儿大哥回来看见了,可别怪我不给你说理。” 莫观水微微一怔,失笑道:“究竟是谁被大哥骂得最多,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的人设再怎么说,也比你好吧。” 莫为山咂咂嘴,“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 眼见着二哥和三姐拌嘴,快到水生火热的地步,莫溧连忙阻止,去拉三姐的手:“哥哥姐姐别吵了。” “谁想和他吵。”莫观水哼了声,在弟弟面前蹲下,声音不似对待莫为山那样凶,温柔似水地问,“小板栗,你更喜欢三姐对不对?” 莫为山瞪大眼珠:“你作弊!你这是在诱骗小板栗!” “小板栗,你以后少和莫为山走那么近。”莫观水靠近弟弟的耳朵,不像开玩笑地说,“你二哥他,是个会吃人的鬼,你要小心点,被他盯上会变成饲料的。” 莫为山脸色一变,“你瞎说什么。” “哈哈哈。”莫观水捧腹大笑,“我开玩笑呢,反应这么大,做贼心虚啊。” 莫为山把人拉过来,只用两个人的声音,对莫观水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当着小板栗面前说这些?” 莫观水耸耸肩,没有回答,而是牵着莫溧的手上楼。 与此同时,大哥莫良喻回家了。 “事情办完了?”莫为山看了眼。 莫良喻冷淡地应了声,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个装满白色蛛丝的密封袋,随即拿出打火机,连袋子一起烧掉。 半空中燃烧的物品像一朵逐渐枯掉的花,很快变成了灰烬,沿着窗户缝隙溜进来的晚风,轻轻一刮,灰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 “妈,下次小心一点。”莫良喻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厨房里劳作的母亲身形一顿,接着笑了声:“知道了。” “乖崽呢?”莫良喻的目光落在玄关处,莫溧脱下来的运动鞋,视线顿时柔和了下来。 “在楼上。”莫为山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莫观水陪他写作业。” 7、第 7 章 昨晚,莫溧有些失眠。 他又做噩梦了。 梦见自己被当作研究对象,关在一个铁笼里,笼子里除了他,还有一条大蛇,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观察员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打赢它,就给你吃饭。 他们体型差巨大。 这怎么可能? 但莫溧看见“自己”,那是一个陌生的自己,竟然真的赤手空拳地扑向那条巨蟒,与它的毒牙拼死搏斗。 莫溧不知道是谁赢了。因为梦境太真实了,以至于他猛地惊醒了。 结果就是,第二天上课时,他整个人都困恹恹的,无精打采。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同桌问。 “嗯。”莫溧困呼呼地说,像只酣睡的小猫,还有一小点银白发翘了起来,杂糅着一种令人怜惜的美感。 “莫溧,你睡觉也不取遮住眼睛的布吗?”同桌还是有点不死心,想看看莫溧的眼睛。 人类的好奇心总是难以磨灭的。 莫溧“唔”了声,然后就没声了。 因为他睡着了。 “莫溧,莫溧?”同桌又喊了几声,白毛小猫都没什么反应,他的好奇心又在暗中作祟。 要不再看看? 同桌先是确认了一遍桌上的东西都在安全位置,紧接着作死般伸出手,往莫溧脸上用来遮眼的白缎探去。 就差一点点。 马上就可以看见了。 “啊!” 脚踝传来剧烈的炙痛感,同桌再一次以失败告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踝。那上面有一块被烫伤似的疤,又红又黑。 怎么弄的? 莫名的恐惧感蔓延心头,同桌一脸的不可思议,深深地看了眼睡着的莫溧。他咽了咽口水,将座位往旁边挪了挪。 直觉告诉他,不能再接触莫溧了。 好奇怪好奇怪。 最终,同桌安分了一整天,甚至在莫溧醒过来,问他几点钟时,还惊吓似地抖动了一下。 “怎么了?”莫溧嗓音有些懒意,趴桌子上睡了一觉,让他的头发更加凌乱了,整个人像极了一只从杂草堆里捡起来的流浪猫。 “莫溧,你——”同桌想到这些天的遭遇。 他是初三开学时,和莫溧成为了同桌。 其实一开始,莫溧来到这个班级时,没有人想和他当同桌的。 因为和莫溧当过同桌的人,都以不同的理由,要么转学,要么生病在家。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莫溧成为同桌以后,都出现了“身边有鬼”的说法。 莫溧天生银白发,还瞎了眼睛,像是有什么病一样,加上其他人的众说纷纭,这个小瞎子便可怜地被很多人排斥了。 即便有和莫溧表面亲近的人,基本的都是想通过他,去和他帅气的二哥、亦或者漂亮的三姐搭上话。 总之,莫溧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经常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现任同桌是这学期才从别的城市,转来这个学校的。来到这个班级时,就已经有人和他说,“这个小瞎子不正常,和他走得近的人都会被诅咒。” 但同桌一看见莫溧,第一印象是这小孩挺乖的,可能是他也有妹妹的原因,看见莫溧被孤立,反而多了几分同情,便主动申请了和莫溧当同桌。平时会帮莫溧带饭、做笔记,或者别的什么。 可是人都会有好奇心。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同桌对莫溧照顾的目的,逐渐变成了探究。 于是,奇怪的现象也从此开始了。 第一件怪事,是他和莫溧一起上厕所时,他有点好奇瞎子是怎么上厕所的,便没忍住想偷看一下。 结果,他先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后背一阵蚂蚁啃食感,实在渗人。让他不得已跑出厕所,这种阴森的凝视感才消失。 第二件怪事,是他给莫溧打午饭。不管他打饭的量或多或少,莫溧总是能把餐盘清光。 不浪费粮食当然是好事,问题就在于,同桌为了实验,故意打了双人份的量,是连一个成年人都不一定吃完的量。 谁料,同桌上个厕所回来,莫溧的餐盘就已经空了,明明他离开前餐盘还是饱满的! 可是后来,同桌眼睁睁地盯着莫溧,看他吃饭,他却胃口突然小起来了,连一半都吃不了。 怪事还有很多,总之,同桌回想起来都感到后怕。但莫溧在学校里又实在没别的朋友,同桌怕自己提出这些怪异现象时,莫溧又被针对,于是便全部隐瞒了下来。 “唔?你怎么不说话了?”莫溧问。 空气安静了许久,同桌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下课了,我去给你打饭。”同桌边收拾书本边说,“今天有糖醋排骨,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你有没有不吃的?” “没有。” “行,那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去食堂了。”同桌起身,把凳子推正后就走了。 所有人都去吃饭了,教室里只剩下莫溧一个人,今天没有阳光,外面天气阴沉,但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莫溧撑着脑袋,开始走神。 因为看不见,发呆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兴趣了。 嗖—— 莫溧丝毫没注意,自己的影子竟然脱离了他的本体,沿着窗户灵活地爬向了别的地方。 好饿好饿,我也是要吃饭的啊! 可恶可恶,这里这么多人类,我却不能吃! 影子怪游荡觅食的时候,路过了高中部一对正在林荫树下亲吻的小情侣,它“pia——”的一声,从树上飞过,震落无数片叶子,把树下的小情侣吓了个半死。 “什么东西!”男生一惊。 女生娇嗔:“你看错了吧。” “可是刚刚头上……”男生抬头看了眼,树上连只鸟都没有,他抓了一把头发,喃喃道,“看错了吗。” 影子怪钻进池塘,因为不能吃人类,它只能吃里面的鱼了。 咕噜噜。 影子怪啊呜一口一只鱼,三两下把整个池塘都清空了,饱餐一顿后,便回教室了。 “咦,我记得这个池塘不是有鱼吗?” 路过的学生惊讶了一下,这池塘有点太过于干净了,不止鱼,连水中植物都不见了踪影。 影子怪回到教室时,莫溧的同桌也打完饭回来了,香喷喷的味道弥漫整个教室,又暗中勾引起它才安分下去的食欲。 又饿了。 “吃吧。” 同桌把饭盒推到莫溧桌前,自己也坐下来吃。 莫溧用饭勺,一小勺一小勺地舀。同桌边吃,也时不时地去看他。 这真的能吃完吗? 同桌又故意打了很多分量的饭,还故作贴心地提醒了句:“吃不完也不用勉强。” 莫溧轻轻应了声。 影子怪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吃饭,它想起来老大说过,“在学校里不能吃人,如果实在太饿了,乖崽的饭量小,等他吃完了,你可以吃乖崽剩下的。” 过去,一直是莫良喻扮演着莫溧影子的角色,如果是晴天,他需要一直待在弟弟身边,不能走动。 饿了时,他便会趁人不注意,吃掉弟弟剩下的饭。 ——这便是同桌疑惑莫溧总能把饭吃光的根源。 至于另一些同桌见闻的诡异现象,也都是莫良喻搞出来的。 莫良喻作为一个合格的弟控,严禁所有人欺负或觊觎他的乖崽,于是便会装鬼恐吓所有对乖崽不怀好意的人。 至于莫溧过去的同桌,那些人仗着莫溧是个瞎子,屡次言语攻击,或者私下欺负,这让莫良喻很生气。 莫溧是个不会打小报告的乖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都不会说,便只能由莫良喻这个哥哥来解决了。 现在这个新同桌,对待乖崽不算坏,所以莫良喻针对性并没有那么强,没有把人从乖崽身边驱走。 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莫良喻这段时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留在弟弟身边,所以需要让其他人照顾弟弟。 影子怪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小弟,莫良喻很不客气地收下了。 嘀嗒——嘀嗒—— 学生都在食堂就餐,同桌为了陪莫溧,才打包打回教室一起吃,因此四周都特别安静。 为了破解谜题,同桌都顾不上自己吃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溧,看他张嘴、把饭放进嘴巴里、再鼓动腮帮子、一口一口地嚼动。 “莫溧,有没有人和你说,你吃饭的时候像一只小河豚。” 同桌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盯着莫溧。 莫溧眼下一口饭团,抬起脑袋转向同桌,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不解,“嗯?” 同桌低笑了一下,伸手把莫溧嘴角残留的米粒抹去,“别动,你这里有颗米。” 莫溧本来觉得痒,想动一下,但同桌说完后,他就真的一动不动了,杵在那儿,像个听话的小猫。 “呆呆的。”同桌评价道。 这么可爱,怎么会是个奇怪的人呢。 同桌似乎被莫溧的呆萌征服了,打消了对莫溧的怀疑,“好了,继续吃饭吧。” ——啊,可恶的人类,不许碰老大的弟弟! 影子怪的注意力一直在桌子的餐盘上,所以错过了同桌大胆的举动,以至于让他有了罪恶的机会。 ——完蛋,老大的宝贝弟弟沾染了邪恶人类的气息,回去后我不会又挨批评吧? 影子怪:qaq。 委屈,想哭。 今天的晚饭又保不住了。 “啊,对了,莫溧,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放学急着回家吗?”同桌用期待的语气问。 同桌是他唯一的朋友,对他也很好。 莫溧不想失去。 “不着急。”莫溧说,“但我要和我哥哥说一下。” 同桌扬着笑容:“当然可以。” “还有别的人吗?”莫溧小声问,像极了一只社恐小猫。 “你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其他人。”同桌眨眨眼。 “不,没有。”莫溧摇头,“是你的生日,就按照你的想法。” “那放学后你和我走吧,今天一定会是我最难忘的生日。”同桌愉悦道。 ——可恶的小屁孩,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拐老大的弟弟! ——看我不吓死你! 同桌过于激动,不小心把桌兜的钢笔碰到地上,还滚了很远。 “哎,我的笔掉了。” 同桌起身捡笔的瞬间,莫溧的影子倏地拉长,像意大利拉面一样,把自己拉成丝滑的长度,但它是个诡异,墨似的黑色让它看起来格外可怖。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它在选择吓唬同桌,或吃掉同桌之间,选择了把桌子上属于同桌的那份餐盘吃光。 ——饿死,才是最可怕的死法。 就那么一瞬间,同桌的餐盘就全被清光了。 捡完笔回来的同桌:“……” 咦,我的饭呢? “怎么了?”莫溧问。 同桌擦了擦眼睛,“……我好像撞鬼了。” 8、第 8 章 重写 异端调查局分部。 “——咳,咳咳。” 1号禁闭室,闻风低头咳嗽起来。脚边小憩的小狗龙被主人的动静惊醒了,睁着一双圆溜的黄金色眼眸,呆望着咳嗽的人。 闻风做了个深呼吸,缓解身体的不适。片刻,他掀起眼皮,盯了眼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亮着红光的屏幕正对着他。 屏幕后的监视者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禁闭室外边的走廊很快传来脚步声,值班人员关切地问:“闻队,需要什么帮助吗?” 禁闭室关押着各种各样的异种,但闻风属于“特殊人员”,待遇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见里面的人没说话,值班人员耐心很好,躬着腰贴着禁闭室的铁门,恭敬地再问一遍:“闻队,是你身体出异常了吗?” 唰—— 一双手突然从铁门的缝隙里伸出,掐着值班人员的脖颈,狠狠撞向铁门,直到对方彻底昏死过去。 忽明忽暗的禁闭室里,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歪躺在地上人腰间的钥匙,兽类的反应似乎比正常人迟钝几秒,半晌,一只畸形的手将那串钥匙勾进铁门里。 插销咣当一声,禁闭室里的东西半走半爬行,从灯光摇曳的走廊里离开。 …… 学校,a栋教学楼。 临近放学时间,同桌已经订好了蛋糕,扬着笑容对莫溧说:“你哥哥的电话是多少?我给你打。” 莫溧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同桌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起来,他躬下身捂着肚子,“诶,不行了,我先去上个厕所。” 同桌走了,直到下课铃响起都没回来。莫溧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厕所找他。 外边的天突然阴森起来,一副随时都会下暴雨的情景,许多学生见状都马不停蹄地背书包走了,他们都没有带伞,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天有雨。 刹那间,整个学校都沉在无尽的黑暗里,像被一头看不清面貌的巨兽吞进嘴里,天地间只剩下黑茫茫一片。 “这鬼天气。”清场的保安骂骂咧咧,腰间挂满的钥匙随着走动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十分刺耳。 莫溧加快进度,前往厕所。与保安擦肩而过时,对方还用那粗犷的嗓子喊道:“喂,那个学生,马上要下雨了,别四处晃荡了,赶紧回家。” “知道了。”莫溧礼貌性地回了句,将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按往常来说,公共男厕离他的教室并没有,可莫溧却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好远好远,却一直没到。男厕就在走廊尽头,但他始终没碰到尽头的那面墙壁。 “宁河。你在哪?” 莫溧喊出同桌的名字,回应他的却是一道低哑的嘶吼,是某种野兽的叫声。 狮子?老虎? 奇怪,学校里怎么会有这些动物。 吼——吼吼—— 等等,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 莫溧脚步一顿,下意识想从周围摸索一件武器来防身,但都是徒劳。 轰隆—— 下雨了。雨珠被大风刮进走廊,洒了莫溧一脸,冰冰凉凉的,把遮住眼睛的白缎都打湿了。 莫溧擦了把脸,湿掉的白缎贴着皮肤有些难受,他只好取下来,只期待学校里的人都走完了,不然会被他吓着。 那对眼眶是空的。 ——莫溧没有眼珠。 一直尾随着莫溧的影子怪瞅见了,连它这个诡异都感到了惊吓:我嘞个豆,这小孩的眼珠是被什么玩意啃掉了吗? 这可不是先天性失明啊。 谁家小孩一出生就没眼睛。 等等,我不是个诡异吗?我怎么这么了解人类。 难道……哈,哈哈,我果然是个大聪明! 影子怪为自己的博学骄傲,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声了。 天空下掠过一道暗影,由远及近,高空飞行变低空嘶吼,像一架坠机的飞机,庞大的身形径直朝教学楼某处撞来。 影子怪:跑啊!!! 把偷来的鱼眼睛安在自己身上的影子怪,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光景,便被眼前的巨物吓得恨不得自戳双眼。 莫溧听见有东西奔向自己,可那个东西体型巨大,无论怎么躲,都会被对方的利爪轻而易举地抓起来。 唰—— 抓到猎物的巨大翼兽,从喉腔里发出满意的低吼,拍拍翅膀,逆着暴雨再次飞向高空。 留在原地的影子怪:“……”这什么情况? 晚点,老大让我看管的人被抓走了! 影子怪哽咽住了,在通风报信和直接跑路之间,进退两难。 …… 这里……是哪? 莫溧昏头脑胀地从铺满干草堆的地面爬起来,他呆坐在原地东张西望,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 呜咽的风声沿着他的耳膜刮过,还有滴水穿石的声音,滴滴答答,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苦涩的味道。 这里像是一个洞穴。 他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抓过来的?这东西想干什么?吃掉他? 可是那东西并没有伤害自己。 莫溧摸着身上一层柔软的毯子,应该是抓他的生物盖的。比起要把他吃的,更像是在保护他。 不行,不管它出于什么目的,都得赶紧回去。 莫溧将毯子扔在一边,摸着石壁起身,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风向给了他出口的方位,他很快找到了离开的路径。 不料,刚走几步,身后传来大型野兽的呼吸声。 吼——吼吼—— 这是什么动物? 结合被抓来的过程。莫溧进行短暂地推理:很大,有翅膀,还住在洞穴。 这……有点像是童话书里的恶龙。 可是恶龙不是只抓公主吗? 他又不是公主,何况,这里又不是童话世界。 莫溧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穿越了,只当自己阅历不够,加上哥哥把他保护得很好,可能世界上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他没有见识到。 总之,逃跑的念头并未打消。莫溧继续悄声又缓慢地往出口移动。 下一秒,一个有点像尾巴的东西把他卷了过去,坚硬的鳞片抵在他的腰上,将他娇生惯养白皙的皮肤硌出一道红痕。 抓他的生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粗鲁,反而摸到浑身冰凉的莫溧。它低低嘶吼一句,表示对莫溧擅作主张丢掉毛毯的愤怒。 野兽的气息洒在莫溧耳边,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他感到后怕,小心脏砰砰直跳。他憋着气,不敢说话,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抓他的生物并没有因此放过他,而是把他扔掉的毛毯继续往他身上卷,三两下把他裹成了一个粽子,里里外外都严严实实。 紧接着,那未知生物把莫溧卷儿放在自己怀里,像抚慰自己的幼崽一样,喉腔里低低吐息,发出让人听不懂的音节,一串一串地往外蹦。 大概是某种兽类之间哄睡的安眠曲。 莫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抓他的生物看起来并没有要伤害他,更像是把他当成了……丢失在外的幼崽? 9、第 9 章 耳廓微微颤动,两道呼吸声在狭窄幽暗的环境里跌宕起伏,形成奇异的回声场。小瞎子蜷缩在未知生物温热的腹鳞间,鼻尖萦绕着铁锈与松脂混合的气息。 作为一个小瞎子,剩下的感官被他最大化利用,成为他最敏锐的探测器——他听到了来自大型野兽厚重的呼噜声,还闻到了一种冷血动物在分泌消化酶的味道。 莫溧:o.o 反射弧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片刻,他在心中咆哮:救救救命!!! 突然间,一些记忆溜进了他的脑海,是他看过的动画片的逃生现场,主角被抓住后一向冷静思考,当机立断得出解决办法,最后凭借过人的智慧与勇气顺利逃生。 经常幻想自己是动画片主角并与怪物撕斗的莫溧,有点跃跃欲试起来。然而,当他扭得都快像只毛虫了,依然无法挣脱未知生物的束缚。 明明动画片主角一脚都能踢坏铁门,他却连一个毛毯子都挣脱不开。 莫溧一下子泄气了。 他想:我可能不是主角,大概率只是一个炮灰。 滴嗒——滴嗒—— 滴水声扰乱了莫溧的思绪,有脚步声在周围响起。 是人类。 不是怪物的同类,这让莫溧呼出一口气。 影片里一般有三种人:主角,反派和炮灰。 已知抓他的未知生物是反派,而他又是个炮灰,那么主角该上场了。 会是谁呢? 一个名字突然窜进莫溧的大脑,不是哥哥,也不是警察,而是闻风。 连莫溧自己都感到惊诧,没想到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闻风。 毕竟他都不知道闻风长什么样子,只能从声音判断闻风应该长得很好看,有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受,看起来沉默寡言,其实很贴心。 莫溧揣着期待,安静地等着。甚至幻想着来人提刀屠龙,创造童话般的佳绩。 然而,睡在他身边的生物提前醒来了,它察觉到了入侵者,胸腔立即发出低频震颤,试图用嘶吼震慑入侵者。 莫溧的脊背感知到未知生物鳞片竖起的摩擦,黏腻的龙尾将他连毯子带人一起卷向岩壁凹陷处,将他完完全全藏在身后,似乎是怕入侵者把他带走一样。 “吼吼。” 它用吼叫以示警告,让入侵者立即离开。 面对如此庞大的生物,入侵者却丝毫不畏惧,反而用含笑的声音说:“我来带我的宝宝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是一道温婉的女声。 “妈咪!” 没想到主角竟然是妈妈! 莫溧雀跃,下意识地想从藏匿处弹出来,然而他的力气还是太过于渺小了,最后只能像个滑稽的不倒翁,永远无法离开原有的位置。 即便如此,母亲还是注意到他了。高跟鞋敲击岩层的节奏正在加快,像蜘蛛用步足叩击蛛网传递讯号。 就在这悄无声息间,大量的蜘蛛从岩壁缝隙里涌了出来,场面惊心动魄,是密集恐惧症见了会死的程度。 此情此景,它仍然没有要放走莫溧的意思,赤红的兽瞳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踩在地上的前爪突然抬起,做出随时进攻的动作。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四面八方涌来。 莫溧感到毛骨悚然,这种声音像是某类小型爬虫,一开始,他以为是抓他的生物在呼朋引伴,但是后来他越来越觉得这种声音很熟悉。 他记得有一天,半夜起床上厕所时,他路过母亲的卧室门时,听见里面有无数类似节肢动物正在攀爬、啃食的声响。此刻相似的嘶嘶声正顺着地板、岩壁四面八方地传来,蓦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擦过他露在外边的半侧脸颊。 莫溧:二度裂开。 另一边,,其实女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从巨龙手中带走自己的孩子。她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因为即便是诡异也有阶层之分。 很明显,眼前的龙形态诡异的绝对实力在她之上。 女人压下心中强烈的恐惧感,这是来自绝对力量的震慑,她尽力冷静地观察面前的生物。 这是一条龙,庞大结实的身躯上,覆盖着坚硬漆黑的鳞片,犹如一颗颗镶嵌其中的黑曜石,几乎是刀枪不入的存在。它的头顶还有一对锋利的龙角,仿佛向上一顶,就能把此刻所在的洞穴顶破一个洞。 奇怪,这样强大的诡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简直是毁灭级的存在。 即便被人升级成s级诡异,她自以为自己已经算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却还是在这样庞大生物的面前,感到深深的畏惧感。 十几分钟前,莫良喻让她来这里救莫溧,却没告诉她,敌人是远超她实力的ss级。 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还是说,莫良喻在考验她? 这生物也是莫良喻制造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女人无从得知,即便她扮演着母亲的角色,实际上她在家里的权力微乎其微。 女人的视线从巨龙身上转移到后方的男孩,她看着男孩没有眼珠的眼眶,那样漂亮得无可挑剔的一张脸,却因为空洞的眼眶变成了败笔,真是可惜。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个男孩,她的思绪很复杂。 “吼——吼吼——” 恶龙又吼叫了一声,它的眼睛越来越红,滴血一般,愤怒的嘶吼在空旷的洞穴回荡着,如同噪音不断刺激着耳膜。 “妈咪,你走吧。”莫溧很想和妈妈一起离开,即便他看不见,也能知道身边的生物很凶猛。 这个生物可能出于别的原因没有吃掉他,但不一定会对他的妈妈手下留情。 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个居家不出的女人,他和妈妈的交流仅限于晚上吃饭的时候,白天和周末他几乎见不到妈妈,妈妈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么久以来,他甚至连妈妈的房间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哥哥说妈妈体弱多病,莫溧曾经在半夜时,想要偷偷溜进妈妈的房间,去照顾妈妈。没想到,妈妈的房间上了锁,根本打不开。 他就只能贴着门边去听里面的动静,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虫子的巢穴,扭动、攀爬、啃咬什么。 “妈妈,你好像是第一次出门。”莫溧说,“谢谢你,妈妈,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所以特地来找我。但是,你回家吧,这里很危险。” 本来莫溧还很怀疑母爱,每次放学时,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他却经常一个人回家,偶尔哥哥回来。就连开家长会时,他的家长席经常空缺,因此总是会被嘲笑,说他没有爸爸妈妈。 莫溧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让妈妈放心,但他的手不小心碰到自己深陷的眼眶时,猛地一怔,像只长出畸形獠牙的小猫迅速把脑袋藏起来,怕自己的缺陷吓唬到亲近的人。 女人见状,心中的某个弦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泛起阵阵涟漪。她紧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她确实可以视而不见,直接离开。然后回家告诉那个人,“你弟弟已经被吃掉了,我去晚了。” 毕竟她并不是莫溧真正的妈妈,她不过是和许多人一样,在陪他玩过家家游戏而已。 真让人头疼啊。 明明已经吃掉了很多人,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当个虚伪冷血的女人,明明这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会开始痛起来。 恶龙的嘶吼仍然在耳边回荡,女人最终败下阵来,偏头笑了笑,用一点无奈的声音说:“好吧,我认输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话音一落,女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变脸一般,眼神锐利,面容冷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沙——沙沙—— 细微的声音被掩在恶龙的嘶吼里,以至于等那个巨大生物反应过来时,无数的蜘蛛已经爬满了洞穴,悄无声息地就将它围剿在了中心。 可这些蜘蛛的数量再多,对于这头巨龙而言,不过是飞蛾扑火,都是徒劳。 片刻,女人轻笑一声。一根蛛丝从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延展出来,精准无误地捆住巨龙的利角。 她用尽一拉,犹如木棍撬动巨石,只要找准了支点,再大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地被掀翻。 “吼——吼吼——” 巨龙防不胜防,它的龙角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轰隆一声,它重重地往石壁上砸去。 “溧溧,过来。”女人高喊,十四岁的男孩立即箭似的冲进母亲的怀抱。 在他奔过来时,女人提前切断了指尖的蛛丝,用手轻抚男孩的肩膀,温柔安抚道:“乖,妈妈在,不用怕。” “吼吼——” 巨龙发出愤怒的嘶吼,下一秒,提前布阵的蜘蛛们蜂拥而下,密密麻麻地往巨龙身上砸过去,紧接着,啃咬、撕扯、织网……舍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身躯困住这庞然大物,为虫母和她的幼崽争夺逃亡的机会。 “走。” 女人牵着自己的孩子往洞口逃。 最终,他们逃出了这个阴冷的洞穴,龙类的咆哮在他们身后响起,是一道很愤怒的吐息。 但是女人知道,其实她打不过这条龙的,它似乎放水了。可是为什么,这仍旧是一个谜团。 她心绪万千,身边的孩子听话极了,任她牵着。 妈妈的手很冰凉,像是某种冷血生物,体温随着寒冷的洞穴而变化。 但他的手是热和的。 莫溧心想。 所以莫溧紧紧牵着妈妈的手,为了防止分开,也为了传递自己的体温。 这还是记忆里他和妈妈第一次亲密接触。 说起来哥哥也是,哥哥也总是戴着手套和他牵手,无论何时何地。 他们家可真的奇怪啊。 莫溧像是第一次察觉到家里的异常,第一次在心里埋下疑虑的种子。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渐渐听见了车鸣声、以及喧嚣的人声……不出意外,他们彻底离开了阴森冷寂的洞穴,回到了属于人类的城市。 趁着和母亲单独相处,莫溧鼓起勇气,“妈妈,下周可以陪我去游乐场吗?” 怕被拒绝,莫溧有些卖可怜地说,“下周……是我的生日。” 爸爸从来没和他说过话,爸爸几乎是不可能邀请到的。那就争取一下最后的希望……邀请妈妈。 “妈妈,如果你身体好点了,可以和我一起……吗?”莫溧小声道,像只才学会独立行走的小猫咪,去征求母猫能否带他一起出去觅食。 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感到心里空缺的位置正逐渐被某个东西填满,“我……” 大脑瞬间变得麻木了,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地铁站出口人来人往,像是按了二倍速快进,从她身边匆匆而过。 母亲突然停下,莫溧还以为是到了站牌,所以就乖乖站着和妈妈一起等车,直到许多分钟以后,女人用有些湿润发哑的声音说:“好,我陪你出去玩一天。” 莫溧耳朵动了动,开始学小猫转圈圈,无比愉悦道:“好耶!” 转到一半他停下了,女人关切地问:“怎么了,是头晕吗?” 莫溧却捂着脸,有些不敢见人地说:“我缠眼睛的布不见了,很丑,你别看,会吓着你。” 愉悦小猫突然变成了自卑小猫,翘起的小尾巴也一下子耷拉下去。 猫猫溧:qaq。 “妈妈,我是不是个怪物?”莫溧变成小苦瓜,“别的小朋友都有眼珠子,就我没有。” “……”女人沉默一秒,俯身把莫溧抱进怀里,哄小宝宝一样,温声细语,“乖,你永远是我最可爱、最善良的孩子。” 不远处的路灯下,莫良喻静静地注视着前面的母子,他没有去打扰,在擦干脸上的血迹以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10、第 10 章 儿童节前夜。 城边的一条小河发现了一具男尸,年龄三十岁左右,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打捞起来时,嘴唇乌青,皮肤苍白得像个冰雕。 警察把围观群众驱散,法医提着工具箱蹲下来,对裹尸袋里的尸体进行现场勘察。没多久,法医便瞧出端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进死者的嘴巴,从里面掏出一团蛛丝。 这不是普通的蛛丝。 法医初步判断,死者并非自杀,而是被未知生物用蜘蛛丝活活噎死,紧接着推下河试图毁尸灭迹。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死者在“误食”蛛丝后,因为窒息而意识不强,不慎掉进河里。 异管局的人来了,法医对警察摇了摇头,又和执行任务的牧子遇交流了几句,“我怀疑这事是你们一直没抓到的那个连环杀人犯,也就是那个诡异干的。” 牧子遇:“怎么说?我看这具尸体挺正常啊。” 过去的几个死者,之所以被锤定是诡异造成,是因为这些尸体的血肉完全被抽干了,只剩一具完整的皮囊,且现场没有任何证据。普通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法医把从死者嘴巴里的拿出来的东西,用塑料袋密封后递给牧子遇,“你用adam检测一下,看看这是不是普通蛛丝。” adam:“稀有级诡品,宿主未知,预测为s级诡异,建议出动闻风。” “——什、什么?s级?”牧子遇吓傻了,手里拿着的密封袋顿时犹如一个烫手山芋,他差点没拿稳,眼睛眨了又眨,“上级说这只是一个d级任务,一个d级连环杀人犯,怎么一下子就变成s级了?这是我抓它还是它抓我啊?” 法医拍拍牧子遇的肩膀,有些同情地说:“如果真的是d级,你还能抓不住它?长点脑子吧小同志。” “那就交给你们部门了,我们这边就收工了。”法医临走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又看了眼呆愣在原地的牧子遇,好心说了句,“实在不行,你调来我部门吧,你的力气很适合搬运尸体,我不嫌弃你当我助手。” 警车扬长而去,百里随也赶了过来,见牧子遇拿着袋蛛丝,被雷劈了一般,脸色苍白地杵着不动,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回神了,这里什么情况?” 牧子遇“呜哇”一声哭了出来:“随哥,我们干不了,真的干不了,这次是个s级,老板唬我们是个d级,我们被骗了。” “闻队在哪?我们需要闻队!” 百里随扶住摇摇欲坠的牧子遇,“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现在怕成这样?” 大概是上一次b级的影子怪从他手里逃脱后,牧子遇就留下了自卑的心理阴影。他眼睛红了一圈,有些难过道:“对不起,我为我以前说你是个菜鸡的言论道歉。” “……” 百里随哑然,心头却冒出了另一个疑虑:y先生为什么要骗我们?把s级说成d级,是故意想让他们送命吗。 *** 与此同时,光明街七号路段。 莫良喻回到家,弟弟莫溧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在玄关处换鞋,趿拉着和弟弟同款的狐狸拖鞋,走向弟弟身边。 “怎么没睡觉?” “哥哥,你这些天去哪儿了?一直不回家。”莫溧鼓着嘴,把自己变成生气的河豚,不开心地说,“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上次他被巨型生物拐走,被母亲救回后,他还没来得及把这场惊险的遭遇告诉哥哥,哥哥却从那天起就不见踪影,搞得他都以为,把他抓走的生物是变成怪物的哥哥。 “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吗。”莫良喻在弟弟身边坐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脑袋,声音宠溺又无奈道,“乖崽,哥哥这些天有些事情,实在回不来,对不起啊。” 莫溧伸手抱住哥哥,把脑袋埋进哥哥怀里,闷声道:“那哥哥明天陪我去游乐场!” 对于弟弟的要求,莫良喻一向都是无条件满足的,只是—— 最近,光明街的结界正在被人入侵,他还被人暗中盯上了,对方不像是异端管理局的人,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第三阵营,不断地搅浑水。 莫良喻怕自己走后,光明街再次十年前那样,重现那一次无法挽回的悲剧。 抚摸弟弟的手停在半空中,莫良喻低叹一声,十分愧疚地注视着弟弟那裹着白缎的双眼,收回来的手微微颤抖着。 如果当年,他早一点找到弟弟,也许结果就不会这样…… 弟弟那双不完美的眼睛,始终是莫良喻心中的一道伤疤,是他没有保护好弟弟。 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三次。 莫良喻用尽心血,去给弟弟筑一个温暖的巢,他希望弟弟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待在他建造的庇护所里,只要他不死,就会一直保护弟弟。 光明街是一个只为弟弟存在的新巢,暂时不能有所闪失。 “乖崽,明天我让妈妈陪你,好吗?”莫良喻罕见地拒绝了弟弟的请求,又心软地抛出另一个答案,“你不是一直想和妈妈出去玩吗?就明天吧。” “可是……”莫溧有点委屈,他的想法是明天一家人都高高兴兴地去游乐场。 说起来,他们一家似乎从来没一起出门游玩过,就连平时在家吃饭,人都很少聚齐。 虽然家里每个人都喜欢他,但这都不是莫溧想要的,他的理想家庭是一个温馨又团圆的家,而他总觉得家庭的每个成员之间都有一层隔阂。 过去没有这种感受,是因他年龄还小,不太懂事,随着年龄增大,有些事开始渐渐感悟到,莫溧开始怀疑全家人都在背着他做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眼睛是一个探寻真相的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想到这里,莫溧终于想起来问出这个困惑许久的问题,他扯了扯莫良喻的衣角,问:“哥哥,我的眼睛是怎么没的啊?” “还有,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例如眼睛,例如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童年好友。 记忆的锚点是从初中开始的,他连自己读过幼儿园没有都不知道。 莫良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弟弟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他下颌线条紧绷,眼神深邃,“你小的时候贪玩,掉水里了,把眼睛泡没了。” “……”这次换莫溧沉默了。 “那我的记忆呢?”莫溧问。 莫良喻一本正经地回答:“大脑也被泡傻了,你在医院里昏迷了很久,醒来甚至连我都不记得了。” 哥哥的语调突然悲伤起来,不像是说谎。 莫溧:“……行吧。” 聊天结束,莫溧往自己的房间走,莫良喻的目光凝在他身后,片刻,嘴唇张了张,轻轻地说了句:“生日快乐,乖崽。” 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莫良喻眼中的柔情转瞬即逝,他去到母亲的房间,敲了敲门,说:“是我。” 吱嘎—— 门打开一条缝隙,莫良喻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绕过房间里错综复杂的蜘蛛巢穴,最终落在一抹白色的影子上,他淡淡开口,语气不是对母亲那样的敬重,而是带着点命令的口吻:“妈,明天你陪乖崽去外边玩一天吧。” 从门缝跑进去的风擦过房间里一圈又一圈的蜘蛛网,发出乐器奏鸣一样的声音。里面有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是挨着紧闭的窗户的。 莫良喻说话时,那张最大的蜘蛛网上震颤了一下,母蜘蛛迈着细长的腿,踩着几张小蜘蛛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门口。 走近了才发现,明明是一具蜘蛛的身体,脑袋却是一张姣美的女性面孔,并且这张面容很年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做妈妈的年纪。 这张脸和平时在家里其他人的面前是不同的,不超过二十岁。 莫良喻对此并没有多大反应,见她过来,问:“还有别的事吗?” 母蜘蛛犹豫了一秒,说:“那个……我的小蜘蛛告诉我,有个男从我布好的蜘蛛网里逃走了,但他似乎误食了我的蜘蛛丝,产生错觉后掉河里了,再后来……异管局那边的人打捞上来了。” “我有点担心……”母蜘蛛低下头,这是第一次没有处理好尸体,还给别人留了线索,她害怕异管局的那些人,顺着蛛丝马迹找到这里。 这件事显然没在莫良喻的掌控里,他皱了皱眉,思忖了一下,最后只道:“我会处理。” 莫良喻说完就走了。 母蜘蛛正要把门关上,又一个人出现在走廊里,她抬头看了眼,发现是自己的另一个“孩子”,莫观水。 “怎么了?”母蜘蛛问。明明拥有那样庞大又可怖的身躯,表情却是很天真的。 莫观水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天花板上摇曳的灯光落在她情绪不明的脸上,“爸今晚要回来一趟。”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回来送食材。” 母蜘蛛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不是普通的食材,她需要去帮忙,于是对莫观水点了点头。 莫溧房间里的壁纸是狐狸和小王子,是哥哥精挑细选出来的,在哥哥眼里,他就是神秘星球上的小王子,天真又烂漫。 “咕噜噜。” 莫溧打开随身听,正准备听几遍哥哥录的歌然后睡觉,结果他的肚子叫了起来。 明明晚上吃得饱饱的,却总是在半夜莫名其妙的饥肠辘辘。像是人类的食物并不能填饱他的食欲似的,必须吃点别的东西才行。 有的时候莫溧都怀疑,也许邻居真的不是鬼,真正的鬼是自己。 不然为什么总是三更半夜的饿肚子。 莫溧揉了揉肚子,翻开零食柜,从里面掏出一袋薯片,拆开吃了一片又一片,世界上这袋食物并不能满足他的食欲,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吃什么,只能去欺骗自己的肠胃。 ……我不会有肠胃病吧? 为了不当鬼的莫溧努力给自己寻找一个符合科学观的理由。 果然还是小的时候好,看谁都是好人。 长大以后,看什么都是妖魔鬼怪,甚至还觉得自己也是个神经病。 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如果又半夜饿醒了,那就……再说吧。 莫溧爬上床,正准备放空大脑,耳边突然传来“嘶嘶”声,像有一条蛇在床边盯着他看,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只在噩梦里出现的蛇怎么跑到现实世界来了?难道他觉醒了超能力,想什么就能变成什么? 退退退退! 莫溧在心里反复想,下一秒就被蛇咬了一口,然后他……晕过去了。 11、“睁眼”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莫溧听到了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不对,是好几道呼吸声。像是床边围满了人,都睁着眼睛看他睡觉。 莫溧瑟瑟发抖了一下,捂着脑袋的被子半天不敢扯下来,因为过于紧张,他的脸颊又热又红,几乎快把被窝里的自己蒸成小笼包了。 不知从哪个缝隙里溜进的光线打落在莫溧脸颊上,他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竟觉得这光线刺眼。如同一个在黑暗洞穴里住了半辈子的小耗子,被人剖开土层带到有阳光的陆地时,因为不适应新环境而下意识想要逃离。 等等,光,明亮。 莫溧看见了自己粉红圆润的手指,被哥哥修剪得平整的指甲,以及手掌过于纤瘦而微凸的淡青色血管。 我……能看见了? 疑虑、惊诧、困惑缠绕心头,但更多的是激动的情绪,像是烧开的水壶,盖子压不住蒸腾的水汽。 ——但这抹激动的情绪很快消停下来,紧接着被无穷的困惑代替。 莫溧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眶,毫无疑问是深凹进去的,空的还是空的,眼珠这个东西对他而言还是太过于陌生。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能看见了? 为了进一步解答心中的疑惑,莫溧难得管围着他的是什么生物了,一鼓作气把被子掀开,用刚恢复的视力四处张望一番。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条垂挂的触手离他的鼻尖只有分毫之差,这触手比他的手臂还粗,粉色的肉条附着无数圈状的吸盘,一鼓一鼓,充满鲜活里的呼吸声。 莫溧呼吸一滞,这超出课本里的知识,让他大脑里的弦绷紧了,抬头望向天花板的速度几乎一秒一度。 如果他有眼睛,此刻他的瞳孔一定骤然放大,视线里,一只形似八爪鱼的巨大生物正攀附着天花板,其中一根触手大概失去了黏度,被主人抛弃似的垂挂在半空中。 这……是个什么玩意? 莫溧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把他疯狂掉的san值稳住,然后他身上掀开被子,动作很轻地下床,结果脚并没有踩在地上。 而是踩住了一团像史莱姆的“果冻”,脚心又冰又凉,还有点痒。 “……” 莫溧咽了咽喉咙,这一惊一乍都要把他心脏病给吓出来了。 他做了个简单的深呼吸,一边默背社会核心价值观,一边低着脑袋,去用新得的“眼珠子”却瞅地板,接着硬生生得到了半夜的第二次惊吓。 地板上躺着一个黑色的人,脸是黑的,手和腿是黑的,只有身上的好几双眼珠子是黑白分明的。 天花板挂着个章鱼怪,地板上躺着个浑身都是眼珠子的人。 莫溧:“……”是我神经错乱了还是这个世界本就是这个样子? “哐当——” 门外的声响拉回他的思绪。 片刻,莫溧绷着脸,把被压着的兔子拖鞋一点一点抽出来,他踩着拖鞋往门口走时,能够明显感受到那个黑黢黢的人身上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背。 到外边看看吧。 莫溧把门打开,猛地和妈妈、三姐打了个照面,她们正猝不及防地把菜刀藏在身后。 从刀面滴溅在地板上的黑色液体,散发着奇异的臭味,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莫溧:……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妈妈看见“儿子”站在门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莫观水阻拦。女孩儿对她摇了摇头,让他噤声。 于是三人就这么分成两组,就这么面对面的对峙。 最后,妈妈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莫观水:“他这是又梦游了吗?” 莫观水迟疑一秒,点了点头。 从妈妈和姐姐的视角里,莫溧一直有着梦游的习惯,这次只是巧合被她们碰见了。所以她们不再说话,安静得等待着莫溧下一步举动。 毕竟,不能喊醒梦游的人。 莫溧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她们并不知道他能“看见”了,正好她们也给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他便笨拙地演起戏来,模仿同桌给他说过的僵尸故事,脚步拖着铅球似的缓慢地往走廊外边走。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妈妈和姐姐这才缓了口气,莫观水瞥见地板上的黑色液体,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道:“凭什么让我们干这种事情,那两个男的自己却在房间里睡大觉?” 妈妈从莫观水手里拿过刀,安抚道:“你去睡吧,剩下的交给我。” “算啦,我和你一起吧。”莫观水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对了,你和莫良喻的交易是什么啊?” 前往地下室的路上,莫观水边打哈欠边问,“让我猜猜,最近那个让异管局头疼的连环杀手,应该就是你了吧。” “莫良喻和你说的?” 莫观水摇了摇头,“他和我说这些干嘛,我自己猜的。毕竟我也是个优等生嘛,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那你呢?”妈妈看向身边的女孩儿。 在弟弟面前,莫观水是个善解人意的温柔三姐,可此刻的她,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不羁的酷劲儿。 这让妈妈产生一种错觉,街头扛把子莫为山和眼前这个女孩儿打一架,可能都还不一定打得过。 “我们家似乎只有你没什么动静?”妈妈平静地注视着莫观水的眼睛,“你好像不是我们的同类。” “因为我确实是个普通人啊。”莫观水眨眨眼睛,突然俏皮起来,下一秒,她像是知道妈妈要问什么,主动说,“我来我们这个‘家’啊,只是好奇他们兄弟俩的故事。” “还有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莫观水突然凑近女人,倾身贴着她的耳朵,说:“其实我小的时候见过莫溧,你和他的眼睛很像,莫良喻肯定没有和你说过吧。” “莫良喻一直在给他的弟弟寻找一双合适的眼睛,可惜那些诡异们都是些歪瓜裂枣,没有一双符合条件的。”莫观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些疯癫,把身边这个真二八经的诡异都吓了一跳。 女人是最后一个加入这个家庭的,成为他们的“母亲”,除了日常做饭炒菜,她几乎不会和其他家庭成员碰面。 主要是她必须守在房间里,注意她从窗边投放出现的蛛丝的动静,一旦有猎物咬上来,必须马上收钩。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妈妈有些不解,“挑拨离间?” “我说我想要你逃。”莫观水收敛笑容,认真起来,“你相信我吗?” “——你们在说什么?” 一道声音传来,她们回头,见是莫良喻,莫观水耸耸肩,“没什么。” “乖崽呢?”莫良喻问。他醒过来时弟弟就不见了,让他一阵慌忙。 “他梦游了。”莫观水想了想,说,“可能跑到外面了。” 莫良喻扭头往楼下走。 此时,莫溧刚走到一楼,耳边就传来一道窸窣的声音,像是有个人被套进了麻袋,紧接着被另一个拖着在地板上走。 好像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莫溧脑海里浮现出杀人犯分尸的画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打了个哆嗦。片刻,有脚步声停在他身边,他也不敢回头,就这么僵直地走出房子。 像从一个魔鬼的洞窟里逃出去,来到外面的街道时,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怪了,平日里温馨的家,怎么顷刻间就变得如此诡异了。 莫溧觉得自己获得了一双假“眼睛”,可能是有人要谋害他,让他对家人产生怀疑,从而隔阂他们一家的感情。 同桌曾经给他说过一个科幻电影,一个儿子被外星人诅咒了,觉得身边人都是怪物,然后抄刀杀掉了全家人。最后才知道是外星人为了让地球人自相残杀的一个乐子。 太可怕了。 莫溧胆战心惊,开始回想睡觉前发生的一切,身边是否有不正常的现象。 对了,他睡前被蛇咬了。 难道是中了蛇毒,产生的幻觉? 莫溧揪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痛得他想掉眼泪。 呜呜,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溧宁愿自我怀疑,也不愿意相信家里人是鬼。 有的时候,能看见并不是一件好事,还不如让他当个瞎子呢。 qaq。 风沿着地平线吹来,嗖嗖地往莫溧的睡衣里进,刮得他刺骨凛凛,下意识把自己裹紧。 冷,好冷。 莫溧想原路返回了,但一想到家里的不正常,他就哇哇想哭。 一个影子蓦地出现在他身边,莫溧脚掌绷直,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耳边悠悠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醒了?” 莫溧头顶上的呆毛晃了晃,他转过身,哥哥那张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惊了惊,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看清哥哥长什么样子。 谁都可能是怪物,但他相信,即便哥哥也是怪物,也一定不会伤害他。 莫溧“哇”的一声,扑进哥哥的怀抱里,小声哭泣,像只在外流浪了一路的小猫崽,提着一颗担惊受怕的心回到大猫的怀抱里。 “怎么了?”莫良喻伸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脑袋,温声询问。 刚从被窝里出来的弟弟头发蓬松,有些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可爱的小恐龙睡衣,一条绿色的小尾巴拖在身后,有些呆气。 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哥哥,我好像被蛇咬了,出现了幻觉。” “怎么会呢。”莫良喻愣了一会儿,抓起弟弟的胳膊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果不其然,在弟弟的手腕上有一个牙印,他眉心一紧,“痛吗?” 莫溧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感觉。” “主要是出现了幻觉?” “什么幻觉?” “我看见——”莫溧顿了顿,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恢复视力的事情,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们变成了怪物,然后我就逃了出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外面了。” 莫良喻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掩掉,他牵着弟弟的手,原路返回,“回去我瞧瞧你的伤。” 两人往房子里走,街道的不远处,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树下,他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条蛇,正是咬了莫溧的那条。 12、第 12 章 翌日。 阳光透窗而入,瀑布般落在房间里。床头柜上的猫耳闹钟嗡嗡地叫,一双雪白的手伸出被窝,啪得一下拍在闹钟上,顷刻间四周只剩下鸟雀声。 一道懒懒的呼声隔着棉被传出,鼓得像个小山丘的被窝,渐渐平了。 莫溧直起腰,从床上做了起来,缠着眼睛的白缎不知道落哪儿去了,一双空洞洞有些骇人的眼眶,暴露在金色的阳光下。 他又看不见了。 四周黑漆漆的,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咚咚。” 有人在敲门。 “乖崽,醒了吗?” “进来吧,哥哥。” 莫溧乖乖地从被窝里挪到床边,像个不会动的洋娃娃,任由哥哥给他梳头,笼衣服,套袜子,穿鞋子,系鞋带。 莫良喻耐心又谙熟,很快把弟弟那头蓬松的头发理得精致又发亮,就是那根天然形状的呆毛压不下去,翘在头顶上,像一个发了芽的甜腻棉花糖。 十分钟后,莫良喻牵着打扮得漂亮的洋娃娃下了楼。 二哥、三姐都在餐桌边,桌上的早餐还是热乎的,六份南瓜粥满满地盛在陶瓷碗里,色泽诱人,香气扑鼻,无形中撩拨着旁人的味蕾。 但是没有一个人动勺子,连往日里最闹腾的二哥莫为山也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从楼梯下来的两人。 莫良喻把弟弟牵到那张专属的猫咪纹凳子上,自己则在右边坐下。 莫溧的左边还摆了一张凳子,但是空的。 哒哒哒—— “抱歉啊,一直在房间里打扮,忘了看时间。” 楼梯又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是妈妈。 妈妈白天不会出现,像电视剧里的吸血鬼,但今天愿意和家人一起吃早饭了,为了给最小的孩子过生日。 “吃吧。” 莫良喻说,其他人这才开始动碗。 吃饭的时候,莫观水忽然问了句:“爸呢?他不下来吃饭?” 接话的是莫溧:“爸爸回来了?” 难道昨天不是梦? 昨晚地下室传来的声音是爸爸? “是。”莫良喻先回答了弟弟的问题,接着是莫观水,“他忙了那么久,让他休息会儿。” 莫观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点什么,莫良喻又开口了,“等会儿你们一起去游乐园吧。” “我买了四张票。” “行。”莫为山吃饭很快,眨眼间碗就空了,他起身,打算再去盛一碗。 身后传来弟弟的声音,“哥哥,你不去吗?” 然后莫良喻回答:“我今天有点事,回来给你带礼物。” “好吧。”弟弟低落地说。 莫为山打完饭回来时,撩拔了一下弟弟头上那根呆毛,“怎么?我们其他人陪你玩还不乐意吗?天天和大哥腻在一起,真是分开一天都不行啊?” 莫为山摆出一副吃醋的表情,故意说:“都是哥都是姐的,就偏爱大哥是吧?” 莫溧手指蜷缩了一下,声音急道:“我没有。” “行啦,我开玩笑的。” *** 儿童节的游乐场很热闹,电线杆上的鸟儿成群结队,圆溜溜的眼珠子映出乌泱泱的人群,小情侣、好姐妹好基友、带着孩子的夫妻、鬓发苍白步履蹒跚的老人们…… 一只黄色的小鸟定了定睛,发现珍宝似鸟眼一亮,扑腾翅膀从电线杆一跃而下,径直往锁定的目标闪电似地飞去。 “啾啾——” 小黄鸟把莫溧刚剖开纸壳的奶糖给咬走了,只留下一片深黄色柔软的羽毛,当作报酬。 莫溧歪了歪头,脑袋上挂着一串问号。 “怎么了?”妈妈抬手把莫溧脑袋上的一根羽毛捻去,以为他是渴了,温柔道,“为山去买水了,应该快回来了。” 莫溧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红,他小幅度地摇头,用手指抓了下妈妈的衣角,说:“妈妈,我的糖掉了。” 妈妈一怔,笑着说:“少吃点糖,会长蛀牙的。”低头还是从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糖,递给莫溧,“我只有水果糖。” “嗯嗯,是糖就可以。”莫溧把糖含在嘴里,“是水蜜桃的味道,甜甜的。” “哥哥喜欢吃奶糖,妈妈喜欢吃水果糖。”莫溧在心里做笔记,毫无意识到自己还顺嘴说出来了。 妈妈走到莫溧身后,一边理莫溧薄卫衣的帽子,一边笑着说,“哥哥是因为莫溧喜欢吃糖,才一直在兜里揣糖的。” “那妈妈呢?妈妈不喜欢水果糖吗?” “我是因为我妈妈喜欢水果糖,她有低血糖。”年轻女人话一出口,脸色变了变。 说漏嘴了。 不过莫溧是个单纯的孩子,边玩自己的手指边问:“那就是我奶奶啦?” “这——”年轻女人想说“其实我并不是你妈妈”,但最后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还是顺着小男孩的话,“是。” “可是我怎么没见过她?” 年轻女人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她……”停顿了许久,才道,“她过世得早……因为意外事故。” 莫溧听出妈妈话语里的悲伤,伸出自己纤瘦的胳膊,圈住妈妈的腰,给了她一个抱抱:“妈妈还有我,还有哥哥姐姐,不要难过。” 温热的身躯落在女人的怀中,她流露出一丝愕然,像是心脏也被男孩投来的温暖狠狠砸了一下,她破涕为笑,也伸手回抱男孩,“嗯,不难过。” “……毕竟都是孩子啊。”从公厕回来的莫观水见此情景,喃喃道。 莫观水准备回到两人身边,却听女人问道:“溧溧,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的脚步一顿,走近两人后将自己隐藏起来,脸上摆出一副偷听八卦的表情。 “有啊。” 莫溧几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紧接着掰着手指数:“我喜欢哥哥,喜欢妈妈,喜欢姐姐,喜欢二哥,喜欢爸爸。” “还有呢?” 莫溧微微低着脑袋,脸上流露出纠结的表情,他的朋友不多,更谈不上亲密的人。蓦地,他似乎想到了谁,惊喜地抬头:“还有闻风哥哥!” “他给我买过棉花糖!” “闻风?”年轻女人重复一遍,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哎呀,这不就是异管局那个诡异杀手吗? 她的敌人啊。 女人苦笑无泪,同时还很疑惑。 莫良喻不是也讨厌异管局的那些人吗?干嘛还让他们去接触他的弟弟? 对于莫良喻这种重度弟控的人来说,有只苍蝇吸了一口弟弟的血,怕是都恨不得把那只苍蝇找出来,然后狠狠拧碎。 13、第 13 章 “小板栗,牛奶来了。” 莫为山拿着一盒旺仔牛奶和三瓶矿泉水回来,他擦了下额头的汗,“这天气有点热啊。” “大夏天的穿长袖长裤,你不热谁热啊?”莫观水从黑暗里走出来,淡蓝色长裙随风飘扬,她拧开矿泉水,抿了一口,润了下干裂的嘴唇。 “莫良喻比我裹得还严实。”莫为山把瓶盖拧开,他没喝,而是直接浇在了身上。 有路人见了,一副撞见神经病的表情,纷纷从这家人身边快速走过。 “溧溧,你想玩什么?”妈妈把注意力放在莫溧身上,“这里有海盗船,旋转木马……” “我知道。我来过这里!” 为了不因为自己的残缺耽搁整个行程,几天前莫溧就和闻风提前来这里踩过点了,他把所有游乐设施的项目、以及受欢迎程度都记得清清楚楚。 “先去旋转木马吧,这个人少。”莫溧说。 妈妈投出视线,果不其然旋转木马确实人相对少一些,“是以前和哥哥一起来过吗?” “没有啦,前几天碰巧路过。”莫溧生怕时间不够,话音一落就拉着妈妈往旋转木马的售票处跑。 画面里,一个双眼缠白缎的小瞎子正拉着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跑,年轻女人戴着兜帽,遮住半张脸。 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个女人戴着假发,被帽檐掩在阴影下的眼睫是白色的。 母子俩长得并不像,但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认为他们是母子,因为这两人的头发都是白色系的,像是有家族遗传病。 旁人见了,以为这是一对身患绝症的母子,即便如此也没有放弃生活,笑容满面地在游乐场游玩。 脑补后的众人深表同情。 “啧,不是偏心大哥,就是偏心妈。”莫为山盯着不断远去的两人,有些酸唧唧地道,“我们是没有一点存在感是吧。” “没听过有句话吗?世界上只有妈妈好。”莫观水耸耸肩,“实在羡慕了,你也可以去演他妈妈啊,反正我们都是在玩过家家吗。” “……”莫为山哽咽了一下。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他真正的亲人,你干嘛总是吃醋啊,演得有点过了啊。” 莫为山:“……我只是觉得小板栗挺可怜的,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身边的人都在骗他,他一直以来都活在谎言之下,发现真相的那天,会怎么样。” “可是有的时候,知道真相就一定是好事吗。” 莫为山没有接莫观水的话,他挠了挠头,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杈,去刨土块里的蚂蚁。蚂蚁正在搬运碎食,也不知是有人捣乱还是预感到了要下雨,它们加快了搬运的速度。 从旋转木马下来,又是好几个游乐项目,填满了妈妈在莫溧记忆里的空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心想我也是有妈妈的孩子。 轮到最后一个游乐项目——鬼屋时,莫溧碰见了正在出勤执行任务的牧子遇和百里随。 “这么巧,又遇见你了。” 牧子遇拉着百里随走过去打招呼,莫溧循着声音方向转过身,身边的妈妈暗自拉下了帽檐,一副比孩子还腼腆的模样。 “你旁边的是?”牧子遇没看清女人的模样,只听莫溧翘着愉悦的小调说,“是我妈妈。” “哦。”牧子遇礼貌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莫溧的朋友,牧子遇,你可以叫我小牧,我旁边的是我同事百里随,随便的随。” “你是见一个人就要自我介绍一遍吗?”百里随压了压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但他的视线一直暗中打量着带兜帽的年轻女人。 “闻风哥哥呢?”莫溧记得闻风和他们俩是一个公司的。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见过闻风了。 “他啊,还在小黑屋里关着呢。”牧子遇想到几天前在洞穴里发现昏睡的闻风时,那个场面才叫人震惊。 洞穴里死了一大堆白蜘蛛,像血红的雪,飘飘扬扬地铺满了石壁、地面。在洞穴深处,有一个被铁链锁住的人。 是失踪了数个小时的闻风。 牧子遇当头脑门嗡嗡作响。当初他们把闻风抓起来都费了好大力气,最后还是闻风自己稍微清醒了,主动进了禁闭室。 没有人能抓住闻风,除非他亲自给自己镣铐。 牧子遇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后勤部还有好些时间才能赶来。 他看见闻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牧子遇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 他听见闻风喘息着说:“……他走了吗?” “谁?” “……我差点伤害了他。” “这里还有谁?” 牧子遇还没有问出答案,闻风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也成了他现在心中的疑惑。 晴空下,牧子遇盯着莫溧看了好一会儿,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脑抽了,他怎么又莫名其妙地把闻队和这个小孩联系到一块了。 “你们也是来游乐场玩的吗?”莫溧问。 牧子遇刚要否认,“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百里随打断,“是,我们今天放假,过来玩一会儿,你们呢?” 牧子遇奇怪地看了眼百里随,想问他为什么撒谎。 百里随忽视了他递来问话的眼神,用流露着无害的表情去看面前的母子。 这表情看得牧子遇毛骨悚然,天知道他这个同事笑起来有多可怕,一看就是憋着坏事。 “你干嘛,在怀疑他们?”牧子遇觉得百里随小题大做,低声说了句,“你又用读心术了?” “可是他们一看就是普通人啊。”可能是自己家里也有弟弟妹妹的原因,牧子遇总是下意识偏袒莫溧,“你见过哪个诡异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白头发的瞎子啊,这也太惹人注目了。” 百里随没有说话,反而是莫溧毫无察觉地说:“我们准备去鬼屋玩,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吗?” 牧子遇刚要拒绝,百里随就回答了一声“好”。 “???” 去鬼屋买票时,牧子遇锤了下百里随的肩膀,“我们是来这里抓诡异的,你到底在干嘛?” “我可不陪你乱玩。” 牧子遇说完想走,却被百里随伸手揽住肩膀,强硬地往鬼屋门口带,“别急啊,我这不是钓鱼吗,等会儿钓条大鱼给你交差。” 牧子遇一头雾水,不明不白地被拐进了鬼屋。 四人的背影消失在鬼屋入口,远处的一个树荫下,莫为山眯了眯眼,说:“要杀了他们吗?感觉他们会坏我们的事啊。” 莫观水拦住了莫为山,“要是真杀人了,可就真的逃不掉了。” 莫为山瞥了眼莫观水,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说:“杀人偿命,一旦染上了血,可就再也没办法脱身了。” 莫为山冷笑:“说得你好像就是清白的一样。” 莫观水破天荒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这个家,清白的人到底只有小板栗一个人。” “多好的兄弟情啊,看得我都要感动了。”莫观水抽出一根口红,在嘴唇上涂了涂,艳丽又妖冶,从学校里清纯校花的模样,瞬间变成阴夜里勾人魂魄的妖鬼。 “你干嘛?想对小板栗下手?”莫为山警惕起来,“你真是异管局派来的卧底?” “哈哈哈。”莫观水抱着腰笑起来,笑得肚子发疼,随后她拍了拍莫为山的肩膀,笑容重新明媚起来,“放心啦,我和莫良喻的交易还没结束,说不定你还先比我叛变呢。” “放屁。我是真心喜欢小板栗的。”莫为山凶狠地瞪了眼莫观水,片刻又蹩脚地吐出一串英文,“iseeyouforever.” 莫观水眨眨眼,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excuseme,mayiaskhowtogettothehauntedhouse。” 蓦地,一个金发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莫为山的知识库见底了,他褪去嚣张模样,弱弱地问身边的莫观水,“他说什么?” 莫观水没回答莫为山,直接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回答了金发少年。 金发少年朝他们微笑:“thanks。” 这句话莫为山听懂了,虽然他学习不怎么样,但他也不是个纯傻子,“他是来问路的?” “有进步啊。”莫观水赞扬了一句,“这次终于没有脱口而出‘imfine,thankyou.andyou?’了。” 莫为山恼羞成怒。 另一边,闻风从禁闭室醒来。 “小风,你怎么样了?” 禁闭室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声音略微苍老,那张脸沉在走廊里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没事了。”闻风嘴上说没事,脑袋却已经炸开了。 上次异化逃出禁闭室后的记忆,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每次都是这样。 他变成怪物后,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哪怕自己吃了人,都不知道。 好在上次的调查显示,他从禁闭室出来以后,逃到了一个偏远的洞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与恐慌,他只是杀死了一群蜘蛛。 “牧子遇他们还在执行任务吗?” “嗯,目标在游乐场,我让他们先去勘察。” 闻风闭了闭眼,突然间门口的男人脸上骤变,暴喝了一句:“你说什么?” “怎么了?” 能让y先生失控的情景很少见,闻风不由得担心起来。 “s级诡异出现了。”是一道凝重的声音,“就在游乐场附近的地铁站。” 14、第 14 章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以前。 鬼屋。 狭窄的走廊里灯光闪烁,莫溧的脚步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和天花板某个角落里往下滴溅的水珠,形成同一条声线。 “你别抓我。” 跟在母子俩后边的百里随皱了皱眉,将胳膊从胆战心惊的牧子遇手掌中抽出。 牧子遇手心沁出冷汗,胡乱地在裤子上擦了几下,乱瞟的眼珠从银发男孩和年轻女人之间划过,“他们为什么不怕啊?” “不是他们不怕。”百里随哼笑,“是只有你害怕。” “胆小鬼。”补完刀后的百里随收回视线,加快速度走向母子俩。 昏暗的走廊尽头,传来凄厉的哭泣声,将天花板上窸窸窣窣的动静掩饰掉了。只有听力一向很好的莫溧听见了,他小幅度偏了下头,似乎感到一丝奇怪。 莫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时,一个长发飘飘的鬼从隔壁房间倏地冒出来,摇曳的灯光下浮现出一张惨白的脸,就在四人咫尺之间的距离。 “我|操!!!”牧子遇化身尖叫鸡,下一秒又猴子上树扒住百里随,紧紧箍着不放。 莫溧也被吓了一大跳,一头钻进妈妈的怀抱。 妈妈回抱着莫溧,不断安抚他的背脊。抬头则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与温和的外表背道而驰,是某种野兽的眼睛。 扮鬼的工作人员一副见了真鬼的表情,灰溜溜地跑走了。 “没事了溧溧,我们继续走吧。”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走到某个地方时,一个带小丑面具的人突然从角落里跑了出来,径直撞向莫溧。 千钧一发之际,莫溧被妈妈护过去,小丑重重地和抱着莫溧的妈妈撞在一起。刹那间,莫溧嗅到空气里一丝古怪的味道,像是实验室里的某种药剂被打翻了。 “喂。” 牧子遇见状朝小丑吼了几句,小丑仓皇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另一个地方跑,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这小丑是工作人员吗……怎么就直接撞上来了。”牧子遇摸了摸鼻子,评价道,“怪怪的。” 但不等他多想,被撞的年轻女人发出痛苦的呜咽,莫溧一惊,连忙问:“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闭了闭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后站起来,说:“刚刚脑袋有点晕,现在没事了。” “那……我们回家吧。”体贴善良的孩子说道。 妈妈摇了摇头,温柔地拒绝了:“今天是你生日,我陪你。” “可是——” “妈妈已经没事了。”她不再把选择权交给莫溧,不容分说地牵着他继续往鬼屋深处走。 莫溧乖乖地听话。 刚才小丑那番举动,将年轻女人的兜帽撞掉了。她似乎忘记了纱帽的存在。 百里随把掉在地上的纱帽捡起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拨了几下,这纱是蛛丝制作的,并且……十分眼熟。 和几天前河里那具溺死的尸体口中的蛛丝,似乎是一样的。 “阿姨,您的帽子没拿。” 相比于百里随的细微谨慎,牧子遇性格截然不同,他大大咧咧地喊,从百里随手里拿过帽子快速跑向母子俩。 女人脸上闪过错愕的表情,接过帽子迅速戴上,“谢谢。” “没事。”牧子遇憨憨地说。 在女人戴帽子时,百里随瞥见了女人的样貌,她也有一头白色的头发,纯白色的,仔细看,是和莫溧不一样的。眼睫也是白的,像雪。还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仿佛装着一望无垠的海洋。 百里随稍微留意了一下。 …… 夜幕降临时,几人从鬼屋走出去。 牧子遇玩得几乎忘形,俨然忘了此行的任务。百里随一路上都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们坐几号线地铁啊?”牧子遇问。 此刻恰逢下班高峰期,地铁站人山人海,喧嚣声快把几人淹没,莫溧说了两遍“七号线”,百里随缓缓接了句,“我们也是。” 牧子遇听后“啊”了声,心道:我们不是坐四号线吗。 “咦,这么巧,那我们一起走吧。”天真的小莫溧一脸无邪,声音里写满了“希望能同路”的请求。 “好啊。”百里随回道,无视牧子遇投来的疑惑眼神。 四人正要往地铁等候区走,女人神情有些不对地狰狞了下,脸部的皮肤下出现蠕动的情况,像极了末世片里的变异物种。 但她头上的兜帽恰好遮住了这一切异样。 “我去趟厕所,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一下溧溧。” 女人对牧子遇和百里随两人说,然后一路压着帽子匆匆走向了公共场所。 趁着女人不在,百里随问了句:“你妈妈今年多大啊?看起来挺年轻啊。” “我妈妈她——” 莫溧说到一半愣住了。 他,并不知道妈妈的年龄。 15、第 15 章 “你妈妈皮肤保养挺好的啊,看着就和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一样。”百里随用视线去描摹莫溧的表情,这小孩懵懵的,好像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咦?”莫溧确实不了解自己的母亲,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百里随你干什么?”大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牧子遇瞅了眼同事,“你不会看上人家妈了吧?” 牧子遇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拎着小莫溧往远一点的地方站了站,一副生怕同事心生恶念偷人家崽来胁迫的模样。 百里随右眼皮跳了跳,他摁了摁眉心,七号线来了一趟又一趟,他低头看腕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那女人还没回来。 一种不安感突然涌了出来。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百里随注意到女人的头发和面部都很湿润,似乎洗了个脸,还是在特别急促的情况下洗的脸,导致衣服上都被润湿了,连鞋子都有明显的水印。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这么慌乱? 要吗是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还是一通不太乐观的电话;要吗是这个人突发性疾病,没办法保持理智。 女人朝他们露出歉意的笑容,她在他们身边停下,和他们一起等下一班地铁到来。 百里随眯了眯眼睛,对女人的行为感到疑惑。 这个女人回来后在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按常规,一个母亲回到孩子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把孩子从并不熟悉的人身边带回来。 可这个女人,像是遗忘了自己的孩子,任由小莫溧继续待在牧子遇身边。 就不怕他们是坏人吗? 不对。 百里随总觉得在女人看来,比起待在她身边,或许待在他们身边更安全。 百里随摸着墨镜边框,准备施展读心术。这时,下一班地铁恰好来了,打断了他的动作。 牧子遇对身边的异常情况毫无察觉,他笑容明朗道:“车来了。” 四人走进地铁车厢。 十点钟的地铁很冷清,牧子遇一进车厢就牵着小莫溧到座位上坐。 百里随则倚着车门,女人坐在牧子遇和小莫溧的对面,他们中间隔着一条空旷的过道。 “你们哪一站下啊?”牧子遇随口问。 小莫溧说:“最后一站。” “啊?那地方还有居民楼吗?”牧子遇摸摸头,“我记得那地方不就只有一个汽车总站吗?上次我睡过头坐到终点站了,那里荒郊野外的,最后还是一个好兄弟载我回去的。” “下车后往前走两百米,左转再走两百米,最后直走就到了。” 牧子遇:“?” 他搜了下地图,上面的地理位置显示一片空白,并没有任何城市指标。 这小孩是不是记错了。 牧子遇这样认为,毕竟这小孩看不见,记不清路线也挺正常的。 百里随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随后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女人,她整张脸埋在帽檐下,看不清表情变化。 “警告!警告!s级诡异出现。” adam的警告声倏地出现,百里随摩挲着耳麦,视线快速搜寻过附近的车厢。 推着婴儿车的母亲、争吵的小情侣、昏昏欲睡的打工人、用支架直播的青年主播……每个人都特征鲜明,举止也很正常。 除了—— 百里随缩小范围,最终把目标锁在三个人身上。 一个坐在靠角落里的地方,戴着一个小丑面具的人; 一个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成年男性; 还有一个,便是莫溧的妈妈。 这个小丑面具……有一点眼熟,不就是鬼屋见到的那个人吗?原来不是npc啊,怪不得这么莽。 百里随盯着小丑看了一会儿,那个小丑似乎注意到他了,用那张又红又白的脸望了过来,然后……吐了吐舌头。 “嘻嘻。”小丑面具背后发出古怪的笑声。 ……好像是个神经病。 百里随收回目光,落在另一个成年男性身上,对方这副打扮也很眼熟。 是那天在宾馆走廊撞见的男人。 会是他吗? 那次宾馆和这个男人见面,也是命案现场,但那次adam毫无反应。 其实百里随不愿意怀疑莫溧的母亲,于是他说服自己去观察那个男人的举动,然而一路上adam的警告声越发剧烈,那个男人却纹丝不动,反而是莫溧的母亲先出现了异常。 “下一站,幸福路。”机械女声播报站名。 小丑和那个男人同时下站。 地铁继续开动,刚行驶没多久,意外发生了。 百里随闭上了眼睛,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滋滋……滋滋滋……” 车厢里灯光反复闪烁了三次,最后彻底熄灭。刹那间,视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惊慌声此起彼伏,贯穿地铁上剩余乘客每个人的耳膜。 “操,这是什么玩意。”男主播刚打开手机电筒,就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主播?怎么屏幕黑了?] [难道最后一班地铁闹鬼的事情是真的?] [主播快把鬼拍给我们看看,我给你打赏火箭。] 蓦地,直播间突然亮了起来,画面里的东西让所有观众都毛骨悚然。 [卧槽这tm什么东西啊?] [怎么这么多蜘蛛?这是特效吗?] [主播你捅蜘蛛巢了?] [有没有人查一下这些是什么种类的蜘蛛。] [这些蜘蛛要吗是变异了,要吗是主播搞的特效,根本没有这个品种的蜘蛛。我就是专门养蜘蛛的,兄弟们信我。] “怎么了?” 莫溧听见了四周的恐慌,有些担忧地问:“妈妈,妈妈呢?” “她就在对——”牧子遇欲言又止。 对面哪里还有人? “卧槽,那是什么?” 原本吵架的小情侣突然抱作一团,男方瞪大眼球,直勾勾地盯着透明的车门,“外边有东西!” “里面也有东西!”被蜘蛛爬了腿的打工人猛地惊醒,站起来疯狂地甩动胳膊和腿,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妈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地铁车厢突然吵闹起来,狂奔的狂奔,骂人的骂人,所有人都一窝蜂往蜘蛛少的车厢挤过去。 “和我走。” 牧子遇来不及多想,先把莫溧护了起来。 他们正要往另一个车厢走时,地铁突然急刹车了。 16、第 16 章 莫溧差点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掀翻,他稳定下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找妈妈。 牧子遇则一把拉住小孩,抓住他的手指有些颤抖,“等、等等,我带你找妈妈。” 莫溧听出他发颤的语音,加上方才地铁里的慌乱,他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妈妈她……怎么了?” “她……”牧子遇欲言又止,他看向四周,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莫溧的母亲。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地铁里的那只怪物、adam口中的s级诡异是莫溧的妈妈。 在这个世界上,诡异分为两种。 一类初始诡异,这类诡异通常比较弱,且先天性残缺,例如没有听力、没有视觉等。 另一类是融合型诡异,它们通过放大人的欲望,进而侵蚀、掌控、寄生在人体,这类诡异是最危险的,它们取代宿主,模仿宿主,混迹在普通人群里。 这类高危诡异通常被列为最高危险级“s”,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闻风,但闻风又和别的s级诡异不同,他能和体内的诡异“和平”相处。 所以,莫溧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寄生的。 是在游乐场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间? 这个答案恐怕莫溧都不知道。 其实,百里随更倾向于前一个答案,如果莫溧的母亲很早就被诡异占据了身体,那么她又是怎么忍住不吃掉自己的“孩子”呢? 诡异吃掉同类只能增加自身力量,但满足食欲必须要食用有血有肉的东西,人作为世界最庞大的群体,便是诡异食物链的第一选择。 “百里随,怎么办啊?” 牧子遇对百里随做口型,他指指身边的小男孩,又指指车门外一闪而过的白影。 然而他还没有等到回答,“轰隆”一声,地铁最后一节车厢被高高抬起,紧接着整个铁皮被外力挤压、变形,在白色怪物的手中,车厢就像一个玻璃盒,轻而易举地被蛛丝贯穿,直到整个破裂开来。 “靠!靠!它要过来了!!” 尖叫声从最近的车厢传来。 牧子遇将手枪上膛,“百里随,你联系闻队,我只能暂时拖住她。” 可恶,竟然是一只s级诡异。 抹杀指令开始生效。 牧子遇知道自己打不过它,但这里普通群众太多,狭小的隧道里也无法进行疏散,他只能迎难而上。 “等等。” 百里随想要叫住牧子遇,然而他已经脱弦而出,随后而来的是蜘蛛潮,一窝蜂朝人多的地铁车厢涌来。 “嘁。”连一向镇定的百里随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脸色有些难堪,像是陷入某种困难的抉择里。 眼下的环境太糟糕了,地铁隧道,失去光源,s级诡异,闻队也不在。 这和被团灭有什么区别? “快跑啊!” “跑?这能跑哪里去?” “呜呜呜我就应该拒绝掉老板,这下子好了,加班不仅没有加班费,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嘿咻,老子踩死了一个蜘蛛,哈哈,小样儿。” 有人哭泣,有人绝望,有人奋起反击。 [主播,天花板上还有只蜘蛛!] [主播有打火机吗?要不试试用火烧?] [别听楼上的建议,这地铁又小又不通风,烧火把自己闷死了怎么办?] 男主播脱下外套,撸起袖子,打地鼠似的用衣服一拍一个白蜘蛛。其他路人见了,纷纷效仿起来,用自己的手提包、杠铃、鞋子……争先恐后地打蜘蛛。 众人陷入各自的慌乱,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偷袭的白蜘蛛一路上都自动掠过了一个男孩,像是攻击程序里被下了一道保护指令。 所有人遗忘的莫溧摸着车厢内壁,朝不知道哪个方向缓慢移动。 “妈妈,你在哪?” 黑暗里,可怜的幼崽不安地呼唤着自己的母亲。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重的血腥味。 “如果你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就收手吧。” 白色蜘蛛长腿贯穿地铁车厢的铁皮外壳,牧子遇擦去脸上的血污,有些哀求、又近乎绝望地看着人形怪物。 “拜托了。” 这番对话并没有用。 很明显,她已经被诡异彻底吞噬了。 蜘蛛女又发出了新一轮进攻。 牧子遇仓皇躲开,却还是被击中了大腿,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莫溧走过的路上。 莫溧停下脚步,抬起没有眼珠的脑袋,他看不见,但他凭借敏锐的感知力,可以知晓妈妈就在前方。 可是他并不知道妈妈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进入了一个危险的区域。 “别过来!” 和诡异常年打交道的牧子遇知道诡异的可怕程度,即便上一秒他还抱着0.01的希望去呼唤莫溧的母亲。 然而,牧子遇还是反应慢了一拍。 兴许是小孩更好杀,饥饿已久的蜘蛛女将目标对准了下方的小孩,“唰”得一声从壁檐上跳下来,径直扑向莫溧。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一个箭步冲向莫溧,一把抱过他在地上完成一个利索的翻滚,堪堪躲过蜘蛛女的攻击。 “闻队!” 牧子遇心脏处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像是看见了希望,连大腿的伤都顾不得了,踉踉跄跄地朝闻风和莫溧挪过去。 “照顾好他。” 闻风伸出手,小狗龙立即在他手掌里变化成一把黑色长刀,刀刃锋利,闪着精光,照亮黑暗的隧道。 “我把她拉进笼里,你和百里随疏散人群。” “收到。” 蜘蛛女被闻风牵制,地铁上的小蜘蛛也很快被处理干净。 “我们得救了?”男主播讷讷道。 百里随的衣服被撕裂好几个口子,脸上也灰扑扑的,俨然一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模样。 朝他走来的牧子遇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身血污,像是恐怖片里的丧尸。 “解决了?”百里随问。 牧子遇没给出明确的回答,只说:“闻队来了。” “哦,那个小孩呢?”百里随又问。 “就在我旁——”边啊? 牧子遇瞪大眼珠。 诶,莫溧呢? 我擦嘞,他把老大交付给他的人……弄丢了? 百里随还以为那小孩被吃了,悲痛又遗憾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被诡异附身后会变得丧心病狂,即便是再亲密的人。” 17、第 17 章 莫溧昏昏沉沉地醒来。 这里是哪儿。 他无从得知,像是从地铁隧道突然跃迁到另一个空间。 水流声从脚下传来,他猜测自己应该是在某个街道,脚踩的位置下方有一个下水道,腐烂的臭味一股又一股地冒出。 莫溧走了几步,很快找到一个盲道。 他继续往前走。 风声和水声在耳边被无限放大,这里安静极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莫溧感到一瞬间的迷茫、无措,紧接着而来的是孤独感。 在这里他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 我这是……被绑架了? 可是哪个人贩子会把绑来的人随意丢在一个空旷的街道? 还是说故意的? 为了折磨我这个瞎子? 莫溧开始回想来到这里之前的情景,他在地铁隧道追随母亲的气息,最后一路到了这里。 所以……妈妈也被抓进来了吗? 这个地方太大,大而孤寂。莫溧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这张脸并不是你真正的样子,对吗?” 银月下的喷水池,身穿黑色长衣的男人微微抬眼,直视水中雕塑上伫立的人头蜘蛛。 “你是怎么发现的?挺聪明的啊。” 回应他的声音从成熟稳重变得轻盈动人,像是妇女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几岁,蜘蛛女脱下那张成年女性的面容,留下了她原本的面容——这是一张极年轻的脸,约莫二十岁出头,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孩子的人。 “早就说听说异管局闻队的大名了,传说中的诡异杀手,果然不容小觑。”蜘蛛女盈盈一笑,一副柔软无害的模样。 闻风自始至终以刀尖朝她,手臂稳得没有移动一毫,可见他斩杀诡异的心十分坚定。 “你到底是人,还是诡。” “那你呢?闻队。” 闻风眼眸漆黑,语气笃定:“我和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蜘蛛女突然笑了起来,那张无害的脸癫狂起来,“只允许你杀诡,不允许我杀几个人渣?” 闻风脸色不变,“你杀死的那些人,原本该由法律惩戒他们,你不该一念之私。” “我杀诡,是因为它们害人。” “哦,那我杀那些人,也是因为他们害人。”蜘蛛女一脸无谓地说,“凭什么那些人干了错事,还能在外面逍遥快活?” “……” “算啦,反正我是诡,杀人也不需要理由。”蜘蛛女笑嘻嘻地说,“闻队,你今天必须要杀掉我了对不对?” “你是s级。”闻风只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这就是太强的代价啊。”蜘蛛女做出悲伤的表情,“好吧,我认罪了,你动手吧。” 闻队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破绽,他过去消灭的s级诡异都极其残暴、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可是眼前这个…… 两个小时前,闻风从禁闭室出来时,已经从y先生口中得知了最近一直在逃脱的连环杀人魔,也就是这个蜘蛛女的部分消息。 蜘蛛女是通过蛛丝直接破坏人的脑细胞,再用蛛丝吸干人体血液,让其变成一具干尸,这么做大概是为了隐藏犯罪手段。 但根据被害人的走访调查,发现这些被害人都是男性,且口碑恶劣,大多有家暴倾向。 因此,异管局侦查科怀疑这是一场针对性事件,嫌疑人大概是一个融合型诡异,且宿主是一个有过被家暴经历的女性,因心中仇恨被放大所以被诡异寄生。 ——诡异寄生人体的条件之一,便是人的欲望。欲望越强,越容易招诡。 “你怎么不动手啊?”蜘蛛女对他眨眨眼,“我现在还能控制体内的诡,你要是再不动手,等它又暴走了,那我也没法了哦。” “我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闻风说,“你为什么要伪装成莫溧的母亲?你在他们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因为我杀了人,肯定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活下去嘛。”蜘蛛女低了低头,用长腿拨了下喷水池的水,“所以我把莫溧妈妈吃掉了,再借用她的脸,伪装成她继续生存。” “在你眼里,我是个坏蛋,对不对?”蜘蛛女说,“所以动手吧,闻大队长。” “你这样会让莫溧很难过的。”闻风闭了闭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我承认这是我犯的最大的错。”蜘蛛女忽然悲伤起来,又很小声地说了句,“我没能给他一个好妈妈。” 没有人听见她的这句话。 因为闻风挥刀了。 然后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风惊诧地看着突然窜出来的莫溧,挥出去的刀被猛地收回,他又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不许伤害我妈妈!”莫溧毅然道。 “她不是你的妈妈。” 莫溧依旧挡在他面前,“不,我说她是就是!她是最好的妈妈!” 闻风沉默了。 蜘蛛女却心中一动。 “溧溧,过来。” “别过去!”闻风第一次有些焦作地吼。 然而莫溧很听妈妈的话,他走进喷水池,冷水打湿了他的鞋子,浸染了他整个脚踝,也没能阻止他找寻妈妈的步伐。 “妈妈,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怪物的。” 莫溧扑进妈妈的怀抱,身体却在颤抖,因为他摸到了母亲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俨然不是一具人类的身躯。 “对不起,妈妈骗了你。” 莫溧感受到手心被塞进一个东西,他摸了摸,竟然是一个匕首。 他吓得下意识把手松开,结果妈妈抓紧了他的手,让他紧紧抓住匕首,并在他耳边低语:“妈妈不想死在其他人手里。” “不,我不能。”莫溧很想哭。 可是他哭不出来。 他没有眼珠与泪腺。 这可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他连表达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对不起。” 这是第一句。 “我不后悔。” 这是第二句。 下一秒,母亲暴走,身体被诡异彻底掌控。 转变几乎在一瞬发生,闻风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了。 眼见蜘蛛女钢针般坚硬锋利的利器即将贯穿莫溧的心脏,他出于身体对周遭危险的感知,以及本能的防卫,他终于挥动了匕首,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蜘蛛的心脏。 “生日快乐。” 这是第三句。 18、第 18 章 两年前,一个狭小的公寓里。 少女蜷缩在角落,耳边是父亲醉醺醺的咒骂。母亲躺在地上,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茉莉花盆栽被打翻在地,白色的花瓣沾染了血迹。 "没用的东西!"父亲一脚踢开母亲,"连个饭都做不好!" 少女颤抖着,想要去到母亲的身边,却在半途被父亲一把拽住头发,"你也想造反是不是?"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扑了上来,死死抱住父亲的腿:"快跑!莉莉,快跑!别回头!" "砰!" 一声闷响,母亲的身体倏地失去支点,垂直向后倒下。母亲那双眼还睁着,却失去了生息,也再也闭不上了。 “活该!活该!哈哈哈。”男人丑陋的面容露出狰狞的笑容,笑死灌满整个房间。 哐当—— 摇摇晃晃的男人把桌上的一个礼品盒撞掉,落在地上的盒子被打开,一串精致的茉莉花水晶手链从里面滚了出来,沾到了一旁母亲的血。 ——这是母亲给她的生日礼物。 今天原本是少女的生日,连礼物都还没来得及拆封。 然而,母亲继续装饰的生日现场却被突然回家的父亲破坏了,母女俩逃了那么久,却还是被这个酗酒赌博的男人找到了。 心脏的最后一根弦在此刻彻底崩掉。 [你想要复仇吗?] 谁,谁在说话?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助你。] 我…… [你恨你的父亲,恨他杀死了你最爱的母亲,你应该杀掉他,给你的母亲偿命。] 杀人这种事,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来说,还是太过于可怖。 [杀人偿命,不是吗?] [你抬头看看那个男人,在你母亲怀孕时就出|轨,你出生以后对家庭不顾不问,甚至还欺辱、殴打你们母女。你们还不容易逃离那个男人的魔掌,企图过你出生以来最美好的生日,结果还是被他毁掉了。]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不选择杀他,他也会把你杀掉。] [他是个无情的男人,这点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可是我……我的力量如此渺小,这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帮助你。当然不是给你一把刀或者一支枪。我要给你的是屹立于万千生灵之上的强大力量。] [来和我签订协议吧。] 时间走得很慢,房间里沉闷的脚步声却越发逼近。 ……好。 少女给出自己的回答。 刹那间,悲伤、绝望、恨意……这些情绪在少女心中沸腾,将她彻底燃烧殆尽,又赠予她一个名为仇恨的新生。 少女哭得肿胀的眼球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白色的蜘蛛。 下一秒,蜘蛛进入了她的眼球。 时间突然间加速起来,少女感觉身体在发热,变得热水一般滚烫。皮肤下有某种东西在蠕动,刺破她的皮囊疯狂地生长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怪、怪物!!” 男人惊恐地后退,像是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但已经太迟了。 尖叫声、撕裂声、撞击声..……当一切平静下来时,公寓里只剩下落满一地的破碎又鲜红的茉莉花瓣。 碎成好几块的落地镜前,少女透过猩红的视线,盯着镜子里的人。 具体来说镜子前的不是人,更像是一个和蜘蛛结合的怪胎。 人的脑袋蜘蛛的身躯。 有点恶心。 “……你到底是谁?” 回应她的是一个轻快的笑声,宛如孩童一般天真,“嘻嘻,你可以称呼我为——” “恶魔。” *** “——不!不要!!” 笼里,莫溧捧着“母亲”逐渐瓦解的身躯,嘶声呐喊。 可是被他呼唤的人已经无法回应他了。 “s级诡异已清除,此次任务顺利完成。”adam的机械声冷漠又无情,虽然它只是一个公事公办的人工智能,“闻队,系统扫描你受伤了,即将为你联系医疗部。” “不用了。”闻风干脆利落地拒绝掉,注意力一直放在喷水池里的人身上。 任务已经结束了,闻风只要关掉这个“笼”,这个诡异以及包括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彻底清除掉。 其实构建“笼”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异管局规定异能者在“笼”里的时间不许超过一个小时,否则在“笼”里待得越久,自己也有被吞噬的可能。 闻风的“笼”还剩十分钟,他安静下来,听着面前的男孩悲伤地哭喊。 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实际上他甚至不懂和人相处。他没有家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寄托,他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杀诡异而存在的。 闻风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一个小时了。” 闻风忽然说了句,但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是adam提醒他:“闻队,你该解开笼出去了。” “可是他很难过。” adam:“这是人的正常情绪,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出去以后,你把他的记忆消除了就行了。” “……” 哭声突然停止了。 闻风以为他想开了,于是走了过去,他踏进水池,手还没有碰到男孩的肩膀,对方先行转过了头。 一滴泪从男孩面颊上滑落。 他在流泪。 闻风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随后,他听见男孩朝他吼道: “我讨厌你。” 闻风一怔,心像是被锤子砸了一般。 adam:“他可能误以为是你杀了他的妈妈,根据我的数据库,我认为你应该解释一下,防止误会变得更大。” “出去后会洗掉他的记忆。”闻风说。 所以没必要解释。 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忘记的。 莫溧只会记得今天和妈妈来了游乐场,然后坐上地铁,之后的事情都不会记得。 闻风心想。 …… “闻队,事情怎么样了?” 地铁里的乘客已经被抹了记忆回家了,关于那个男直播的直播解释,最后也用一个“剧本演戏的,世界上没鬼”盖过了。 牧子遇看着从笼里出来的闻队,对方怀里抱着一个男孩。 他定眼一看,竟是给他弄丢的莫溧。 牧子遇松了口气,“他原来和你在一起啊。” 闻风说:“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他妈妈呢?”百里随走过来问。 “死了。”闻风言简意赅。 牧子遇和百里随相视一眼。 “清除他的记忆吧。”闻风平静道。 “行嘞。”牧子遇接话。 被闻风抱在怀里的莫溧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太累了,或者痛得有些麻木了。 除此之外,便是他得到了一只眼睛。 是妈妈死后,把眼睛给了他。 他用右眼,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世界。 也是第一次流泪,为了他的妈妈。 “不过,清除他最近一个小时的记忆,但之后他的母亲消失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呢?”百里随忽然问。 闻风无法回答。 “就是说啊。”牧子遇说,“这一个活人突然消失,他们家也不好解释吧?” 异管局规定,诡异是不能出现在普通群众的视野里的,所以看见过诡异的普通群众都会被消除这部分的记忆。 但这样就会导致一些悖论,于是—— 闻风说:“老规矩,让他们报人口失踪,然后这件事交给其他部门处理。” 随后,莫溧被使用了“记忆清洗药剂”。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从床上醒来,赤着脚站在落地镜前,缠着眼睛的白缎被他取下,原本空洞的眼眶已经被填上了一颗眼珠,是一个蔚蓝色的眼睛,是妈妈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把眼睛给他的,但是—— 莫溧摸着这颗眼睛边缘,心道,他会带着妈妈的信念一起活下去的。 此刻,莫溧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活在哥哥的庇护下,但经历了地铁的那件事,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确实有“鬼”。 他一定要找到真相。 “乖崽,醒了吗?我听见你的房间里有动静。” 莫良喻在外面敲门。 莫溧重新把白缎缠在眼睛上。 “进来吧。” 莫良喻推门进到弟弟的房间时,弟弟正坐在床边,赤裸的脚悬在床前。身后的窗帘忽然被风吹开,瀑布似的阳光透窗而入,落在弟弟那张极似平静的脸上。 可是莫良喻却觉得弟弟哪里不一样了。 果然,弟弟一开口就是:“哥哥,妈妈呢?” 莫良喻只是顿了几秒,接着从容地回答:“昨天陪你过完生日后,她就回老家了,最近应该不会回来。” 莫溧沉默了。 哥哥有事在瞒着他。 莫溧并没有失去昨天的记忆,异管局针对普通群众的“记忆清洗药剂”对他似乎并没有作用。 “怎么了?”莫良喻很温柔地问。 尽管莫溧知道哥哥不会害他,但他还是下意识隐瞒了一些事情,包括妈妈给了他一只眼睛的事情。 似乎在这一瞬间,莫溧成长了一些,开始脱离哥哥的羽翼,有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没什么。” 莫溧摇了摇头,他摸着手腕一串茉莉花水晶手链,这是妈妈给他最后的遗物。 以及一把匕首。 匕首被他藏在了床板下。 他希望未来不会再有用到这个匕首的机会。 “我去上学了。” 莫溧离开家,外边的阳光被无限放大,他将眼前的白缎拉下一点,像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个世界,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新奇。 这个世界很美。 丝绒蓝的天空盖在头顶,明黄色的街道延绵不断,他与不同面容的人们擦肩而过,四周的建筑群体像一幅幅辉煌的巨画,庄重又沉默,将街道割裂成光与暗的色块。 莫溧置身其中,用一只蓝色的眼睛描摹过所有东西的轮廓,将空白的记忆填补上各种各样的色彩。 “马上要中考了,这段时间你们可别再玩了。” 教室里,往日轻松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莫溧摸着试卷,挂钟的滴答声在耳边富有节奏地回荡。 随着一声铃响,他走出了考场。 中考结束了。 莫溧拿到希望高中的通知书时,全家人都很激动,希望高中是这个城市最好的高中,重点大学的录取率名列前茅。 “乖崽真棒,哥哥希望你能有个美好的未来。” 哥哥出去买蛋糕准备庆祝时,莫溧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封信。 今天早上,他除了收到录取通知书,还收到了一封给他的信—— 致亲爱的小茉莉: 这段时间为了让你专心备考,我选择不打扰,却让我十分想念你。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对了,这只眼睛你用的习惯吗?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不用感谢我^^ 最后,恭喜你取得了一个好成绩。那么,我将送给你第二份礼物。希望你喜欢。 署名:(茉莉花印章)(手绘笑脸) 19、第 19 章 距离莫溧的十八岁,还剩两个星期。 一大早,莫溧站在窗前发呆。 窗面氤氲着雾气,外边的街道白茫茫一片。 光明街的气候就是这般怪异,夜间黑雾弥漫,犹如恶鬼袭街;白昼烟雾霭霭,像是锅炉炸开后的水蒸汽疯狂往外溜。 “铃铃铃——” 枕头柜上的猫耳闹钟响到第三声,莫溧在窗前回过神,转身摁掉闹钟。 莫良喻推门进来时,看见弟弟正在笼蓝白色的校服外套,他走过去帮弟弟拉拉链,“早上会有点冷,还是要把拉链拉上。” “嗯。”莫溧应了声,余光落在梳妆镜上,忽然发现头发有些长了。 银白色头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肩膀,掩住他白皙的后颈。莫溧抬手,想压一压有些翘边的发丝,然而一双手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将他的双眼用一截白缎缠绕起来。 莫溧一怔。 莫良喻说:“在外面还是要把眼睛遮起来,别让我之外的人看见。” 是“我”,而不是“我们家”。 大概是高中即将入学时,莫溧把从妈妈那里得到了一颗眼球的事情告诉了哥哥。那个瞬间莫良喻确确实实流露出惊诧的表情,但莫溧总觉得哥哥早就知道这件事。 尤其在哥哥让他继续保密,别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他能“看见”这件事。 言外之意,莫溧要继续扮演瞎子。 莫溧不理解,但他会乖乖听哥哥的话。这像是一种血脉压制,或者是别的什么。潜意识里总有个东西告诉他,谁都可以不相信,但一定要相信哥哥。 “放学回来的时候找父亲拿点肉,家里的冰箱空了。” 莫溧咬着面包片,手中拿着哥哥塞来的草莓牛奶,点头算作回应,随后打开玄关的门,一头扎进白雾茫茫的街道。 二十分钟后,有着漂亮银白发的少年游鱼一般地穿进“希望中学”的校门。 “未携带校牌,着装不规范,私自染头发,过来登记班级和名字。”戴着红袖章的学生会拦截一个违章学生。 面对学生会不失礼貌的笑容,违章学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是,刚才有个人一头银白发,我这就染了一小撮绿,你这未必也太双标了吧。” 学生会的说:“那是他天生的。” 莫溧的高中生活还算顺利,不仅初中同桌成了他的高中同桌,他还认识了另一些关系很好的朋友。 高二接近尾声,目前看来他的未来生活正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莫溧,你听说了吗?” 莫溧刚进教室,同桌立即投来目光,嘴唇一张一合,一副即将喋喋不休的模样。 高中学习压力很大,八卦成了高中生们的解压神器之一。同桌初中就是个开朗的性子,自高中以来这一特征就更加明显了。凭着活泼大男孩的形象,哪里的瓜都要去凑一点儿。 渐而渐之,同桌成了学校里的瓜王。受同桌影响,莫溧也沾染了些e值,尝试着脱离初中阶段孤僻的环境,最后成了瓜王身边的漂亮小呆瓜。 非贬义,是漂亮又有点天然呆的属性。 “嘻嘻,不管你知不知道,反正我要再说一遍!”同桌刚补完牙,露出一排整洁的大白牙,笑嘻嘻地看过来。 莫溧正在掏文具盒,同桌已经凑过来,帮他把下节课的语文书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平在课桌上后就撑着脑袋开始说话: “最近有好几家公司的老总都失踪了,有人爆料说这些失踪的老总都是黑心商,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所以直接跑路了。”同桌津津乐道,“当然,如果事情只是这么简单,我是不感兴趣的。” “所以——”莫溧恰到适宜地问。 同桌顺着话茬,幽幽道:“你觉得这个世界有灵异现象吗?” 莫溧想起了自己变成蜘蛛的母亲,他突然有些伤感,好在眼里的悲伤的色彩被白缎全部遮掩,他的情绪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相信……的吧。”莫溧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据说这些失踪老总是被鬼抓住了。因为他们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被怨鬼缠上,然后——”同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突然想起来莫溧看不见,于是他换了个阴涔涔的语气,装神弄鬼地道,“被鬼吃掉了,连骨头都不剩。” “这你都信?” 同桌耸耸肩,“不然就无法解释这些老总为什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监控都拍不到。” 莫溧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说实话他见过的妖鬼也就妈妈一个。并且在他心里,妈妈不能说是怪物。 呜呼—— 穿堂风沿着地铁隧道刮过,指针指向夜间十点整。莫溧在终点站下车,在一段长路过后,他拐进光明街时天空有了要下雨的迹象。 这样的气候在光明街见惯不怪,街头邻里的人依旧我行我素,除了几张年轻面孔忙不迭地往家的方向跑。 “咚咚咚……” 路灯投落下一团昏黄的光,一个黝黑魁梧的男人站在肉摊前,他微躬着腰,神情专注,被厚茧老手攥紧的刀寒光森然,落在菜板上时霹雳哐啷的响。 “咚……咚咚……” 还在街角的莫溧注视着远处的男人手起刀落,他的动作又快又狠,比起切肉,更像是在劈材,刀具摩擦砧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即便距离仍远,依旧震得耳膜发疼。 “呦,小莫溧回来了啊。” 隔壁水果摊的大娘眼尖地看见,乐呵地招呼莫溧,等到漂亮少年走近,她将一袋新鲜的水果放在他的掌心,“多吃点水果,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阶段。” 也不知道为何,光明街的同龄人对待莫溧犹如见鬼,反而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大爷,待莫溧就像是亲孙子般。 这是莫溧高中后才后知后觉的现象。 莫溧微笑道:“谢谢大娘。” “诶呀,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前段时间看见你时,你还只有那么小一点。”大娘用手当尺子比了比,态度和蔼可亲,“看来不能叫你小莫溧了,一眨眼都变成小帅哥了。” “对啦,你爸爸就在那边,要不要大娘带你过去?” “不用啦,谢谢大娘,我自己过去就行。”莫溧敲了几下盲棍,沿着盲道往右边走。 “你们父子俩感情真好。你爸爸天天和我们炫耀你考试又考了第一,班级里又评上了三好学生……” 大娘的声音在背后越来越远,莫溧听了前半段,只觉得很疑惑。 事实上,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可以说十分冷漠。父子俩一年的对话都没有他和哥哥莫良喻一天的对话量多。 除此之外,在他眼里,父亲一直是个沉默的男人,真的会和其他人去谈论儿子的事情吗?大娘描述里的父亲和他记忆里的简直像是两种人。 有那么一瞬间,莫溧总觉得大娘是在唬他, “父亲。” 男人的肉摊很偏僻,藏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父子间本该亲密的对话,被角落里阴暗的光线衬得像一场隐晦的交易。 所以莫溧真的很想问大娘,究竟是怎么得出他和父亲关系很好的结论啊?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父亲粗重的呼吸声忽地贯彻耳膜,莫溧心脏咚咚跳了两下,他捏紧胸前的书包带子,掩藏目光性地低头去看砧板,上面摆着几片薄得只有几毫米的肉片,肉质很新鲜,红色血管隐隐凸显,猜不出是猪身上的哪个位置。 “父亲,需要帮忙吗?”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紧张,在害怕。仿佛一只弱小生灵遇见了一只庞然大物,忍不住胆怯。 实际上,如果有人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也会被对方魁梧壮硕的身材、又狠又快的刀法、以及那双一拳仿佛能把人砸出脑症荡的手,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此刻的莫溧承认,他和父亲的关系相处像是陌生人。 男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挑选了一块又鲜又红的瘦肉,将它用白色塑料袋封好,递给儿子时,皲裂的唇张了张,终于说出了今年给儿子的第一句话:“回家。” 很粗糙的声音,像是坏掉的收音机。 如果走在街上,或许没有人会把他们认为父子,毕竟两个人太过于天差地别。 父亲沉默得仿佛站在面前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儿子也完全没有继承父亲的显著特征。一个高大笨重得像一只巨大的陆生龟,一个漂亮纤弱得只是一只金丝雀。 莫溧眼皮跳了一下,他能感受到男人将视线给了自己,但他不敢抬头。如果说哥哥有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父亲则有一双威慑力极强的黑眸,莫溧微低着头,小声道:“好的。” 交易结束。 莫溧心脏狂跳不止,他拿着装肉的白色袋子转过身,身后又响起来父亲剁肉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 十几秒钟后,莫溧发现自己的心跳声竟和父亲的剁肉声碰撞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听得人惊心动魄的。 莫溧走得很急,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父亲剁肉剁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幽黑的目光落在儿子的背影上。 随着时间推移,光明街菜市口从喧嚣里走向静默,肉摊前的男人扔下刀具,将切好的肉块全部装进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里。 空无一人的街上,男人提着沉重的塑料袋消失在菜市口。 20、第 20 章 高中放学的时间很晚,莫溧回到家时,哥哥莫良喻已经下班,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投出的幽微光芒。 莫良喻穿着居家服,静默地窝在沙发里,像一只把自己嵌进温暖巢穴的狐狸,玄关一发出动静,狐狸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莫溧刚在玄关脱下运动鞋,哥哥的声音就隔着大老远的地方传来,“乖崽,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莫溧注意到哥哥远远投来的视线,是一道温柔又带着爱的目光,莫溧换上小猫拖鞋后把客厅的灯光打开,光亮瞬间灌满整个房子,把宛如吸血鬼的巢穴变成了朝圣的殿堂。 “还可以啦,下周有个考试,我需要认真准备一下。”莫溧兴高采烈地朝哥哥走过去,蹦蹦跳跳像只小跳鼠,也就只有在家人面前他永远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当然除了父亲。 说实话,小一些的时候,莫溧怀疑过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毕竟一个总是沉默的男人,怎么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面对年幼弟弟的疑问,莫良喻直截了当地举了个例子,说:你看你二哥和三姐,一个全年级倒数,一个全年级第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面,这和血缘或者传承是没有关系的。 莫良喻揉了揉弟弟柔软的脑袋,把电视机遥控器递给弟弟,起身拿着弟弟带回来的黑色塑料袋走向厨房,“劳逸结合,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煮晚饭,吃完饭再上楼写作业。” “嗯嗯。” 二哥和三姐已经考上大学,开始住校,家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他、哥哥和父亲三个人。 不过鉴于父亲总是半夜回家,莫溧基本上和父亲碰不着面。 厨房里的莫良喻系上围裙,切菜颠锅地忙碌着。客厅里的莫溧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切屏道看电视。 长大后的莫溧已经不再看动画了,他切了十几个频道,画面最后定格在新闻联播。 电视屏幕里,穿着职业装的女主持拿着话筒,站在一个公司面前,身后有一群讨伐薪酬的员工,他们愤懑至极,拉着一个条幅,上面写着: 【无良老板李xx还我薪酬!】 女主持口齿清晰地播报:“近日,我台接到群众举报,xx集团李某亏欠员工一年工资,并在两个月前跑路。但令人疑惑的是,一个月前李某的妻子报案,称丈夫失踪……” 员工愤然:“什么失踪,分明是躲起来了!” 旁人附议:“呵,干了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 员工:“不还钱我就把公司砸了!” 嗯? 又是老板失踪。 莫溧想到今天早上同桌说的话,眉头微微紧了紧。 同桌开玩笑说这些失踪老板是被鬼抓了,此刻仔细想想,并不是没有道理。 莫溧摘下遮眼睛的白缎,露出一个深凹可怖的眼眶凹槽,但在凹槽旁边,有一个美丽的湛蓝色眼眸,是星辰大海的颜色。 莫溧摸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失踪老板”四个字,几百个相关条目一下子窜了出来,他按热度排序,点击最上面一个。 发帖人:毒蛇与白花。 标题:诡异复苏!失踪老板实际是被鬼抓走了!! 评论区: 1l:这题我会。我先前是xx集团的员工,狗b老板欠我两个月工资,我正要辞职投诉,结果老板就不见了。最后是他助理把他办公室的保险箱打开了,用里面藏的钱还款。说实话,我也觉得我前老板是被鬼抓住了,不然为什么跑路的时候还留在保险箱呢? 2l:我老板失踪的前一天,我听到办公室里老板和人说话。我以为是老板助理,因为只有老板助理能进办公室。结果我上厕所时发现老板助理还在我隔间蹲坑。 …… 100l:我是巫师传承人,我去勘察过失踪老板的公司,发现这些公司的风水确实不太好,有鬼出没。 “吃饭了。” 莫良喻端着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莫溧关掉帖子把手机放在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帮着盛饭。 “哥,你看新闻了吗?” “你想问那几件失踪案?” “咦,你怎么知道?” “你的想法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莫良喻夹起回锅肉往弟弟碗里塞,几乎盘子里的肉全给弟弟了。 莫溧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真的很明显吗?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人失踪。”莫良喻说,“你不需要管这些事。” “那如果有一天我也失踪了呢?”莫溧忽然说。 莫良喻一怔,罕见地生气起来:“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 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败坏好哥哥的形象,莫良喻重新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表情温和认真:“哥哥不会让你失踪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消失不见了,那哥哥即便把全世界都跑一遍,也要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那哥哥也不许二话不说就消失!”莫溧鼓了鼓嘴,一只湛蓝色的眼睛撞进哥哥黑色的眸子里,“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他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其他家人了。 莫良喻笑着说:“好。” …… 深夜的光明街沉寂在野兽的血盆大口里,卧室里莫溧辗转难眠,他又做噩梦了。 自从妈妈死后,他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刺啦——刺啦—— 地板下传来奇怪的动静,这个方位是地下室。莫溧从来没有进去过,因为哥哥说过那里是他的实验室,有很多危险用品。 片刻,莫溧听见隔壁哥哥房间开门的声音,很快外边的走廊响起脚步声,掠过他的房间门朝地下室走去。 几分钟过去,地下室奇怪的动静消失了。 此刻,莫溧正站在房门前,他睡不着,又过于好奇,于是透过猫眼试图去看外边的动静。 走廊里突然出现了爸爸和哥哥的人影,他们一前一后地走,最终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乖崽在睡觉,你小点声。”是哥哥的声音。 爸爸站的位置离莫溧的房间有点远,他听得不太清,只能大概辨别: “人太多了……肉不够了……” 哥哥有些凶狠地说:“那就杀了他们。” 哐当—— 莫溧被哥哥的话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书桌,桌子上的雪花水晶球掉了下来,在他脚边滚了一圈。 糟糕! 21、第 21 章 莫溧在脚步声逼近他的房门前,兔子似地翻身躲进窝里,他把脑袋也埋进被窝里,纤瘦的身躯被宽大的薄被轻而易举笼罩了个完全。 “他是不是醒了?”是父亲的声音。 “我进去看看。”紧接着哥哥轻轻推开门。 哥哥进来时,刻意放缓了脚步声,如果不是脑袋上那道绵长的呼吸声,莫溧甚至都不知道哥哥已经走到了床边。 空气变得很安静,棉被里的莫溧有些忐忑,下意识用嘴巴咬住了手指。其实他没必要摆出这般做贼心虚的模样,明明年纪稍小的时候他在家几乎无法无天,甚至敢半夜偷偷潜入哥哥的房间,借着怕打雷的借口和哥哥一起睡觉。 也许是现在年龄稍长,他即将迈入十八岁的成年礼,理智告诉他要开始约束自己,撒娇偷听之类的行为已经不再适用于他这个年龄段。 所以他开始下意识想在哥哥面前立一个完美的人设——他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很多事情能够自己处理,伴随而来的是他也开始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 但表面上,莫溧还是习惯性当乖孩子,为了不破坏他在哥哥心中的听话形象,他不得不躲起来。于是他心跳略快地缩在被窝里,手指被牙齿咬住一个深深的痕迹,他也不知道疼痛。 周遭陷入长久的安静,但他知道哥哥还站在床边,这几乎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了。他们对彼此的呼吸、心跳过于熟悉。他和哥哥关系的亲密程度是其他家人所不及的。 哥哥怎么不动了? 难道哥哥发现我在偷听了? 床边,莫良喻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床上的小山丘上,只见他摇了摇头,低叹一口气,伸手把弟弟身上的被子扯下一点,露出弟弟毛绒绒的脑袋、白皙柔美的脸蛋,他似自言自语地道:“不要把自己全部缩进被子里,容易窒息。” 目光不经意一瞥,他看见弟弟被咬得泛红的手指,丝丝血迹从那脆弱的皮肤上溢出来,他的眼神顿时从明媚里走向幽暗,转头打开弟弟房间抽屉第二层,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猫创可贴,回头牵起弟弟的手指,垂着眸把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上去,最后再把弟弟的手放回被子里。 确认弟弟安稳地“睡着”后,莫良喻这才从房间里走出去,并悄声地关上房门。 走廊外的父亲注视完这一切,见青年从里面出来,他的眼睛里充满对这个年轻人的不解:“你为他做这么多,值得吗?” 莫良喻盯了眼男人,偏头笑了下:“那你为了她,做这么多值得吗?” 男人不再说话,他沉默地看向窗外,目光像是能穿透那层雾,落在对面的房子里。那个房子里只住着一个年轻女孩儿,是莫溧的同学。 今晚,莫溧似乎侥幸地逃过了。 翌日,他醒来时家中一如既往的平常。莫溧照例穿衣服梳头、刷牙洗脸、吃早饭,和哥哥说完再见后赴往学校。 …… 太阳烧了半边天,透窗而入的阳光映在桌面,像燃烧的火焰,把窗边少年白皙的胳膊都染得红透了。 早自习结束,教室从静默走向喧哗,莫溧懒洋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游鱼一般地穿过过道,来到教室外宽敞的走廊。 “喂,瞎子,你是怎么做到看不见,还能次次考那么高的分?” 并不是虚心请教,而是很戏谑的问话。 几个高年级学生靠着栏杆,他们校服外敞,有的嘴里叼着烟,有的低头看手机,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莫溧知道他们,这些人要么是靠背景要么是靠财力进的这所重高,他们入学时就结成一派,是一个连老师都感到棘手的嚣张小团体。 莫溧和这个小团体的仇恨主要来自于新生入学的时候,他解救了一个被小团体霸凌的女孩儿,结果就是他被盯上了。 有人觉得他勇敢和他做朋友,也有人迫于小团体的威压孤立他。 但这些莫溧都无所谓,他没把小团体的事情告诉哥哥,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他认为自己已经过了那个什么事都要往外说的年纪,何况他有办法对付他们。 于是,莫溧停住脚步,面朝小团体,露出小虎牙笑道:“多吃核桃。” 小团体:“啊?” 莫溧笑意不减:“补脑子的。” 小团体:“……” 和初中时遇见问题只知道逃避、或者一味忍让的他不同了,莫溧现在学会了反抗,哪怕是很温和地反抗,但他已经不想再做那个遇到危险只会叫妈妈的小孩儿了。 莫溧耸耸肩,绕开他们继续往前走,小团体的领头老大迎面走来,小团体像是狗子见了主人,摇着尾巴开始汪:“老大!这瞎子狂得很,我们要不要给他一个教训?” 然而小团体老大一脸阴郁,根本没在乎这些人,把他们全都无视了,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走。 小团体面面相觑:“老大这是怎么了?” 小团体里一个绿头发的突然敲了下脑袋,“啊,我记起来了,昨天新闻报道不是说xx集团李老板亏欠工资后消失了吗?” 此话一出,有人发现了疑点:“都姓李,不是吧……这么巧?那是老大的爹?” “难怪老大脸色这么臭。” “所以……老大他爹真的抛妻弃子了?” 小团体你看我我看你,绿毛摆了摆手,“算了,管他呢,既然老大不发话,那我们就自行处理那个小瞎子吧。” 绿毛盯着莫溧的背影,舔了舔嘴唇,邪恶地笑着:“你们不想看看这瞎子的眼睛吗?我怀疑这瞎子是装的!” 中午休息的时候,莫溧在厕所被小团体围了个水泄不通。 “啧,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小团体把男厕外面的门牌换上“正在维修”的标牌,各个不怀好意地盯着里面的瞎子,像是逮捕小白兔的狼群。 莫溧平静地站在他们面前,他没什么动作,像是对危险毫无察觉。 “莫溧,哥哥们想看看你的眼睛。” 莫溧抿抿唇,学着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有些中二地说:“看过我眼睛的人都死了。” 小团体不屑一笑:“违背我们命令的人,最后的下场都很惨。” 莫溧“哦”了声,淡定地抓起了身边的马桶刷。 小团体见状,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就打算用这玩意儿对付我们?马桶刷?你不要太搞笑了。” 五分钟后—— “呕呕——”有人发出痛苦的呜咽,“我要吐了!!” “救命!!他捅我嗓子眼!!!” “啊啊啊这瞎子简直毫无底线!” “快抢走他的马桶刷!” 又过了五分钟,一群人落荒而逃,第一个冲出男厕所的绿毛和走廊里一个大叔撞在一起,他边呕边骂:“你没长眼睛吗?” 话音一落,他对上大叔阴恻恻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忽地,男厕所里传来小瞎子的笑声,不得不承认,那个小瞎子不仅很漂亮,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笑起来时更是恨不得旁人把全世界都捧在他面前。 如果当初小瞎子能乖乖听他们的话,或许小团体就不会欺负、针对他了。 少年的笑声隔着一扇门悠悠扬扬地传来,落荒而逃的小团体并没有注意到,走廊里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叔竟流露出一丝温和的神情。 “铃铃铃。” 大叔的手机铃响了,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喂,不是说修水管吗?怎么没看见人?” “马上。” …… 放学后,莫溧杵着盲杖,独自穿梭在人潮里,街灯将行人的背影拉得很长,明明世界那么热闹,却还是有几个形单只影的人。 但是莫溧很享受这种孤独感,享受一个人在街上的清寂。人总是很矛盾的生物,拥有的东西并不是很在乎,反而更想要没有的东西。 莫溧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可能他自己并没有发现,他很喜欢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看起来孤零零的,实际上每次回家总会有人迎接他。 “哎呀。” 莫溧走神了一小会儿,然后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他下意识地说。 紧接着他绕开想走。 结果对方却把他拉住了。 莫溧一怔,他双眼缠着白缎,无法得知这个人是谁,毕竟他也不可能突然扯开白缎,露出一只蓝色眼眸和一个凹槽似的眼眶,跟个怪物似的很吓人。 “我们认识吗?”莫溧很礼貌地询问。 闻风张了张嘴,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已经四年没见了。 这四年的时间,莫溧从十四岁走向十八岁,从初中生变成了高中生,那张小时候就很惊艳的面孔更是被岁月将优点放大无限倍,甚至现在看来,那双残缺的眼睛已经不再是缺点,而是一种独特的象征。 这一个永远不会被淹没在人群里的人,漂亮夺目,比过去也更加自信,这要他想,就有人能把全世界都送到他面前。 “我不买保险也没有当明星的计划哦。”因为对方太久没说话,莫溧只好以往常的经验瞎推测了。 “……” 闻风最后松开了他。 莫溧没有因为这段小插曲而心情动荡,甚至还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阳光几乎要把大地烤焦,闻风却仍然身体冰冷,他缄默地盯着那抹即将远去的银白色背影,他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即便四年过去了依旧是这样。 他好像还是和四年前一样,毫无变化,如果非要有变化,他认为自己大概是比过往更加冷血了吧。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在禁闭室发了太多的疯,也许他这一辈子就注定如此了。 关于莫溧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们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情会如此奇怪呢,明明他是个不太喜欢把任何情感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人,所以为什么呢…… 这种奇怪的情绪在他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维持了整整四年。 呜呼—— 与此同时,汽车鸣笛穿进大厦第二十八层的落地窗,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求饶,他哭得稀里哗啦,全身颤抖着去抓面前男人的裤脚。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被他抓住裤脚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他手里抓着菜刀,就悬在跪地求饶人的脖子之上,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无情地割断那人的脖颈。 “不对不对,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前一秒还在大哭着求饶,下一秒又发疯似地狂笑,“你是鬼!你不是人!我清清楚楚记得你死了的!” 那人癫狂地笑着:“我献祭了你!你帮我逆了风水!你让我赚钱了!然后、然后——” “你死了!!!” 22、第 22 章(下章入v~) 异端管理局分部。 办公电脑的屏幕前,牧子遇翘着二郎腿,表情懒散,把摸鱼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知道希望集团吗?” 同事百里随从外边回来,他勾了下衣领,将黑色墨镜取下来,像有强迫症一样把墨镜和办公桌上的其他物品摆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牧子遇第一个想的是希望初中和希望高中,他挑了挑眉,“这年头都喜欢取这种名字了吗。” 百里随走到牧子遇的椅背后,伸手越过牧子遇抓住桌上的鼠标,一手点击电脑屏幕一手在键盘上敲字,很快调出一个页面。 “你看看。” 牧子遇带着疑惑瞥向电脑屏幕。 [勾勾日报:震惊!有人爆料希望集团不仅从未让员工加班,还给员工赠送各种福利。堪称公司界的慈善家!] [叉叉锐评:据说希望集团老板是慈善家出身,曾给多家孤儿院捐助资金过百万。] 牧子遇:“哇塞,天底下还有这样好的公司?赶紧转发给我们老板!” 百里随:“你再往后看看。” [lili说真话:独家爆料,有人透露希望集团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牧子遇把帖子拉到最下面,里面有一个短视频,他点击播放,画面全程很黑,拍摄者应该是透过窗户缝隙对整个房间进行录像,画面里隐隐约约飘浮着十几个人影,夹杂着一些呜鸣。 视频提供者称:“我陪朋友去希望集团应聘,上厕所回来时不小心走错路了,然后我听到一个房间里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我以为是其他应聘者,可是我凑近房间越听越不对劲,这声音更像是求饶声。” “我怀疑这个公司之所以如此阔绰,可能是在干人口贩卖的后三个,于是我录下视频,结果没多久就被这个公司的老板找到了。” “我的胆子也是真大,当面质疑他这个房间的事情,结果他说我只是幻听了,还打开房间门让我看,结果里面空无一人。但我坚信这个房间应该藏着密室!” 牧子遇把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到百里随身上,“所以你怀疑,其他公司老板的失踪和希望集团有关系?” “不是我怀疑,调查希望集团是上级的要求。”百里随掏出任务信函,“总部寄来的。” “嗯?以前不都是adam通知的吗?怎么改寄信了?” 百里随:“你没发现adam很久没说话了吗?” “好像真的。”牧子遇抠了抠脑袋,微微瞪大眼睛,随后立即把耳麦从歌单切到主屏道,“adam,回复!回复!” “别喊了。adam受到黑客攻击,正在维修中。”百里随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牧子遇:“???” *** 翌日,牧子遇站在希望集团的公司门前,他穿着职业装,手中拿着求职简历。 “别磨蹭了,快进去。”耳麦传来百里随的声音。 牧子遇摁着耳麦,小声道:“别催别催,社畜何必为难社畜!” “……” 牧子遇有些忐忑,他并不是害怕希望集团真如传说中所言有鬼,而是手中的求职简历让他想到了大学刚毕业时,海投几百份简历都石沉大海,那种找不到工作的悲催感。 因为找不到工作就只好当斩鬼师了。 牧子遇做了个简单的深呼吸,之后走进公司。 他前脚刚走,一个眼缠白缎的小瞎子后脚也进了这家公司。 莫溧也是来希望集团找鬼的。 两个小时前,他问哥哥怎么和父亲搞好关系,哥哥说父亲的生日快到了,或许可以通过给生日礼物缓解关系。 于是莫溧想要攒钱给父亲买生日礼物,恰好在网上看见一个人的悬赏贴,说只要找到希望集团的鬼,就能获得一笔报酬。 为了父亲的生日礼物,莫溧也来到了希望集团。 “牧先生,这边请。”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性引领牧子遇进到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一个hr,正襟危坐的,见应聘者来了后,接过对方的简历,低头扫了一眼,直入话题: “第一个问题,你认为这个世界有鬼神的存在吗?” “啊?”牧子遇愣了一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按照套路,他应该回答,“我觉得有。” hr露出一副看白痴的眼神:“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鬼神,你被淘汰了,请回吧。” 牧子遇:“瓦特?”这也行。 “再给我一个机会!我错了!”牧子遇求饶。 hr斟酌了一下,“行,那第二个问题,007和955你选哪个?” 牧子遇蹙眉,955简直是打工人的梦想工作时间,但是…… 这道题—— “当然是955啦。”莫溧眨了眨眼睛,“早上九点钟上班,晚上五点钟下班,一周工作五天,正常人都会选这个吧?” “嗯,不错。”另一个房间,hr赞许地看着莫溧,“你的志愿服务通过了。” “谢谢姐姐!”莫溧甜甜道。 与此同时,牧子遇摆出一副天选打工人的姿态,决绝道:“007!我爱上班!工作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hr:“抱歉,我司可能不适合你,这边建议你直接进厂。” 牧子遇:“???” hr:“我司适合喜欢摸鱼的,你太卷了,不适合我司。” 牧子遇:“???”不是,这也行? “哦,其实我很会摸鱼的。”牧子遇大概参透了这个公司的性质,表情一换,立即摆出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我曾经是前公司的摸鱼王,因为太能摸鱼了,被公司开除了。” hr出乎意料地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牧子遇:“我在公司的水杯容量很小,一口就能喝完。水杯小的好处就是我能多接几趟水,耽误更多的工作时间,摸更多的鱼。” “还有,我戴耳机时不时会‘嗯嗯好的没问题’等等几句,这样表现得我是在和客户交流,但没人知道其实我是在追剧。” “还有还有,每次老板叫我的时候,我都会立即说‘等我一下,忙完这个再来’,实际上我只是懒不想动,但老板总以为我在认真工作。” 牧子遇一气呵成,听得hr连连拍手叫好,“就是你了!我未来的同事!赶紧入职吧!” 下一秒,一份入职手续塞到手中,牧子遇傻眼了,心道:这个公司真奇葩啊。 另一边,莫溧从公司员工那里借来扫把和撮箕,开始清扫公司卫生。 没人质疑一个小瞎子在扫地,因为一眼望去,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摸鱼,聊天的聊天,打游戏的打游戏,压根儿没空注意莫溧。 真是个奇怪的公司。 这样的公司靠什么盈利啊? 新入职的牧子遇坐在新办公桌前,他感到别扭,还有些不适应新环境。 “别耽误正事。”耳麦传来百里随的声音,“出门往走廊右边走,查一下。” “行。”牧子遇压低声音回复,然后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出门,实际上他随意走动也不会有人说。 然而,他正要出办公室时,招他进来的hr把他拦住了,“你去哪儿?” 牧子遇一怔:“上厕所啊?” “你没看工作手册吗?工作时间不能出办公室。” 牧子遇:“啊,我还没来得及看。” “算了,毕竟你是新来的。”hr主动说,“我简单给你说明一下。第一,摸鱼期间只能待在属于自己的岗位上;第二,正式工作时间在晚上八点钟;第三:如果在公司遇见奇怪的现象,请联系老板。” 牧子遇听得有些糊涂。 什么叫摸鱼期间,还有正式工作时间是在晚上八点钟?那现在办公室里的他们算什么? “我们现在不是正式工作?”牧子遇问。 hr说:“现在是休息期间,休息八小时,晚上八点钟开始正式打工,时长一小时,我们公司通常是九点钟下班。” 牧子遇:“???”我没听错吧? 这公司什么工作安排?怎么跟玩儿似的。 “那我想上厕所怎么办?” hr指了指另一边,“那里有厕所。” 牧子遇一看,才发现办公室里面有一个空间是可以进的,他走过去推开门,果然是一个厕所。 “这个公司确实不对劲。”牧子遇摁着耳麦说道,“摸鱼一整天,劳苦一小时!这样好的工作哪里找?!” “说真的,如果八点钟之后的调查发现这个公司真的是干正经活的,我决定把异管局的工作辞了。”牧子遇想到在异管局时几乎全年无休,便自我心疼道,“百里随你也别干了,和我一起来这里摸鱼吧。” 耳麦另一端的人沉默了。 另一边,莫溧拿着扫把走在幽长的走廊里,天花板上时不时传来滴水声,他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说不害怕是假的。 叮铃—— 莫溧被手机信息吓了一跳。 [lili:你进到希望集团了吗?] [爱吃板栗:我在里面了。] [lili:找到那个有鬼的房间了吗?] [爱吃板栗:我在走廊,我好像迷路了。] 给莫溧发信息的lili就是要找出希望集团里鬼的老板。 叮铃—— 对面又发来一条短信。 然而,莫溧却来不及看,漆黑的走廊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他来不及扯下白缎看清楚是什么,就被弄晕了过去。 “来玩一场游戏吧^^” 意识消失前,莫溧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23-30 第23章 第 23 章 奇怪的公司规则。 “这里是哪儿?” “混蛋!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快放我出去!” 莫溧被喧杂的声音吵醒, 他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随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沉重。 他沿着自己的身体轮廓摸了一个半圈,很快发现自己被穿上了一个连体玩偶服,是一只白粉色的小猫, 一条毛绒绒的小尾巴拖在地上。 他的眼前有亮光, 很快他察觉到自己用来缠眼睛的白缎不见了, 猫咪玩偶服的头部有一个孔洞, 刚好和他的左边眼眶对上位置。 身上的玩偶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 尺寸不大不小几乎严丝密合,就连眼部的空洞都只给他留了一个,仿佛提早知道他只有一只右眼这件事。 莫溧一怔, 微妙的气氛突然产生。 他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大概七十个平方,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眼熟,莫溧记起来自己来过这里。 这不就是希望集团员工的办公场地吗?可是他不是在走廊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还有, 员工们都去哪儿了?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沿着八点出发,莫溧瞳孔微缩,他是九点钟来到希望集团, 现在是闹钟坏了?还是时间回溯了?或者他被人弄晕了一天一夜?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快开门!” 有人疯狂地拍打门。 莫溧看过去, 被“绑”到这里的并不止他一个人,加上他大概有七个人, 都穿上了各种玩偶服,有龙、狐狸、狼、牛、屎壳郎、蜘蛛。 显然,这些人都很慌。 只有莫溧和穿着龙形玩偶服的人稍显镇静。 “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龙说。 他的声音有些耳熟,莫溧一时半会儿没记起来是谁。 “草, 我在公司午休,莫名其妙就来这里了。”狼骂骂咧咧地说。 一直敲门的是狐狸,发现门从外面上了锁以后,他垂头丧气地放弃了,沮丧地说:“我正和人谈合同,结果谈着谈着就感到头晕。一定是那个人在我水里下了药!” “和你谈合同的是谁?”龙问。 “是希望集团的人。”狐狸像是发现了什么,愤然道,“我就说这个公司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头牌,原来是在背地里搞鬼啊!” “……王总?”一直沉默的蜘蛛突然说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王富贵吗?” “嗯,你怎么知道?” “哈,我是李总啊,我前天还一起喝酒来着!” “李总,没想到是你,你竟然也在这里!” 狐狸王总和蜘蛛李总竟出乎意料地认识,原本想客气地来个拥抱,但碍于玩偶服笨重的束缚,最后还是放弃了。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就我是一只屎壳郎?!”墙角里灰褐色的屎壳郎突然吼了声,嘴里的脏话骂了一句又一句。 “该死,怎么脱不下来!”屎壳郎用力去扯身上的玩偶服,却发现它像黏在了皮肤上一样,根本扯不下来。 其他人也模仿屎壳郎试图去撕扯身上的玩偶服,同样扯不下来,仿佛玩偶服与他们的皮肤融为了一体。 只有莫溧感到奇怪,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和猫咪玩偶服之间有一层空隙,他是可以从玩偶服里脱身的。 为什么其他人不行,而他可以呢? 当然,莫溧并没有选择脱下玩偶服,他暂时不想成为这里的焦点。 一番观察后,莫溧发现其他几个人年龄都很大,大概在三十至五十岁之间,并且似乎都是某个公司的老板。 这一瞬间,莫溧突然想起了这些天的新闻,最近陆陆续续有公司老板失踪,莫非就是指他们? 可是为什么把他也抓过来了?他又不是公司的老板?他们抓错人了? 不过这样也正好,方便他调查。 原本莫溧只是想以志愿服务的身份留在希望集团,没想到阴差阳错被疑似希望集团的人抓了,和其他老板们关在一起。 确认这里的一切和希望集团有关后,莫溧现在的疑问有: 第一,希望集团为什么要抓其他公司的老板? 第二,这里不是希望集团总部吗?其他员工为什么消失了? 第三,为什么要强制他们穿玩偶服?圈养禽兽似的。 “叮铃——” 清脆的钟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刻的钟表指向了九点整。 “叮咚,欢迎各位入职希望集团,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介绍本公司的背景、工作内容以及注意事项。” 天花板角落的喇叭发出一道欢快的音乐,夹杂在里面的是一个孩童般稚嫩的声音。 “什么鬼!谁在那里搞鬼!快给我们开门!” “安静。”龙说。 屎壳郎不以为意:“你算老几,快给老子开门。” 龙冷漠道:“不想死就闭嘴。” 恐惧突然爬上屎壳郎的脊椎骨,他下意识闭上了嘴,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 那道欢快的儿童音仍在继续:“本公司历史悠久,产业丰富,然而业绩曾长时间低迷不振。后来发现,是公司存在风水问题,容易招邪,因此员工离职率也很高。直到某一天,公司前老板找到了破解之法,成功逆转公司。至此以后,公司蒸蒸日上,成功挤进行业前席!” “公司的背景已经介绍完毕,工作内容以及注意事项已经放在各位的办公桌上了,请仔细阅读,务必遵守。” 喇叭最后以一阵嘻嘻哈哈的打闹声结束,随后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这是整蛊节目吗?”狐狸傻眼了。 “管他什么节目,等老子出去以后等着官司吧!”屎壳郎仍然暴躁凶猛,看来这屎壳郎的皮子真是委屈他了。 相反,外表高大的狼则显得安分守己,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办公桌,桌面上果真摆着一个员工守则。 每个人都有一份员工守则,几个人对比了一下,内容一样。 除了……莫溧。 莫溧员工守则的封面和其他人一样,但里面只有四个字和一个表情符号: [玩得愉快^^] 莫溧:“……”这什么情况。 好在,有人充当了朗读者,把手册上面的内容都读了出来: 1.本公司实行007制度,工资按照工作时长发放。 2.本公司共有五个活动区域,办公室、卫生间、休息区、餐厅、员工宿舍。 3.不要在背后说老板坏话,被发现的人会被开除。 4.你们之中有一个老板藏进来的眼。 5.不可以杀死其他人。 注意事项: 1.每个人都必须穿玩偶服,无论何时何地。 2.本次工作考核时间为一周。请努力工作,积极表现,不要摸鱼。 3.工作时间全程监控。 “不可以杀死其他人?”狼手抖起来,员工手册啪得一下掉在了地板上。 “现在法治社会,谁敢杀人?”屎壳郎冷笑。 莫溧细细地想着员工守则之间的联系,他觉得最重要的内容应该是:你们之间有一个老板的眼线、不许杀死其他人、以及本次考核时间为一周。 不许杀死其他人,这条可能暗示离开公司的方式,不许杀其他人,那么杀怪物呢?毕竟这之前这家公司就一直流传着有鬼的传说,可能把他们困在这这里的就是那只看不见的怪物。 考核时间为一周,大概是给他们的“游戏时间”只有七天,他们必须在这七天找到逃生办法,如果失败可能会死? 另外,他们七个人里有一个老板的眼线,也有一种可能性,这个鬼就藏在他们七个人之间。 所以才要求他们必须全程穿着玩偶服,目的是为了遮掩他们的身份? 这样一来,逻辑倒是说得通。 但莫溧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鬼知道自己是鬼吗? 七个人之中只有他有些不同,员工守则没有字,他的玩偶服也是可以脱的。 莫溧把用在考场上的脑细胞释放出来,他推理一大堆以后,最后发现了一个很恐怖的东西。 难不成……鬼是我自己? 莫溧瑟缩了一下,心道千万别啊! 虽然他总在心里开玩笑说自己像个反派,但不要真的给他塞一个疑似绑架犯杀人魔的身份啊?! “龙哥,你怎么看?” 五位老板都胆战心惊,只有剩下两个人最冷静。于是他们下意识把那个外观最雄伟的龙视作救命稻草,有人出声问:“龙哥,你觉得这手册有没有问题啊?” 龙哥有点冷淡地瞥了眼狐狸,许久之后才道:“遵守规则,这七天应该是安全的。” “那七天后我们真的会死吗?” 龙哥没说话,只略显冷漠地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狐狸有点慌了,“我还不能死啊,我那个一个亿的地标还没有拿到啊!” 屎壳郎似乎从手册里发现了一丝破绽,大笑起来:“我知道怎么离开了!” “上面说我们之间藏着老板的眼线,按照小说套路,只要我们找出那个眼线,应该就能通关了!” 有人附和:“好像是啊,那谁是眼线啊?反正我不是。” “我也不是。” 每个人都说自己不是,屎壳郎观察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那个猫咪玩偶人身上,“喂,你怎么全程一句话都不说啊?你不会就是那个眼线吧?” “我不是。” “你怎么证明?”屎壳郎问,“这里就你看起来最可疑。” “那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 屎壳郎冷笑:“老子是XX公司的老板,你是哪个公司的?” 屎壳郎报上自己的公司名字之后,其他人都脸色一变,开始拉关系起来,“原来是史老板啊,我是小王,你还记得我吗?” 很明显,屎壳郎的身份是几个人里最高的,以至于其他几人都开始人情世故起来,甚至有人直接强硬地站进屎壳郎的队伍,指着猫咪说,“快说,你是不是卧底?” 刹那间,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倒戈向屎壳郎,莫溧被明显得针对了,但他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怎么能保证他的身份是真的呢?我们都带着头套,你们怎么能知道他不是被冒充的呢?” “好像也是。” 他们唯一能看见对方的面容,就只有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身体其他部位都被玩偶服遮挡得严严实实,单从声音,其实根本看不出玩偶服里边到底是人是鬼。 “你在挑拨离间!”屎壳郎声音带着怒气,“你肯定就是卧底!只要杀了你,我们就能出去了!” “你们给我把他按住!” 然而,并没有人按照屎壳郎的话行动,气氛猝然沉寂了起来。 场面被莫溧一度又拉到了平衡点。 “麻蛋,一群怂货,难怪只能赚渣渣钱。”屎壳郎视线在四周逡巡,最后抄起一张凳子,气势汹汹地朝猫咪走去过。 莫溧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命,而他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要是真的打起来了,他还真是打不过,也跑不过。 心脏突然快速跳了几下,莫溧终于感到一丝慌张,他只是来这个公司找鬼的,而不是自己当鬼,更不是死掉。 其他人也抱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在原地一动不动。 千钧一发之际,龙在屎壳郎即将走近莫溧时,出手止住了。 龙抓住屎壳郎的爪,冷声道:“放下。” “关你屁事。”屎壳郎不屑一笑,“再不松手我连你一起打。” 砰—— 龙二话不说,直接抬起一脚,把屎壳郎手里的凳子踢飞出去。 “你!”屎壳郎气得脸都憋红了,然而没人看见他玩偶服里的狰狞面孔,喇叭里传来的广播声打破了几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现在已经十二点整了,请各位员工乘坐电梯,前往二楼的餐厅就餐。” 屎壳郎:“老子就不去!” 其他几个人也没动,只有莫溧独自走到门口,他拧了一下门把手,可以打开。 “那我先走了。” 莫溧说了一句,走出了办公室。 他是真的饿了。 几人见莫溧走出去没事后,变得犹豫起来,直到龙也走了出去,他们这才有了动作,跟着龙一起走到走廊。 走廊宽敞明亮,墙壁上挂着几张画,是员工们的合照,是真人模样,但是脸和工牌都被打上了白花花的马赛克,看不出是谁。 但从其他身体部位看,画上的员工都挺年轻的,莫溧看着其中一个人,还觉得有些眼熟,很像他来希望集团做志愿时,给他领路的那个HR。 屎壳郎没有跟过来,最后他们六人进入了直升梯,并惊讶发现他们原来是在五楼。 楼层按钮分别是:一、二、三、五。唯独少了第四层。 难怪要他们坐直升梯。 “奇怪,为什么没有第四层的按钮。”有人疑问道。 “四楼难道就是出口?” “也可能是死路。”龙冷漠无情地打破了几人心中的希冀。 有人捂着脑袋痛哭:“不要啊,我还没有享受完生活,不能死啊,究竟是谁要害啊?” “你们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龙忽然问,语气不明。 “这怎么可能,反正我一直都是守法好市民,从不欠员工工资也不偷税漏税。”狼说。 蜘蛛、牛也纷纷附和,只有狐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是。” 叮—— 电梯停在二层,几人向后走出去,龙走在队伍最后,在身后电梯门即将关上时,他突然冒了一句,“我杀过人。” 其他人:“……” “哈哈,龙哥,你说笑呢。”狼哈笑着说。 屎壳郎不在,其他人也不敢随便怀疑谁是眼线,万一这个眼线的身份是杀人犯,走投无路直接把他们都撕票了,这可得不偿失。 他们都是坐拥千万资产的大老板,谁都不想第一个惹是生非强当出头鸟。 “嗯,我开玩笑的。”龙平静地说。 狐狸抹了把虚汗,“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也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了,都给我整饿了。” 这是个自助餐厅,相比于简约的办公区,这里的装潢称得上高大尚了,就餐区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屏幕,不过是黑的,可能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开电视。 此刻,餐厅里只有他们六个人。 六人来到点餐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点餐台处的自动化菜单,纷纷傻眼了,“怎么还要给钱呢?” 菜单: 火腿肠炒饭,十一员工点。 宫保鸡丁,十二员工点。 糖醋排骨,十四员工点。 大闸蟹,二十员工点。 …… 米饭,五员工点。 白开水,三员工点。 火腿肠,二员工点。 “员工点是什么?”有人问。 “在那。”莫溧手指朝上指了指,点餐区最上方有一块牌匾,上面记录着他们的个人信息,以及餐厅规则。 个人信息都是以他们的玩偶服命名,并且信息很简单,无法通过这个推断他们之间的卧底, [一号员工:猫(绿色)] [工作进度:0%;员工点:10;宿舍:101。] [七号员工:龙(绿色)] [工作进度:0%;员工点:10;宿舍:101。] 看过一遍后,莫溧把所有人的宿舍号都记了下来,然后和其他人一起查看餐厅的守则。 餐厅手册: 1.食物需要员工点数购买,点数无法转移,但食物可以分享。 2.节约粮食,人人有责,请将自己的餐盘清光。 3.餐厅开放时间为:8:00-9:00;12:00-13:00;6:00-7:00;11:00-12:00(夜宵)。 4.不能掠夺其他人的食物。 “我们的工作进度都是0啊?” “那当然了,我们一个上午都在办公区懵逼,什么都没做。” “就10个点数,能买什么东西吃啊?”蜘蛛垂头丧气,“看来下午必须要工作了。” 莫溧注意到,每个人的员工点数都是10,这应该是初始点数,也许是把他们关在这里的人大发慈悲,让他们不至于一来就挨饿,或者是提前知道他们会先懵逼一阵子,无法完成上午的任务。 莫溧突然想到员工守则的注意事项里写着:一直有人在监控他们。 难道…… 莫溧抬头查看餐厅,却没有发现任何摄像头,难道是藏在喇叭里的? 脑子乱糟糟的。 莫溧突然觉得还是考试轻松点,至少不会要他的命。 在学校时嫌生活平平淡淡,结果真遇见怪事了,又开始怀念起过去的岁月静好了。 “我们好像只能买一碗白米饭、一瓶矿泉水和一根火腿肠。”蜘蛛的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了,他忧伤道,“刚好十个积分,可是这真的能吃饱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享受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还没有这么委屈过啊。 莫溧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不吭声,他心里在想:如果花光了积分会有什么后果吗? 似乎每个地方都有守则。 莫溧脑洞大开了一下,他很害怕宿舍需要积分才能开门,因为他们现在都没有拿到宿舍的钥匙。 如果不来餐厅,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宿舍在哪都不知道。 “我觉得我们还是别把点数花光。”在众人的疑惑目光里,莫溧缓缓道,“毕竟我们不确定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别的规则,万一花光点数会有惩罚呢?” “哎,用不用点数都吃不饱饭。”蜘蛛拖着自己的脚来回摆动,八只脚里只有两只是真的,其他脚不知道是填充的什么,但行动起来就像是他真的腿脚。 最后,有人买了一碗白米饭和一瓶矿泉水,有人买了两根火腿肠,也有人什么都没买,干脆直接饿一个下午。 莫溧看着自助点餐机,也有些犹豫。就在这时,龙突然朝他走近,压了压声音,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调说:“办公区有饮水机。” 言外之意,如果不渴可以先不买水,节约点数以防不备。 莫溧想了想,买了白米饭和火腿肠。 他拿到属于自己的餐盘,盘子是那种很标准的员工盘,铁质有四个凹槽,最大的凹槽盛满了白米饭,放菜的三个凹槽里只放着一根被切成三节的火腿肠。 莫溧:“……”这是真的吃不饱呜呜。 小可怜莫溧饥肠辘辘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吃一口米饭,肚子就叫一下,像在斥责:“这点食物根本不够!肉呢?我要肉!” 呜呜呜别叫了别叫了。 莫溧连忙把一节火腿肠塞进胃里,但肚子还在叫个不停,他只好把剩下三分之二的火腿肠一起塞进去。 咕噜噜~ 肚子:妈咪,饿饿,吃吃! 天呐,已经饿出幻觉了,他竟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在说话! 莫溧盯着餐盘里的白米饭陷入了沉思,只有白米饭,没有别的菜了。 这一瞬间,他突然想问一问这里的酱油免费吗? 第24章 第 24 章 卧底请睁眼。 莫溧偏过脑袋, 一只湛蓝色眼珠落在远处狼吞虎咽的其他人,有人舔完餐盘仍不满足,开始骂骂咧咧,有人盯上了其他人的食物, 双眼投出贪婪的目光。 此刻的他们撕掉了谈吐风雅的皮囊, 露出骨子里的凶相。 他收回视线, 猫爪握着筷子在白米饭上戳了又戳, 他突然怀念起外边的世界了, 想念哥哥姐姐爸爸妈妈,想念学校里的同学老师。 恍惚间,有脚步声落在他身边。莫溧眨眨眼, 是穿着龙形玩偶服的人了过来。 对方在他餐盘里放下两根火腿肠, 一言不发地又抬脚离开。 莫溧一怔,立即捧起餐盘追上去。 “你不吃吗?” “我不饿。”龙的声音很低沉,很年轻。 “那你怎么给我了?” 员工点数不能赠与,但食物可以分享、交换、赠与。 龙没有说话,在靠窗的地方坐下, 阳光透窗而入,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一个捧着餐盘站着, 一个沉默地坐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画面里是一只猫咪在向巨龙讨食。 “我们的宿舍都是101, 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拉拢你。”龙淡淡道。 可是这里的人,明明就他看起来最弱,这个人竟然想拉拢他? 莫溧在龙身边坐下来, 不再说话,只安静地吃着餐盘里的食物,将他的胃填满。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但免费的食物不吃白不吃,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 “叮,午餐结束,请各位回到各自的宿舍进行午休,并于下午2:00在办公区准时集合。” 喇叭播报完毕,其他人接受完信息后,开始寻找室友。 他们七个人被分到了四个不同的房间,平均一个房间两个人,只有狼落单了。 “不行,我不要一个人住!”狼是他们这里年龄最大胆子最小的。 “放心啦,只要遵守规则就不会死的,你看我们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吗?”狐狸说。 “你有室友你怕个毛啊。”狼瞪了狐狸一眼,随即无声痛哭起来,“这会不会是一场狼人杀游戏啊,我们休息的时候卧底就开始刀人?” “就算真是狼人杀游戏,你自己不就是狼?”狐狸说。 狼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莫溧看见龙第一个离开餐厅,其他人吵吵嚷嚷的,看似在推理实际上一点逻辑没有,他觉得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迟早会变成傻子。 七个人里,他觉得龙是最靠谱的,虽然他们也就说过两句话,但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宿舍区在一楼,一楼几乎全是房间,以及一个巨大的健身区,摆着各种各样的健身工具,哑铃、跑步机、单杠等。 健身区罩在一个透明的玻璃里,莫溧本来想进去瞧瞧,却发现门打不开。他就只能围绕健身区走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如果把这里当成游戏,应该要解锁某个条件,才能进行下一个任务。 离开健身区,莫溧又在其他地方逛了逛,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才把第一层逛完,这里几乎有上百个房间,房门是电子锁,锁旁边有个人脸识别的光屏。 莫溧没有看见这一层的规则,他用自己的猫咪玩偶服扫描其他人的房间,意料之中进不去。 先回自己的房间吧,说不定线索在房间里。 莫溧心想,迈着步子准备返回。 等他找到101时,发现龙也在门口,正对着电子屏似乎有些……苦恼? “怎么了?”莫溧问。 龙说:“必须要两个人一起扫脸。” “啊?” 莫溧上前扫了一下,电子屏幕显示【通过】,但【通过】上方还有个1/2的文字,以及1分钟的倒计时。 意思是要在一分钟里,两个人同时扫脸,房间门才会打开。 随后,龙也扫了一下脸。 2/2 “滴”的一声,门打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 房间尺寸是标准的酒店单人房,里面有一张小木桌,一个上下单人床,一个老式电视机,一个挂在墙上的公告栏。 莫溧第一时间是找线索,一眼就看见了公告栏的文字: 宿舍规则: 1.休息时间:13:00-14:00;22:00-09:00。 2.宿舍为绝对安全区,所有东西都是真实的,宜睡眠,宜促进感情。 3.请在18:00打开电视机进行学习。 4.24:00为宿舍门禁,请尽快回宿舍。 5.宿舍没有饮水机,没有厕所,请想其他办法解决生理需求。 6.宿舍门需要和室友一起刷脸。宿舍是免费居住的。 7.请保护你的室友。室友是最单纯无害的动物。 看着这一长串文字,莫溧突然感慨,幸好自己有一只眼睛,否则这一大堆规则他将看不见,第一个被淘汰的人一定会是他。 “可是我记得我们是七个人,有一个人必定落单,那他怎么回宿舍啊?”莫溧找到了规则的盲点。 “公司规则有一条:我们之中有一个老板藏进来的眼线。也许这个落单的就是老板的眼线。”龙说。 “那这也太好猜了吧?” 落单的是狼,狼就是他们的眼线?这题也太好解了。 “也有另一个可能,狼的宿舍规则和我们不一样。”狼补充道,“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下午工作时可以问问他,只要他不撒谎。” “嗯嗯。”莫溧忽然有点困了,吃饱了就困人之常情,于是他的视线落在了上下床,“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啊?” “我都行。” “那我睡上面吧,我玩偶服体型小,爬楼梯容易点。” 不等龙回答,莫溧扭动着身体沿着楼梯爬上床,他往床上一躺,仰躺在上面,困意很快袭来,他眼睛一睁一闭,立即睡着了。 匀速的呼吸声在宿舍里响起,龙微微一愣,他视线从公告栏掠过,最后落在上铺昏昏欲睡的小猫咪身上。 即便在暗藏危险的环境里,小猫咪仍然安稳地睡着觉,将毛绒绒圆鼓鼓的肚子露在外面,像是没有一点防备意识。 虽然公告栏的第七条规则暗示:室友是绝对安全可以信任的伙伴,但普通人在陌生环境下多少都会留个心眼。 龙很怀疑,这小猫到底有没有读懂规则。 休息时间还剩二十分钟,龙原本计划是找到宿舍的相关规则后,就出去在外边继续找线索,但盯着上面那只呼呼大睡的小猫咪,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最后,龙在下铺躺下。他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直勾勾地盯着从上铺床沿滑落下来的半截猫尾巴。 龙抬手,抓住了小猫尾巴。 …… “叮,休息时间结束,请在2:00前离开宿舍。” 一楼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一行人争先恐后进入直升梯,按上前往办公区的五号楼层电梯按钮。 莫溧和龙最早来到办公区,他俩的工位是挨在一起的。 时针指向下午两点整,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除了屎壳郎。 “一、二、三、四、五……”狐狸指着自己说了个“六”,发现人数不对,“还有个人呢?” 蜘蛛和屎壳郎是一个宿舍的,他摇了摇头,“他也没回宿舍,害得我连宿舍都进不去。” 喇叭:“叮,请各位开始工作!” “算了,不管他了,总不可能死了吧。”蜘蛛第一个坐到工位上,他中午饭都没吃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完成任务进度条,获得更多的员工点数,不然晚饭也没钱买,就得饿一个晚上了。 其他人纷纷效仿,各自忙碌起来。 莫溧见龙在电脑桌前坐下,他也坐了下来。很快,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 嗯?他们在敲什么? 莫溧以为大喇叭会发布他们各自的任务,结果大喇叭什么都没说,但其他人却能开始工作,像是都知道自己的任务一样。 不是,就他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吗? 莫溧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龙,发现他似乎在打代码,很快电脑屏幕出现一个爱心模型。 呃…… 好像大家都有活干。 不是,他们的工作内容是在哪儿看的? 蓦地,一阵翻书声传来,莫溧抬头看见对面工位的狐狸正在翻看员工手册,似乎他的任务很难完成,他开始紧张与暴躁起来。 看样子任务是在员工手册里,并且每个人的任务都不一样。 莫溧自信满满地翻开自己的员工手册,内容仍然只有[玩得愉快^^],其他的全是空白。 “……” 不是,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这一瞬间,莫溧终于发现了异常,其他人的员工手册都有工作内容,就只有他没有任务! 那他怎么推动进度条啊? 莫溧:“……”一点都不好玩了。 深思熟虑一番后,莫溧只想到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是老板安排的眼线,没有具体的工作任务,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监视其他员工。 哦,原来我是卧底。 那没事了……才怪!!! 谁家的卧底不知道自己是卧底啊? 莫溧眼巴巴地抬头,盯着天花板角落里的大喇叭,他很想问:老板,我真的是你安排的眼线吗? 那为什么眼线也吃不饱饭? 老板你压榨员工啊!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认认真真干活,只有莫溧大脑乱糟糟的,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他真的不想摸鱼,但他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啊。 时间一点点流逝,莫溧第一次感受到摸鱼的可怕,这是一种强烈的空虚感,比上课偷偷打瞌睡还可怕! “怎么了?很难吗?” 龙突然问,这让莫溧狠狠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晃脑,“不,没有,挺简单的。” 因为他根本没有任务。 如果他真的是卧底,在不知道暴露的风险程度,他还是要好好藏起来。 “嗯,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快点完成吧。”龙说。 莫溧胡乱地点头,眼珠子偷偷去瞟墙壁上的时钟,已经五点钟了,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晚饭时间了。 什么?他已经摸鱼了一整个下午! 任务进度只能在餐厅里看见,莫溧不知道自己的进度条有没有动,他现在很慌张。 “我去上个厕所。” 一紧张就想尿遁。 莫溧灰溜溜地进了办公区的厕所。 一分钟后,他拧开水龙头洗手,面前的镜子突然浮现出几行字: 第一行字:卧底请睁眼。 第二行字:你是老板身边的人。 第三行字:你的第一个任务,在下班前把办公区饮水机里的水喝光,如果有人把饮水机里的水带走,即视为任务失败。 莫溧把唯一一只眼珠瞪得溜圆,都快跳出眼眶了。 什么?!我真的是卧底! 不是!这任务也太奇葩了吧! 镜面上的三行文字停留一分钟后开始消失,紧接着是一个倒计时:57:59。 这串倒计时结束后,正好是下班时间。 莫溧:“……”原来厕所是我的任务发布地。 可是,我不是来这里抓鬼的吗?怎么现在这只“鬼”反而成了我自己?! 莫溧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龙察觉到他的异样,问:“你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这句话一出来,让莫溧脊背发凉,很明显他在厕所里停留时间过长,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 难道我暴露了? 莫溧掀起眼皮扫视一圈,好在其他人都在忙着工作,没有闲余搭理他,所以只有龙注意到了这一切。 只有一个人……那还是很好蒙混过关的。 但如果这个人是团队里最聪明的那个人……那就不好办了。 莫溧做了个简单的深呼吸,努力镇定地说:“我在拉粑粑。” 龙罕见地惊了一下。 莫溧以为他在震惊自己编造的借口太过于拙劣,实际上龙只是在震惊莫溧的用词真是脱俗直白。 龙咳嗽一声,撇开目光:“继续完成任务吧。” 咦,似乎萌混过关了。 莫溧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刚坐回工位上,脑海里浮现出厕所镜面的文字,让他眉心紧蹙,目光幽幽地落在饮水机上面。 卧底任务是让他把饮水机的水喝光,不能让其他人把水带出办公室。 莫溧看着饮水机里还剩下一半的水,陷入了沉默。 能喝得完……吗? 唰—— 莫溧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大喊“我要渴死了”,一边奔向饮水机,用工位上自带的保温杯疯狂接水,接完一杯水直接往喉咙里灌,灌了一杯又一杯。 其他人原本打算下班时用保温杯接满水,这样就不用在餐厅里买水了,结果眼见着这只猫咪停在饮水机旁边,疯狂喝水,把饮水机都快见底了,他们开始慌了。 蜘蛛制止道:“兄弟,你干什么?你喝完了我们喝什么?” 谁料猫咪闻言,停下了喝水的举动,扭头问他们:“你们要喝吗?我帮你们接水。” “我们现在不喝,但是你给我们留点啊,我们还准备把水带出去。”蜘蛛说。 不能把水带出去! 莫溧在心里呐喊。 可是他现在已经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了,如果继续喝水,很可能就会暴露他的卧底身份了。 但是不喝水,这些人又会把水带出办公室。 嗷嗷嗷这可怎么办啊!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距离六点钟还有二十分钟,莫溧顶着几人的目光,在一阵头皮发麻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决策。 啪—— 莫溧在饮水机旁边倏地倒下了。 “!!!” “他怎么了?” 几人懵了。 龙第一个上前查看,刚走到猫咪身边,猫咪就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一直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喊着:“水……有、有……毒!” 紧接着一动不动,像是中毒身亡了。 玩偶服里的几位老板见状,纷纷震惊,“水真的有毒吗?那为什么我们喝了没事?” “是不是不能喝太多水?喝多了就会中毒?”有大聪明发言。 “有道理,这难道是隐形规则?”有人已经开始异想天开了,甚至觉得自己推理得很好,“我刚刚看见他喝了至少五杯,那么五应该是中毒界限,但是以防万一,我们最好还是少喝这个饮水机的水。” 很快,他们打消了把饮水机里的水带走的想法。 “那他怎么办啊?他是死了吗?” 龙沉默地去探猫咪的呼吸,很微弱,“还活着,但是……”之后就不一定了。 “这里有医务室吗?”蜘蛛说。 “你傻啊,就算有医务室也没人啊,谁给他配药?”狐狸说。 “诶,等等,我记得在餐厅看见有药卖。”牛忽然说。 还没到下班时间,几个老板回到工位上继续干活,只有龙一言不发地抱着猫,背影看起来有些伤感。 还有一分钟下班,蜘蛛总算完成了下午的任务,他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饮水机旁边的玩偶人,微微一怔,“龙哥,你和这猫认识啊?” 龙没有说话。 蜘蛛忽然想到他们是室友,心道:可能是龙哥怕室友死了,回不去宿舍,所以才那么担心吧? 毕竟宿舍看样子是这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总觉得未来几天会有追逐战。 “叮,工作结束,请各位乘坐电梯前往五楼餐厅就餐。”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插销松开,抱着猫咪的龙几乎一刻不犹豫,率先奔向直升梯。 他跑得那样仓皇,和先前镇定自若的形象截然不同。像是怀里是什么心爱之物,仿佛耽误一刻,怀中的东西就会消失不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老婆呢。”狐狸不嫌事大地说了句,他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不简单的关系。 “他们不都是男的吗?”蜘蛛比较古板,不是很理解。 狐狸呵呵一笑:“都什么时代了,男的也能搞男的。” 蜘蛛:“……”果然是我老了。 龙带着猫咪走后,剩下四人慢慢悠悠地等待下一班直升梯,“不过,那个屎壳郎跑哪里去了?” “管他的,他就一个建材老板,也是能耐着他了。” “叮——” 下一班直升梯来了。 …… 与此同时,监控屏幕后的房间里,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成功应聘希望集团的新员工牧子遇,他扯了扯有点不合身的白色工作服,盯着屏幕里的小动物们,一脸懵逼地问一旁一个小姐姐,“呃,我们真正的工作是观察动物啊?” 小姐姐点头:“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很不理解,但后来就习惯了。” “怎么个说法?”牧子遇问,尽可能地套取更多的信息。 小姐姐说:“白天摸鱼,可以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晚上八点钟到九点钟正式上一个小时的班,五险一金什么的都给交。不是挺轻松的嘛。” “除了在监控里观察小动物,还有别的吗?” 小姐姐想了想,“差点忘了,就是这些动物晚上很容易丢,如果有动物丢了,我们需要进去抓他们,这样就得加班了。” “之前我加班到十一点钟,进去抓那只逃跑的动物,那是只袋鼠,还很凶,差点把我抓伤。” 牧子遇摸了摸脑袋,“这里的动物种类还挺多的啊。猫、蜘蛛、牛、狐狸、屎壳郎、狼都有,等等……那是一只霸王龙?” 监控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庞大的生物,像是只存在于侏罗纪时代的恐龙们,牧子遇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查了查眼睛,然而监控画面是不会做假的。 “恐龙不是灭绝了吗?!” 牧子遇傻眼了。 “嘘,要保密。”小姐姐笑了笑,“我也以为世界上的恐龙都灭绝了,然而事实确实如你所见。” 牧子遇的脑袋像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这有点离谱了吧。 等等,其实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世界上还有诡异,以及他这种异能者。 仔细想一想,似乎又能说得通了。 “不过把这些不同种类的动物关在一起,它们真的不会打起来吗?”牧子遇疑问道。 “肯定会打起来的啊。”小姐姐摆出另一副表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观察这些动物,就是为了找到它们这一届的强者。胜利者可以住进VIP栖息地。” 牧子遇又开始懵圈,“那失败的呢?” “哦,失败的就会被流放。不过得看它们是怎么失败的。”小姐姐托腮,“不过有的时候赢不一定是好事,因为胜利者会去到下一个关卡。” “问问她们这里闹鬼的事情。”牧子遇的耳麦传来百里随的声音。 “听说这个公司闹鬼,真的假的?” 小姐姐愣了一下:“没有吧,可能是那些动物跑出来了,吓到其他员工,所以被误认为是鬼。” “放心啦,我们公司风水很好的,是不可能有灵异事件的。” 第25章 第 25 章 失踪的弟弟。 五楼, 餐厅层。 龙抱着猫咪快马加鞭来到订餐处,果不其然这里不仅兜售食物,也卖各种药品药具,绷带红霉素碘伏酒精等。 眼见着龙似乎准备把能解毒的药都买下时, 装死的莫溧一个激灵, 死后复生奇迹般地醒来。 甚至把龙给吓了一跳。 莫溧从龙怀抱里出来, 佯装从容地拍了拍龙的肩膀处, “谢了啊龙哥, 我现在没事了,钱攒着点花。” 龙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哎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中毒了, 结果突然间又没事了。”莫溧真诚眼,虽然他只有一只眼睛,看着一点都不诚恳,甚至还有点吓人。 龙“嗯”了声。 “不过啊,龙哥你对我也太好了吧。”莫溧觉得自己和龙并不熟, 第一次对方维护自己时,他只觉得是这个人善良,但后来仍然维护他, 就有些反常了, “我们是不是认识啊?你叫什么名字?” “不认识。”龙说完就走了。 抱他时的温情瞬间消失,背影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 莫溧哽咽了一下, 心想这人怎么变脸那么快?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到餐厅,经过一下午的任务,此刻他们的个人信息已经发生了更换。 [一号员工:猫(绿)] [任务进度:10%;员工点数:50;宿舍101] [七号员工:龙(绿)] [任务进度:15%;员工点数:25:宿舍101] 几人一一看过更新后的个人信息, 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不合理的事情。 “为什么那只猫的进度最少,员工点数却是最多的?” “妈的,我进度20%只有20员工点数,这明摆着玩我呢?”狐狸愤然道。 “是不是按照任务难度发的员工点数?” 狐狸把目光转向莫溧,“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们都在噼里叭啦敲键盘,就你的工位最安静,我好几次都看见你在摸鱼发呆。” 几道怀疑的目光落在莫溧身上,他如芒在背,“我……”顿了顿,他继续说,“员工之间不能透露彼此的任务,你们忘了吗?” 莫溧在赌。 他确实观察到一整个下午,所有人都变得非常安静,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即便有人遇见很困难的任务,也不愿意找其他人讨论。 因此莫溧怀疑,员工手册上的任务是只能自己知晓的。 狐狸刚刚说那么一番话,是在诈他! 莫溧下午狂喝饮水机水那样反人类的行为,不可能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你不会怀疑我是老板的眼线吧?你怀疑我的手册上是监视你们之类的任务?” 莫溧注意到狐狸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心道果然猜对了。 “如果我是叛徒,那我——”莫溧咬咬牙,“我吃方便面没有调味料!” “哎呀,小兄弟,我们不是怀疑你。”狼出来打圆场,笑眯眯道,“主要确实有点不公平,明明你什么都没干,却能得到那么多钱,换谁都会怀疑你是他们的人。” “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饭吧。” …… 晚饭以后就没有工作了,这一天似乎即将告一段落。莫溧和龙回到一楼的宿舍,他带着轻盈的玩偶服骨碌碌地翻上床。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其实时间不算晚,但莫溧有点困了,在这个地方他总是莫名其妙就犯困,像有魔咒一样。 “你要睡了?”龙问。 “好困。”莫溧说,他迷迷糊糊地看见龙走向电视机,对方道,“我能看会儿电视吗?” 平日里怪冷漠的,骨子里还是一条礼貌龙。 “你看吧,我睡眠很深,吵不到我的。” 龙打开电视机,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吵到莫溧,但他只是想试一试宿舍规则第三条:[请在21:00打开电视进行学习。] 他需要尽快找到这里的出路,找到希望集团背后的真相。 电视机屏幕的人像被打了马赛克,但声音是清晰的,这是一个采访节目: 女主持问:“请问唐先生,贵公司一夜之间跻身行业前席的诀窍是什么?” “诀窍?哈哈,其实没什么诀窍。多亏了我们部门的小肖,自从他来了希望集团,我们公司就蒸蒸日上了。”接受采访的人笑道,“小肖简直是希望集团的福星啊。” “来,小肖,给记者朋友说两句。” 被叫做“小肖”的人是唯一没被打马赛克的人,只见他面容消瘦,像是中了邪,但接受采访时,仍强硬地挤出一份笑:“是唐老板给我了这个机会,我很容易成为希望集团的员工!” 其实,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个小肖和莫溧的父亲面容有几分相似,仿佛一对孪生兄弟,却走向了两个极端。一个身材魁梧,一个面容消瘦。 然而,莫溧因为睡着了刚好错过这次的电视。 直到半夜,凌晨十二点一到,莫溧像是身上的催眠术被解除了一样,从睡梦中醒来,之后便再无一点睡意。 “有一只小羊羔在宿舍外面迷路了,猎人先生请把他抓回来吧。”宿舍里的喇叭开始说话。 喇叭只吵醒了莫溧。 “咔哒”一声,101宿舍门自动打开了。 莫溧从床上坐起来时,感觉身下有些硌,低头一看,是一把匕首。他怔愣之后抬头,门外那条漆黑的走廊从他眼前敞开,像在迎接他走出去,走进黑暗里。 这一次被催眠的是他的室友,他从床上吱吱嘎嘎的下来,下铺的人睡得死沉沉的。 这个时候,莫溧相信自己是在玩狼人杀游戏了。 他才是真正的狼。 白天监视,晚上抓人。 “……”不是,我是来解谜了,不是来当狼的啊! 这匕首几个意思啊?让他鲨人? 进希望集团时是个“私家侦探”,离开后变成了一个鲨人犯。 这合理吗? 莫溧感觉自己被针对了。为什么好巧不巧就选中他了? 莫溧心脏开始流眼泪,他看向漆黑的走廊莫名地恐惧起来,他想说可以不出去吗? 倏地,门外的走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是弹簧球在地板与天花板之间来回窜动的声音。 最后这诡异的声音停留在101宿舍门口,莫溧顿时把自己抱成一团,明明他看起来更像羊羔,无辜无助。 那声音一直在门口徘徊,似乎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也许只是来吓唬他,或者暗示他:你再不出去,我就进来把你鲨了哦~ 这一瞬间,莫溧立即猫猫祟祟地走出房间,他一出去,那乒乒乓乓的声音便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子夜的一楼阴森可怖,上百个房间门紧闭着,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每个宿舍都死寂一片,毫无活人感。 莫溧握紧匕首,瑟瑟发抖地在一楼漫无目的走动,他在想喇叭里的说的小羊羔是指谁?谁人还是别的什么? 哒—— 莫溧踩到了一张纸条,他弯下腰从地板上捡起来,上面写着漂亮的瘦金体:去五楼。 五楼是餐厅。 夜间直升梯仍在运转,莫溧顺利到达五楼。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嘈杂的声音在安静的食堂格外刺耳,莫溧很快找到了除他以外的另一个人——是消失很久的屎壳郎。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自从上次被屎壳郎针锋相对后,他们的关系就不算好。 此刻,对方在埋在食物琳琅满目的桌子上,把鸡肉、牛肝等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他疯狂地吞咽着,像一个很久没吃饭的饿鬼。 莫溧被对方疯狂的举动吓了一条,明明白天刚见面时,对方虽然气势逼人,但也不至于变成眼前这副疯狗模样,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样。 “喂,你——” 莫溧远远地喊了声。 屎壳郎听见了,却只是抬头盯了他一眼,那眼神被欲望填满,看了莫溧一眼之后继续埋头大吃,嘴里念念叨叨:“都是我的!我的!不能和我抢!” 莫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迅速走到就餐区,抬头去看上方屏幕里每个人的身份信息。 [六号:屎壳郎(红)] [任务进度:0%;员工点数:0;宿舍:103。] 其他人的名字都是绿色,只有屎壳郎的名字变成了红色,像血一般的红。 这是为什么? 因为屎壳郎没有完成任务,还是因为他花光了员工点数? 不对,上午的工作他们都没有完成,但其他人都很正常,至于花光了员工点数而受到惩罚,虽然莫溧也一直怀疑员工点数是否有其他用途,但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场游戏,那么每个人包括NPC也应该遵守规则。 莫溧目前并没有看见任何规则说明“花光员工点数”会受到惩罚,那么现在只剩下别的解释:屎壳郎发疯是因为违反了别的规则。 对了,下午的工作屎壳郎没有来! 屎壳郎违反了公司准时上班的规则。 所以发疯了。 这个公司确实不对劲。 莫溧思索之时,注意到地上有一个本子,他捡起来一看,是屎壳郎的员工手册。 嗯……既然屎壳郎已经疯了,那他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莫溧翻了翻,手册前半截是每个人一模一样的公司规则,手册后半截是每个人的工作任务,一些打代码写编程投资PPT撰写稿件等之类的,唯一有用的信息是: [任务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完成所有任务进度可以面见老板。] 面见老板? 莫溧隐隐不安起来,他抬头,屎壳郎还在大吃特吃,肚子像是个无底洞,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大喇叭让他抓的人应该就是屎壳郎了。 抓。怎么抓。抓哪里去。 这任务有bug啊。 莫溧思忖片刻,走上去逮住屎壳郎突出来的角,对着天花板角落里的大喇叭说:“我抓住他了。” 空气猝然沉寂了。 屎壳郎挣脱他的束缚,继续狂吃。 似乎无事发生。 莫溧盯着手里的匕首,陷入沉默。 难道真的要鲨了他才行吗? 蓦地,大喇叭滋啦滋啦一阵子以后,终于开始说话了:“鲨了他,亲爱的。” 这次喇叭的声音和以前大又不同,是莫溧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是一个男性的,低哑磁性,有一种带血的优雅感。 像是这一切背后的策划者在此刻终于登场了。 “你是谁?”莫溧警惕地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莫溧以为对方在暗示自己是鲨手,他直接把匕首一丢,撂挑子不干了,“我是不可能鲨人的,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你就是希望集团现在的老板吧?这一切的策划者?你抓我们到底是为什么?给我们套上动物服装是觉得好玩?把我们当牲畜一样玩弄?” 这一刻,莫溧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敢和监控背后疑似大BOSS对峙。 “我告诉你,我不会如你的愿!我们会逃出去的!”莫溧第一次歇斯底里地道。 他很讨厌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 “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谁料大喇叭里的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有些赞许他的行为,笑得有些欠揍。 莫溧心道:这真是一个变态啊。 最后,莫溧盯了一眼屎壳郎,他没有捡起匕首,没有执行任务,只是叹息了一声:这屎壳郎以前也是个体面的大老板,现在疯疯癫癫的,真令人唏嘘。 …… 莫溧回到宿舍时,龙还在沉睡。 他把宿舍门关上好,并没有急着回到上铺,而是坐在龙的床边,伸手抓住龙的尾巴,放在手心玩了玩。 还是第一次见到龙,虽然是假的,但也足以满足他的好奇心。 过去哥哥一直给他将恶龙与公主的故事,最后莫溧没有喜欢王子也没有喜欢骑士,反而喜欢书里的恶龙,虽然人人喊打,但恶龙却从不伤害公主,反而给了公主比城堡里更自由的生活。 “我们认识吗?” 莫溧对着熟睡的龙,喃喃自语。 他的身上,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 表世界,希望集团监控室。 “诶,怎么看不见了?” 监控画面呈现雪花状,什么都看不见。 “被黑了!” 刚和老板通完电话的监控中心负责人说,他一脸忧心忡忡,“有人入侵了我们的系统。” 除了这个坏消息,牧子遇还从百里随口中得知了另一个坏消息: “我刚刚得知,闻队也在希望集团里面。但他不是应聘者,而是以合作方的名义来到你所在的公司,但就在你入职时,闻队失去了联系。” 牧子遇:“啊?闻队也在这里?我怎么没看见?” “啧,希望集团果然不对。”耳麦里的百里随冷冷笑道,“据我调查,希望集团刚成立时,因为风水问题气运很差,业绩长时间低迷甚至公司一度面临破产危机,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希望集团一夜之间转了大运,股票暴涨,从此以后收益率几乎没掉到过市场平均线。” “这么能赚?”牧子遇惊道。 “有人给他们逆了风水。” “逆风水的条件是?”牧子遇问。 “活人献祭。” 与此同时,莫家。 “这么晚了,小板栗怎么还没回家?”三姐莫观水站在窗边,外边已经起雾了。 “不知道啊,问问大哥呢?”莫为山正要去地下室,却见莫良喻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莫为山还没来得及说话,莫良喻先开口:“父亲的公司出问题了。” “啊?可是小板栗也不见了。” “他早上和我说去蛋糕店打工。”莫良喻说。 “哪家蛋糕店晚上十点钟了还不放人走?” 莫良喻一怔,“现在十点钟了?” “……”莫为山被哽了一下,随后幽幽道,“你天天就搁地下室待着吧,哪天弟弟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别说了,我们去找他吧。”莫观水有点不安,“先是母亲突然暴走,现在父亲那边又开始出事,真是奇怪啊,像有人在针对咱们家一样。” “你看我干什么?你觉得这一切是我在搞鬼?”莫为山瞪大眼睛,回瞪莫观水。 莫观水很想翻个白眼:“……傻瓜。” “那我们兵分两路,大哥去父亲的公司,我和莫为山去找小板栗。” 第26章 第 26 章 我是闻风。 “起床啦, 起床啦。” 欢快的儿童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时,莫溧脑袋嗡嗡作响,他一边想家里的闹钟铃怎么变成这样了,一边扯过被子捂住脑袋, 像只睡回笼觉的猫儿, 继续赖在温暖的被窝里。 “九点钟集合上班!上班!上班!”大喇叭仿佛卡壳了一般, 围绕着“上班”一次重复了数次。 在无数次的循环后, 莫溧终于想起来自己并不是在家里, 而是在一个逃生游戏里。 莫溧眼睛瞬间睁大,一只染了蓝墨水的核桃似眼珠与一双漆黑的眼睛相撞。 大眼瞪小眼,两只眼的盯一只眼的。 只有一只小眼睛的莫溧犹如惊恐的小袋鼠, 双脚一蹬跳得老远, 把床都蹦得吱吱嘎嘎响。 “你是谁?” 莫溧直勾勾地盯着床边那只绿色恐龙,问出这句话后,他才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龙哥你干嘛,站我床边差点吓死我。” 龙哥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但似乎对方并无恶意,单纯只是想叫他起床,但又害怕吵到小猫打盹, 一番犹犹豫豫以后, 小猫先自己醒了过来。 “上班了。”龙哥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紧接着移开目光。 莫溧点点头,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紧接着小尾巴似地跟着恐龙哥走出房间。 几分钟后,绿恐龙领着白色小猫来到五楼办公区,两人刚走到门口, 里边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叫: “卧槽!史兄怎么死了!!” 莫溧走进去时,嗅到了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其余四人纷纷露出一张惊恐的脸。有人见恐龙哥来了,立即道:“龙哥,我们怎么办啊?!真的有人死了。” 恐龙哥不语。莫溧顺着几人的视线看向地板,史兄还披着屎壳郎的壳子,但胸口被插了一把匕首,鲜血将屎壳郎的外壳染了个通红,地板上血流成河。也不知道这人死了多久,还吸引了好几只苍蝇。 莫溧瞳孔放大,杀死屎壳郎的那把匕首正是他丢掉的利器,可是他昨晚就放弃了执行任务,屎壳郎怎么会死了呢? “完了完了,我们是不是也会死啊!”有人绝望道。 “到底是谁杀了他!”有人突然把矛头转移给莫溧,“屎壳郎和你有争议,所以你把他杀了对不对?你就是卧底!快抓住他!” 莫溧心脏漏跳一拍,这人确实猜对了他的身份,但屎壳郎真不是他杀的。 到底是谁替他杀了人? “他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沉默的恐龙哥终于说话了,一如既往地站在莫溧身边。 有人抓住了这点,同时言语攻击两人,“你们是一伙的!”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我看他们一直形影不离,有的时候还窃窃私语!”说话的人试图拉拢另外三人,“我们四个人把他们两个抓住,一定可以逃生的!”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就他们五个人交代了自己的大老板身份,并且他们都上了年纪,七个人里很明显恐龙和猫咪都是年轻人,他们五人都是闯社会闯了很久,才有了那么多财富,这两个小屁孩也不像有钱的样子。 一时间,阵营被划分成两派,五个中年人(大老板),两个年轻人(穷鬼)。中年人的组合已经死掉了一个人,剩余四个人自然把怀疑对象放在了两个年轻人身上。 “叔叔,就算我真的是卧底,你觉得你抓住我就能出去了吗?”反正莫溧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耸耸肩,认命似地把双手递出去,“行吧,你们抓住我了。” 空气猝然沉寂了。 有人率先开口:“别听他胡扯,这一切肯定是他干的,他想要谋财害命!” 莫溧忍住翻白眼的心情,“你们到底抓不抓?” 四个大老板愣在原地,反而是恐龙哥抓住了他的猫爪子,却是把他拉到身后,护犊子似地对另外几人道:“不管谁是卧底,我认为这都不重要,我们应该找到他们真正的目的,而不是在这里自相残杀。” “他们真正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我们的钱吗?”有人冷笑一声,他位居高位,早就见惯了各种人和事,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想要巴结他,阿谀他,他抬头不屑地看着大喇叭,说道,“一个亿,把我放走。”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你们到底要多少钱,我给你,快放了我!不然等着官司吧!” 回应他们的是一道低笑,有人一直在监视他们,并通过大喇叭和他们对话:“钱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可以让真诚者开始说谎,让朋友亲人自相残杀,甚至能买一条人命。” “谁!你到底是谁!”几个大老板门开始慌了。 莫溧认出了这个声音,是昨天晚上让他用匕首鲨人的那个声音。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快点工作吧,不上班就意味着没钱,没钱就没有办法买到吃的,吃不饱就会饿死。”大喇叭的声音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饿死是世界上最惨的死法啊。” 等几个大老板再次冲着大老板发怒地吼叫,那道年轻男性的声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欢快的童音:“上班啦,上班啦,请各位回到工位,开始新一天的打工吧。” 生气归生气,但他们手上没有武器,只能憋着怒火扭头坐在工位上,翻开员工手册,照着任务流程,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地上的尸体就像是不存在般,上一秒还对自己伙伴的死义愤填膺,下一秒就冷漠得近乎绝情。 莫溧都看傻了。 尸臭味仍不断刺激着他的嗅觉,莫溧微微皱眉,在恐龙哥的帮助下,他把办公室里的碎花窗帘扯下,然后盖在死去屎壳郎的身上。 同时心道:安息,陌生人。 完成这一切之后,莫溧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回到工位,恐龙哥紧随其后。 莫溧的员工手册依旧是白的,他中途又去了一趟厕所,这次镜子上的任务更新了,是: [干掉他们所有人,然后你就能活下去了。] 莫溧看见这句话时是震惊的,他想过最坏的结果是又要鲨一个人,没想到这背后的BOSS像是赶时间一样,直接让他干掉全员。 莫溧:“……”是你高估了我还是你过于变/态了。 算了,我还是自己死吧。 电车难题,死他一个人卧底,剩下的好人应该就能活下去了。 他真伟大。 莫溧失望地返回工位,恐龙哥见他一脸沮丧,好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在想,为什么被抓到这里的人会是我们?”莫溧手抵着下颌,若有所思,“他们五个人还有相同特征,功成名就的老板,但把我们两个塞进来不会太突兀了吗?” 蓦地,莫溧突然怀疑起面前这位恐龙哥了,说起来他怀疑过自己,都没去怀疑恐龙哥。 如果说他和恐龙哥都很突兀,他是上面派来的卧底,那恐龙哥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 这一刻,莫溧都怀疑恐龙哥是最后的大BOSS了,不然这就无法说明他们两个根本不熟的人,为什么恐龙哥一见面就很偏袒他? 很明显,真相只有一个—— 恐龙哥就是他的上级! 啊,我真聪明。 莫溧凑过去,贴着恐龙哥耳朵的位置,悄声道:“别演了,我都知道了。” “收手吧哥。”莫溧又说。 恐龙哥:“?” 在恐龙哥疑惑的目光里,莫溧开始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推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没想到恐龙哥竟然很配合地点了下头。 “……” 莫溧咬了咬牙,气鼓鼓地凑近恐龙哥,把距离拉得极近,像是把额头靠在了一起,实际上他只是想透过对方的眼睛,去看对方是否在撒谎。 “我们什么关系?”莫溧本来想问“我们认识吗”,但他想走不同寻常的路来攻其不备。 莫溧注意到恐龙哥的眼神躲闪了,但话还是极冷的,“没有关系。” “那你躲什么?” 莫溧伸手扣住了恐龙哥的脑袋,有些较真地道:“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你在害怕吗?” 恐龙哥不再躲闪,注视着那只湛蓝色的眼睛,是星辰大海的颜色,很漂亮,给人一种心驰神凝的感受。 “你的另一只眼睛呢?”恐龙哥问。 莫溧哼了声:“你的关注点错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恐龙哥却也固执了起来,依旧对着少年的眼睛,问:“你的眼睛是蓝色的。” 莫溧歪了歪脑袋:“怎么?你还搞眼睛颜色歧视?” 这可是妈妈给他的眼睛,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坏话! 哼,大BOSS死到临头还嘴硬! 莫溧正想着怎么教训这个大Boss,是当众揭露还是私下解决呢?毕竟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游戏规则。 “莫溧,你的眼睛很漂亮。” “哼,死到临头你说什么都没用!”莫溧恶狠狠地说,然而落在恐龙哥眼里,他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等等——”莫溧愣了一下,露出个有些怪异的眼神,“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闻风。” 恐龙哥说。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并不太爱说话,哪怕是队长,他下达的命令言简意赅惜字如金般。 这已经是他想过的最好的问候了。 他看着白色小猫咪,说: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有一点想你。 想念那个很爱笑的小孩,想念那个给他贴创可贴的小孩,想念那个牵着他的手走在拥挤街道上的小孩。 如今已经长成了大男孩。 第27章 第 27 章 最佳搭档! 莫溧微微睁大眼睛, 犹如一个初睁开眼看世界的孩童,目光里是探究、新奇、以及潜藏的喜悦。 闻风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忘了自己,他略感到难过, 却还是自我安慰道:“没关系。” “我以为你真的看不见。”闻风打量那只眼睛, 似乎想透过这只眼睛去描摹猫咪玩偶服里少年的全貌—— 闻风还没有见过露出眼睛的少年, 记忆里白发少年始终眼缠白缎, 像是藏在城堡里被守护得很好的公主, 只允许他这只恶龙绕着城堡来回飞,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里边的公主半边容貌。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真巧。”闻风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冷淡, 如果此刻牧子遇和百里随在这里, 一定会觉得他们的队长被人夺舍了。 相处了那么久的队友都舍不得说句好话听,转头却对一个漂亮少年殷勤得很,论谁见了都会觉得他们的闻队要么是情窦初开了,要么是被体内的邪祟占据了。 情窦初开……这怎么听都不可能,所以答案只剩邪祟夺舍! 幸好此刻闻风的队友不在现场, 否则一定会把他拷起来带回禁闭室。 莫溧愣了愣,又眨眨眼,似乎在纠结要说点什么。 他经常见其他人重逢时就爱说些客套话, 诸如“你考上什么学校了啊”“成绩在班里排第几啊”“我你都不认识了?我小的时候还抱过你呢”等等。 于是, 莫溧从记忆里粘贴复制几句,利索地抛给了许久未见的闻风, “是啊,我们都好久不见了,你小的时候还抱过我呢。诶不是,我还抱过小时候的你。诶也不是……” 闻风:“……” “等等——”莫溧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事情,如果这个人是闻风,闻风是个好人,那这里的反派BOSS又是谁呢? 眼见不一定为实,何况这个人就露了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除了一番话,也没别的证据证明他就是闻风。 这个地方这么诡异,谁知道身边的人是人是鬼。 莫溧一改刚才的奔放劲儿,鹌鹑似地往后缩着脑袋,“不对,你不一定是闻风。” 闻风:“?” “为什么我不是闻风。” “你可能是别的生物伪装的,这里的任何人我都不能相信。” 如果莫良喻在这里,听到弟弟的话一定会给他竖一个大拇指,养了那么久的弟弟终于有自我保护能力了。 闻风却一怔,像是为了自证身份,说:“你还记得宿舍规则吗?室友是可以信任的。所以你可以信任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为什么杀我妈?”莫溧抛出了一个致命问题,那样漂亮的眼睛却带着深深的伤感。 “她已经不是你的妈妈了。”闻风轻轻说,他的声音很平静,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变成怪物就没有别的办法……来拯救了吗?” “很少有人类能和诡异和平相处,要么是人类杀死诡异,要么是诡异吞噬人类、占据他的身体。何况你的母亲已经是完全体了。”闻风默默地说,“完全体诡异,我们给它的等级是S级,这类诡异通常已经失控,宿主已经被寄生体吞得连渣都不剩。” “S级诡异只有唯一的指令,便是彻底消灭。” 如果是S级之下,异管局还能勉强收容、关押,宿主会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恢复。 唯独S级不行,这是高危级别的。 莫溧垂下眼,纤长的眼睫扑颤着,像一只找不到栖息地的蝴蝶,他呢喃着:“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怪物啊。” 为什么被盯上的会是他的妈妈。 明明是那么一个不爱出门的女人,明明是那么一个居家温柔的女人……还是说,其实他的妈妈很久以前就被诡异附体了,所以才拒绝出门? 莫溧突然想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原来这一切并非是突发情况,而是早就被埋下了伏笔,可是他竟然没发现? 不对,他发现了,发现了妈妈房间里总是传来奇怪的动静,却屡次被家人用借口搪塞过去,那个时候的他年幼天真、信以为真。 “你还在恨我吗?”闻风杀掉的诡异数不胜数,他身上染过的黑色血污就像上级派发的任务一样,任务一结束血也被清洗干净,他不会刻意记住杀诡异的情景,正如他并不会在意衣服上的血有多少。 “没有啦。”莫溧笑着说,眼泪却哐哐往下掉,砸在他的猫爪上,洇湿他的手心。 四年过去了,他的恨意其实早就消逝了,他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仇恨的对象应该是吞掉妈妈的诡异,而不是闻风。这个绝情的男性只是在听命行事、履行职责。 一双手忽然伸到眼前,抹干了莫溧眼角的泪,他一怔,抬头看见闻风正在张嘴:“别哭,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莫溧问。 闻风愣住,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想安慰面前这个人。 最后,他没有回答问题,转移话题道:“我带你出去。” 天花板角落里的微型监控正在运转,屏幕后的人见此一幕,扯了扯嘴角,勾出个讥讽的笑容,嘴里淡淡带着点刻意的冷漠:“真是温馨的一幕。” “小莫溧,这就是你找的新朋友吗?”他用手掌覆盖在屏幕里白色小猫的脸颊上,像在怀念什么,嘴角抿出一个笑。 …… 午餐时间。 除了第一顿吃不饱饭,后面几顿饭他都吃得撑撑的,都快变成一只走不动路的小胖猫了。 他的胃口通常很小,但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想大吃特吃,仿佛通过暴食就能解压似的,世界上每一次忧虑暴食,只会让他的胃口跟着心情一起变坏。 “不公平!为什么他的员工点数这么多!明明我的任务进度是最多的!”狐狸郁闷得想哭了,他噼里啪啦敲了那么久的键盘,结果就得到买两个馒头的钱。 “卧底!你就是卧底!他们给你放水!” 狐狸吼出这句话时,莫溧都差点以为自己后台有人了,但他一想到那个干掉全员的任务,很快就想明白大Boss给他那么多钱,大概率就是让他吃饱了才能有力气鲨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莫溧一想到艰巨的鲨人任务,就悲伤地埋头干饭,我吃吃吃吃,直接做个饱死鬼算了。 下午的任务居然不在办公区进行,而是让他们六个人到宿舍区的体育场,进行三小个小时的强身健体。 当其他人都在为不用敲键盘狂欢时,只有莫溧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先给他大笔钱让他吃饭,再让他到体育场运动,这不明摆着炼蛊呢,要把他炼成一个杀人魔。 啧,大Boss有这功夫给他开培训小班,还不如自己下场呢。趁我们睡着的时候,直接一刀一命,悄无息声的。哪里还需要我这个一看就没点满武力值的卧底? 莫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跑步机调到最低速度。他目光不经意一瞥,看见恐龙哥轻而易举地举起两个50㎏的哑铃,就像出门丢垃圾一样轻松。 恐龙哥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两人视线相撞,“怎么了?” 莫溧头摇得都旋转了,连忙道:“没什么,龙哥您继续,小弟不打扰了。” 恐龙哥:“……” “你看,他们两个又在交换眼神,肯定在计谋晚上怎么杀掉我们!” 另一边,狐狸和狼在单杠边窃窃私语,狐狸观察力敏锐,语气愤愤,“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狼觉得有道理,其实他早就看这两个小辈不爽了,于是他拉来另外两个人,一起商谋着下一步计划。 恐龙哥一颗心都放在锻炼身上,偶尔也瞥一眼躲在角落里快长蘑菇的小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四个中年人投来的敌意。 这一天依旧没什么进展,莫溧回到101宿舍,这次他没有急着上床,而是到处嗅自己,无奈道:“能不能洗澡啊,感觉身上都要臭了。” 闻风开电视机的动作一顿,“你很香。” 莫溧:“?”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算了,纸片人是不需要在意这些的。”莫溧嘀咕了句,像是认定了自己一定是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人物,不然他怎么这么倒霉被拉到这个诡异的地方。 呜呜,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路人甲躺赢的身份啊,我不要当反派也不要当炮灰! “今天的电视有什么?”莫溧见闻风一直捣鼓电视,以为他发现了重要信息,也凑过去一起看。 今天的栏目依旧是新闻采访,只是这次的主角换了,虽然也打了马赛克,但莫溧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不就是隔壁那几位老板吗? “嗨,真是大老板啊,还上电视了。”莫溧端了个小板凳,安安分分坐在恐龙哥身边,“这是什么时候的新闻啊,画质有点差啊。” 恐龙哥有些心梗,“你的关注点……” 莫溧“昂”了声。 恐龙哥改口:“善于观察是好事。” 莫溧愉悦地翘起小猫尾巴,弯着眼睛笑,“那快说说你的新发现吧。” “嗯,我们先看这个新闻。” “嗷嗷!” 电视屏幕里,被打了马赛克的人顶着隔壁狐狸老板的声音,他一脸不耐烦地挥开记者的麦克风,“滚滚滚,我不想说话。” 一个记者被拦了下来,另一个记者立即涌上来,“胡总,有人举报你骚扰女职工,请问这个消息属实吗?” 胡总黑了脸,“别他妈胡扯。” 画面一转,又变成另一个人接受采访,是狼老板。他西装革履,却在记者凑上来采访时,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对方的麦克风。 “朗总,据说你污蔑职工偷盗,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不接受采访!” “牛总牛总,听说你出轨女职工,您妻子在社交软件上传了聊天记录……”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是在造谣造谣!” “朱老板,听说你拖欠职工工资……” “——最近公司经营不善,缓一缓会发工资。” 最后一个被采访的是死去的屎壳郎,“史老板,您发小举报您黄赌毒,还说您给员工007制度,导致好几个人猝死。请问这属实吗?” “……” 莫溧像看了一场连环剧,隐藏在玩偶服里的表情写满震惊,“看似光鲜亮丽的背后,是这样一副肮脏的皮囊。” “所以是有人为了惩罚他们,把他们抓到这里的?” 莫溧开始推理,却还有一个疑惑点,“可是我们有罪吗?为什么还把我们抓过来了?” 因为犯了过错,在外边没有得到公正的审判,所以有人充当了审判者,把恶人关进牢笼,褪去了他们光鲜亮丽的皮囊,犹如牲畜一般装扮他们。 猪、牛、屎壳郎…… 操控者给他们设立规则,让他们夙夜匪懈地工作,体验他们带给别人的恶果。 “所以,他们是自作自受吗?”莫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猫爪,粉粉软软的。 可是猫猫这么可爱,为什么也会被抓到这里受罚啊。 这一点莫溧想不通,难道猫猫也有罪吗。 罪名是,太可爱了? “怎么了?”恐龙哥问。 莫溧撑着小脑袋,摇摇晃晃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抓我,我一个平平无奇高中生,难道因为我用马桶刷捅了几个欺负我人的嗓子眼,就成罪过了吗?” 恐龙哥:“……” “也许,你是审判者。” “啊?” “你是卧底。”闻风用陈述语气。 莫溧瞪大眼珠,“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啊。”闻风轻笑了一声,用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语调说,“你的员工手册是白的,还时不时跑厕所,其他人都在努力工作,就你积极摸鱼,想让人不怀疑都很难啊。” “QAQ。” 原来我这么早就暴露了。 莫溧疑惑:“那你为什么不戳破我?”还次次都站在我身边。 闻风轻声道:“因为这里我就认识你啊。”所以下意识对你偏袒。 “但是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莫溧终于问出这个关键性问题了,“你没见过我的眼睛啊。” 闻风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两个字:“直觉。” 莫溧干巴巴地“哦”了声,“就我没认出你,真不公平。” 听着莫溧语气里的小遗憾,闻风的心脏突然比平常跳快了两拍。 原来他也很想和我见面吗。 “不过我们真厉害。”莫溧一下子雀跃起来,“没想到这才第二天,我们就破案了,不愧是最佳室友搭档。”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词。 闻风愣了一下。 “明天就能交差了吧。”莫溧昂首挺胸道,“那么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然而,这一晚莫溧仍然被宿舍里的大喇叭叫醒了。 “亲爱的小茉莉,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哦。需要我给你帮助吗?” “我在你的枕头边放了一瓶毒药,和一瓶解药,请问你要对谁使用这两瓶药呢?” 第28章 第 28 章 最后活下来的人。 “我能毒死你吗?”莫溧微笑不失礼貌地问。 大喇叭:“……” “你给我我就非要用吗?”莫溧翘起一点小叛逆的尾调, 看了一眼两瓶药以后,换了个姿势躺下继续睡觉。 “这是命令。”大喇叭一改欢快语音,严肃道,“不然死的就是你。要么杀人, 要么自己死, 这不是我们的规矩吗?” “你又不发我工钱, 我不干了。”莫溧嘟囔一声, 用一副哄小孩儿的语气说, “别吵我了,我要睡觉了。晚安玛卡巴卡。” 大喇叭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从喉咙里溢出一点生冷的笑, “你想破坏游戏规则吗?” 回应大喇叭的是一连串稳定的呼呼声。 莫溧装睡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他听见有人进了101宿舍,脚步声落在他的床边。 莫溧心头一紧:糟糕,大Boss来了吗? 莫溧全身一震,立即把自己的小猫尾巴抱在怀里, 手掌心都快要掐出红痕了,他心感不妙: 呜呜你失去的只是一个员工,我失去的却是一条完整的命, 有必要这样追过来杀我吗?! 脚步声在他床边停下后, 就没有其他动静了,四周静得只剩下三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一道他的, 一道闻风的,还有一道则是大Boss的。 莫溧的第一想法是:竟然是个有呼吸的大Boss。 原来是人类啊。 莫溧怕鬼,但不怕人。 此时,莫溧暗自计算着有多少打败大Boss的可能性。 一道风刮过脸颊, 莫溧猛地睁开眼睛,一只手离他的脸颊只差一厘米,他瞳孔猛地放大,视线里一只戴着红白相间小丑面具的人,正盯着他看,目光阴沉又深邃。 “醒了?”戴小丑面具的人笑道。 那是一种笑脸面具,却给人极其可怖的感受,可是冷静下来,那份恐惧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明明莫溧没有见过他,却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来自骨子里的……熟悉感,和一种想念、愧疚,如同一个久违的朋友。 咦,这个小丑是谁? “老……老板。” 大Boss都追到眼前了,莫溧收敛起隔着一个监控屏幕的炸毛性格,换了一副老实巴交的皮囊,呆呆萌萌地道,“老板,你的妆容有点独特啊。” “怎么说?”他的“老板”不紧不慢道,跟聊家常一样。 “老板,我想了很久。其实我不适合打工,我还是继续回去上学吧。”莫溧眨巴着眼睛,“这里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我走吧。” 其实莫溧只是试探,没想到小丑竟然真的说了句:“我可以放你走。” 下一秒,莫溧听到对方的后半句,心情又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你把毒药用出去。给谁都行。” 莫溧:“……” “好,这是你说的。” 莫溧伸手拿过小丑递过来的药,毒药和解药都是一个颜色一个大小的瓶子,他扣开瓶盖,直接一个仰头的姿势,准备往喉咙里灌。 这时,下铺传来动静,恐龙哥醒了。 恐龙哥利索地翻身下床,一个脚踢准备擒住大Boss,小丑显然不是吃素的,眼疾手快后退,顷刻间,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闻风被身上厚重的玩偶服限制,他很快败了下风,小丑擦去嘴角的血,冷笑道:“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是我小瞧你了,闻大队长。” “你认识我?”打了一架后的闻风也不好受,他气息不稳,被踢到的心脏隐隐抽痛。只是玩偶服遮掩住了他的伤处,他表面上重新恢复镇定,护在莫溧面前。 “传说中的诡异杀手嘛,你的名字在我们这里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小丑轻笑了一声,“只是我很好奇,明明你自己也是个融合了诡异的不稳定生物,异管局的那些人却还敢用你。” 莫溧听到那句“融合了诡异的不稳定生物”时,微微疑惑。 这什么意思。 闻风也是诡异吗? “哦,差点忘了,你当初奄奄一息,是Y救了你然后收养你,就算你失控了,他也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吧。”小丑说这句话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恨意与一些难以察觉的艳羡,“闻大队长,其实我对你本来没有敌意的,因为我原本想的是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应该立场一致。” 闻风缄默不言。 大丑那张脸被面具彻底挡住,只能从其他地方判断出这是一个年轻人,一袭休闲纯白服,身高约莫一米八五,头发乌黑得有些不正常,似乎那是一顶假发。 “我们的立场不一样。”闻风缓缓道。 小丑笑道:“是,在对你一番观察以后,我发现我们很多方面都不一样,不过对喜欢的事物上,还是有很多相似点的。” 小丑说这句话时,视线一直落在莫溧身上,盯得他毛骨悚然的。 喜欢的事物? 怎么,难道都喜欢鲨人啊? 莫溧胡乱地猜想。 “你就是这个公司的老板?”闻风直视那张微笑小丑面具,“希望集团前任老板的失踪,也是你在搞鬼?” “你可以猜一猜。”小丑说,然后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挥了挥,“行了,和你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小茉莉,到我这边来。” 莫溧脑袋上顶着一串问号。 请问他是什么很傻很天真的生物吗?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呢? 莫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闻风却有些担忧地压低声音,“别过去。” “我又不是傻子。”莫溧嘀咕了一句,又开玩笑地说,“放心啦,我暂时还没有要当反派的想法。” 闻风“嗯”了声。 小丑见两人说悄悄话,把他直接无视掉了,心情升起一股暗火,咬紧牙根说:“怎么?都要死到临头了,还当着我的眼皮底下调情说爱呢?” 啊? 调什么情?说什么爱? 高中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你不要污蔑我! 莫溧鼓着嘴,仗着闻风在这里,他不甘示弱地说:“你到底是谁啊?虽然那些大老板我也看不惯,但他们犯的错应该交给法律解决,而不是你滥用私刑。” “哦?没想到莫良喻对你的教育还挺伟大啊?”小丑用一种意料之外的声音说,“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你哥,以及你所谓的家人都干了些什么吧?” “不愧是反派,话多还爱污蔑人。”莫溧心里想,殊不知自己下意识把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被吐槽的小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起来:“我是反派?不,你错了,曾经我才是你唯一的家人。” 什么?我也是反派?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他又在污蔑,我明明拿的是炮灰剧本! 小的时候掉水池子里把自己淹失忆了,连眼珠子都能被水淹掉,一看就是“作者”懒得给他一个路人或者炮灰刻画人物形象,节省笔墨来着。 人机,我只是个人机。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没有理想抱负,只想快快长大,顺利毕业。 莫溧用手胳膊碰了碰闻风,低声道:“主角,该你上场了。” 闻风一怔,“嗯?” “像你这种又帅又强的,肯定是主角啊。我小绿江资深读者了,这种剧情我熟得很。”莫溧眨眨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加油,一招撂倒他!” 三分钟后—— 莫溧和闻风被五花大绑,摆物件似地并排靠墙放。 ……这剧本是不是有问题? 谁把反派强化了? 莫溧委屈猫猫,窝在角落里可怜兮兮的。旁边的闻风自责地说了声:“没打过,对不起。” “没事。”莫溧反过来安慰,“一定是你太强了。一个好的剧本都是有反转和高潮的,我们现在只需要等待反转!” 闻风没听懂莫溧的话,只觉得他的小脑瓜里能装这么多东西,有点怪,也有点可爱。 其实,如果真的拼尽全部实力,闻风不一定打不过小丑,只是他不愿意在莫溧用体内那份属于诡异的力量,这会将他的丑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失败的感觉怎么样啊?” 小丑抽了个板凳,在两人面前坐下,双手合拢抵在膝盖上,脸部轮廓的松弛展现出他此刻无比愉悦的心情。 “现在愿意跟我走了吗?” 这话是小丑对莫溧说的。 莫溧:不是?我一个炮灰,怎么话题又抛给我了? “走哪儿去啊?回家吗?”莫溧随口一说。 小丑笑着说:“是啊,回家。” “我只有光明街一个家,你想带我回哪儿?”莫溧闷闷地问。 “回到我们小时候的家。”小丑缓慢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有十四岁以后的记忆吧?” “关于那段被你遗忘的记忆,你就不好奇吗?” 十四岁以前的任何事,莫溧确实一点都不知道,他曾经问过哥哥,哥哥却说那些事不重要。 哥哥拒绝坦露他的过去时,脸上的表情很忧伤、愧疚,那应该是一段沉重的往事,会勾起所有人的不愉,这是莫溧不愿意看见的场景,所以他后来就不再追问了。 莫溧从小就是个很会察言观色、听话礼貌的好孩子,这是他由于无法看见这个世界,自我学会的一种生存技巧。 “人不应该长时间停留在过去的记忆里,我们要学会向前看。”莫溧觉得自己说这话时真的很酷,颇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成熟感。 “说得挺轻松的啊。”小丑笑了笑,随后打了个响指。 “——啊!!” 隔壁房间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你把他们都怎么了?”莫溧有点吓蒙圈了。 “如你所见,他们都死了。”小丑轻描淡写,仿佛死亡在他面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现在轮到你们了。” “我们回归正题。”小丑把两个瓶子摆在莫溧和闻风伸手可得的地方,“这两个瓶子里分别是解药和毒药,至于具体是哪个瓶子,我也忘了,你们自己选吧,最后活下来的人,我可以放你走。” “抱歉,我是个残忍的人,在我的游戏规则里,最后只能活一个人。”小丑边说,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墙前的莫溧,目光颤抖地看向地上的两瓶药,他咽了咽口水,说不害怕是假的。 要选吗?! 第29章 第 29 章 其他人都死了。 闻风:“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小丑双手合十, 拱手微笑:“这个地方已经被我安装了炸弹。” 莫溧瞳孔地震,只听小丑慢条斯理地看了眼腕表,如同一个恶魔继续道:“我们还剩半小时了,我只能带走你们中的一个人, 决定好是谁了吗?” …… 表世界。 监控室几乎快乱作一团, 有人在给老板通电话:“莫总, 我们已经尽力了, 但是魇兽有点不对劲, 好像被人控制了。” 牧子遇抓到一个重点词:“魇兽?这是什么东西?” 耳麦里传来百里随的声音:“我查了一下,是A级诡异,能力是制造环境。如果我的推测没错, 我想最近失踪的大老板们应该是被他们关在某个房间, 并被魇兽拉进梦境。” “我顺便追踪了闻队的定位,发现他就在这个公司,并且离你的位置很近。但他的位置已经长时间没有移动过了,我猜他应该被催眠了。” 牧子遇:“你把闻队的位置给我,我去找他们。” 百里随报了个具体位置, 牧子遇偷偷溜出监控室。 地址是四楼某个房间,牧子遇按照百里随发来的地址,一刻不停地沿着楼梯狂奔。 四楼转角的地方牧子遇撞到一个人, 他下意识道了歉, 一缕茉莉花清香漂浮在鼻尖,但他来不及多想, 径直跑向一个被锁住的房间。 牧子遇拧不开,便重重锤门:“闻队,闻队,你在里面吗?” “百里随, 魇兽的梦境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吗?” “魇兽的梦境会在入梦者清醒时一比一还原伤害,如果死在了梦里,现实中也无法醒来。” “可恶,我打不开门。”牧子遇后退一步,动用异能,将自身的力量在一瞬间扩大数十倍,紧接着他一拳砸向门,门砰得一声五花八裂。 牧子遇把手背的血随意在衣服上抹了抹,他进入房间,灯光亮起时,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六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闻风。 “闻队。”牧子遇在闻风身边蹲下,用手去探他的呼吸,随即放下一颗心,“闻队还活着。” 转头又去探另外五个人的脉搏,“糟糕,这几个大老板没了。” “凶手呢?” “凶手?”牧子遇一怔,环视房间一拳,最后在一个抽屉里看见奄奄一息的魇兽,他走过去,低头盯着这一团黑乎乎的软团子,伸出手指戳了戳,指尖沾上魇兽的血,“奇怪,魇兽受伤了。” “操控魇兽的人应该还没有走远,你再找一找。” 牧子遇听着百里随的话有点蒙圈,“操控魇兽的人,不是希望集团的老板吗?我刚刚问过其他人了,希望集团现任老板姓莫,应该就在办公室。” “你赶紧来吧,闻队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过来,多叫点人过来,我总觉得这个公司阴森森的。” 牧子遇打了个冷颤,对地上的闻队自言自语道:“闻队,我先去找BOSS了,你在这里委屈地躺一下。” 砰—— 砰——砰—— 牧子遇刚走出房间,整栋大楼地震般剧烈摇晃起来,随后一股浓烟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猛地咳嗽几声,呛得喉咙发烫。 “怎么了?怎么会有爆炸声?”耳麦里传来百里随急促的声音。 “操,你没听错,是真的炸弹。咳咳咳。”牧子遇寻找BOSS的计划被打断,转身回房间把闻队拉出来,“不行,这里烟太大了,留下闻队肯定会死。” “你先把闻队带出来,我马上到了。” “行。” 另一边,监控室里的人跑了一大半,只有几个HR和老员工没有产生逃跑念头。 “莫总,有人想炸毁公司。”说话的人是接待莫溧和牧子遇的HR。 “我儿子呢?”电话另一端传来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应该还在研究室,我们已经开启氧气罩了,那个地方应该不会出事。”不断有浓雾进入监控室,但HR却像没闻到一样,说话流畅,“需要我把他带出去吗?”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不用了,我已经通知莫良喻了。” 十几分钟后。 办公室,莫良喻身上的茉莉花香已经被烟味覆盖了,“他在这里,你怎么不通知我?!” 办公桌前的男人沉默着。 莫良喻此刻毫无在弟弟面前的温和形象,他愠怒道:“我说过,不能把他牵扯到我们的事情里!” 男人终于开口:“他是自己来的,想来这里做学校里的志愿。我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莫良喻冷静下来:“乖崽现在在哪儿?” 男人给了个地址:“他很安全,那个异管局的人和他也在一起。” “那个姓闻的?”莫良喻很想说怎么哪儿都有这个人。 “魇兽呢?”莫良喻问。 男人看出莫良喻的担忧,“放心,魇兽的世界里他是不会受伤的。毕竟你给魇兽下达的最好命令,不就是保护他吗。” 莫良喻总算脸色缓和了些,他这些年培养的诡异,很好驯服且温良的都会派去保护弟弟。 “这里发生了什么?”莫良喻回归正题,“爆炸是谁做的?” 男人脸色凝重:“有人入侵了这里,对方实力远在我们之上,我怀疑就是你这些年一直追踪的那个人。” “他果然回来了。”莫良喻冷笑。 “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男人疑惑,“我的人向我汇报,那个人也进入了魇兽的梦境,并杀害了那几个老板。” “按原计划,那几个老板是不用死的,我的本意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男人感到头疼,“那个人比你还疯啊。”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男人接通,是HR打过来的,对方声色慌张:“不好了莫总,您儿子不在房间里!而且魇兽也被人打伤了!” “什么?”男人心感不妙,“你们见到可疑的人没有?” “可疑的人?哦,那个新来的员工牧子遇,他在爆炸前就溜出来监控室,但那个时候我们没人注意到他。” “行,我知道了。”男人挂断电话,抬头发现莫良喻已经不见了。 落地窗前,男人长叹一口气,他蹲下来打开地板暗格,从里面拿出一把菜刀,嘴里喃喃道:“扮演父亲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吗。” 他抚过桌上的相框,上面是他和他的妻子女儿,他真正的家人。 偏过头,视线又落在另一个相框,是一家六口的照片,他现在的“家庭”。 ——这张照片十分割裂,大部分人站在背光处,只有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小男孩,一脸灿烂地站在阳光里。 似乎冥冥之中已经昭示着什么。 砰—— 砰—— 砰—— 爆炸还在持续,希望集团的数米开外围观了大量群众,他们有的和同伴窃窃私语,有的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浓烟喷薄而出,犹如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绽放在头顶,罩住整个城市。 陆陆续续有员工窜门逃生,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混杂其中,游鱼一般顺利地走出来,并坐进停靠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 他取下满是烟气的面具,随意地丢出窗外,一张金发碧眼的面容出现在后视镜里。 司机见自家少爷一个人回来,略感疑惑:“少爷,不是说两个人吗?” 金发少年撩开衣袖,露出一截印着红牙印的小臂,偏头轻笑了一下,“小猫太凶了,还是要调教一下才能带回来啊。” “那我们现在走吗?”司机谨慎地问。 “走吧,给他的礼物已经送到了。”金发少年揉了揉穴位,“这次的任务也完成了,回去吧。” 与此同时,希望集团公司内部,活人几乎全走了,只剩下亡灵还在苦苦挣扎。 “保护四楼的主控室,别让大火烧了。” 希望集团现任老板发令,剩余的人瞬间幽灵化,透明的身躯穿过厚重的墙壁,飘进了主控室。 主控室里有一棵幽蓝色珊瑚状的树,这棵树的枝干向四处延展,如果有人能透视整个公司,会发现这棵树的经络几乎贯穿了整个希望集团。 这里的很多员工都死了,是这棵树维持了他们的生命,让他们以幽魂的形态活着。但他们的活动地点仅限于这个公司,无法长时间在外停留。 “那个人是想炸毁这棵树吗?!”亡魂恐惧道,“我们哪里得罪了他吗?!” “快灭火,不能让这棵树被毁了!” …… “乖崽,乖崽,你在哪儿?” 走廊里,莫良喻忍着难闻的硝烟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探寻着,他不断呼唤着弟弟的名字,“我是哥哥,你在哪儿?” 寻找的时间越久,他的心脏越发不安,最后他停靠在楼梯转角,他深呼吸一口气,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像感染了某种可怕的病毒一般,紧接着,奇怪的幽绿色纹路蔓延在那层黑色之上。 一些藤蔓似的触手从他的躯壳里延展出来,沿着走廊、通风管道、各种能够挤进的缝隙……不断生长,越来越长,最后达到一个惊人的长度。 片刻,一根触手弹动了一下,像是猎物入网。 找到了。 莫良喻睁开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鬼魅似地从走廊里快速走过。 另一边,闻风睁开眼睛,恰好听到牧子遇惊呼:“我擦,这什么玩意?天花板上的是蛇吗?” “啊,闻队,你醒了?” 闻风点头,视线落在吸附在天花板上的触手上,他眯了眯眼,随后道:“是诡异。” “什么?又是诡异?”牧子遇觉得今天真是个倒霉日,“这公司怎么那么多诡异,搁这儿养蛊呢。” “对了,闻队你现在怎么样了?”牧子遇问,“你在魇兽的梦境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其他人都死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游戏结束了。 时间回到大楼爆炸前的一个小时。 面前的两个瓶子装着毒药和解药, 对面坐着心思不明的小丑。他端坐着,微笑着,犹如一个不容私情的处刑者。 前提是,他们真的是恶徒。 “哈哈哈。” “你笑什么?”小丑看向笑个不止的莫溧, 面露疑惑。 “我在笑, 你输了。”莫溧缓慢道。 “为什么怎么说?” 下一秒, 莫溧伸手, 将两瓶药一起拿走, 他突然的举动让身边的闻风惊道:“别喝!” 然而一切都晚了,莫溧像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将两瓶药一起喝进喉咙, 他喝得太急, 有些溢出嘴角,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眼尾杂糅着昳丽与梦幻。 “——你!!”小丑表情惊诧,身体向前。 但闻风率先接住了后坠的莫溧。 “你的任务是让我杀了所有人,但是现在还有一个人活着, 所以……你输了。” 莫溧很慢地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最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 原来如此, 想用这种方式破坏梦境吗。”小丑捂着脸,低头狂笑着, 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和我为伍吗。” 莫溧是小丑的卧底,卧底任务是干掉所有人。 但莫溧失败了,意味着小丑也失败了。 好人阵营获胜。 规则结束以后, 魇兽的梦境解除。 世界突然如同游戏界面一般支离破碎,闻风抱着莫溧,眼睛微眨了一下,转眼间他来到了一个房间,身边躺着其余穿玩偶服的人。 这时,闻风注意到身上的玩偶服终于可以脱掉了,他视线一瞥,很快发现抽屉里冒出了一个碳似的小黑团,它的脑袋上有一个小绿点,绿点里延伸出了几根萤光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插入了他们的玩偶服。 闻风很快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小黑团是“魇兽”,异能是控制梦境,但这只小魇兽还很小,必须通过媒介拉人入梦,因此,他们身上被施了某种术法的玩偶服,成了小魇兽的媒介。 闻风突然短暂地松了口气,这只小魇兽不太强,在梦里死掉的人不会真正死掉。 然而,他刚缓过一口气,微笑面具小丑手执匕首,已经将其他人全部杀害。 “你干什么!”刚从梦境苏醒过来的闻风还很虚弱,他用尽所有气力把昏睡的莫溧护在身后。 小丑一刀割喉,动作快又麻利,连续杀掉五个人之后,他愉悦地发出叹息,仿佛鲨人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你知道这把刀叫什么吗?” 闻风盯着那红得滴血的匕首,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刀。 “这把刀的名字叫茉莉,是花的名字,很好听是不是?”小丑温柔地看着这把刀,语气怀念地说,“这是很久以前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原本是一把钝刀,直到后来我发现,喂得血越多,这把刀越锋利。” “你到底是谁?”闻风能感受到这把刀吸附着诡异,也能感受到小黑团,却无法感受到这个小丑。 这个小丑不是诡异,是个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为什么会残忍到这种地步。 “把他给我吧,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小丑没有回答闻风的问题,他抬步,与他嗜血外表不同的是他优雅的步伐,“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闻风不为所动,只道:“他并不想跟你走。” “不,他只是忘记了我,等他记起来了,会知道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小丑微笑道,“莫良喻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抹去了他的记忆。” “连莫良喻都留不住他,何况你呢?”小丑不紧不慢地说,“正义的闻队。” 闻风一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莫良喻,但是无论如何,你杀了人,所以我绝不会让莫溧和你走。” “可是你不是也杀了人吗?”小丑说,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差点忘了,你杀的是诡异,对于异管局的人而言,诡异算不上人。”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例如都杀了很多的……”小丑顿了顿,“我们都沾了很多血。” “但是呢,我能够控制自己,你却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总的来说,还是让他跟我走。”小丑认真思索了一大堆,最后给了个看起来中肯的建议。 “他应该回家。你没有替他做选择的权力。”闻风平静道。 “家?”小丑认为自己听了个很大的笑话,“你觉得那算得上是家?哈哈哈,真有意思。” 闻风只去过莫溧的家一次,对莫家并不是了解,他不知道这个小丑在说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小丑是个疯子。 “行了,游戏结束了。”小丑看了眼腕表,随后打了个响指。 耳边“砰”的一声,大楼炸了。 竟然真的有炸弹。 闻风为了护住莫溧,被一块掉下来的碎石砸上了肩膀,小丑步调轻松地走过来,小黑团突然冲了过来,一口咬住小丑的裤脚,不让他靠近莫溧。 小丑俯身,抓起小黑球狠狠地砸向墙面,直到它奄奄一息,才像扔垃圾一样扔到抽屉里,“啧,莫良喻养的小东西,也不怎么样啊。” “别碰他!” 小丑给了闻风肚子一刀,随即很轻松地把莫溧从他怀里抱了出来,“啧,暂时不杀你,因为你还有点用。” 闻风看着小丑离开的背影,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失血过多,很快陷入了昏迷。 离开房间,抱着莫溧的小丑在走廊和迎面跑来的牧子遇擦肩而过。 “醒了?” 楼梯转角,小丑低头时恰好莫溧睁开了眼睛,他笑了下,“这家安眠药时效真短。” 莫溧脑袋有点晕乎乎,他有点发懵,天花板在他眼睛里转圈,“这是哪儿?” 小丑伸手盖在莫溧的眼睛上,“乖,你先睡一觉,下次醒来的时候就到家了。” 莫溧:“?”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丑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小臂一痛,低头时上面多了个牙印。 “咬我?”小丑又气又笑。 莫溧不仅咬他,还踢他,见他桎梏的手松开,莫溧翻身脱离他的怀抱。 “哥哥说不能和陌生人回家。” 莫溧又乖又凶,凶哒哒地瞪了眼小丑,紧接着一溜烟地逃了。 小丑见状,也没去追,只低低道:“我有的是时间。” 莫溧跑进满是烟的走廊,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疑惑,怎么一觉醒来天塌了?到此都是灰尘和浓雾。 我不是喝毒药死了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进地狱了? 莫溧疑惑着,从走廊里跑进厕所,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镜面映出他的脸,漂亮的脸庞,滴水的下颌,一只湛蓝的眼睛,一只深凹空洞的眼眶,给人一种美丽又诡异的奇特感。 片刻,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偏头一看,是莫良喻,他的哥哥来找他了。 莫溧正想扬起兴奋的笑容,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什么,垮了脸:“哥,你怎么也死了?” 莫良喻:“???” “我还以为像哥哥这么完美的人会去天堂呢,怎么也跑这乌烟瘴气的地狱来了。”莫溧为哥哥不值,“这老天爷有眼不识珠。” 莫良喻敲了下弟弟的小脑瓜,“想什么呢,我们都还活着。” 莫溧眨巴着眼睛,有点懵懵的,“嗯?可是我明明喝了毒药的。难道毒药和解药互相融化了?” 莫良喻听不懂弟弟在说什么,此刻周遭混乱,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只想带着弟弟赶紧离开。 “这里很危险,跟我走。” “嗯嗯。” 走到一半,莫溧问:“这里是哪儿啊?” “一个公司。”莫良喻说。 莫溧记起来了,“希望集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是有人袭击吗?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 莫溧点点头,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叫,“哥哥,我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你听错了。”莫良喻想都不想地说,硬拉着弟弟的手往外走。 ——疼,好疼!! ——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我们!! ——出不去了!我们出不去了!! “可是——” “你连自己都管不了,还想管别人吗?”莫良喻突然失控地吼,片刻后又十分懊悔,手指插进头发里,低声道歉,“对不起,哥哥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莫良喻在弟弟面前蹲下来,轻声哄:“会有人来救他们的,我们先出去好好?” 说完,莫良喻拉弟弟继续走,却发现拉不动。 “怎么了?” 莫良喻回头,发现弟弟流满了泪,眼泪从那只湛蓝色的眼睛里哐哐地掉,他心头一颤,“为什么哭?” 莫溧只觉得心脏抽痛,疯狂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一幕好熟悉,好熟悉。 有一段被埋葬的记忆正试图解除封印,生锈的齿轮开始慢慢运转,转得他脑子发痛。 莫良喻大概知道弟弟怎么了,伸手抱住他,不断安慰:“哥哥在,别怕,别怕。” ——疼!好疼!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们! ——莫溧!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索命一般的声音纠缠着莫溧,他捂着脑袋,背脊颤抖,嘴里模糊不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莫良喻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脏揪作一团。 下一秒,莫溧突然推开他,从他身边逃走。 莫良喻抬头时,弟弟的身影已经淹没在浓烟里,再也找不到。 …… “莫溧。” 刚清醒过来的闻风看见莫溧从眼前跑过,他喊了声,对方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往某个方向跑。 “咦,这小孩怎么也在这里?”牧子遇问。 “你去接应百里随,我找他。” 闻风说完,跟了上去。 牧子遇愣在原地,“闻队,你的伤!”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真相。 莫溧推开主控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巨大的荧蓝色树,以及站在树前被无数萤火虫似的亡魂们围绕着的、刚毅挺拔的男人。 莫溧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个男人,他停住脚步,站在门口, 嘴唇微张, 茫然地喊道:“父亲。” 男人转过身, 视线触及门口的少年, 瞳孔骤然放大:“你怎么还没走?” “父亲, 你为什么在这里?”莫溧声音颤抖,呼吸不稳,“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的公司。”男人闭了闭眼睛, 无奈地叹息, “有人盯上了我,你快走吧。” 视线落在少年身后的硝烟里,“晚了,就走不了了。” 莫溧摇了摇头,“我们一起走。” “我已经走不了了。”男人看向身边快被火焰烧得干枯的树, 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棵树已经被毁了,我已经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莫溧茫然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男人问。 莫溧点头, 执拗道:“告诉我。” “我的名字, 莫城。” “——你就是莫城?嗯,不错, 你被聘用了。” 办公室,希望集团前老板微笑道,憨厚老实的男人入蒙大德,连上道谢:“谢谢您, 谢谢您,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这个学历普通相貌平凡的男人在应聘被拒数次之后,以为自己终于遇见了属于他的伯乐,满脸洋溢着笑容。 结果男人一走,老板的助理低声道:“老板,他并不符合我们的人才培养啊。” 老板嘴角上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罗盘,罗盘疯狂转动,他沾沾自喜:“这罗盘是大师给的,说能帮我们找到逆转公司风水的人,没想到真让我找到了。” “如果风水还没有改善,到时间再把他开除。” 从男人入职的那一天,公司的风水竟然真的有所好转,股市频频传来捷报,就连合作方也多了不少。 看着财务报表,老板嘴角止不住地笑,跟身边的助理炫耀:“看吧,我就说我没找错人!” 然而,没过几天,男人就感觉身体不适,虽然他的工作就是打打杂,但自从进了这个公司,他觉得自己的气力一天比不上一天了,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他的精气。 “老板,我有点不舒服。” 面对他的请假条,老板一开始还是同意的。 直到他一走,公司业绩又开始下滑。 老板找到当初给公司做勘测的风水师,对方摸了摸白胡子说:“这就是逆转风水的代价。” “这个地方邪门得很,除非献祭给它命定之人,否则它会一直骚扰你的公司。”风水师叹息,“你还是趁早搬个地方吧,不然那个员工的精血会被这里的邪气吸光的。” 老板回到办公室,助理脸色着急:“老板,不好了,莫城要辞职!” “什么?!”老板挥手,“不行,不能让他走。” “要不我们听风水师的,把公司搬走吧。”助理提议。 老板愤然:“搬搬搬!你给我钱?” 助理一下子噤了声。 “给我把莫城喊过来!”老板气冲冲地说,端起桌上的咖啡喝,舌头被水猛地一烫,他气急败坏,把咖啡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怎么泡的咖啡?想烫死谁啊?” “对不起对不起。”助理胆战心惊,捡起地上的碎碗片跑了。 半个小时以后。 莫城带着病颜来到办公室,老板和颜悦色:“为什么要辞职啊?” 莫城愧疚道:“我身体有点差,有点担不起这个职位,是我辜负了您。” 老板好话相劝,莫城心意已决。 “我记得你是单亲父亲,还有个重病的女儿对吧。”老板撕开温和的面孔,不怀好意地说,“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用你呢?” 莫城被戳中心事,“我……” “没事,也不需要你干很多活,只要你好好待在我们公司就行。”老板伪善道。 此刻,莫城并不知道老板真正的用意,反而为老板留下自己这个伤患受宠若惊,“谢谢您,谢谢您!” 莫城险些跪下,老板假装大方地说:“哎呀,你也不容易,没事的,你女儿一定会为你这个好父亲骄傲的。” 医院。 莫城捏紧年幼女儿的手,“乖,小安,爸爸马上就凑够医疗费了。” “爸爸,你看起来生病了。”插满输液管的小安,语气微弱道。 莫城擦了擦眼泪,掀开衣袖向女儿秀肌肉,“爸爸强壮得很!” 然而,有一天莫城突然感到心脏抽痛,去医院检查时发现自己竟然得了绝症! 噩耗差点将他砸晕,但面对女儿时他仍然强颜欢笑。 这一天,莫城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把女儿的情况给老板具体说说,这个善良的老板也许会帮助他的女儿吧。 莫城怀着最后一点侥幸,走到老板办公室,却听见门里传来老板和其他人的谈话。 “老板,莫城不会死吧,我看他的状态越来越差。”助理说。 “死了就死了呗,又查不到我们身上,反正是祭品。”老板笑呵呵。 两人的对话让莫城明白了真相,难怪老板对他这么好,原来是想献祭了他,用他来逆转风水! 难怪这个公司从他入职开始蒸蒸日上,难怪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还毫无征兆地得了绝症。 莫城愤怒地推开门,老板见事情败露,也不恼,继续用女儿的事威胁:“以你的命,换你女儿的命,你女儿那么年轻,这不亏吧。” “你——”莫城难以置信,“你怎么能这样!” “你要是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现在这副模样,你觉得还有哪个公司会要你?” 莫城沉默了。 最后,莫城答应了老板。 一周后,莫城最后一次和女儿告别,随后死在了公司临时搭建的风水逆法阵里。 自那以后,公司出现了空前的兴荣,行业在短时间里成为领头羊。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莫城死了,魂魄却还在,他如同一个幽灵,漂浮在公司大楼里,然而没有人能看见他。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他的女儿能得到帮助,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令人发指的是,老板并没有如当初答应好的那样,救治他的女儿,甚至忘记了这件事。 医院打来病危电话,打到了他生前的公司,但老板轻描淡写说“莫城早就辞职了,我也找不到他”,便挂断了电话,将他们的约定化为齑粉。 变成亡魂的莫城却怎么也逃不出公司,他痛苦着,悔恨着,绝望着。 直到有一天,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找到了他,他自称自己也姓莫,说能帮助他。 莫城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信。 然后,姓莫的年轻人不仅帮他的女儿交够了医疗费,还给了他新生,让他能够看着女儿顺利做完手术。 “我应该怎么报答你?”莫城嘶哑着喉咙,说。 姓莫的年轻人给了他一个地址卡,上面写着光明路七号地段,年轻人说:“你去这个地方,那个房子里有个小男孩,以后你就是他的父亲了。” 莫城不太理解,但为了报答恩情,照做了。而他的女儿,则交付给一个好心人家收养了。 自那以后,莫城则在莫家扮演着父亲的角色。职业是屠夫,方便割肉饲养莫良喻喂在地下室的诡异们。 回忆结束。 莫城最后隐瞒掉了“莫良喻让他扮演父亲”的那块,只将自己被黑心老板利用杀害的部分尽数讲给了莫溧。 莫溧一怔,指着其他幽灵说:“那他们是?” “他们都是被无良老板迫害的人,猝死的、被逼跳楼的……”莫城缓慢道,“所以我取代了希望集团的前老板,成立一个合理的公司,出于我的一点私心,我抓来了其他黑心老板,把他们关在这里,体验高强度工作制度,让他们自食其果。” “但是我没想到有人盯上了我。”莫城看着这棵树,“这是维系我们生命的树,没有它,我们也没有办法存在。” 这棵树是植物系诡异,是莫良喻饲养的,可以提供亡魂生命力,让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如今这棵树被毁了,他们这些亡魂也活不了了。 莫溧眼眶湿了,既为父亲的遭遇悲伤,也为父亲即将消失而无法面对。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妈妈被诡异吞噬最后死掉了,连父亲也早就是亡魂。 莫溧想过这个世界不太寻找,却无法想到自己身边之人也这般“非同寻常”,像是上帝给他开了玩笑一般。 “不要,我不要你消失!” 莫溧飞奔过去,扑进父亲的怀抱里。 然而莫城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一直到他再也无法抱住他的父亲,眼泪不住地掉落,大把大把地砸在地上。 莫城第一次近距离拥抱“儿子”,即便不是亲生的,但这几年的相处时间,其实他一直都在注意莫溧,看着他长大,不似亲生胜似亲生。 “你要学会长大。”莫城揉了揉莫溧的脑袋,“爸爸妈妈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但是我们永远都爱你。” “走吧,快走吧。” 大楼将要倒塌,莫城狠下心,将莫溧推开,“走啊!!” “莫良喻,快带你弟弟走!” 莫良喻赶来,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弟弟,心揪做一团,最后不得不动手打晕弟弟,将他抱了出去。 离开时,莫良喻和闻风迎面相撞。 闻风一怔,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下一秒,大楼彻底坍塌。 辉煌的高楼在此支离破碎,将数月与无数魂灵彻底埋没。 与此同时,希望集团大楼数米开外的地方,路人发出惊呼,警方已经拉上警戒线,新闻记者站在第一线,忙不迭地播报实况。 轿车里,金发少年把玩着银色匕首,瞥了眼外边的断壁残垣,随后抬手,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另一只眼睛。 消毒水味将莫溧呛醒, 他昏昏沉沉地醒来,刺眼的白光直入眼球,他偏过脑袋,目光落在床边睡熟的人身上。 他嘴唇张了张:“哥哥?” 莫良喻看起来很疲惫, 大概是为了等弟弟苏醒, 好几天没合眼。莫溧轻轻喊了一声, 见他没醒, 也就不再出声了。 莫溧蹑手蹑脚下床, 把被子披在哥哥身上,他走到一面镜子前,看着穿着病号服的自己, 脸色有些白, 带着点病颜。 这里是医院吗。 莫溧透过镜子映出身后的一切,在心里自言自语:我怎么到医院了。我睡了多久。 脑袋嗡嗡作响,他的记忆出现断片,一时间竟想不起来到医院前发生了什么。 最新的记忆停留在他和父亲分别的场面,随后大楼彻底坍塌, 他好像是被砸了?记不清楚了。 莫溧推开病房的门,走廊里传来医用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隔壁病房病人与家属说话的声音、护士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姐姐你好,请问今天几号了?”他礼貌地问护士姐姐们。 护士姐姐热情地回了句。 啊, 6月30号。 距离希望集团那件事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么。 莫溧揉着脑袋, 继续在走廊里走,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牧子遇边从病房里走出来,边打打电话,“闻队还没有醒,什么, 又有任务了?” “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牧子遇走后,莫溧走到他离开的病房前,他思索了一下,推开病房,走了进去,里面躺着一个缠绵绷带的人。 闻风。 这个名字跃出脑海,莫溧站在病床边有点发愣:闻风怎么也在医院,他也受伤了吗,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莫溧目光不经意一瞥,瞥见牧子遇遗落在桌子上的一份病单,他拿起来看了下,是闻风的病例。 闻风也是一周前进的医院,身上多出受伤,右腿骨折,脑部创伤,目前昏迷不醒…… 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莫溧一怔一愣,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开始发呆,开始回想七天前发生的事情。 时间嘀嗒嘀嗒地走,他绞尽脑汁记忆仍然一片空白。 “水……” 病床上的人发出模糊的声音。 莫溧欣喜,“你等一下。” 他到饮水机接水,把盛满温水的纸杯凑到闻风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喂,“慢点喝。” “咳咳。”闻风咳得厉害。 莫溧掏出纸巾擦拭闻风嘴角溢出来的水,正要收回手时,被对方拉住。 他的意识不算清醒,但警惕性很高,声音又冷又无情:“你是谁?” “我是莫溧。”莫溧被抓得手腕有些发疼,微微咬了下唇瓣。 闻风似乎在思考这个名字,最后应该是想到了,立即松开了。 “你醒了吗?”莫溧盯着他。 他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一动不动的。 莫溧呼出口气,片刻,他眼睛突然一亮,伸手向前探去。 咦,这是什么。 莫溧低头,看着掌心里黑乎乎的小尾巴,他一路看过去,发现这尾巴似乎连在闻风的身后。 嗯?闻风怎么长尾巴了? 莫溧擦了擦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结果这小尾巴自己缠了过来,蛇一样把他的手腕缠了一圈。 有点意思。 莫溧眨巴着眼睛,陪小尾巴玩了一会儿,后面小尾巴指了指水果篮里的草莓,它距离不够,似乎是想拜托莫溧递一下。 莫溧挑了个最红的草莓,小尾巴的末端突然撕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小狗似的嘴和齿舌,将草莓啊呜一口吃掉了。 一顿饱餐以后,小尾巴还很感激地蹭了蹭莫溧的手背,像某个奇奇怪怪的毛绒动物。 莫溧像发现了一个新天地,一不留神在这里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晚,他才急匆匆地起来,回到自己的那间病房。 莫良喻还没有醒过来,莫溧有点做贼心虚地钻回被窝,刚把自己跟个病人似地盖严实,哥哥就醒了。 两人对上视线,莫良喻似乎还有点不相信,以为自己在梦里,不可置信地掐了把自己的脸。 莫溧在哥哥第二次掐脸时,率先出声:“哥哥,我醒来,不是梦。” 莫良喻失神了十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抱住弟弟,音色有点湿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莫溧伸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哥哥的背脊,“对不起,让哥哥担心了。” “都是哥哥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大都是莫良喻问弟弟身体怎么样了,莫溧竭力证明自己没什么大碍了以后,开始往正题方向引: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你不记得了?”莫良喻似乎并不知道弟弟失去了一段记忆,也感到意外。 莫溧摇了摇头,“我就记得我最后见了爸爸,然后四周都塌了……哦,对了,最后闻风也赶过来了……那之后的事情,我彻底不记得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莫良喻并不是很愿意讲,原本想敷衍过去,却见弟弟一脸期待,他还是心软了,娓娓道来: “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你总是能看见鬼这件事吗。我当时的回答骗了你,因为你还小,我本意是想给你呈现一个平凡普通的世界的,想让你像个普通孩子一样健康快乐长大。” “但是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你了。”莫良喻叹了声,继续说,“这个世界确实不同寻常,你看见的鬼,是真的。” “我们的邻居,光明街这个地方,里面大多数人都死了。只有那些年轻人是活人,其他老者们……已经死去了很久了。” 莫溧瞳孔骤然放大,嘴巴张得仿佛能吞下一个核桃。 等等,消息量有点大,感觉要长脑子了。 莫溧表示,自己只是想知道希望集团那点事,结果挖出了一个大瓜。 “所以爸爸妈妈都是鬼?不对,爸爸妈妈不是被鬼害死的吗?也不对,我们的邻居是鬼,那他们是好鬼还是坏鬼?”莫溧猫猫瞪眼,大脑已经快把冗长的信息搞得死机了。 “一个人如果执念太深,会很容易招诡。爸爸妈妈就是一个例子,他们有各自的执念,于是招来了诡。” “你昏迷前,希望集团大楼坍塌,我带着你逃,但那个叫闻风的人似乎把我错认为坏人了,他从我手里抢走了你。”莫良喻回想着说,“你们站的地方有一个距离很近的炸弹,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炸弹就爆炸了。” “只能说幸亏闻风不是普通人,他借用诡的力量,保护了你。但任何借用诡的力量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莫良喻说,“每个人的代价不一样,妈妈的代价是献出自己的身体,爸爸的代价是必须给诡提供食物、并且诡死他也会死。” 莫溧知道闻风非同寻常,毕竟这个人是斩诡的,“等等,诡也会互相残杀?” “诡会吞噬诡,这样能增长自身的力量。”莫良喻解释,“这个世界上有诡,自然有对抗诡的人。” “这个世界有一个组织,叫异端管理局,那里的人自幼就拥有非同寻常的天赋,他们生来就是杀诡的,是诡的天敌。” 莫溧听得一头雾水,他之前听牧子遇提起过异端管理局这个字眼,便知道了牧子遇和百里随的职业,可是闻风不是他们的队长么,可哥哥又说闻风是诡。 哎呀,脑子乱乱的。 不想了不想了,以后直接问闻风算了。 莫溧挠挠头,“爸爸呢?希望集团真的是爸爸的公司?爸爸是……”坏人吗? 莫良喻沉默了一会儿,“乖崽,你现在还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有的东西不能仅凭一方面断定……” “哥哥,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莫溧眨了眨眼,问。 莫良喻一顿,掩饰性地笑了下:“为什么这么问?” “是不是就只有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诡?”莫溧问,“不然为什么爸爸都只和哥哥姐姐说话。” 莫良喻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爸爸只是怕吓着你。” “走吧,我给你办理出院手续,我们回家。” “嗯嗯。” *** 家里一下子清静了很多,虽然爸爸妈妈在的时候也总是很安静,可莫溧一想到六个人的家,如今只剩下了四个人,就莫名地难过。 夜晚,莫溧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四周静谧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个时候,莫溧突然有个悲观的想法,他总觉得未来会不会有一天,所有人都离他而去。 这个想法刚在他心里扎根,随即被他狠狠拔掉。 不会的,不会的。 爸爸妈妈的离去只是个意外。 只要我变得够强,拥有保护家人的能力,他们就不会被伤害了。 这一晚,莫溧下定了要变强的决心。 叮咚—— 手机弹出一个短信。 莫溧滑开屏幕看了眼: 致亲爱的小茉莉: 很高兴和你在希望集团一起玩了一场愉快的游戏。 为表达谢意,我送给你了第二只眼睛,你还满意吗? 署名:(茉莉花印章)(手绘笑脸)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莫溧大脑突然出现一阵翻天覆地的疼。 缺失的右眼眶很快出现一种锥心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冒出来。 莫溧站在玻璃窗前,他的视野在此刻彻底开明起来。 他……获得了另一只眼睛? 重获了光明,就像是一场梦。 门外,莫良喻沉默地站在弟弟的门口,等里面的动静彻底消失,他走向门口,抚平门口不断乱晃的银铃。 这时,莫观水从黑暗里走出来,“你在和那个人做交易吗?” “为什么?” “为了他。” 第33章 第 33 章 惊!被女鬼盯上。…… 高三生活忙碌紧张, 莫溧全身心投入,这一年他开始住校,几乎很少回家,偶尔长假会回到光明街, 探望哥哥姐姐们。 然而, 经过一年的备考, 莫溧自信满满走进考场, 现实却给他泼了盆冷水。 “啊, 三分!就差三分!” 录取结果出来,莫溧离最想考的大学及专业失之交臂,他趴在床上, 泪水浸湿了床单。 “没关系啦, 你已经很棒了,X大法学也很不错。”莫观水安慰弟弟。 莫溧猫猫落泪,“我想学医的QAQ。” 二哥莫为山推门进来,“学医有什么好的,要读那么久, 还要变成秃子。” “变秃子的是程序员!”莫观水叉腰。 “有什么区别。”莫为山耸耸肩。 莫良喻端了一盒新鲜草莓走进来,他走到弟弟身边,伸手揉揉弟弟脑袋, “乖, 别想那么多,吃颗草莓。” 莫溧边哽咽边吃草莓, 泪珠沿着脸颊落在哥哥的手背上,他像小仓鼠一样,草莓塞得两颊鼓鼓的,话语零碎不清:“呜呜, 哥哥,我想复读。” 莫良喻愣了一下,“你决定好了?” 莫溧擦干眼泪,斩钉截铁:“嗯,我要复读!” “行。” 一个月后,莫溧又回到了希望高中,他的宿舍门牌没变,室友变了。 同桌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回来搬东西时,把笔记给了莫溧,莫溧感激涕零,和同桌简单拥抱、感谢对方中学期间一直以来的帮助以后,两人告别。 复读生活很快开始了。 “喂,复读生,这是我的座位,你坐那边。” 希望高中复读生比较少,莫溧被安排到三年十一班,他喜欢靠窗的座位,刚好看见窗边有空位,他抱着书本坐过去。 刚坐下,就有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飘过来。莫溧抬头,露出一只黑色的眼睛,一个黄毛正气势嚣张地走来。 他一巴掌拍在莫溧桌子上,眼神很凶狠,“喂,新来的,懂不懂这个班的规则?” 黄毛盯着少年,只见他一只眼睛缠着眼罩,单露出另一只漂亮的黑色眼睛,像橱柜里的宝石闪闪发光。 可是,他不好这一口。 莫溧眨了下眼,诚恳道:“不懂。” 黄毛的小弟们似乎要冲上来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然而黄毛抬手制止,他踩着莫溧的桌子腿儿,居高临下道:“行,看你是新来的,我破例再给你亲自说一遍。” “首先,见到我要喊一声老大。其次,后两排是我们的专座,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坐前面。最后,最后……”黄毛一顿,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莫溧“唔”了声,乖乖喊了道:“老大,早上好。” 黄毛有点傻眼。 这么听话。 这反而搞得黄毛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后脑勺,“嗯,嗯,行吧。” 黄毛转身,正要在其余空位坐下时,脑袋一嗡,猛地转身,“不对,你坐了我的座位。” 莫溧眨眨眼,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啊,对不起。”随后拉开身边的座位,礼貌道,“你坐这里可以吗?” “没、没关系。”黄毛一愣一愣,摸着头顺其自然地坐在莫溧身边。 身边的小弟看呆了,刚想说话,上课铃打响了,见老师拿着教材进来,小弟们面面相觑,纷纷找了空位坐下。 老师在上面口沫乱飞,台下的同学聚精会神的占少数,大多数昏昏欲睡,把摸鱼摸到极致。 莫溧是少数认真听的,旁边的黄毛也很聚精会神,当然不是听课,是在和小弟们开黑打游戏。 下课,前排同学开始聊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有人在学校里撞鬼了。还是个长发飘飘的女鬼。”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一定是他心怀不轨!” “晚上在学校里如果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否则会被鬼盯上。” …… 晚自习结束以后,莫溧在教室里又待了很久,把书背熟后,离开时已经近零点了。 此时的校园安静得过分,莫溧一个人走在幽静的校园里,总觉得有阴风从身边经过,刮得他毛骨悚然的。 莫溧突然想到早上同班同学的聊天,关于这个学校闹鬼的事情,如果是在过去,他肯定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 但这些年的经历,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不平凡,鬼什么的确是存在。 一想到这,莫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时加快步伐,背着书包三步并两步往宿舍楼狂奔。 “呜呜呜。” 哭声回荡在耳边,莫溧心头一紧,是一道女性的哭声。 他想到同班同学说的鬼是女鬼,恰好对上了,这让莫溧更加惶恐。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的鞋子掉了……” 莫溧假装听不见,一股劲儿往前奔跑,然而他觉得自己都跑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却始终看不见宿舍楼的半点影子。 别说宿舍楼,他连一个人影儿都没看见。 “我的鞋子找不到了……冷,我好冷……” 呜呜,怕,姐姐我害怕,你别说了。 莫溧好像遇见了鬼打墙,四周一片黑,一点灯光都看不见,他明明从教学楼出来走了很久了,结果兜兜转转,他定眼一看,自己又回到了教学楼。 救命! 莫溧垂头丧气地推开教室门比起白天的人声喧嚣,夜间的教室平添了阴森可怖的感觉。 莫溧心中嗷嗷叫,他一屁股坐在一个空座位上,闭着眼睛开始念驱鬼咒。 “阿弥陀佛……” “急急如律令……” “妖鬼快快显灵……” 莫溧乱念一通,结果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莫溧心如死灰了,“你是谁?” “帮帮我……我的鞋子不见了……” 女鬼好像只会重复这几句话,一个劲儿让他找鞋子。 莫溧做了个简单的深呼吸,给自己壮胆:“什么鞋子?你说说呢。” “红色的……高跟鞋……”女鬼幽幽道,“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送的,我很喜欢,它很珍贵,可是我找了好多年了,一直没有找到……” 找了好多年了? 这女鬼竟然在学校里待了这么久吗? 为什么他以前没有遇见。 “确定是在学校里丢的吗?”莫溧问。 一句充满寒气的话飘到莫溧耳朵边:“是~~” 莫溧压下心里那份恐惧感,“那你还记得鞋子丢了前,你去过那些地方吗?” “食堂……教室……宿舍……体育场……” 女鬼几乎把整个学校的场所都说了一遍。 莫溧有点无奈:“好吧,我慢慢找。”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莫溧觉得很有必要强调。 “什么事~” “我帮你找了鞋子,你可就不能吃我了哦。” 女鬼嘤嘤嘤:“我不吃人!” “咦,难道电视剧都是骗人的?那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莫溧摸摸脸蛋,“不过你说话的声音有点吓人,你能不能不拖长调子,说话简单利落一点?虽然咱是鬼,但咱也要当个上进心强的鬼。” “喔~” 离开教室前,莫溧从书包里摸了本物理书,“那我们先去小树林那边看看。” “好~” 此刻,外边的世界终于有了一点光了,月光落在地上,拉长莫溧的影子,他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心中突然缓和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带一本……物理书?” “物理驱鬼,没听说过?”莫溧刚说完,脖颈突然一凉,他立即改口,“不是说驱你,我是说别的鬼。” “这里只有我一只鬼。” 哦,还怪诚实的。 “好吧。”莫溧转移话题,“你是怎么变成鬼的啊?” “我死了。” “死了不是会直接投胎么?” “不知道,可能白无常忘记勾我魂了。” 这一路上,莫溧竟和女鬼聊起天来了,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你以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吗?” “我是18级的。” “哦,那你是我学姐啊。” 莫溧到了小树林,开始有模有样地找红高跟鞋,其实他并没有把握把鞋子找到,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祈祷宿管发现他不在了,能回来解救一下他。 “你和我姐一样大。”莫溧随口说,“而且我姐也是这个学校的,她叫莫观水,是个学霸,你认识吗?” 女鬼幽幽道:“有点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啊?”莫溧问。 “我忘了。” 莫溧想了想,“你怎么年轻,怎么死的啊?” “我忘了。” 莫溧一愣,这女鬼好像除了红高跟鞋,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事,既然帮人帮到底,那我帮你找到真相。” “你是好人~” “毕竟你是好鬼~”莫溧幽幽道,“只要你不吃我,一切都好说。” 莫溧在小树林找了很久,蓦地,手电筒光线突兀地出现在面前,随后是保安大叔骂骂咧咧:“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这里干嘛?” 莫溧像是看见了救星,假装痛惜地对女鬼说:“对不起,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帮你了,等我回宿舍睡觉养精蓄锐,明天再帮你,可以吗?” 莫溧猫猫卖萌,女鬼姐姐善解人意,说:“好~~” 等莫溧回到宿舍时,女鬼也消失了。 吓死我了。 “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和谁约会呢?”室友调笑道。 莫溧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自己的经历说出去,而是拐弯抹角地问:“我们学校以前死过人吗?” 室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就是觉得阴气有点重。”莫溧给自己找补,“恐怖片里不是经常说,死过人的地方阴气最重吗。” 室友同意地点点头,“我听上届学长说,好像是死过人。” “谁啊?” “不知道,好像是个女生。”室友打了个哈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难不成那个女生变成鬼纠缠你了?” 猜中了一半。 “没有。”莫溧否决,突然看见其他两个室友窝在一个被窝里,鬼鬼祟祟的。他一怔,问,“他们俩在干嘛?” “看片啊,听不出来?” 莫溧耳根子瞬间红了。 室友见状,打趣:“不是吧,你还真没看过?” 被窝里的两个室友听了,纷纷探出头,“莫溧这么纯情的吗?” “来来来,既然有幸当室友,自然是有福同享了,一起看一起看。” 莫溧被三个室友一起拉上床,一个平板很快递到眼前。 莫溧被迫盯了眼屏幕。 等等,有点怪,再看一眼。 “怎么是……两个男的?”莫溧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搞搞新花样啦。”平板的主人窃笑。 莫溧:“……”我的眼睛好像进脏东西了。 可怕,男同太可怕了。 “别露出那副表情,我们仨都是直的。倒是你——”室友意味深长道,“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像零,难道不是?” 莫溧目瞪口呆:“……什么玩意?” 第34章 第 34 章 和闻风一起调查! 室友惊呼:“你不会都不知道零是什么意思吧?” 莫溧缓慢地摇头, 脖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这些东西确实超出他的脑容量了。 老师没教过啊,他哥哥姐姐也没教过啊。 “零就是会很爽的那个。”室友用一副你懂的表情说,又笑嘻嘻地补了句, “看你这表情是真的不懂啊。啧, 单纯的莫溧同学。” 三个老司机室友纷纷摇头, 用别有他意的目光打量莫溧。莫溧则被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洗漱完后上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断绝室友骇人听闻的视线。 “你真的没谈过恋爱?” 上铺的室友突然探出脑袋,明亮的眼珠子在黑暗里有些可怖。 莫溧把黑白小猫玩偶抱在怀里,狂摇头, “没有没有。” “那换个问题, 你有喜欢的人吗?” 莫溧愣了一下,“爸爸,妈妈,大哥,二哥, 三姐……” 一个查户口似穷追不舍地问,一个报菜单一样诚实地回答。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其他室友有些着急地加入。 “隔壁XX长得挺漂亮的, 你就不心动?” 莫溧摇头, 露出一副满脸只有学习的表情。 “嗯……真神奇。”室友不可置信地说。 莫溧想了想,问:“喜欢是什么感受?” 室友特别兴奋地说:“喜欢就是你看见一个人的一瞬间, 心脏怦怦跳。而你很想一直看着这个人,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 “哦。” 翌日。 “同学们,闻学长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以省第一的成绩考进X大。现在我请他来我们班做个演讲, 大家认真听啊。” 闻风穿了休闲装,看上去颇有十八岁出头的少年感,何况他的相貌是校草级别的,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他往讲台上一站,就立即吸引了无数少男少女的注意。 “哇,我在校园墙见过他,真的超帅啊。” 女生们小声讨论,莫溧早自习结束后就开始犯困,眯了一会儿被喧嚣声吵醒。 他抬了眼皮,一眼就看见讲台上的闻风。闻风也看见了他,应该说,在莫溧还在困觉时,就发现了。 闻风移开视线,开始给大家分享学习经历,其中穿插一些未来生活。同学们大都是来看帅哥的,认真听经验的没几个。 莫溧撑着脑袋,去盯讲台上的闻风,阳光透窗而入,落在青年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 嗯……这张脸如果多笑一笑,一定会更好看。 莫溧看着那张淡漠的脸,像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永远置身事外。 只有莫溧见过他斩杀诡异时,那份冷漠与绝情,真是一个冰冷的男人啊。 莫溧这样想着,室友昨晚的话突然跃入脑海,喜欢的人……闻风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喜欢的人吧。 想着想着,莫溧捂着自己的心脏,听它怦怦跳动,是很平缓的节奏。 嗯……这附近也没有我喜欢的人。 闻风演讲中途,老师短暂地离开了,立即就有同学雀跃地问:“学长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闻风听后一怔,言简意赅:“没有。” “那学长谈过恋爱吗?” “没有。” “学长暗恋过谁吗?”女同学好奇地问,“或者学长对谁有过心动的感觉吗?学长有在意的人吗?” 这个话题闻风竟然愣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窗边,和莫溧轻飘飘地对视上了。 莫溧歪了歪脑袋,闻风很快移开:“没有。” 女同学却发现异常,开始起哄:“哦呦,学长你刚刚停顿了,肯定有喜欢的人了。学长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女朋友一定也一样吧。” “那就祝学长早点追到女朋友咯,下次带女朋友一起再回学校啊。” 演讲结束。 闻风作为受邀优秀学生,被校方留着吃午饭并参观翻修后的校园。 莫溧刚进食堂,昨晚的女鬼小姐姐又来了,就在他耳边吹冷风。 “下节体育课,我找个借口溜出来,陪你找。”莫溧安抚女鬼小姐姐,大夏天的酷暑因为女鬼小姐姐飘在身边,都变得清凉了许多。 莫溧当蹭空调,夹起一块红烧肉,举在半空中,“你吃肉吗?” 脸色发白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女鬼凑过来,嗅了嗅牛肉,然后摇了摇头。 “那我吃了。” 身边清清凉凉的,莫溧丝毫不觉炎热,很愉快地吃起午饭,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嚼食物时可可爱爱。 余光不经意一瞥,瞥见一个熟悉的人,是闻风过来吃饭了,身边还有学校领导。 莫溧没放在心上,直到吃完后,他把餐盘放回收餐处,正准备趁着午休时间帮女鬼小姐姐找红高跟鞋时,一个人把他拦住了。 “有什么事吗?” 莫溧眨巴着眼睛。 闻风指着莫溧肩膀上趴着的白色幽灵,“她……” 莫溧偏了偏脑袋,和女鬼小姐姐没有瞳仁的眼珠对视一下,随后迟疑道:“你也看得见?” 闻风缓慢地点了下头。 莫溧表情豁然开朗,兴奋地和女鬼小姐姐说:“太好啦,我们有救啦!” 莫溧快速走到闻风身边,推销员似热情高涨地介绍:“他叫闻风,超级厉害的,姐姐你找他吧,他肯定会帮助你成功找到的。” 然而,女鬼小姐姐却胆怯地缩在莫溧身后,用恐惧的眼神直勾勾看着闻风,随即摇了摇头,幽幽道:“不要~~” “别怕,他是个好人。”莫溧肯定道。 闻风低头,看着少年扒拉着自己肩膀的手,视线在上面飘忽不定,像在思索着什么。随后,少年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说话,“你说是吧闻风,你会帮助女鬼小姐姐的对吧?” 闻风对上女鬼那双惶恐的眼睛,又看着莫溧那双期待的眼睛,微微一怔,随即缓慢道:“行。” 莫溧欢呼雀跃:“好耶。” 然后,莫溧把女鬼小姐姐找红色高跟鞋的事情全部告诉闻风,“我还要上课,就交给你了!” 莫溧一溜烟想跑,却同时被两个人拉住,回头一看,闻风抓住他的手腕,女鬼小姐姐扯住他的袖口。他迷蒙了一会儿,“怎么了?” 闻风坚决道:“一起。” 女鬼小姐姐难得和闻风达成一致,重重点头。 于是,午休期间,莫溧、闻风和一只幽灵,三人一起在学校里面乱晃。 莫溧打了个哈欠,有点困呼呼地说:“实在不行,我给你买个新的高跟鞋吧?感觉找不到啊。” 转头看着闻风,“你能不能用超能力?” 闻风:“?” 莫溧偃旗息鼓,不知不觉走到学校荣誉墙这边,他停下脚步,抬头一眼望过去,上面列满从建校到现在的优秀学生。 莫溧在上面看见了闻风的名字,“真希望明年高考后我也能在这上面。” “会的。”闻风在一旁说。 “那就借你吉言咯。”莫溧笑盈盈,眼睛弯弯像个月牙儿,甜腻腻的。 蓦地,莫溧看见一个没有照片的人,也是高考状元,名字叫叶心,他看了眼日期,是和姐姐莫观水同一届的。 莫溧雷达开始发动,转过头问女鬼小姐姐:“这是你吗?你叫叶心吗?” 女鬼摇了摇头。 “你看你是和我姐同一届的,兴趣爱好是跳舞,和你很像是不是?”莫溧有点化身侦探的感觉,一脸认真。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可以问我姐啊。”莫溧向闻风伸手,“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闻风有点不理解,但还是把手机给了莫溧。 莫溧输入正在念大学的三姐莫观水的手机号码,拨动过去,对方很快接通,“喂,是啊?” “是我,莫溧!” 听见是弟弟的声音,莫观水的语气一下子柔和了起来,“小板栗,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啊,遇到事情了吗?” “姐姐,你认识一个叫叶心的人吗?也是希望中学的,和你同一届。” 电话另一端传来长久的沉默,“……认识,怎么了?” “我看见了学校的荣誉墙,但是上面没有叶心的照片,我有点好奇。” 电话另一端语气有些微妙,还有些沙哑:“她死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莫溧还是有些意外,“怎么死的?” “我也想知道,我后来打听到是跳楼,校方怕影响生源隐瞒了这件事。” 莫溧一怔,“她有一双红色高跟鞋,你知道吗?” “知道,她很喜欢跳舞。” “嗯?” “我和她是好朋友。” 莫溧惊讶地张大嘴巴,“原来是这样啊……那,姐姐你知道那双高跟鞋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莫观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过,“还有别的事情吗?” 已经得到了一部分线索,莫溧想到姐姐和叶心是好朋友,也就不再继续追问,怕勾起姐姐伤心事,简单说了告别后,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学校隐瞒了这件事,但上网查一查总会发现蛛丝马迹!”莫溧心态乐观道。 闻风在一旁静静地听,象征性地附和了一句。 这时,午休结束,上课铃响了。 “我要去上课了。”莫溧把手机还给闻风,“闻哥,你能不能等我一节课,我下节体育课请假,和你一起查案!” 还叫上闻哥了。 闻风“嗯”了声,看着少年仓皇地跑向教学楼,背影消失在阳光下。 女鬼幽幽地飘在半空中,见少年走后,她把四周的寒气又降下了好几度,冷得都能把人冻死。 其他经过闻风身边的学生被突如其来的寒气打了个哆嗦,捂着胳膊道:“奇怪,那个地方怎么这么冷,跟有鬼似的。” 第35章 第 35 章 异样的感情。 莫溧潦草地上完一节课, 第二节体育课他以肚子疼的理由请假了,体育老师看着他的背影叹息:“现在的学生怎么回事,身体这样了还怎么准备高考。” “我来了我来了。” 莫溧拿着一瓶蓝莓味的牛奶跑过来,闻风在梧桐树下的小亭子抬起头, 少年跑过来后, 匆匆地把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 闻风低头, 看着掌心里的蓝莓味牛奶, 微微一顿, 耳边是少年清朗的声音,“给你喝,让你等这么久, 怪不好意思的。” 头顶上传来沙沙声, 莫溧抬头,女鬼小姐姐从茂密的梧桐树叶里探出了脑袋,惨白的面容在温和的阳光下怪吓人的。 她拍打着树枝,几片树叶随风落下,似乎在为莫溧只给闻风带礼物不给她而感到悲愤。 莫溧朝女鬼小姐姐挥了下手, 女鬼小姐姐幽幽地飘了过来,他在女鬼小姐姐的脑袋上揉了揉,“乖, 你是鬼, 暂时喝不了这些。” 女鬼小姐姐哼唧一声,但口嫌体直地接受了莫溧的抚慰。 “好啦, 我们去帮你找鞋子吧。” 一整天过去了,三人组几乎都要把学校的地皮翻一遍,都还是没有找到高跟鞋,反而地上的烟头捡了不少。 莫溧把烟头扫进撮箕倒进垃圾桶后, 用纸巾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哎,怎么感觉我变成环卫员了。” “不行啊,这样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啊。”莫溧无奈道,“说不定鞋子已经变成大自然的一部分了。” 女鬼小姐姐发出悲伤的哭泣声。搞得莫溧很心疼,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 “我还有办法。” 在众人灰心丧气之时,习惯性沉默的闻风忽然说。 “什么办法?”莫溧雀跃道。 闻风把小狗龙召唤出来了,如今的小狗龙和过去截然不同,它已经获取了一部分智商,不再是那只叼狗骨头的小狗龙了。 简单来说,就是小狗龙进化了! 小狗龙摇摇尾巴:“什么事啊?”还会说话了。 莫溧觉得新奇,盯着它看。 闻风言简意赅地陈述一遍,最后说:“找一个鞋子。” 小狗龙瞪大眼珠:“你把我当什么了?还以为我是那只见了骨头就爱不释手的蠢东西?” 怎么还有狗龙自己骂自己的。 闻风冷着脸:“找不到,晚饭连骨头都没有。” 小狗龙炸毛:“你变了!” 小狗龙目光一瞥,看见了莫溧,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抬起一只狗爪子,指着莫溧:“行,那我找到了,把他借我玩玩。” 闻风生气:“他不是玩具。” 莫溧却说:“行。” 小狗龙:“那就这样办了!” 话音刚落,女鬼小姐姐突然气炸了,用裙摆拍了小狗龙一屁股,把它打得嗷嗷叫。 “蛙趣,什么东西打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人打我!”小狗龙一边用尾巴遮住屁股,一边抬头,发现月光下飘着一只长发飘飘的鬼魂,它吓着似都汪出了狗叫,“妈呀,有鬼!” 闻风非但不安慰,反而很不客气,冰冷冷地说:“快点。” 最后,小狗龙不得不认输,低下头,嗅着地面一路找寻。 三点钟后,小狗龙叼回来一个废弃易拉罐。 闻风:“……” 莫溧:“是鞋子,能穿的鞋子!” 六分钟后,小狗龙叼回来一条红裤衩。伴随而来的还有男生宿舍某位男同学的尖叫,“妈的,我晾在阳台的裤衩子怎么不见了!” 闻风:“……” 莫溧:“是穿在脚上的!脚!” 九分钟后,小狗龙叼回来一条黑色丝袜。伴随而来的还是男生宿舍某位男同学的尖叫,“草,老子的丝袜怎么也不见了?到底是谁!!!” 闻风:“……” 莫溧:“…………” “你家狗狗真的可以吗?” 看着小狗龙再一次出发,莫溧有些怀疑地说。 闻风脸色也很难堪,他很不想承认,这只狗是他的分身。毕竟分身多少继承了主人一部分特征。 闻风想说,我没有那么变态的。 这次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小狗龙叼着一双红色高跟鞋过来了。 莫溧眼睛亮了,连忙喊出挂在梧桐树上的女鬼小姐姐,“姐姐,你看看这个,这双鞋子是你的吗?” 几秒钟后,女鬼小姐姐从树顶飘了下来,她瞅见那双鞋,没有瞳仁的眼睛在此刻生动起来,“嗯嗯嗯嗯。” 女鬼小姐姐欣喜若狂,连忙把高跟鞋穿在脚上,十分贴合,看样子是她的无疑了。 莫溧松了口气,心想这个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那姐姐你有没有想起生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莫溧问。 女鬼小姐姐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慢慢来!”莫溧安慰。 “喂,大晚上的,你们怎么还在外面闲逛!” 又是昨天的巡逻大叔。 “马上马上,宿舍有点热,出来透透气,马上就回去了。” “快点!”巡逻大叔脸色很差地说。 莫溧下意识拉起闻风就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叔叔,你在这个学校待了多久哇?” “十年了,怎么了?” 莫溧抓住时机,问:“那你知道这个学校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巡逻大叔脸色更差了,甚至越发不耐烦起来:“问这么多干嘛,赶紧回去。” “五年前这个学校是不是死了一个女生?”莫溧率直地问。 巡逻大叔眼神明显闪躲,急躁地赶人:“快回宿舍,不然我告诉你班主任了!” 对方明显不想说,就算再追问下去不仅得不到回答,反而还会败好感。无可奈何,莫溧和闻风告别后,回宿舍了。 莫溧回到宿舍,室友纷纷涌了过来,用一副要把他看穿的视线,把他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 “昨天还和我们说没有对象,却接连两天都晚归,你小子不诚实啊。” 室友A直接凑过来用鼻子闻了闻,似乎想确认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然而除了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这是莫溧自带的味道,便再也没别的味道了。 “真没有。”莫溧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总不可能真的说他被女鬼盯上了吧。 “那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莫溧哽咽了一下,“在学习。” 三个室友又盯着莫溧仔仔细细审查一遍,好在莫溧长着一张绝不会说谎的脸,室友们便放弃了追问。 莫溧松了一口气。 洗漱完上床睡觉,莫溧今天有点失眠,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半晌,窗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凌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莫溧浑身打了个激灵,这几天撞鬼搞得他也有些疑神疑鬼的。 莫溧把视线往窗户边溜了一圈,看见一个摇晃的影子在窗户纸上,他心脏怦怦跳,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窗边。 反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他才敢把窗帘拉开一小条缝。 大半夜的是谁啊。 女鬼小姐姐吗? 莫溧探出脑袋,却发现闻风站在外边。他宿舍在一楼,所以恰好和闻风对上了视线。 “咦,你没走吗?”莫溧压低声音问。 闻风沉默一下,“保安以为我是学生,不然我出去。”顿了顿,补充了句,“我解释过了。” 莫溧“哦”了声,“惨兮兮。” “忘了告诉你,我们学校十一点钟宵禁。”莫溧摸了摸脑袋,有点愧疚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五分钟后,莫溧拿着一件外套出来。 “晚上有点冷,这是我的衣服,你将就穿一下吧。” 是一件刻着小猫图案的粉红色开衫,很符合莫溧的风格,但穿在闻风这种冷冰冰的人身上,就显得十分怪异了。 “怎么了?” 闻风刚穿好,就感觉一道视线凝在身上。 莫溧眨眨眼,说:“很好看。” 闻风耳根子烫了一下,偏过头,略显冷淡地“嗯”了声,又道:“谢谢。” “不客气。”莫溧音调好听,习惯性翘着一点尾巴,像春风里摇曳的银铃。 “既然如此,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带你去我在学校里的秘密基地玩吧。” “秘密基地?”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 闻风任凭莫溧牵着手,一言不发地跟着走。 十分钟后,莫溧用铁丝熟练地撬开图书馆的门,带着闻风一起进去。 “这里……”借着透进来的月光,闻风看着琳琅满目的书架,微微一怔。 莫溧食指竖在唇前,“嘘”了声,小声道:“书籍是浩瀚的海洋,我每次睡不着,就会偷偷来这里,想象自己进入知识点海洋,然后就睡着了。” 闻风难得说了很长一段话:“你确定你不是看困的?” 莫溧扬起笑容灿烂地笑,随后从一个抽屉里摸出一根蜡烛,用旁边的打火机点燃,幽微的烛光照亮两个人的脸。 莫溧小心翼翼地捧着蜡烛,安稳地放在桌上,回头冲闻风一笑:“闻学长,来教我写题吧。” 闻风看着莫溧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练习册,微愣。 融合进闻风身体的小狗龙在他脑海里无情嘲笑:“啧,合着是叫你干这事啊,还以为是什么甜蜜约会呢。” 闻风殊不知自己的心也划过一小点失望,但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像是个没有情绪的人。 “好。” 见闻风答应,莫溧兴高采烈,“闻老师,我明年的高考就靠你了,我真的不想再复读了!” 从闻哥到闻老师,对方突如转变的称呼,闻风心绪不明。 “但是过去了这么久,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 “相信自己!”莫溧对闻风肯定地竖起大拇指。 这一夜,图书馆的蜡烛亮了很久。 “呜,好困。” 莫溧从刻苦小猫变成了困困小猫,打着呼晕头转向,眼见着人快要倒在地上,闻风及时伸手,少年顺利地跌落在了他怀里。 怦怦、怦怦。 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闻风是个不爱流露情绪的人,他的心也和他这个人一样死寂、无趣。 所以他基本上没什么朋友,即便在学校里是学神、校草,可大多数人只觉得他远看不可近攀,根本不知道他真正的内心,那份孤寂感,以及藏了很多年的……仇恨。 从接受诡异融合的实验开始,闻风似乎就下定了决心,把自己训练成一个杀戮机器。很多人以为他是被逼迫变成这样的,其实是他自愿的,自愿签订了实验协议。 那年他不过刚满十八岁,他替自己做了成年以来的第一个决定。 怦怦、怦怦…… 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活人的闻风,这一刻却感受到了心脏鲜活的跳动。可他却迷离了、无措了。 一个连血都见惯了的男人,却对怀里这个如明月般纯粹的少年……感到了无措、以及逃避感。 想要逃避这份感情。 感情,这到底是一份怎么样的感觉。 他的亲情早就不复存在了,友情例如百里随牧子遇,可他们与他给他的并不是一样的感受。所以,别的……还有别的什么感情吗? 第36章 第 36 章 谁最后会关注配角的生死…… 舒缓的钢琴声在黑夜里此起彼伏, 紧接着是高跟鞋在地板上踢踏起舞,悠扬的声音传进图书馆,闻风将身上的开衫脱下来,盖在睡熟于散落一地的书籍间的少年。 他睡觉时很安分, 像冬眠的小白熊, 连呼吸声都轻飘飘的, 被窗外的风声吞噬掉。 闻风在一旁看着他, 像欣赏一朵昏昏欲睡但美丽的花, 其实他很少观赏花,可以说他对美的事物毫不在意。也许橱柜里的精致娃娃会引起许多人爱不释手,但他看向橱柜的眼神就像掠过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的三无广告。 所以他几乎不过生日, 即便同事们想给他过生日, 却因为无法猜透他的喜好而罢休。 此刻,闻风却觉得身边的人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耀眼,像一颗璀璨的星辰,让人下意识想要去守护。 Adam:“闻队,我检测到您的心率不断上升, 这在档案里是前所未有的,请问您正在经历什么?” 人工智能的声音扯回闻风的思绪,他微愣, 随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根据我的数据库, 心率突然加快有以下几种情况:1.您正在被迫害。2.您正在处于激烈运动中。3.您正在约会。” 月黑风高夜,图书馆寂静无声, 人工智能扫描完四周环境后,最终得出:“您符合第三种情况。” 闻风:“?” Adam:“我检测到您身边还有另一个生命体,这应该是您的对象吧。” 闻风心绪突然乱了一下,“别胡说, 他还是学生。” Adam:“学生大多数都会早恋,何况闻队您是如此优秀的人。” Adam:“但是很遗憾,闻队,我不得不告诉您,您的对象心率十分平缓,似乎并不喜欢您。” 如果是别的情况,闻风是不想和人工智能较真的,但此时他有些失控地说了句:“他在睡觉。” “哦~原来如此。” 闻风听着Adam的语气很怪异,问:“你懂什么了?” Adam:“两个人睡觉需要做好以下防护措施……” 虽然闻风没谈过恋爱,但听着同事们的八卦,其实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刻板冷漠,他多少还是接点世俗地气。于是他很快意识到Adam是误会了。 “闭嘴!”闻风难道怒了一下。 这人工智能仗着自己是机器人,也是真不怕事,一副苦口婆心地模样:“我刚才再一次私自扫描了一下您的对象,发现他是男性。虽然不太确定你们体位如何,但……” “咔。” 闻风伸手点了一下耳垂,在人工智能说出更多荒唐话之前,把它关闭了。 …… 莫溧早上醒来的时候,闻风已经不见了,他伸了个懒腰,拿开身上盖着的衣服,在图书管理员来临前,溜回了宿舍。 此刻天刚破晓,距离早自习还有四十分钟,莫溧完全有时间回宿舍洗漱,顺便吃个早饭。 回宿舍时,其他室友还没醒,莫溧动作小心翼翼。从洗浴间出来后,室友才起床,一个室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这么早啊。” “睡不着。”莫溧编了个借口。 室友打了个哈欠:“你等会儿要去食堂吗?我们一起去吧。” “行。” 食堂。 莫溧在窗口A买了两个豆沙包,室友盯了眼,“吃这么少,难怪这么瘦。” “胃口不太好。” 学校规定,早饭不允许带进教室。于是莫溧和室友在食堂找了个地方坐下。 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男生聊天: “你们昨晚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啊?” “我大半夜上厕所,听见教学楼传来钢琴声。” “谁大半夜抽风去弹钢琴啊,再说了,那个点音乐室都被保安锁了,谁进得去。你怕不是做梦了。” “嘘,不是。我们学校以前不是死过人吗?那个女生是艺术生,跳舞的。她的舞蹈歌曲就是那个钢琴曲。” 莫溧耳朵动了动,似乎发现了有用信息。 “你怎么知道?人不会是你杀的吧?” “怎么可能,我那个时候还在上高中呢,是我们班主任说的。毕竟她当年高考学校第一。” “卧槽,这么牛掰,她真的是自/杀?” 莫溧听得专注,吃包子差点噎着,室友被他吓了一跳,“别急啊,还有二十分钟才上课呢。” 莫溧接过室友递过来的水,哐哐大喝。 这一天很快过去,直到下晚自习,莫溧都没见到女鬼小姐姐。 难道任务这就算完成了吗。 莫溧摸了摸脑袋。 女鬼小姐姐仿佛就是一个过场,周五结束,莫溧迎来了假期。当天晚上就被哥哥莫良喻接回了家。 “如果住校不习惯,就回来和住吧,我接送你。” 回家的路上,莫良喻对弟弟说。 莫溧摇了摇头,他不想麻烦哥哥,所以拒绝了,“没关系的哥哥,我在学校还是很方便的,不用担心我。” 光明街。 莫溧发现近些年光明街的雾越来越小了,甚至还有阳光显露的痕迹,他有些欣喜:“这里的天气似乎要好转了。以前一直起雾,我都还怀疑我们总生活在雾霾里,有一天会不会突然变异。” 莫良喻微微一怔,揉着弟弟的头,“不会的。” 至少你不会。 你一定会平安长大。 此刻,莫观水和莫为山已经在家了,大学生活似乎并不是很忙碌。 二哥莫为山正窝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见弟弟回家了,莫为山抬了下手:“小板栗,五天没见到你了,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可能是学习导致的!学习使人消瘦。”莫溧开玩笑地说。 “姐姐切了水果,过来吃吧。”莫观水从厨房里走出来,把切好的水果盘放在桌上。 莫溧拿了个大草莓,塞进嘴巴里,弯眼笑道:“甜!” 最近家里十分和谐,不太礼貌地说,自从爸爸妈妈不在了以后,家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 夜晚时每个人的房间都很安静,每个人按时按点回家,家中不再有异样,就连地下室也安静极了,不再传出奇怪的声音。 就好像,爸爸妈妈是怪物这场闹剧彻底结束了。 莫溧看着哥哥姐姐们,心道:他们应该就是普通人了吧。 这个家应该不会再失去任何人了吧。 莫溧满怀期待地想着。 “怎么了?”莫良喻看出了弟弟的走神,他在观察弟弟这件事情上永远是最用心的。 弟弟突然爱说话了,就是心情最好的时刻。 弟弟很长一段时间才蹦出几个字,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眼神闪躲了就是遇见了事情,爱咬手指就是在撒谎。 莫良喻可以说是把弟弟从里到外研究了个仔仔细细。 “我在想,我要和哥哥姐姐们永远在一起!”莫溧握紧拳头,赤忱又坚定道。 三姐莫观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小板栗,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的,你会想要去看外面更多的世界,你会成家立业、认识更多人。” “可是……”莫溧垂下眼。 莫良喻忽然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晚饭后,莫溧上楼写作业。 月光透窗而入,大面积浇在地板上。莫观水双手抱肩,斜靠在窗户边,她目不斜视地看着莫良喻,“你骗你弟弟真的好么,他现在已经不小了,有些话他会比小时候更较真的。” “说什么会陪他到最后,实际上我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家,没有一个人能真正陪他到最后。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毕竟……这本来就是你的计划。” 莫观水抬眼盯了眼还在看电视的莫为山,“你也别看了,下一个出事的人是我是你,就不知道了。” “人总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一向吊儿郎当的莫为山竟引用了一句诗,颇有文学范起来,一副看破红尘接受命运安排的模样。 落在莫观水眼里,她只想评价一个字:装。 “毕竟这就是我们的交易。”莫良喻冷漠地说了句。 这个看似温馨的家庭,世界上主导人一直是莫良喻,而莫良喻在乎的人只有弟弟,其他人不过是一个道具,一个用来完成这场戏的配角。 谁最后会关注配角的生死呢。 莫观水笑了下,“我并不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虽然我不是小板栗的亲姐姐,但这么多年了,多少有点感情。” “我只是怕他这么单纯,最后得知这一切的真相,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莫观水话音刚落,莫良喻眼眸一暗。他心里其实一直在动摇,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容我问一句,即便我可能活不到最后,但我想知道你的复仇对象到底是谁?”莫观水问,“如果是全人类,那很抱歉,我并不想助纣为虐。” “你想多了。” “好吧。”莫观水耸耸肩,“你这份诡秘的力量是从哪儿来的?你到底算人还是鬼?不对,我应该问你当过人吗?” 莫良喻:“……”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这些和你没关系。”莫良喻冷淡道,“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我在希望中学待了三年都没找到她。”莫观水摇了摇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是前些天莫溧给他打电话时的场景,“等等,小板栗是不是见到了。” “周二的时候小板栗给我打电话,询问学校五年前死人的事情。”莫观水感到一丝疑惑,“按理说,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小板栗会问这件事,他是从哪得知的呢?” 莫良喻闻言,脸色一变。 他对这件事本身其实并不关心,他唯一在意的是弟弟怎么又被卷进来了。 第37章 第 37 章 校园亡魂。 半夜, 莫溧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 是从门外传来的。 莫溧歪了歪头, 简单地笼了件外套, 走出走廊。 他看见莫观水站在一楼窗边, 心生疑惑, 走过去,“姐姐,你怎么不睡?” 莫观水没想到弟弟这么晚起床, 刚开始还以为他又梦游了, 但对方的眼睛是睁开的,一只海洋般的蓝色眼睛,一只漂亮的黑色眼睛。 “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睡不着,出来走走。” “哦。”莫观水往莫溧身后看了看, 确定他身后没有人了以后,思索了一会儿,“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吧。”莫溧眨眨眼睛, “怎么了吗, 姐姐。”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会怎么办?”莫观水纠结了一下,问。 “唔……这个世界每天都千变万化的,我已经习惯了。”莫溧乐观地说,又问, “怎么了吗姐姐?你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莫观水摇了摇头,更换话题:“对了,你之前问我关于叶心的事情,怎么了吗?” “啊,就是很好奇,问问而已。”莫溧说,“姐姐,你和叶心是朋友吗?” “是,是很好的朋友。” …… 九月的风带着炎热穿过希望高中的走廊,女同学抱着一沓试卷,加快回宿舍的脚步。 天色已晚,学校里大部分教室都暗了下来,只有教学楼A栋的舞蹈教室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练习? 女同学感到疑惑,天生的好奇心使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当她走近舞蹈教室时,却发现门是锁着的,窗帘遮掩得严实,看不清是谁在里面。正当她疑惑之际,钢琴声继续从面前的音乐教室,伴随着高跟鞋踩着地板的踢踏声。 谁在里面啊? 女同学胆子很大,敲了敲音乐教室的门,脚步声戛然而止,只有钢琴声悠悠传来。 片刻,门“咔嚓”一声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崭新的钢琴上,琴键上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女同学走近钢琴,发现琴凳上放着一个录音机,仍在继续播放,是刚才在门口听见的钢琴声。 她顿时明白过来,钢琴声是录制的。 奇怪…… 那刚刚的踢踏声是为什么? 她关上录音机后,注意到录音机地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小字:给水水,你的曲谱真的很适合我,真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搭档。——叶心。 女同学的手指微微发抖,背脊传来一阵寒意。叶心……那个五年前在学校自杀的学姐? 突然,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琴凳上的乐谱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最后一页。那里用红笔画着一双精致的舞鞋,旁边写着:“呜呜,我弄丢了你送给我的舞鞋。” “班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个男声在门口响起,吓得女同学差点叫出声。 莫溧乖乖地站在门口,校服规整地穿在身上,一副好学生的典范。 然而此刻,班级里的两个好学生都聚集在了这里。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莫溧走进教室,环视四周,“我刚才听见这里有音乐声,是班长你吗?” “不是我。”班长连忙否决,有别的人在,她砰砰直跳的心脏缓和了下来。 “难道是之前学校里闹鬼的传闻?”莫溧说,“有人半夜听见学校里有钢琴声,是这里传来的吗?” “你也知道这个传闻。”女同学微微惊讶。 莫溧点点头,“但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都是室友说的。” 女同学说:“据说五年前有个叫叶心的女生在这里自杀,之后就有学生声称看到她的鬼魂在校园游荡,特别是音乐教室。” “那只是无聊的谣言。叶学姐是意外坠楼,学校早就澄清过了。” 忽地,一个男生从走廊另一边走来,他的出现把在场的两人惊了一跳,女同学说:“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啊,吓死我了。” 男同学耸耸肩。 “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女同学问。 男同学勾了下嘴唇:“我表哥和叶心是一个班级的。” 女同学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照下来——是巡逻大叔来了。三人对视一眼,匆忙地离开了音乐教室。 …… 第二天午休时间,莫溧在办公室帮老师批改试卷时,一个学妹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老师,不好了!学校里真的有鬼!”学妹脸色苍白,语无伦次。 “你先慢点,怎么了?”老师问。 “我和同学刚才在舞蹈室练习,镜子突然……突然……”学妹颤抖地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舞蹈室的大镜子里,除了拍照的学妹和她同学的身影外,还有一个模糊的红色人影站在角落,长发遮住了脸,但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舞鞋。 老师是才任职的,并不了解学校过去的事情,只安慰着:“这可能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不是的!”学妹激动地说,“我们亲眼看见的!而且……”学妹有些崩溃了,“明明音乐室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们在练习舞蹈的时候,听见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这时,有别的资历老的教师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莫溧清楚地看见,老教师脸色骤然一变,像见了鬼一样。 莫溧也想起昨晚音乐教室的钢琴声,他盯着照片里的人影和舞鞋,很像先前的那个女鬼小姐姐。 她还在啊。 虽然学妹露出恐惧的表情,但莫溧觉得女鬼小姐姐并无恶意。 只是,如果不知道真相,确实容易被吓着。 “王老师,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莫溧微笑着看向老教师,这是他的科任老师之一,他礼貌询问:“其实我也经常听见这个音乐室传来奇怪的声音,不过我胆子小,一直没敢问。” 老教师表情沉重,“那间音乐室,过去确实死过人,不过……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 老教师瞳孔骤然放大:“她来复仇了!!可是伤害她的人已经不在我们学校了啊!!” 片刻,老教师心脏病发作,被紧急送到了医院。莫溧想追问的心也不告而终了。 于是,“胆小鬼”莫溧决定自己亲自前往音乐室,一探究竟。 他到的时候,音乐室里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一眼望去,这里看起来毫无异常。 等等…… 莫溧听见很轻的哭声,是从镶嵌在墙壁上的大镜子里传出来的。 莫溧一怔,走近镜子,发现里面有一个摇晃的人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学姐,是你吗?”莫溧很轻地敲了一下镜子,“我是前几天给你找鞋子的那个学弟。” “呜呜呜……” 她像是没听见,只把自己藏进镜子里,继续哭泣着、抽咽着。 莫溧伸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接触到镜子的瞬间,无数海浪般的记忆突然朝他的大脑涌过来。 与此同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莫溧来不及反应,他的手指像是被镜子或者镜子里某个东西吸住了一样,无法动弹,连意识也很快被抽离。 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渐渐显现出一个舞蹈教室的场景,但不是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几年前的模样。 莫溧回到了五年前的学校。 一个纤瘦的女生独自在教室里练习舞蹈,她穿着普通的校服,但脚上是一双漂亮的红色舞鞋,在旋转时划出优美的弧线。 突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三个女生闯了进来。为首的短发女生一把推倒了正在跳舞的纤瘦女生,另外两人则大笑着拿起她的舞鞋。 “好学生就了不起啊?”短发女生踩住倒地女生的手,“整天装清高,跳舞给谁看呢?” “还给我……”被推倒在地面女生挣扎着,“那是观水送给我的。” “啧,人家莫观水千金大小姐,真不知道你一个孤儿,是怎么勾搭上她的。”短发女生讥讽地看了眼地上女生,对她的身材评头论足,“就你这身板,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她们把舞鞋扔出窗外,笑声灌满整个音乐室。纤瘦的女生被扯着头发,面对数不清的讥讽与嘲笑。 最后她们尽了兴,才“大发慈悲”般把她放开。但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永无止境。 女生蜷缩在地上无声地哭泣,而教室门口,一个老师模样的成年人看了一眼,摇摇头走开了。 影像突然消失,莫溧大喘一口气,猛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他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因为缺氧而呼吸急促。 刚才被欺负的女生……就是叶心吧。 这是她生前的经历? 莫观水,这不是他的三姐吗? 原来她们真的认识啊。 好乱好乱。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莫溧有点慌忙地整理。 “学姐,你的夙愿是复仇吗?” 莫溧问。这是他的推测。 可是不对。 如果只是为了复仇,那她为什么一直滞留在学校里。比起复仇,她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 许久,女鬼小姐姐终于说话了,虽然声音显得断断续续: “我想要找到她。” “她?是莫观水吗?” 女鬼小姐姐的声音又消失了。 莫溧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莫观水,直觉告诉他,他的三姐在隐瞒一些事情。 于是,莫溧逃课了,把下午的课都翘了。 “你怎么出来了?” 莫溧刚翻墙出学校,就和外边人行道上的闻风大眼瞪小眼。!!! 第38章 第 38 章 真凶。 “逃课?” “这个、那个……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哥。”莫溧对着小手指, 小声说,一副很怕被哥哥抓包的表情。 “我不认识你哥。” “啊?哦。”莫溧暗暗地松了口气,“那没事了。” “你要去哪儿?” “我准备找我姐。”莫溧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 “闻哥, 我记得你也是希望中学的, 对吧?” “是。”闻风看莫溧的眼神, 就猜到他有事要问自己, 于是道,“你问吧。” 奶茶店。 落地窗前,莫溧咬着吸管, 汲取奶茶里的椰果, 桌对面的闻风一手搭在桌上,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摩挲着手指。 “你不喝点什么吗?” “太甜了。” 莫溧心道:可是真的很好喝。 “你和我哥真像,我哥也不爱吃甜的。”莫溧露出小虎牙, 甜甜地笑,“我哥在的时候,我都不敢喝这些, 他总说会烂牙齿。” “你哥说得没错。”闻风附和。 莫溧抿抿唇, 心里叛逆道:越不让我吃我越要吃! “好吧,回归正题。”莫溧放下喝了三分之一的奶茶, 抬头直视闻风的眼睛,“你知道希望中学有个叫叶心的女生吗?” 闻风思考片刻:“那个跳舞的女生吗?” “是。” “那我记起来了,她比我高一届,算是学姐。” “你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莫溧眨眨眼。 “嗯, 听说是出事了。”闻风认真回想,认真说,“但我也只是听说,那段时间我恰好不在学校。” 实际上,闻风在学校的时间很少,甚至可以说,他在当时的班级里只留着一个学神的名号。 “那你还知道别的什么吗?”莫溧问。 闻风:“嗯,听说高考成绩考得不错。后来受邀回学校,做完演讲后跳楼了。” “嗯。这是我听到的版本。我也不确定。”闻风说,“我一开始以为是诡导致的,后来我调查了,是正常死亡现象。” “怎么了?”闻风问。 莫溧:“我们前几天在学校里见的女鬼姐姐,她就是叶心。” 闻风微微疑惑:“是她?她原来一直在学校吗。” 随后,莫溧把自己在镜子里看见的事情,一一告诉给闻风。 “照你这么一说,她应该是夙愿未解,被迫留在这个世界。”闻风说,“解决她的遗愿,她就会离开。” “不过得尽快。”闻风突然严肃,“像她这种亡魂,很容易被诡盯上。”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找我姐,叶心和我姐认识。” “你姐是?” “莫观水。啊,你应该也认识吧。” 闻风思考这个名字,却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这个人。” …… 莫溧原本是准备去X大找莫观水,结果在一个湖边看见了三姐。 “诶,姐姐,你没在学校啊?” “嗯?小板栗,你怎么来了?” 莫溧走到莫观水身边,他深思熟虑,最终决定把自己在学校的遭遇托盘而出。 “她原来还在学校!”莫观水的反应很强烈,眼角也瞬间挤满了泪,把莫溧看得一愣一愣的。 莫溧给姐姐擦眼泪:“姐姐,你先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她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是高二那年,我被家里人强制性安排出国了,等我留学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已经……”莫观水语气颤抖。 莫溧却找到了矛盾之处,“嗯?出国?” “嗯。我骗了你。”莫观水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你的亲姐姐,你并没有姐姐。” 莫溧:??? 等等,怎么离奇事件一个接一个。 “嗯,我并不叫莫观水,我的原名是叶观水,我姓叶。”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她,虽然她名义上死了,但是我能感应到她的灵魂,她一定还困在这个世界。所以我后来拜托了一个人,伪装了一个新身份,再次进入希望高中,但是这三年的时间,我只知道她在,却看不见她。” 根据莫观水的提示,莫溧找到了欺凌过叶心的一个短发女生。 这么多年,那个女生已经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留了长发,过着美满的生活。 “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画室里,正在窗前作画的陈莉问。 莫溧开门见山:“你认识叶心吧,当年被你欺负过的人。” 陈莉的手抖了一下,画笔在画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色。但她很快恢复平静,搁下画笔:“你是她的谁?” “这不重要。”莫溧淡淡道,“她还在学校。” “你什么意思?”陈莉出现一瞬间的慌乱。 “我说,你要不去看看她?”莫溧语气不明。 “那些传闻是真的,对不对?”陈莉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她真的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不,这和我没关系,她是自己跳楼的,和我没有关系!” 陈莉似乎精神状态不好,但也不排除她是故意装疯。 莫溧眯了眯眼睛,说:“但她并不是来复仇的,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只想要你们一个道歉。” “不、和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错!”陈莉突然疯了似撕扯画纸,“我不可能回去,我不可能回去的!她一定要害我!!” 陈莉大哭大闹,片刻,一个中年妇女跑进了画室。 “你是谁?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妇女凶狠地瞪着莫溧,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不断安抚她,“没事了莉莉,没事了。” 看着这对温馨的母女,莫溧却只觉得刺眼,他毫不留情地开口:“阿姨,您知道您女儿高中时期欺凌过一个女孩子吗?” “小孩子打打闹闹,怎么能叫欺凌!”妇女回嘴道。 莫溧冷笑一声:“那个女孩子后来死了。” 妇女脸色只有一瞬间的慌张,“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她要是真杀人了,也会有警察来逮捕她。” “你别想祸害我女儿!就是你们这群人,还得我女儿出现精神问题!”妇女眼神带毒,幽怨地瞪着莫溧。 嗯?我们这群人? 难道在这之前,还有其他人来恐吓过陈莉吗。 然而来不及多想,转眼莫溧被赶出了画室。 他站在阳光里,兀自摇了摇头。 …… 夜晚,陈家。 陈莉把安眠药倒在手心,拿过桌上的水杯,正准备喝下时,房间里梳妆镜里的“她”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陈莉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再次看向镜面,镜中的自己毫无异常,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虽然没有直接杀害叶心,但陈莉确实间接害死了她。 叶心在取得极好的高考成绩以后,本以为自己将奔赴新的生活,谁曾想,她回母校演讲,本意是传播学习经验,最后却成了她的悲剧。 不,不是我的错!不是我! 叶心有些神经质地连忙吞下两粒药片,却瞥见镜中的“她”并无动作,一味直直地盯着镜外人,像是随时能钻出镜子把她弄死。 冷汗瞬间浸透陈莉的睡衣,吓得她抓起水杯猛地砸向镜子,镜面瞬间裂成了蜘蛛网。 镜子里诡异的“她”也消失了。 然而,这口气还未喘匀,钢琴声突然回荡在窗边,陈莉惊恐了。她记得这首歌,是叶心跳舞时的伴奏!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陈莉从床板下拿出桃木剑,在半空中乱舞,“我不怕你,这次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陈莉对着空气嘶吼,钢琴声忽地消失,四周寂静无声,但她始终觉得有人一直在某个地方盯着她,那道视线犹如毒蛇一般,将她整个人缠得无法呼吸。 “你把她的舞鞋丢哪儿了?” 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似亡魂的呼叫。 “在器材室!藏在排球筐后面!”陈莉终于崩溃了,大哭大叫,“我没有弄坏它!它还在的,还在的!” “你不能杀我!这是犯法的!” 月光透窗而入,陈莉惊恐地发现,面前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几排血红的字: 【X年X月17日:她们往我的抽屉里丢了一只死老鼠。】 【X年X月21日:她们用打火机烧我的头发。】 【X年X月30日:她们又把我的舞鞋踩得很脏很脏,这可是水水送我的啊,我对不起水水,连她送给我的礼物都保护不了。】 【……】 那一排排红字昭告着陈莉曾经的罪恶,她呆愣了很久,随即疯狂笑了起来,笑得癫狂。 “哈哈哈哈,是我做的,是我做的,但是那又怎么样!” “你已经死了,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陈莉疯狂地抓扯自己的头发,转瞬间她狼狈不堪,脸色的笑容也无比狰狞,“这都是我的幻觉!” “你伤害不了我的!” “你还是不知悔改吗?”那个幽灵似的声音又出现了。 陈莉却一直在嘴里重复:“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你伤害不了我的,你伤害不了我的!” “疯子。”那个声音说。 片刻,陈莉的母亲听到动静后跑进了房间,她抱着自己的女儿,无比心疼:“乖,妈妈在,别怕。” 安抚完女儿以后,又抬头看向墙壁上血淋淋的字:“我的女儿这些年被你们折磨得还不够惨吗?就算她真的伤害了你,但她也生病了,已经偿债了!你能不能别来找我女儿了!” 窗户外,风中摇晃着两个人影。 莫观水的手指紧紧攥住还缠留着红颜料的漆刷,另一只手则指甲快把掌心抠破,“真够无耻!” 站在莫观水身边的人则是莫良喻,他目光很淡,轻描淡写,“我可以帮你……杀她。” 和在弟弟面前温柔兄长的模样不同,此时的他俨然一副来自地狱里的恶鬼。 第39章 第 39 章 男性同伴,简称男同。 翌日, 莫溧惊讶地发现,陈莉竟然来学校了,她整个人看上去神经兮兮的,状态很差, 像是昨晚睡觉被鬼压床了。 “那个人是谁啊?有点眼熟。” “是不是画画的那个, 我陪我姐去过她的画展, 叫陈什么……对, 陈莉。” “哦, 我记起来了。她也是我们学校的。我们班主任教过她,经常在班上夸她毕业后成了名气不小的画家。” 莫溧加入讨论中的两个同学,问:“你们知道她来这里干什么吗?” “不清楚, 来应聘美术老师?”有人开玩笑地说。 上课中途, 莫溧以肚子疼上厕所的理由离开教室,然后他看见陈莉和一个老师在一起。 莫溧跟随一路,跟到了音乐室。 “老师,我确信她还在!她做鬼也不肯放过我!”陈莉抽咽着说。 老师安抚:“没事,你给她道个歉。” 陈莉抬头, 在音乐室看了一圈,小腿忍不住颤抖:“她真的在这里?” “应该是,有同学看见她了。”老师斟酌了用词, “准确来说, 是有人看见她的鬼魂。” 陈莉深呼吸几口,“叶心,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带头欺负你,我对不起你。” 这时,老师也说:“叶同学, 对不起,老师当年不应该对欺凌行为视而不见。” 莫溧站在门口,听完了一切。 直到两人离开,莫溧才走进音乐室,他凝视着面前的大镜子,“学姐,你在吗?” 片刻,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黑影,是女鬼小姐姐。 “学姐,你怎么想的?” 女鬼幽幽道:“我确实很恨她们,就因为恨,她们这种人不值得留在我心里。” “但是我留下这里,并不是因为她们,她们的道歉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 “我真正的心愿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我想找到她。” 找到她唯一的朋友。 莫溧了然。 说曹操曹操就到。 莫溧转身时,莫观水就站在门口,他微微惊讶,但他自觉地离开了,把音乐室留给莫观水和叶心两个人。 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光芒落满了整个走廊,莫溧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许久,身后的音乐室传来一阵阵音乐。 钢琴伴奏和跳舞声。 莫溧知道她们在完成最后一场双人“演出”。 她们不需要观众,她们彼此是彼此的观众。 “你又逃课了?” 闻风不知道何时走到身边,莫溧一怔:“你怎么又跑我学校了?” “你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吧?”莫溧并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 只是这也太巧了。 怎么最近总在学校里或者学校附近遇见闻风。 “我就是来找你的。”闻风说。 莫溧:“?” 下一秒,一个礼物袋被塞到手里,莫溧一怔,露出不解的表情:“这是?” 闻风平时的正经冷淡在此刻不复存在,甚至多了很多别扭,他有些扭捏道:“生日快乐。” “啊?今天几号。” 闻风咳嗽几声,“六一。” “咦。”原来真是我生日啊。 时间过得真快。 这几天忙着给女鬼完成夙愿,都忘记时间了。 莫溧眨眨眼,“今天似乎是你第一次送我生日礼物啊。” “毕竟十八岁,人生中一个重要阶段。”闻风解释着,目光似乎因为别扭无处可放,最后轻飘飘落在栏杆外边的篮球场,“拆开看看喜欢吗。” 莫溧拆开粉红色包装袋,顺便嘟囔一声:“为什么你们总是觉得我喜欢粉红色。” 拆开精美的包装,盒子里是一条茉莉花手链,莫溧戴在手上,晃了晃手腕,清脆悦耳的声音碰撞耳膜。 “嗯,很喜欢,谢谢你啊,闻哥。”莫溧愉悦道,“闻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下次我送你。” 闻风顿了下,随后摇头:“我不记得了。” “啊?不会吧。” “我不过生日。”这种东西对他毫无意义。 听到这里,莫溧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其实他对闻风了解并不多。 “嗯……今天天气不错,反正都旷课了,闻哥你带我出去玩吧。”莫溧眼神可怜巴巴的,“就当我生日陪我一天好啦。” 闻风沉默片刻,音乐室里传来欢快的声音,他再一次向Adam确定学校里没有异常后,答应了莫溧。 “你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莫溧手抵下颌思考一下,抬眼问,“闻哥你平时都去哪些地方,带我一起逛逛?” 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进一步了解了解闻风,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冷冰冰的,但莫溧对他很好奇,那种由心里产生的好奇,好奇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除了任务,别的时候我都在房间里。” 闻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禁闭室,只有紧急任务的时候才会到外面的世界。而这段时间里,他总是在外面的世界里碰见同一个人。就是莫溧。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 “家里吗?”莫溧下意识这样认为,打趣道,“闻哥原来是宅男啊。看不出啊。那你打游戏吗?” 闻风眼神疑惑,像是不知道游戏是什么东西。 莫溧微微瞪大眼珠:“闻哥,你是现代人吗?” 闻风:“……” “走,带你见见世面!” 莫溧自然而然地搭上闻风的肩膀,好兄弟一样带着人往电玩城走。 炫舞音乐震耳欲聋,电玩城里人山人海。莫溧到自动贩卖机前购买游戏币,随后拉着闻风向里面走。 “会玩这个吗?” 莫溧指着夹娃娃机,旁边的闻风摇了摇头。 “你看我操作!” 说着,莫溧从手腕上取下小皮筋,手伸到后脑,将微长的银白发束起来,扎成一个漂亮的高马尾。 莫溧投下两枚游戏币,在欢快的音乐声中,他紧盯着橱柜里的夹子,等到时机成熟,猛地按下按钮。 “我可是夹娃娃大神!” 莫溧看都不看一眼,自信道。 闻风忽然说:“是不是没夹起来?” 莫溧回头,夹子果然空了。脸色出现一瞬间的僵硬,挽尊地咳嗽一声,然后开口:“刚才手感不好,再来,这次必中!” 十枚游戏币结束之后。 莫溧:“咳咳。” 二十枚游戏币结束之后。 莫溧:“咳咳咳咳咳。” 就在投入第三十枚游戏币时,莫溧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黑白兔玩偶已经到了洞边。 莫溧激动道:“快了!” 第三十枚游戏币,夹子猛地一跳黑白兔玩偶被甩到了遥远的角落里。 莫溧:“……” 闻风:“我来吧。” 莫溧把剩余的币给闻风。 闻风第一次就夹起来了,然后递给莫溧。 莫溧低头看着怀中的玩偶,擦了擦眼睛,“……哈?” 换了台娃娃机,闻风再次一个币把一只绿色大恐龙夹了起来。 莫溧:“……?” 十枚硬币,闻风十发十中,夹了整整十个。 莫溧都快抱不下怀中的玩偶了,一脸懵逼地盯着闻风:“闻哥,你明明就是高手,你骗我!!” 十分后,莫溧用十二个小玩偶兑换了一只超大玩偶,是一只超级无敌大龙,像是童话故事画本里抓走公主的那只大恶龙。 “为什么换这个?”闻风不喜欢拐弯抹角,实诚道,“不觉得很可怕吗?” “啊?没有啊,就一个玩偶,又不是真的。”莫溧爱不释手地摸龙的角,“我觉得挺可爱的。” 闻风沉默一会儿,问:“如果是真的龙,你会害怕吗?” “现实又不是童话故事,怎么可能有真的龙。”莫溧呲着牙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笑容也很有感染力,像是住在仙宫里的小神仙,天生就是为了救赎他人的存在。 “哦,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确实有非正常生物。”莫溧挠挠脸,“但是龙这么巨大的生物,应该不至于吧?要是真的有,早就上新闻联播了,或者被抓到实验室当研究对象了。” 闻风一言不发,听完莫溧所有的话,只平静地“嗯”了声。 …… 临近傍晚,两人出现在电影院。 “一直都想看这个电影,但是我哥每次看的时候都睡着了,都没人和我讨论。” 莫溧捧着一大桶爆米花,和闻风坐上最后一排情侣座。 其实座位是随便订的,单纯莫溧只想坐最后一排,刚好最后一排都是情侣座。 电影开场前几分钟,最后一排坐满了情侣,除了最中央的两个大男人。很快,闻风感受到了其他人投来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耳边传来情侣中的女方对男方说:“哇,有男同诶,都好帅。” 男方一开始没看出莫溧是男的,疑惑道:“这不是女的吗?长头发那个。” “你看喉结啊,男孩子就不能留长发了吗?”女方娇嗔,又碎碎念道,“原来帅哥真的只和帅哥在一起啊。” “怎么了?”莫溧见闻风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咬了口爆米花问,“听见什么了?” “男同是什么意思?”闻风问。 莫溧一怔,他也不太明白,但难道一见闻风能有不懂的领域,他绞尽脑汁,胡编乱造:“男性同伴,对,简称男同,再直白一点,就是好哥们的意思。嗯,我们是好哥们。” “我们是男同。”莫溧自信地重复一遍,他对自己的解释感到满意。 此话一出,莫溧听见旁边的小情侣们在笑。 莫溧:“?” 怎么?这年头还不允许好哥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坐情侣座吗? “电影开始了,开始了,别管他们了,来看电影。” 灯光一关,电影开场,莫溧激动地用胳膊肘碰了碰闻风。 闻风转回视线。 “来,爆米花,一起吃。”莫溧把爆米花放到他们中间,旁边的人应了声。 电影进行到一半,正在剧情高潮的时候,观众席前排突然传来了尖叫,贯穿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莫溧第一时间想的是:这不是沙雕喜剧片吗? 第40章 第 40 章 黑化。 “发生什么事了?” 电影院几乎所有人同时发出疑问, 不明事理地调侃了句:“不就是一只小黑猫吗,至于这么害怕吗。”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莫溧眉心一紧,转头和闻风对上了视线, “你也闻到了吗?” “嗯, 有点不对劲。” 闻风说完这句话, 上前查看情况的围观群众也发出大叫, “啊啊啊啊!!她、她死了!!” 莫溧第一时间打开手电筒, 从前排矫健地翻了过去,明亮的光线照在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上。 死者是个女性,死状惨烈, 可以说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并且在惊吓途中,似乎为了分清是幻觉抑或现实,用手指尖刮破了自己的脸。 围观群众里有人反射性呕吐,有人直接被吓晕过去,也有人跑出去把工作人员喊了进来。 电影院里灯光被打开, 其余观众在警察赶来时被有序疏散,莫溧抱着爆米花站在警戒线外,不远处闻风正在和警方交流。 片刻, 莫观水气喘吁吁地赶来, 莫溧看见她时一怔,“姐, 你怎么来了。” 莫观水气色不太好,“叶心、叶心她暴走了。” 莫溧“啊”了声,什么意思,鬼还有暴走模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上了一趟厕所,再回音乐室时发现她不见了,后来——”莫观水语气发颤,“有个老师差点被她杀死。” “她想要把当初欺负过她的人都杀死。”莫观水半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哭泣着说,“我能理解这样想要报复回去的行为。可是我了解她,她不是这样一个人。” “在音乐室的时候,我知道她即便变成鬼了,也真诚善良。”莫观水无助道,“可是我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她就变得陌生起来,连我都不认识了。” “然后我一路追过来,追到这个电影院,再之后听见这里出事了。” 莫观水说完,闻风也和警方核对了死者身份,“死者是陈莉。” “陈莉!!” 莫溧和莫观水同时惊呼出声。 闻风疑道:“你们都认识?” 莫溧点头:“陈莉就是造成叶心死亡最主要的罪魁祸首。” 闻风沉默,然后问:“当年参与过那件事的人还有谁?” 莫溧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叶心此刻应该在寻找其他人的路上,“不好!!” “我知道那些人家在哪,你们跟我来。”莫观水说。 然而,他们还是去晚了。 命案接二连三地发生。死者都是当初参加希望中学那场欺凌的人。 小区楼下,莫观水抱着脑袋痛哭,“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把她看好!!” “不是你的错。”莫溧安慰,同时心中疑惑,叶心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走呢? 蓦地,一个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莫溧脑海里。 当初妈妈也是好好的,却在地铁里突然暴走,想要杀死全车人。 先是妈妈被诡异控制……再是爸爸的公司出事……紧接着有事姐姐的好朋友暴走…… 这些事看起来不关联,却都和一个人有着紧紧的联系——那就是莫溧。 从什么时候开始,莫溧身边的人开始接二连三地出事了。 相反,随着莫溧身边人出事,他却得到了“好处”,例如他获得了眼睛,重见了光明。 仿佛有人在刻意引导,有人在暗中窥伺着莫溧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 这时,莫溧想到了每一个与他相关的诡异事件结束以后,他都会收到一封匿名信。 当时因为每封信的间隔时间太长,莫溧又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所以就没有太在意,但此刻这些被忽视的部分突然涌上了他的记忆。 是谁!!! 莫溧背脊寒颤,强烈的凝视感出现在他身上,他猛地一怔,抬头环视小区四处。 所有居民楼安静至极,看上去并无异样,但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有人一直藏在某个地方盯着他。 “怎么了?”闻风发现莫溧的不对劲,问。 莫溧问:“闻哥,你有没有觉得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 闻风摇了摇头。 连闻风都没发现。 难道真的是他出现幻觉了? 莫溧脑心一疼,他按了按,皱着眉说:“既然这些人都死了,那叶心又去哪儿了?” 莫观水摇了摇头。 “难道还有谁被我们遗忘了吗?”莫溧想了下,开始整理思绪。 参与校园欺凌的人都死了,实施暴力的学生、刻意纵容的老师…… 嗯,还有谁呢。 “啊,这么重要的人我怎么忘了!”莫溧拍掌,“还有叶心的家人啊,他家里人呢?” 莫观水愣了下,茫然道:“她是孤儿啊。” “孤儿?父母生下她就死了?还是不要她了?”莫溧问。 莫观水:“啊,叶心亲自和我说她没有父母,而我高中阶段也没见过他她父母,至于她父母死没死,我确实不知道。” “假设,我是说假设,如果叶心的父母对她很恶劣,对她又打又骂。换作是我,我也会说我是孤儿。毕竟这样的父母约等于无。”莫溧思忖道。 “闻哥,你有叶心的家庭信息之类吗?”莫溧问。 闻风:“我向警方要。” 十分钟后。 莫溧看着手机里叶心的基本信息,父母那一栏确实有人,令人惊讶的是,叶心竟然还有一个弟弟。 “走,我们去她父母家。” 三十分钟后。 三人来到叶心父母门口,莫溧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没人回应。 “闻哥,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 晚上十一点了,就算加班此刻也应该在家里。莫溧心感不妙,对闻风递出一个眼神。 闻风很快明白莫溧什么意思,低声道:“你们让开,我把门踢开。” 莫观水闻言愣了一下,什么?踢开? 莫溧则伸手挡住闻风下一步举动,“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溧不知道从身上哪个位置掏出了一根铁丝,对着锁眼熟练地捣鼓了几下,很快把门打开了。 莫观水:“?”我弟还有这种本事呢?我怎么不知道。 闻风:“?”强。 一推开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莫溧没忍住咳嗽了两下,闻风越过他快速走进去。 地板上有血迹的拖痕,一路延伸到卧室里。 闻风推开卧室门,莫溧跟在后面,映入眼帘的是被五花大绑的叶家父母,两人衣衫破烂,身上各处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叶心呢?”莫溧撕开他们嘴巴上的胶带。 叶母泪流满面地说:“她把我儿子带走了!你们快去救他!” 叶父则满脸怒气:“这小畜生,竟然敢回来装神弄鬼。” 叶父刚骂完,就被莫观水上前扇了一巴掌,“妈的,你敢打我?” 莫观水神情冷漠:“如果不是你们对叶心不管不问,她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吗?” “你们过去到底怎么对待她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叶父心虚了一下,但很快理直气壮起来:“我们生了她,给了她一条命,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要是我儿子出事了,她也别想好过!” “哈哈哈哈。” 莫观水的笑声灌满整个房间,她笑得大声,又神态痛苦,“你儿子,那叶心就不是你们女儿了吗!” “抱歉,我有点压制不住自己,我先出去了。”莫观水对弟弟说,“我在外面等你们。” 莫溧点头,转身看向叶家父母,问:“叶心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要是让我知道了,我一定要把她打一顿!”叶父咬牙切齿。 莫溧:“……”真的没救了。 一旁闻风听见耳麦里传来Adam的机械音,“检测到附近有S级诡异。” 闻队转头对莫溧说:“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好。” 临走前,莫溧再一次回头对叶家夫妇说:“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 公园里,一个浑身裹得密不透风的女生带着一个孩子,那个男孩子正在滑滑梯上愉快玩耍。 三人认出了那个女生,正是叶心,莫溧走近,暴走化的叶心满脸凶相、皮肤毫无血色、青筋凸得明显,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僵尸。 但是,莫溧却并不觉得害怕。他坐在叶心身边,问:“学姐,你还认识我吗?” 被问的女生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和自己搭话,她先是露出惊恐的表情,看清说话人的面貌后,她才感到一丝熟悉:“是你,帮我找鞋子的男生。” 莫溧弯了弯眼睛,露出月牙儿一般清和的笑容:“学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叶心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我……我杀了人。”忽地又深深地弯下腰,抱着脑袋,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对不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特别想杀人!!” “那为什么又停止了?”莫溧问。 叶心抬头,没有瞳仁的眼睛望着滑梯上的男孩子,她突然流下了泪:“我有那么一瞬间也想把他杀死,可是我觉得他并没有错,他是无辜的,所以我就没有那么做了。可是、可是我还是杀了好多好多人。” “是你把他带出来的?”莫溧问。 叶心点了点头:“我告诉他,我是你的姐姐,他很乖地叫了我一声姐姐,然后说要带我去他的秘密基地。嗯……就是这里。他让我陪他一起玩,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人不鬼的,没有办法在和他一起玩了。” “叶心……” 莫观水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叶心一愣,回头,表情充满了愧疚。 莫观水走过去,想要抱住自己的好姐妹,可是叶心却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别、别过来,我会伤害你的。” “不,你不会的,我相信你。”莫观水心脏一悸,强忍着泪水,表面平静,“乖,你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莫溧自觉退到闻风身边,却见闻风仍然一脸凝重。 “怎么了?”莫溧奇道,“叶心好像回来了。” 闻风却摇头:“不,不对。”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半人半鬼。 闻风察觉到不对劲, 立即道:“快跑!!” 电光火石之间,叶心脸上的笑容蓦地撕裂开来,她伸出手死死地掐住面前的莫观水,双眼赤红如一头失控的野兽。 “姐姐!” 莫溧被闻风抓住手腕, 男人神情严厉, 将少年带到树后, “你在这待着。” 眨眼的瞬间, 闻风、莫观水和叶心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半空中漂浮的方块。 莫溧并不知道那个方块究竟是什么,但他大概猜出了,应该是异能者执行任务的某种工具。消失的三人此刻就在方块里。 滑滑梯上的小孩抬头看见姐姐不见了, 哭着大喊:“姐姐!” 莫溧心头一颤, 跑过去抱着小孩,他不太会哄小孩,只能模仿过去哥哥哄他时的场景。 “乖,姐姐很快会回来的,她——”莫溧轻抚小男孩的背脊, 开始编造一个理由,“你姐姐去买棒棒糖了,对, 她给你买棒棒糖了。” “现在天色不早了, 我先带你回家吧,姐姐很快会跟过来的。” 莫溧笨拙地哄着小男孩, 小男孩哭得满脸都是鼻涕和泪花,活像个大花猫。 莫溧盯着小男孩的面颊,突然想起来自己过去也很爱哭,哥哥每次都很耐心地哄他, 帮他把眼泪和鼻涕一点点地擦掉。 现在发现,哄小孩是个很累的事情。可是记忆里的哥哥永远都是一副耐心的模样。 哥哥。 莫溧突然有点想见哥哥了。 “哥哥,你带我找姐姐可以吗。”小男孩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 莫溧犹豫了一下,眼睛瞥了眼半空中那个方块。 见大哥哥犹豫,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姐姐,我要姐姐!” 这个时候,小男孩的父母赶来了,他们从莫溧手中抢过自己的儿子,“宝宝乖,妈妈来了。” “那个贱人呢?”哄儿子时一副亲和表情,抬头看向莫溧却凶得像个泼妇,“我要报警抓她!” 女人的丈夫也挽起衣袖,一副要干架的模样,目光瞪向四周:“躲哪儿去了,快出来!敢欺负我儿子!” 莫溧在这一瞬间,突然感悟,有的时候人似乎比怪物还可怕。 他的爸爸妈妈是怪物,但是对他很好。可是有的人,表面上是人,心里却藏着野兽。 莫溧想到这,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笑,笑这对夫妻愚蠢。他笑,笑叶心太过善良,她放过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却不愿意放过她。 “你笑什么?”男人面目狰狞。 莫溧笑着说:“你们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女人道:“你是和她一伙的!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老公,快抓住他!” “大哥哥是好人!” 小男孩挣脱父母的束缚,跑到莫溧面前,伸出胳膊,挡住自己发怒的父母。 “你竟然洗脑了我的儿子!”女人大吼。 莫溧:“……”这也能怪我。 轰隆—— 轰隆隆—— 下雨了。 大雨噼里啪啦地浇下来,小男孩被雷声吓得哇哇哭,夫妻俩抱起儿子,奔回家时还不忘回头瞪一眼莫溧。 莫溧站在雨里,任由大雨淋透他的衣服,银白色头发被雨水冲得凌乱,他抬手随意擦了擦右眼的水,又取下左眼的眼罩,露出里面湛蓝色的眼睛。 “怎么在这里站在?” 一把伞撑在头顶,莫溧回头,看见了哥哥莫良喻,他微愣,“哥,你怎么来了?” 莫良喻点了下弟弟的眉心:“笨蛋,你逃课也就算了,下雨了还不知道躲起来。” 莫溧捂着脑袋,像一只被树上掉下来的板栗砸到的小松鼠,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地呜咽一声:“就淋了那么一会儿……” “你淋一会儿雨,如果感冒了,哥哥的心脏就要痛好几天。”莫良喻把伞塞到弟弟手里,脱下自己的黑色长衣,披在弟弟身上,裹粽子似地裹住,“既然不想上课,那就跟哥哥回家。” 莫良喻一手拿伞,一手牵住弟弟,可弟弟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目光朝向半空中,“怎么了?” “哥哥,你能看见吗?”莫溧问。 其实他刚才就想说了,半空中的方块似乎只有他能看见,那个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近看还是很明显的。可是其他从公园里路过的人,却都看不见那个东西。 “天空上有什么东西吗?”莫良喻问。 莫溧摇了摇头,“没什么。” 希望他们一切安好吧。 莫溧心中祝福。 回到家,罕见地只有莫溧和哥哥两个人。 “想吃点什么?”莫良喻问。 莫溧:“蛋炒饭!” “行,你看会儿电视,饿了吃水果。” 莫良喻边说边进厨房,系着围裙开始剖鸡蛋、搅和、下锅。 莫溧撑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电视。 莫良喻从厨房出来后,莫溧随口问:“哥哥,你不好奇姐姐去哪儿了吗?” 莫为山今天有考试,不回家能理解。 但是莫观水呢。 莫溧总觉得哥哥太过于平静了,平静得有点不正常。 莫良喻一怔,“你先吃饭,我给她打电话。” “哥哥,你和姐姐吵架了吗?”莫溧忽然问。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莫溧说。 “乖,你先吃饭,别多想。”莫良喻揉揉弟弟的脑袋,“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去洗澡。” “嗯。”莫溧乖乖应答。 睡觉前,莫溧听见有人出去了,姐姐一直没有回来,很明显是莫良喻走了。 莫溧在床上窝了一会儿,随后翻身下床,他就着绿色小恐龙睡衣,趿拉着小兔拖鞋,也走了出去。 外边雾很大,但是莫溧自从有了视力以后,就发现自己能够透过雾,看见雾里的东西。 他能看见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这只鬼在白天的时候,还像个正常人一样在莫溧放学的路上搓麻将。 还有隔壁的隔壁,从窗户里飘出来的鬼,白天的时候,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母亲。 光明街白天的正常人,一到了晚上就变成了鬼。这是莫溧后来发现的事情。 并且根据观察,莫溧又发现了一件事,夜晚的鬼基本上都是白天里的中老年人,年轻人都是正常人类。 巧合的是,光明街的年轻人都很讨厌莫溧,相反莫溧和年轻人的长辈们都相处得融洽。 长辈们=鬼。 莫溧和鬼玩得很好。 人类和人类玩,鬼和鬼玩。 莫溧开始怀疑,可能那些年轻人讨厌他是正常的,可能他真的是鬼。 不然为什么……他明明是个瞎子,怎么突然间就看得见了呢。 ……细思极恐了。 莫溧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 正常来说,鬼应该不会疼的吧。 于是,莫溧暂且把自己认为是一个半人半鬼的生物。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跟上哥哥,看看哥哥到底要去哪里。 第42章 第 42 章 朋友。 莫溧偷偷跟着莫良喻去到了希望中学, 在学校后墙的一片茂林里,见到了莫观水。 莫观水神情恍惚,手在泥里捣鼓着,借着幽微的月光, 那是一座小小的坟, 名字是叶心。 莫溧心一颤, 靠得更近了, 竖着耳朵去听他们的对话。 “她死了。” “嗯。” 相反莫观水的悲凉, 莫良喻显得镇定许多,仿佛这件事早在意料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莫观水呢喃,眼泪沿着脸颊流下, 洇湿泥土, “她为什么会突然暴走……为什么突然不认识我了……” “这是第三方搞的事。”莫良喻思索,“他们似乎有一种能让非人类失控的药。” “不过,就算她不失控,不也要死么,有什么区别?”莫良喻淡然道, 有一点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这不一样。”莫观水低头,嘶哑地说,“我想让她体面地离开, 而不是像怪物一样被杀死!” 莫良喻不以为意, “最后都是死。” “哈,哈哈哈。”莫观水突然仰头笑, “你懂什么,你当了几百年的鬼了,哪里懂我们的感情。” 几百年的鬼? 莫溧眉心一紧,这句话什么意思, 莫良喻也是诡异? 莫溧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脚踩在一根树枝,发出咔嚓的声音,吸引了另外两个的注意。 莫观水警觉地看向声音的方向:“谁?” 莫良喻也轻飘飘看了一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无所谓地收回来,“是只猫,别大惊小怪。” “……” 莫观水祭拜完好友以后,缓缓起身,“我想退出。” “嗯。” 莫观水诧异:“你不杀我?” 莫良喻笑了笑:“你把我想得这么坏?我早就说过,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和你只是交易,他们不是,所以你不用死。” “那你弟弟呢?”莫观水问,“合作方、牺牲品……他占哪一个?” “你不会想告诉我他真是你亲弟弟吧?”莫观水挑眉笑,“你一个活了几百年的鬼,你觉得这合理吗?” “你不需要知道。”莫良喻忽然变得冷淡起来,很明显想要回避这个问题,顿了顿,又说,“知道太多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你觉得我当初都答应和你合作了,还会怕死吗?”莫观水似笑非笑,“不如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目标,再把我杀了。” 莫良喻从莫观水眼睛里看出了赴死的决心,这一瞬间他感到一丝不解,似乎从叶心死了的那一刻,这个人也从某种意义上死掉了。 何必呢? “从今天开始你出局了,我会告诉莫溧你出国留学了,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莫良喻说完,走了。 莫观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片刻手机嗡了一声,是一条短信。 [闻风:想好了吗?] [莫观水:约个地方,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 莫溧失魂落魄地朝家的方向走,此刻他的大脑像被浆糊黏住,哥哥姐姐的对话一直在他耳边飘来飘去。 什么意思? 我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 我的家人都是鬼? 那我又是个什么玩意? 莫溧感到头疼,有一种被全世界欺骗了的感觉。 城市夜晚的街巷静谧,但不似光明街那般幽暗,这里蝉鸣起伏、微风和煦,给人温馨与祥和之感。 走着走着,莫溧蓦地和闻风迎面撞上,两人皆是一愣。 “你一个人?” “你在巡逻?”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闻队罕见地勾了下嘴角,“你先说。” “你在出任务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莫溧问。 两人走到一起,一起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闻风说:“我在休假,难得是自由日,所以出来走走。” 嗯? 莫溧对闻风的话感到一丝疑惑,蓦地,一阵狂风迎面扑来,将他微长的银白色头发卷得飞起,在皎洁的月光下张扬地飘舞着。 “嘘,别动。” 莫溧揪着乱飞的头发,微微一怔,闻风站在他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宽大的身躯彻底遮住猛烈的风。 他在帮我挡风。 莫溧心想。 闻风比莫溧高很多,莫溧要仰头,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此刻,闻风先一步低下头,两人对视。 不甘示弱的风溜进两人的间隙,将莫溧手腕的茉莉花手链,吹得铃铃作响,闻风视线一顿,轻声说:“很漂亮。” “嗯,你送的礼物,眼光很好,应该挑选了很久吧。”莫溧随口说。 闻风却说:“你的手腕。” 很漂亮。 诶? 莫溧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然而闻风已经偏过了头,看向栏杆外月光泠泠的海面。 刚刚他是在撩我吗? 莫溧伸出戴着手链的手,轻攥着对方的衣领,又踮起脚尖,贴着闻风的耳朵:“哥哥,没想到你表面上那么正经,背地里却是这样,你的同事知道么,那么光明正大地撩一个刚成年的。” 闻风收回远处的视线,继续注视着纤瘦漂亮的少年,低低“嗯”了声。 “嗯?这是什么意思?是承认你不正常,还是承认你喜欢我?” 莫溧脚垫得有些累了,换闻风来追随他的视线,闻风顿了顿,说:“我今年24,我们只差六岁。” “怎么?你想和我谈恋爱啊?”莫溧弯着眼,嘴角挑起一抹笑,笑得漂亮又明媚,像夜里的一颗珍珠。 闻风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莫溧心脏抖了几下,他见过学校里那些小情侣,可是他们都是很主动很热烈的,哪里像现在安静极了,与其说是邀约恋爱,不如说是在寻求知己。 莫溧松开攥住闻风衣领的手,退后几步,“啊,是我误会你了。你是不是没交过朋友?你应该是想和我交朋友吧?” 早从闻风的同事们口中,只晓了闻风“异于常人”,似乎是怪物融合体,一半是人一半是鬼。同事们口中的闻队平日里孤言寡语、形只单影的。 莫溧心想,闻风可能受体内怪物影响,确实忘了人类的感情。 “嗯,朋友当然可以啊。” 莫溧同意了,同时偏过头,刚好错过闻风微暗的视线。 “乖崽,你怎么跑出来了。” 身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莫溧回头,莫良喻正朝这里走。 “哥哥!” 莫良喻走到弟弟身边,抬头看了眼闻风,语气不太善地冲着闻风说:“和一个高中生大晚上的在外边,不太好吧。” 一副自家弟弟被坏人拐走的模样。 莫溧开口解释:“不是的哥哥,是我自己出来的。” “嗯?偷偷出来见别的男人?”莫良喻话语有些微妙。 哥哥把他和闻风的关系描绘得过于暧昧,莫溧感到一丝不自在,十指攥紧,微低了低头。 莫良喻揉弟弟的头,“你还小,晚上出门不安全。” “走吧,回家了。” 莫良喻牵过弟弟的手,莫溧走了几步,回头对后面的闻风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口型是“再见”。 回家的路上,莫溧问莫良喻:“哥哥,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莫良喻轻笑:“为什么这么问?” “哥哥,其实我还是很好奇,我初中以前的记忆。”莫溧揉着眼睛,“为什么我总觉我对我们家没有一点记忆呢?” “嗯……除了哥哥。”莫溧补充了句,“就对哥哥有一点印象,还有闻风,嗯,我感觉我失忆前也认识他。” “是吗。”莫良喻不紧不慢地说,“至于你的记忆,你和其他小孩一样,正常出生,正常上幼儿园,正常长大。小的时候一直是我带你的,所以你只对我印象深刻,也挺正常。” “哦。”莫溧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别想那么多了。”莫良喻说,“好好准备高考。” “嗯嗯。” 最近家里越来越冷清了,一开始的六口之家,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人。莫溧开始担忧,同时更加奋发学习。 终于,经过一年的复读,莫溧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大学。 “恭喜啊小板栗。” 二哥莫为山送来祝福。 莫溧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袋,莫良喻切完苹果从厨房走出来,看着沙发上愉悦的两人,他的心情却不是那么好:“乖崽,大学也准备住校吗。” “肯定的呀,大学不都是要住校吗。”莫溧没有察觉莫良喻语气里那分不舍,一心沉浸在手里来之不易的录取通知书上。 莫良喻想了一下,“明天和哥哥去逛街吧,帮你买大学要用的东西。” “好呀。”莫溧开心地应下。 翌日,莫溧和莫良喻来到城市里一所大型商场。由于是暑假,商场里很多学生,熙熙攘攘的,热闹极了。 两人去了服装店,好巧不巧遇见了闻风三人组。 牧子遇第一个开口:“哟,这不是小莫溧吗,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是今年高考?” 莫溧走过去聊了几句,牧子遇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啊,哎呀,下次见面给你带礼物。” “旁边这位是?”牧子遇看见莫良喻,这一眼,发现这两人长得还挺像,“你家长?” “嗯,我哥。”莫溧回应。 “嗨,莫哥好啊。”牧子遇很开朗,也很自来熟。 莫良喻出于礼貌道:“你好。” 莫溧他哥看起来玉树临风温柔翩翩,可牧子遇却觉得心里寒碜,好像这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站着莫良喻身边比站在闻风身边还阴凉,牧子遇暗自寒颤,悄无声息退到百里随身边。 “你们也是来买衣服的吗?”莫溧问。 “我们出任务。”牧子遇捂着额头,“这不最近……” 没说几句,就被百里随碰了胳膊,百里随打断道:“我们也随便出来逛逛。” “哦。” “那我们不打扰你们了。”百里随说完,拉着牧子遇一起往外走,走到一半发现闻风竟还留在原地。 百里随一怔,闻队似乎不对劲啊。 “闻队,怎么了?”牧子遇提了句。 闻风似乎这才回过神,视线从莫溧身上移开,随后一言不发地走掉。 莫良喻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扯了扯,回头看着弟弟,“喜欢什么选吧。” 第43章 第 43 章 “我没有对象。” 莫溧拖着行李箱, 从地铁站出来,大学周遭烟火气很足,人声鼎沸,他一下子就淹没进了人潮。 同行的莫良喻一手牵着弟弟, 一手拎着超大编织袋, 见绿灯亮了, 他这才拉着弟弟走到街对面。 “这就是大学啊, 好大啊。”莫溧发出赞叹, 好像走进大学校门,他就又长大了。 莫溧已经提前在网上选好宿舍和流程了,哥哥把他送到宿舍里, 就走了。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刚进入新环境的莫溧还有些不自在,但好在室友们看起来都很好相处。 “哇,你看起来好小,是跳级了吗?”有个室友问。 莫溧笑笑:“我复读了一年。” 室友尴尬了一下,然后自我介绍起来。 几个室友轮番自我介绍, 直到莫溧说出自己的名字,最开始说话的张帆惊讶了一下,“好像女孩子的名字。” 这样的评价, 莫溧已经习惯了。 大学一开始的生活过得很快, 莫溧跟着室友们带着新鲜感探索完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新鲜感褪去, 日子又开始慢起来了。 这一天下起了大雨。雨水哗啦啦地拍打着宿舍窗户,像是死神想进来索命。莫溧靠着墙,手里拿着一本书。 不一会儿,三个室友们湿漉漉地回来了, “老幺,给你带了慕斯蛋糕,快下来吃。” “嘶,早上还是大太阳,出去吃个饭回来就下暴雨了。”张帆把湿衣服脱下来,“还是老幺你明智,留在学校里吃。” 莫溧眨了下眼,说:“你们快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行,你们俩先吧,我最后洗。”张帆对另外两个室友说。 戴眼镜的男生说,“那我第二个洗吧。” 染着一头红毛的男生也不推拒了,从衣柜里拎着干净衣服进了洗浴间。 “你在看什么呢?”张帆盯着从床上下来的莫溧。 莫溧把书从被子上拿下来,是一本心理学。 张帆眼皮跳了一下,“怎么看心理学了?” 莫溧还没说话,戴眼镜的男生默默说了句:“听说看心理学的人,大多数是自己有病。” “哈?咱老幺这么活泼这么开朗。”张帆说。 其实莫溧年龄不是这里最小的,但是他看起来很小,所以其他人还是喜欢叫他老幺。 张帆是四个人里最大的,自然而然成了宿舍老大。 “我看着玩儿的。” 莫溧小小撒谎了一下。其实他在图书馆看见这本心理学时,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人是闻风。 闻风看起来很冷漠很孤独,像是不愿意给人敞开心扉,莫溧觉得这样子不行,他上网搜索了一下这种性格的人,觉得不太靠谱,于是就选择自己看心理学书。 半个小时后,张帆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这一瞬间外边突然打雷了,紧接着宿舍突然黑了。 宿舍群热闹起来,宿管阿姨转发了一个通知,又补了一串文字: 受天气影响,宿舍暂时断电,大概两个小时后恢复供电。 “我运气也太好了吧,还好洗完澡了。”张帆盯着黑漆漆的四周,感慨道。 “现在才十分钟,怎么办,这就睡了?”红毛问。 四个人在黑暗里的眼睛亮了一圈,彼此看彼此,最后戴眼镜的发言:“要不,聊聊天?” “嗯,也行,刚好我知道好多八卦。”红毛说。 “老幺,你别看手机了,过来一起玩。” “我给我哥发个消息,马上。” 莫溧给哥哥打字报平安。 红毛感叹了句:“哥哥的乖宝。” “这不染?我要有这么可爱的弟弟,也会捧掌心宠着。”张帆哼哼两句,“可惜我是独生子。” “独生子挺好啊,我都嫌我表弟烦得要命。”红毛叹气。 莫溧给莫良喻、莫为山和莫观水都发了消息,犹豫一会儿又给闻风发了一条。 [小板栗:雨有点大,注意别感冒了。] 发消息的那一刻闻风在禁闭室,没有办法回,莫溧并不知道,哥哥姐姐都秒回了消息,只有闻风的对话框空荡荡的,他还有点小失落。 “怎么了,一副给女朋友发消息没有回复的委屈表情。” 莫溧走过去时,张帆揉了揉他的脑袋,开玩笑地说:“谈恋爱多没意思啊,还不如跟哥打游戏。” “不是女朋友。” “哦,那就是男朋友了?”张帆说。 莫溧愣了一下,有点疑惑地看向张帆。 张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现在社会很包容的,我读高中那会儿,我班就有一对男同,天天搁我后座亲嘴。” “亲嘴?” “怎么,你不会没亲过嘴吧?”不仅张帆开始八卦,其他两个室友也伸出吃瓜的脑袋。 “谈恋爱就是会亲嘴吗?”莫溧对感情这种东西其实一知半解的。 “也不一定,分人。不过热恋中的小情侣都喜欢腻腻歪歪整天啵嘴。”张帆说,“怎么,你对象没和你亲过嘴?” 莫溧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对象。” “真的?那你整天抱着个手机啪啪打字,不是和对象聊天?”张帆问,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你还天天搁那拍照,不是给对象分享学校?” 莫溧开始回忆自己抱手机的画面。有一半时间在和哥哥聊天,另一半时间是和闻风聊天。 和哥哥莫良喻聊天时,大多数都是莫良喻单方面给他发注意事项,什么多吃饭多运动生病了记得说不要去各种奇怪场合之类的。 和闻风聊天时,大多时候就是莫溧单方面疯狂发消息,给闻风发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闻风回消息时显得特别高冷,每次都是一个字【嗯】【好】【行】。 主要是莫溧不敢和莫良喻发这些东西,一发哥哥就会说:“你又在熬夜了?”“怎么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和你一起的人是谁?” 嗯,莫良喻一股子封建大家长的味道,莫溧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这种认知就越发清晰了。 “我没有对象。”莫溧又说了一遍。 红毛打破略微沉寂的气氛,活跃道:“对了,你们知道咱们学校后街闹鬼这件事吗?” “什么?”张帆来了兴致。 红毛从手机里点开学校论坛,放在桌上翻动。 大概是,有学生目击到,每逢下雨的晚上,走学校后面那条街时就会被一个黑影跟踪。 帖主:我上次鼓起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把伞,那把伞下有一个黑漆漆的人,真的吓死人了。 跟帖人:会不会是其他同学,楼主你是不是近视眼啊? 帖主:我5.2的视力! 最新跟帖:哎呀,今天不是下雨了吗?有没有胆子大的,一起出去看看? 手机电筒将四人的脸照得发光,红毛一一扫过其他三人的脸,问:“去吗?” 莫溧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倾盆大雨,犹豫了一下:“可是雨很大啊。” 话音刚落,红毛掏出自己的雨衣,递到莫溧面前,“我把我珍藏的雨衣给你,防水性很好的。” 第44章 第 44 章 雨中鬼。 “外边雨太大了, 算了吧。” 张帆说。 “别啊,待宿舍有什么好的,难得碰上这节骨眼,天生的冒险氛围啊。”红毛手搭在莫溧肩膀上, 嬉皮笑脸地说, “来吧, 莫溧, 为我们的大学生活增添记忆, 大学不就是用来冒险的吗。” 莫溧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嘻嘻,这就对了, 别总是当乖小孩。不然以后会吃亏的。”红毛说。 张帆见阻止无果, 揉了揉眉心,“行吧。” 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 张帆心想。 最终,宿舍四人披着雨衣,绕开宿管阿姨偷偷从宿舍里溜出来。 暴雨如同瀑布从天而落,浇灌学校后门的整条大街, 晚夜的街巷人迹稀少,加之闹鬼的传闻,一眼望去似乎只有他们一行四个人。 红毛开始寒颤:“嘶, 怎么这么冷。” “不是你让出来的吗?怎么, 你还怕上了?”张帆挑眉。 “谁怕了,老子衣服穿少了。”红毛凑到莫溧身边, 哆嗦着说,“莫溧,你冷吗?要不我们先回去加件衣服?” 其余三人:“……” “啊啊啊啊!!” 蓦地,不远处传来一道尖叫。 “我擦, 传闻不会是真的吧?”红毛吓得腿软了。 莫溧定眼一看,“是人。” “过去看看吧。” 莫溧和张帆一起走了过去,眼镜男看了眼红毛,也跟了过去。 走近一看,是个女孩子,似乎是绊倒了,白色长裙被雨水打湿,手中的黑伞也被冲到了远处。 “你没事吧?” 莫溧朝女孩伸出手,她愣了一秒,才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搭上少年的掌心,莫溧将她恐惧的表情尽收眼底。 “发生了什么?”莫溧极尽温和地问。 女孩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校园论坛是真的……真的有鬼。” “校园论坛?”莫溧呢喃了句,“你也是C大的吗?” 女孩点了点头。 这时,红毛也慢吞吞地过来了,“真有鬼啊?” 女孩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她再次认真地复述一遍:“它一直跟着我!” 四个男生朝女孩身后一看,那里空荡荡的,女孩慌慌张张地说:“我没有说谎!” 莫溧微笑着安抚:“我相信你,你先回学校吧。” “我送她吧。” 眼睛男把女孩送走。 红毛挠挠头,“哎呀,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张帆不由得一笑:“最开始提议过来的是你,现在打退堂鼓的也是你。” “谁知道真有鬼……”红毛小声道。 “啊啊啊!!” 第二声尖叫响起,三人相视一眼,很快找到声音源头。 在一处墙壁后,一个中年男人抱头鼠窜地藏在哪儿,莫溧注意到这人身上有一股香水味,和刚才那个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很像。 但这个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像是待一起久了被染上去的。 莫溧眼眸一动,旁边的张帆向前走了一步,“叔叔,怎么了?” “啊啊啊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大叔的状态看起来比那个女孩还差。 短短几分钟里碰见两个疑似见了鬼的人,红毛有点不自在起来,“要不,我们报警吧?” “不能报警!”大叔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起来,前一秒还一副害怕的模样,下一秒又凶神恶煞起来,“你们在这干什么?” 张帆和红毛感觉莫名其妙,红毛觉得自己好心询问还被凶了,心里顿时来气,“不是,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反倒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大叔撑着湿漉漉的地面爬起来,“我要回家,你们给我让开。” “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红毛挡住大叔的去路,他怕鬼但是不怕人。 大叔一下子怒了,但看见红毛那一身露在外面的肌肉,感觉有些棘手,目光在面前三人逡巡一圈,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三人里看似最柔弱的莫溧身上。 大叔猛地向前冲,莫溧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好在离最近的张帆扶住了他,才没让他摔向地面。 “妈的,这人怎么回事。”红毛骂骂咧咧,“敢撞老幺,活腻了,不行,我要追上去。” 三人紧随其后。 这雨实在太大,他们一不留神竟然把人追丢了。 “你们说,不会是那个大叔在装神弄鬼吧?”红毛忽然说,又骂道,“一副猥琐相。” “我也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你们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没?”张帆说。 红毛一愣,鼻子动了动,只嗅到潮湿的雨水味,“没味道啊。” “我表姐是开香水店的,所以我对这些味道比较敏感。”张帆说,“是栀子花的味道,我们遇见的那个女生身上很浓,刚才那个男人身上比较淡。” “啊?什么意思啊?”红毛自认为自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育生,这种需要智商思考的东西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张帆摸着下巴思索,正要开口继续说,不远处又传来尖叫。 红毛吐槽了句:“真是没完没了。” 两分钟后,三人又找到了那个逃走的男人,此刻男人鼻青脸肿,像被人围殴了。 红毛憋笑:“真是活该啊。” 男人又开始精神不正常起来了,“我什么都没做……” 这次是莫溧上前一步,他忽略掉自己被撞得有些发疼的胳膊,微弯腰,低头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大叔,如果我没猜错,你今天晚上一直在跟踪一个女孩子,是吧?” 中年男人脸色一变,莫溧心知是自己猜对了,嘴角勾了勾,“明明是自己心里有鬼,怎么还一副被鬼吓了的表情?” “是你!是你在装神弄鬼!”男人惶恐抬头,下一秒,露出同归于尽的凶狠表情。 “小心!” “——啊啊啊!我的胳膊!!” 在男人即将攻击莫溧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向男人,把男人踹得在地上打滚。 “你没事吧?” 两个室友来到莫溧身边,关切地问。 莫溧摇了摇头,视线看向突然闯进来的青年,疑惑地喊了声:“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救他的正是自己的二哥,莫为山。 莫溧眨了眨眼睛,对于二哥的出现,他是很高兴的,但是下一秒,他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 二哥刚刚过来的速度不太对,简直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拥有的速度。 如果是以前那个表面上的“正常家庭”,莫溧还会自我催眠是幻觉。 然而这些年发生的太多事,莫溧已经开始怀疑身边的家人了。 二哥他……难道也不是普通人? 第45章 第 45 章 看电影吗? “二哥, 你怎么在这里?”莫溧问。 莫为山咳嗽一声:“路过。” 莫溧露出一副“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 莫为山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弟弟说:“好吧,其实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你大哥怕你冷, 让我给你送被子过来。” 莫溧盯着莫为山两手空空, “哥, 你说实话。” “我睡不着, 出来闲逛。” 莫为山刚说完, 耳边轰隆一声,闪电光照亮几人的脸部轮廓。 莫溧:“大哥说,说谎是会被雷劈的。” 莫为山:“……” “你小子, 咒你二哥我呢。”莫为山rua了一把莫溧的头发, “你呢,这种鬼天气出来干嘛,让你大哥知道了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我大哥不会打我的。”莫溧弯了弯眼睛,笑着说,还带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莫为山扶额, 眼神微黯,“是,不打你打我, 怪我没做好二哥的榜样。” “行了, 不说这些了。”再次开口时,莫为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 声音散漫,“快回去吧,小板栗。” 莫溧刚想说什么,两个室友突然架着他的胳膊, 抬鸡崽似的疾步如飞地把他一路往宿舍带。 “诶诶诶你们——” 莫溧的声音最终被大雨淹没。 莫为山脸上的笑容冷淡下来,回头看向身后的中年男性,中年人一对上莫为山的脸,恐惧从骨髓渗透出来,他猛地下跪,“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 “嘁。”莫为山发出冷笑,弯着腰伸手一把扯住对方湿透的头发,他眼神阴冷,“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姝姝,开饭了。” 莫为山嘴唇张了张,下一秒,他的皮肤上涌出无数眼睛,大大小小的爬满青年全身,看起来格外可怖。 “好饿……好饿……” 似乎嗅到了血,诡异的眼珠由黑色转为猩红的瞳色,并且眼白处突然长出锯齿,像野兽的獠牙与眼睛的结合体。 半分钟后,中年人的求救声消失在暴雨夜里。 宿舍。 “你俩干什么呢,跑这么快,跟后面有鬼追一样。” “那是你哥?”张帆问。 “是啊,怎么了?” 张帆沉默了一下,“你没看见吗?” “什么?”莫溧疑问。 “你哥衣服上有血。” “我也看见了。”红毛附和。 “我哥是好人。”莫溧坚定道。 “好吧,但是你哥那么晚在外边晃荡,还是怪可疑的。” 莫溧:“我哥觉得我们大晚上在外面晃荡,也很可疑。” 室友们:“……”一时间竟无力反驳。 翌日,一条新闻冲上了热搜。 “什么新闻啊?” “河里出现了浮尸,就是我们学校附近那条河。我的妈呀,好吓人。” “难道学校后街的恐怖传言是真的?那里真的有一个跟踪杀人魔?” “莫溧,你怎么看?” 突然被点名的莫溧愣了一下,暴雨后的阳光明亮,落满整间教室。他抵着课桌,歪了歪脑袋,“应该不至于吧。” “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你要小心点,你这种细胳膊细腿的人最容易被盯上了。”同学好心提醒。 莫溧呛了一下。 中午很快到来。 “莫溧,一起去吃饭啊?” “你们去吧,我肚子疼,去个厕所。” “行,那我们先走了。” 莫溧独自走向卫生间,四周安静得过分,他摸出手机开始上网,很快,他也刷到了同学们今天早上讨论的新闻。 警方已经调查出来了。 死者是一名男性,大概四十岁左右。死因是溺亡,死亡时间初步估算为昨晚凌晨十二点至一点。 莫溧愣了一下,心想这不是他回宿舍的时间段吗? 报道里还有一张照片,虽然被糊了脸,但莫溧仍然瞧出了一些端倪。这个死者好像是昨晚那个中年男人,其他特征都能对上。 昨晚莫溧被两个室友带走后,现场就只剩了他二哥和那个中年人。 难道是他二哥? 莫溧心头一震,隐隐不安起来。 …… 打开水龙头,莫溧揣着思绪低头洗手,这时旁边站了一个人,他余光不经意一扫,耀眼的金发映入眼球。 好熟悉。 莫溧看着这张混血面孔,微微一怔,我们学校有这么一个人吗? 虽然校园很大,但这样的人属于在人群中很耀眼的存在,莫溧却在学校里对他没有一点印象。 反而是很久以前似乎见过这个人。 “怎么了?”对方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面带微笑地问。 莫溧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感觉在哪见过你。” “好巧,我也觉得。” 金发少年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可在莫溧看来,他总觉得这副笑颜背后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莫溧打了个激灵,关上水龙头匆匆离开,俨然没注意金发少年一直落在自己身后的目光。 吃完午饭后,在学校里四处闲逛的莫溧竟然碰到了闻风。 “你怎么在这儿?”莫溧打量几眼,闻风穿得很休闲,白衬衫白长裤,难得没穿一身死气沉沉的工作服。 “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闻风淡淡道。 “啊?”莫溧一惊,突然想到闻风高中成绩一直很好,所以也挺合理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 一样的中学一样的大学,可惜年龄差了七岁,不然说不定他们还能当同学呢。 “那你回学校也是有演讲吗?”在莫溧的印象里,闻风回学校一般都是受邀,作为优秀毕业生来为学弟学妹演讲。 “不,这次我是来找你的。”闻风把话说得直白。 莫溧:“找我?” 闻风拿出了两张电影票,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词,说:“上次发生意外,没有和你看完电影,这次我重新买了两张票。” 似乎怕被拒绝,闻风又说:“我看过了,你今天下午没课。” 莫溧:“?” 闻风咳嗽一声:“我问的你同学。” 莫溧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实在是看不出来闻风也是会主动询问他人的人。毕竟在他眼里,闻风一直是一个惜字如金的高冷哥。 “不行吗?”闻风说这话时,语气稍微弱了下来,带着一点很难捕捉到的乞求。 莫溧感到新奇,突然起了捉弄心思,眨了眨眼睛,“可是下午我约了室友图书馆学习。” “学多久?”对方还有点不肯放弃地说。 “应该要学到闭馆吧。” 闻风垂了眼,带着些沮丧,“那……好吧。” 闻风攥紧两张票,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正要离开,莫溧一下子蹿了过去,从他手里夺过一张票,面朝着他倒着走路。 “你是笨蛋吗?没看出来我在骗你吗?” 明明是骗人的一方,莫溧反而自己先生气起来,腮帮子鼓得像河豚。 似乎在莫溧面前,闻风的感知力总是会变得迟钝,他迷惑起来,“嗯?” “我的意思是,我答应你了。”莫溧双手叉腰,直视闻风的眼睛,“都大学了,谁还天天蹲图书馆啊。” 闻风眼神微微一动,目光落在少年牵住自己的手上,那是一截漂亮纤细的手,甚至握不住他略微宽大的手掌。 于是,闻风反守为攻主动覆盖住了少年白皙娇小的手。 “晚上吃什么?” 莫溧:“?” 电影还没看,怎么就到吃完饭环节了? 是不是下一个问题就是今晚在哪儿睡了? 第46章 第 46 章 你是诡异,莫溧。 然而, 两人并未如愿看电影(约会)。 闻风买爆米花回来时,等候厅的莫溧不见踪影,他拨了好几个电话,也无人接听。 最后他动用了私人关系, 要到电影院里的监控, 才发现莫溧被一个金发男性带走了。 监控画面里, 莫溧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 安静得像只猫儿。闻风前脚起身到售台买爆米花, 金发男性后脚就到了沙发,弯下腰和莫溧说着什么,似乎想带他离开, 但被拒绝了。 谁料金发男性笑着拿出一个带药的手帕, 莫溧很明显没想到对方如此光天化日做出这样的行为,毫无防备地被对方捂晕带走了。 监控终止,闻风冷着脸,拨通一个电话:“百里随,帮我调市区监控。” “怎么了?有突发情况?”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嗯。” …… 莫溧从宾馆的床上醒来, 他似乎昏睡了很久,外边的天黑了,像一团铺展开来的黑巧克力。 “唔。”莫溧迷糊着呜咽一声, 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睛, 目光从外边黑沉的天,逐渐挪向斜靠在窗边的一个人身上。 那头灿烂的金发让莫溧迷惑了一瞬间, “你……” “你醒了?”那人收回打电话时的阴郁表情,换上一副灿烂的容颜,如同一只活泼的金毛犬,来到床边热情地询问, “口渴吗?要喝点水吗?” 莫溧反应了好一阵子,意识才变得清醒,一缕银色长发从颈边滑下来,他睫毛抖了两下,“你为什么抓我?” “我没有抓你。”金发男孩无辜地眨眨眼,“小茉莉,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对方亲昵的称呼,让莫溧产生一丝熟悉感,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个人,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他以后,开口:“我不认识你。” “嗯,很正常,你是不是没有初中以前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莫溧诧异。这个秘密只有他的家人知道。 “你哥哥把你的记忆洗掉了,所以你不记得我,很正常。”金发男孩慢条斯理地说。 明明年龄相差不大,莫溧却总觉得他有一种成熟感,那种经历了很多事、藏了很多秘密的感受。 上一个给莫溧这种感受的人是闻风。 “洗掉记忆?”莫溧疑道,“我的哥哥?这不可能。我是掉水里失忆的。” 话音刚落,金发男孩噗嗤笑出声来,“小茉莉,你怎么这么单纯,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莫溧突然耳朵一红,“我很努力在学习的!” “嗯,相信你。”金发少年蹲在莫溧床边,单手支着下颌,眼睛带笑地注视他。 “不对,不是我在问你问题吗?”莫溧像是才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看他,“你为什么那样说?如果是真的,那我哥哥是怎么让我失忆的?” “因为你哥哥不是人啊。”金发少年直白地说,突然伸手,覆盖住莫溧的眼睛。 莫溧眼前一黑,往旁边躲了躲,大片光亮再次洒了进来,他眯了眯眼,“你干嘛?” “这双眼睛,还喜欢吗?” ——收到我送你的礼物了吗? ——喜欢吗? “是你!”那些匿名信突然浮现进莫溧的大脑里,此刻他终于全部记起来了,“给我寄信的人是你。” “是我。”对方承认得也爽快,或许根本没有要隐瞒的想法。 “那些信究竟是什么意思?”莫溧问。 “你还没有发现吗?”金发少年说,“你妈妈的眼睛是蓝色的,你爸爸的眼睛是黑色的,你不觉得和你爸妈的眼睛很像吗?” “只可惜你的姐姐是个人类,种族不匹配。”金发少年遗憾道。 莫溧:“?” “简单来说,你的眼睛都是你爸爸妈妈的。”金发少年笑着说,“不过他们不是你的亲爸亲妈,他们从扮演你父母角色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要成为你的一部分。” “是你杀了他们。”莫溧说。 “不要嫁祸我,我也是会伤心的。”金发少年露出悲伤的表情,“当然,我小小的推波助澜了一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溧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小猫似乎生气了。 金发少年收起了逗弄的心态,伸出手,面带微笑,“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尼诺,用中国话来说,我们应该算是竹马吧。” 莫溧拍过尼诺的手,“我不认识你。” “这是哪儿?我要回家。” 莫溧翻身下床,随后去拧宾馆的门,发现拧不开。 尼诺从衬衣口袋摸出一张房卡,“在你醒来前我就锁了,没有房卡你是出不去的。” 后知后觉自己被疑似囚禁了的莫溧,此刻终于从一只一直以来的乖顺小猫变成了炸毛小猫,气鼓鼓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就算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但我现在不想认识你了,放我走可以吗?” 说完这句话后,莫溧有一点后悔了。他看见尼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也带着阴郁的色彩。 堪称变脸。 “不想和我走,那你想和谁走?”尼诺褪下伪装,冷淡地说,“那个姓闻的?呵,他现在都自身难保。” “你对他做了什么?”莫溧紧张起来。 “啧。”尼诺有点讨厌他的小茉莉为另一个男人上心,“你知道那姓闻的是什么吗?” “他也是怪物,或者用你们的词语,称之为诡异。”尼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明明自己也是怪物,却还装作一副正义的模样,去杀掉自己的同类。” “这种人不是更恶心吗?”尼诺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你更喜欢这种人吗?他也许会在未来杀掉你。” “毕竟对我们诡异而言,那个姓闻的就是一个叛徒。” 对我们诡异而言? 莫溧注意到对方的用词。疑惑道:为什么要带上我。 “什么叫我们诡异?我是人,你不要污蔑我。”莫溧反驳。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犹如一道霹雳一下子砸向他。 “你觉得一个正常的瞎子,会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吗?更何况你是个连眼珠子都没有的瞎子。”尼诺的视线从莫溧的银白头发到那双一黑一蓝的异色双眸一一扫过,“当然,你哥哥很想你一直当一个正常人。” “不然他就不会那么费尽心思给你找人,让那些人来扮演你的父母,让你进入学校,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其他人交流、交朋友。” “可是过家家的游戏是时候结束了。”尼诺直视莫溧的眼睛,一字一词道,“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小茉莉,我是来带你认清现实的。” “还是说,你更希望一直被欺骗、生活在一个虚假的地方?” 第47章 第 47 章 被遗忘的记忆。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故事, 告诉你遗忘的那段记忆。”尼诺在床边俯下身,直视莫溧那双漂亮又带着困惑的眼眸,他轻轻一笑,“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莫溧微微仰头, 问。 尼诺并没有说, 而是抬手点在莫溧的额头中心, 莫溧下意识向后闪躲, 然而眩晕感顿时从脑部神经蔓延, 大脑“嗡”得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他好像被拉入了某个回忆里。 十四年前。 “尼诺, 这个小孩就是你的玩伴了。” 极具英式风的巨大建筑里,高大俊朗的男人牵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对面前的金发男孩说道。 被叫做“尼诺”的金发男孩大概六岁,他睁着一双眼睛盯着父亲身边的男孩,对方要比他小一点, 可能才四岁。 白皙的皮肤,圆溜溜的眼睛,红嫩的嘴唇, 以及那头漂亮的银白发, 衬得男孩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尼诺喜欢漂亮生物,所以第一眼见到对方, 就表现出了喜欢,主动伸手,下意识用英文询问:“你好呀,我叫尼诺, 欢迎来到我家,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似乎对新环境感到不自在,小手揪着小黄鸭外衫,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尼诺以为是对方害羞,实际是对方听不懂他的语言。 “Molly。”这时父亲用英文说道,“好了尼诺,你带他去玩儿,我待会有事要做。” 明明说好了一起打游戏的。 尼诺对父亲失约感到沮丧,但这抹沮丧很快被新朋友的出现覆盖,他接替父亲牵过莫溧的小手,“走吧,我先带你去我的房间逛逛。” 莫溧愣愣地被尼诺牵到一个房间里。这里很宽敞,洁白的天花板、大屏幕电视机、可以看见花园的落地窗……以及一些认不出来的物件。 这些新奇的东西吸引着莫溧的眼球,他像个初生的孩童,开始打量、探索。 随后目光落在一个玻璃箱里,箱子里有一条绿色的蛇,正在沉睡。 莫溧睁着大大的眼睛,隔着玻璃箱去看那只蛇。他总觉得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蛇,它似乎感受到他人的目光,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赤红的瞳子。 “嗨,这是我的宠物。”尼诺用英文说道,见对方没反应,他这时反应过来,对方是中国小孩,大概听不懂他的话。 尼诺是混血,除了接受从小到大的英文教育,也学习中文。 只是才学不久,他有些拙劣地说:“这是我的宠物,别看它很乖,实际上很凶。” 莫溧听懂了。 “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蛇?” 这是莫溧和尼诺的第一次对话。 尼诺怔愣片刻,随后扬笑:“不,这不是蛇。” “那是什么?”莫溧问完,继续观察玻璃箱里的生物,试图自己找出答案。 “龙。”尼诺吐出字眼,“不过它还没有长大,所以不太明显。” “对啦,我不太清楚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不如就叫你小茉莉吧。”尼诺眨眨眼,“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哥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并且因为瘦弱的身躯、不同寻常的白发被排斥的莫溧,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词语,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忐忑地点了点头。 这是莫溧的第一个家,在英格兰的某个大家族里。 此后,莫溧在尼诺家族里度过了数年,作为尼诺的“弟弟”,他接受着和尼诺一样的教育,后来两人的成长轨迹很像,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尼诺的中英文都很流畅,而莫溧却死活学不好英文。 莫溧和尼诺相伴生活了近七年,变差就发生在莫溧十一岁这年。 “龙不见了。” 放学回家的莫溧,焦急地指着玻璃箱,那里的绿色生物不见了踪影。 尼诺对此也感到疑惑,于是两人在巨大的别墅里寻找。 然后找到了一个地下室,紧接着是震惊他们的画面—— 与其说这里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一个停尸场。他们寻找的小龙崽被关进一个装满不明液体的仪器里,穿着防护服的人正用试管抽取小龙崽身上的血液。 尼诺认出那个人是父亲身边的人,于是大喊:“你们在做什么?” 相比于一直营养不良的莫溧,十三岁的尼诺已经是一个茁壮的小少年了,他站在莫溧面前,紧紧盯着穿防护服的人,那个人却像没看见他,依旧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尼诺刚想冲上去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尼诺,你在这里干什么?” 尼诺回头,此刻的父亲不似寻常那般温和,脸色严厉,甚至带着凶相。 “父亲,你们为什么抓小龙崽?”尼诺不甘示弱地质疑,“还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刚开始,男人还稍微耐着性子:“尼诺,听话,回去写作业。” 但尼诺不肯,非要获得一个答案。 “你们这是违法的!”尼诺觉得这里绝不是什么正常实验项目,于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很少冲撞父亲,但莫溧在身边,他不想让莫溧误会自己的家族。 然而,他的放父亲像是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竟然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尼诺,这是一场伟大的实验,怎么能说是违法呢?” “龙类,这个世界上多么伟大的生物,我这几十年里一直苦苦寻找,十年前才找到这么一只。”男人伸开双手,像在拥抱某种信仰一样,语气虔诚地说,“尼诺,你不知道这个实验有多么珍贵,只要成功了,我们就能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尼诺呢喃,倏地睁大双眼,“父亲,你疯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曾经也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直到我找到了它。”男人把视线落在液体容器里那个被迫沉睡的生物里,像是透过它窥见某种古老的传说,“这种生物原本只存在于史书里,直到在你出生不久后,我参加了一个考察队,然后找到了它。” “尼诺,你也许不能相信,但是——”男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扯开自己的衣服,他的身躯上有着纵横交错的伤疤,“你母亲生下你去世的那天,不久以后我也被查出了绝症,所以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去了考察队,没想到真被我撞了大运。” “这是命运赠与我的啊!”男人的神情抑制不住的喜悦,以及掺杂其中的疯癫。 平日里温柔体贴的父亲形象在此刻化为灰烬,尼诺对面前的男人感到陌生。 尼诺怔愣在原地,他不知所措。直到有人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他回头,对上莫溧那双漂亮的眼睛,心中的迷茫消减几分。 “别怕,小茉莉,我们先离开,我晚点再和父亲谈。” 结果尼诺因为晚上的事情,直接被父亲关了禁闭。并且这一关就是好几天,等他从房间里逃出来时,莫溧也不见了。 尼诺问别墅里的仆人,他们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心中有了几分猜想,尼诺带着惶恐,再一次去到地下室。 这一次,地下室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了,取而代之是莫溧躺在病床上,他脸色苍白,手臂上插满细细长长的管子,实验人员在旁边观察,并写下观察数据。 这一次尼诺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拔下莫溧身上的管子。 实验人员有些惊呆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但他并没有阻止,而是摸出联络器低声呼唤对面的人,“老板,您儿子……” “我知道了。”对面说。 之后,尼诺和父亲大吵一架,“莫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到底为什么要怎么做?” 男人不屑一顾,“我当初收养他,就是看中了他的异于常人,养育了他那么久,也到了他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原来,父亲收养莫溧,并非只是单纯给尼诺寻找一个玩伴,而是一开始就计划把莫溧当做实验对象之一了。 “龙血放在普通人身上的作用并不显著,资料记载,还需要另一样东西作为中和剂。”男人缓缓道,“我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已经等不及了,这次必须要一次性就成功,永久的成功。” 尼诺这次彻底绝望了。 他放了一把火,企图烧掉地下室,在父亲仓皇喊着其他人救火时,尼诺偷偷带着莫溧和小龙崽溜了出去。 当晚,尼诺瞒着父亲,给莫溧买了一张最快的机票,“小茉莉,回到你的国家吧。” “那你呢?”莫溧担忧地问。 “不用担心我。”尼诺把小龙崽往莫溧怀里塞,“我很快回来找你的。” 飞机迅速起飞,莫溧晕晕乎乎地走出人群。 重返故都,莫溧穿梭在茫茫人潮里,感到迷茫。 我应该往哪儿走。 怀里的小龙崽突然动了一下,它跳了下来,扯着莫溧的裤腿往某个方向跑。 它似乎在指引莫溧,最后莫溧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好久,他等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越过了一个又一个街道……然后进入了一个写着“溧城”的地方,最后体力不支地晕倒在某户人家门口。 买菜回来的妇女看见门口晕倒的小孩,惊讶了一下,“老公,这里有个人。” 在家里辅导孩子写作业的丈夫闻声开门,果不其然地上有个白头发的小男孩,他们家庭不算富裕,但男人给富人家庭修水管,看出躺在地上的小孩子这一身昂贵的衣服,“这是谁家的小孩跑这里了。” “先给人抱进去吧。”妇女说。 “爸爸,妈妈,是谁来了?” 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的小孩,出声询问自己的爸爸妈妈。 这是一个双目失明的小男孩,约莫十四岁,身上还穿着印有“希望中学”名字的浅蓝色校服,由于看不见,他对气味十分敏感。 很快,他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个家的味道—— 茉莉花香的味道,很清很甜。 “小风,你先回房间把药箱拿过来。”母亲说。 对于母亲的话,他一向是遵从的,于是说:“好。” 两天后,莫溧从虚弱里醒来。 这天是周六,救助莫溧一家的夫妻俩出去购物了,只留下他们的孩子在家写作业。 莫溧就睡在夫妻俩小孩的房间里,他睁眼就看见在书桌前听英语单词的小男孩,那人正背对着他,莫溧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你……”许久没说话,莫溧的嗓子变得嘶哑。 男孩背影动了动,端了杯水给莫溧,语气略微冷淡地说:“你终于醒了,你家里人联系电话是多少?” 莫溧润了下喉咙,“是你救了我吗?” “是我的爸爸妈妈。”男孩很冷漠,“他们现在不在家。” “哦,谢谢,谢谢你们。”莫溧嗫嚅。 “电话号码。”男孩说。 莫溧愣了下,然后垂下眼睫,“我没有家。” 男孩似乎不相信,“可是我爸爸妈妈说你穿得很好,你应该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那是收养我的家庭,但是,但是……”莫溧说着说着声音就消失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男孩已经自行脑补了,大概是一个男孩被收养后又在养父母家闹了矛盾被赶出来,毕竟收养的孩子总是比不过亲生的。 一丝同情滑过男孩的心头。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 “莫溧。”莫溧从床上下来,在男孩书桌上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你看,就是这两个字。” 莫溧把草稿纸拿到男孩面前,见对方无动于衷,愣了一下又抬眼,撞进对方没有瞳仁的眼眶,这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 气氛猝然变得沉寂,男孩大概猜到了原因,正要说“我看不见”时,莫溧已经抓过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莫溧。 “这是我的名字。”莫溧没有收回手,继续抓着对方有些冰凉的手掌,很天真很乐观地说,“你的名字呢?” “闻风,闻风丧胆的闻风。” 这一年,莫溧十一岁,闻风十四岁。 这是他们真正的初遇。 尼诺赠给莫溧的回忆划上句号。 “我的监视器到这里就断了。”尼诺说。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就不太清楚了。 “当然,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没有告诉你。”尼诺极其坦诚地说,“不过,光是我自己讲就太不公平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莫溧问。 他没想到自己原来那么早就认识闻风了。 可是他失忆了,所以没认出对方。 那闻风呢? 为什么也没有认出自己。 这些问题困扰着莫溧,此刻他的心中有一个巨大的谜团,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解答。 第48章 第 48 章 哥哥,你是坏人吗?…… 与此同时, 寻找莫溧的闻风被诡异阻拦。这诡异和他过去见过的有些不太一样,Adam竟然判断不出等级。 莫非凌驾于S级之上? 的确,闻风解决起来确实有些吃力,这诡异很强, 可与其说强, 不如说攻击蛮横。 可在过去的认知里, 越强大的诡异智商越高, 甚至S级诡异可以很好伪装人类, 不被发现。 闻风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所以,对此闻风有另一种猜测—— 这个诡异有点像人为饲养,那种危险兵器。 好在最后, 闻风还是顺利解决了这件事。 晚上十一点钟, 闻风在一个小宾馆找到了莫溧。当时莫溧正坐在床边发呆,连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莫溧。” 闻风走到莫溧身边,俯下身去看他微低下去的脑袋,风从两人中间刮过,高大的阴影落下来, 莫溧这才注意到身边有人。 他充满泪花的眼睛,撞进闻风深邃的眼眸里,闻风一怔, 心疼地问:“发生了什么?” 闻风用目光检查莫溧的身体, 试图看他哪里受伤了。 莫溧却说:“对不起。” “嗯?”闻风一怔。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我想起来了。”莫溧说,垂下眼睫, “我记起来之前的事情了。” “什么?” “我们小时候见过。”莫溧说。 “嗯?是你?”闻风惊诧,“在我失明那段时间,我们家确实来了个小孩,但是我并不知道他的长相, 很多事情我也记不清了。” 实际上,是那场诡异融合实验带来的后遗症。 尼诺没有把莫溧来到闻风家之后的故事说出来,但莫溧自己想起来了。 “你不记得我到你家之后的事情了吗?”莫溧问。 闻风点头,“我只知道我爸爸妈妈被诡异杀死了,然后我被Y先生收养了,在我读高中那段时间,嗯,就这样。” “我来告诉你。”莫溧说。 看着莫溧的那副表情,闻风猜测这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他沉默片刻,最后道:“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了。” “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莫溧说。 老师教育他们从小到大要做一个诚实的人,至于最后的是非对错,就交给听者自行判断。 于是,莫溧开始了自己的回忆。 紧接着尼诺的叙述,莫溧阴差阳错去了闻风的家,闻风爸妈收留了无处可归的小莫溧。 由于莫溧没有身份证,他没有办法上学,于是闻风上学时,他就在闻风的房间里自己玩,过去尼诺对他百依百顺很是照顾,以至于莫溧甚至不会做家务。 但那都是建立在莫溧把尼诺当成哥哥的前提下。 莫溧和闻风并不熟络,所以面对自己被收留,莫溧想要做出一点回报。 例如做家务。 然而莫溧有点笨手笨脚的,他想拖地,结果把地板弄得水滋滋的;想给远离的花草浇水,结果没把控量差点把花草淹死;想提前起床给他们做早餐,结果厨房轰隆一声,反倒是把闻风和闻爸闻妈惊醒了。 莫溧缩着脑袋站在厨房里,原本以为会被责怪,谁料耳边传来笑声,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脸都灰扑扑的,像只从煤炭里打滚回来的大黑猫。 “过来擦擦吧。” 闻妈用湿帕子轻轻擦拭莫溧的脸颊,再次把他变成一只白白软软的漂亮小猫。 “乖,我们知道你的用意,但是没必要,你还那么小,好好长大就好。”闻妈温柔地说。 最后莫溧被闻风揪回房间,拎猫崽一样扔回床上,“继续睡觉。” 因为房间有限,莫溧和闻风一间房,好在两人都很小,骨骼还没长开,还能挤一张床。 莫溧听话地乖乖躺回床,却见闻风正在穿衣服,莫溧瞄了一眼时间,“不是还有半个小时么?” “被你吵醒了,睡不着了。”闻风直白道。 这个时候的闻风虽然是个瞎子,却是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的。 莫溧对着小手指,“对不起。” “所以你以后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不需要你的回报。”闻风说,“我出去背会儿单词,你接着睡。” “噢。” …… 就这样莫溧在闻风家里住了一年,由于莫溧迟迟无法上学,放学回来有时间的话,闻风就会把老师当天老师讲的东西再教给莫溧。 闻风成绩很好,即便使用盲文,在学校里也名列前茅,经常让那些正常学生自惭形秽。 莫溧也觉得闻风很厉害,闻爸闻妈在外面工作无法回家时,闻风就会担任做饭的角色,不输他爸妈,落地一手好厨艺。 学习好,长得好,厨艺也好,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这该是多么完美一个人啊。 真可惜……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啊?”莫溧问。 闻风说:“我出生那天发了大烧,就这样了。” “那还能治好吗?” “永久性失明。” “好可惜。”莫溧说。 闻风却摇了摇头,“其实也还好,我相信上天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好乐观一个人。 “嗯,我也觉得。虽然我从小被我爸爸妈妈抛弃,但我遇见了你们。”莫溧学着闻风乐观的心境,说,“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闻风微微一怔,“明天周末,你不是一直想去游乐场吗,带你去。” “咦?”莫溧翘起愉悦的小尾巴,在国外他就很向往游乐场,但尼诺家族的家教还是挺严的,他们俩总是一直在接受学习,就算玩也只能在大别墅里玩。 即便大别墅里应有尽有,但还是和外边的娱乐有些差别。 “我们四个人?” “我爸妈工作太忙,周末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就我和你。”闻风认真道,“不行?” “没有没有。”莫溧说,“你上学不是也挺累的吗,你不睡懒觉?”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睡懒觉?”闻风说。 也对,记忆里闻风一直是个自律性很强的人。 每次周末莫溧要睡到中午,而闻风七点钟准时起床、运动、紧接着学习,为了不吵醒莫溧,还特意在外边学习。 “哦。”莫溧挠了挠下巴。 然而,两人永远也想不到,这一走就是一场无法计量的灾难。 从游乐场兴高采烈回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场腥风血雨。 “什么味道?” 刚走进溧城,刺鼻的味道扑来,闻风看不见,自然不清楚眼前的景象,但他的眼皮跳得很快,他皱了皱眉,只能询问莫溧,“发生了什么?” 莫溧却震惊得说不出话。 满大街的血水与尸体,他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嘴唇发白。 这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闻风见莫溧一直不说话,心头不好的预感让他第一次出现失控,忍不住催促了一下莫溧,“为什么不说话?” “我为什么闻到了血的味道。”还很浓。 莫溧不敢说,而是让闻风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往闻家的方向跑。 然而迎接他的是更加惨绝人寰的画面—— 一个畸形的人,不,不应该说是人,更像是一个怪物,正掐着闻妈的脖颈,而闻爸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整个人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样,如果不是那件衣服,莫溧都认不出这个闻爸。 “你是谁?” 莫溧不抱希望地问。 闻妈看见他的到来,挣扎着用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跑……快跑……” 莫溧僵硬在原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恍惚间,他瞥见了怪物身上有一个标识,他认出来了,这是尼诺父亲那个实验室的标识。 是尼诺父亲的人找来了。 是来抓他的。 莫溧意识到这件事时,无比痛苦与懊悔。 是他害了他们,害了溧城所有人,害了闻风爸妈。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却没想到是悲剧的开场。 莫溧心脏抽痛。 这个时候,闻风也赶来了,也许是出于血脉,他感应到了父母的危险处境,喊出声来:“妈妈!” “跑…跑啊……” 下一秒,闻妈被怪物拧断了脖子。 闻风接住了妈妈失去生命的躯体,末了一身的血,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谁……是谁?!!!” 怪物发出古怪的笑声。 闻风听觉很强,很快锁定怪物的位置,他抄起一根铁锹,冲向怪物。 这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强大的一个敌人,闻风很快被怪物肘飞,整个胸膛受到重击,喉咙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更可怕的是,这里不止一个怪物。 莫溧想带闻风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 莫溧似乎是暴走了。 那一刻他被痛苦、愤怒、愧疚……等一系列消极情绪笼罩,紧接着他失去了控制。 暴走后的记忆变得模糊,等莫溧回过神时,怪物都被他杀死了。 然后,他把自己的眼睛给了闻风。 然后,闻风被Y先生收留。 然后,他被一个自称是寻找了他很久的“哥哥”带走了。 在走之前,莫溧“复活”了溧城,那一夜,溧城死去的人以幽灵的形式,继续生活在溧城,复生的代价是要永远留在溧城。 但伤势过重例如闻爸闻妈之类的人,无法变成幽灵。 由于事情的严重性,为了不引起过度惶恐,溧城被封锁,同时异端调查局成立。 没有人知道溧城发生了什么。 那一夜之后,溧城人员大减,已经不能再叫溧城,于是后来改名光明街。 希望有朝一日,这里的鬼魂们能重见光明,完成最后的夙愿。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 莫溧有些苍白地笑了下,“原来我也不是正常人。” 莫溧体内藏着一股力量,也许是和国外的那场实验有关系,尼诺并没有真正解救他,他早就被尼诺父亲暗自进行了龙血实验。 莫溧的身体在暗中发生了变化,只是那个时候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变化,所以莫溧并没有在意,就连给他实验的人也以为实验失败了。 没想到成功了。 莫溧是第一个成功“变异”,在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也维持着正常人的外貌、思考能力等。 闻风是第二个。 听完所有的故事,闻风沉默了一阵,然后道:“不怪你。” “会结束的。” 闻风说。然后他抬手,沿着自己的眼眶摸了一圈,“原来是你的眼睛。” 空气蓦地沉寂了一会儿。 此刻,闻风思忖着开口:“还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我觉得你的哥哥,莫良喻不太对劲。” “嗯?” “你的哥哥莫良喻,好像在制造诡异。”闻风说,“你的爸爸、妈妈,还有那个二哥,原来是正常人,或者刚死掉的鬼,后来被莫良喻变成了诡异。” “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莫观水告诉我的。”闻风说,“她投靠我们了,交代了所有事情。” “莫观水说她走投无路之时遇见了莫良喻,莫良喻说能帮她复仇,前提是她扮演你的姐姐。” “然后莫观水进入了你那个家,见到了和她一样在进行角色扮演的其他人。” “你所谓的家,除了莫良喻,其他人都是由于某种原因和莫良喻达成协议,莫良喻履行他们的执念,他们则扮演你的亲人。” 莫溧微微睁大眼睛,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好像给你找家人是莫良喻的某种执念。”闻风看向莫溧,缓缓说,“你能确定莫良喻是你亲哥哥吗?我调查过你,你似乎并没有亲人,也没有任何医院记录过你的出生。就好像你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莫溧:“……啊?” 我又不是孙悟空。 “可能这件事只有莫良喻能给你解答了。”闻风说,“我并不想挑拨离间你们,只是我觉得……莫良喻不像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后来莫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回家时,家里只有莫良喻一个人。 这个家突然间就变得很冷清了。 但莫溧的记忆告诉他,很久以前他的家就这样冷清,他其实一直都只有哥哥一个亲人的。 “二哥呢?”莫溧随口问。 莫良喻看似毫无纰漏地说:“你二哥实习了,住公司,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撒谎。 走前,闻风告诉了莫溧,二哥莫为山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喜欢在雨夜里杀人的是他二哥,虽然杀的人都是些为非作歹之人,但二哥却也是死刑,何况他还是诡异。 “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溧努力平复呼吸,直视莫良喻的眼睛。 “为什么要消除我的记忆,为什么要找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当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为什么要瞒我骗我!” 明明记忆里的哥哥一直是一个温柔善良对他宠爱有加的人,莫溧很不敢相信。 他多么希望此刻哥哥能对他说一个“不”字。 莫良喻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知情,事情并不是莫溧想象中那样。 然而—— 莫良喻的回答无非于主动承认,他问:“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这一刻,莫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崩溃,心境变得难以想象。 “哥哥,你是坏人吗?” 莫溧并不想知道莫良喻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哥哥。 他只想知道,莫良喻真的是一个坏人吗? 第49章 第 49 章 真相。 面对弟弟的质疑, 莫良喻叹了叹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的情绪,但很快又被他掩藏掉,最终他只是伸手揉了揉莫溧柔软的头顶, “乖崽, 哥哥不会伤害你, 这件事是绝对的。” 莫良喻的回答, 无异于承认, “我是坏人,但我不会伤害你,至于别的人……” 莫溧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睛红了一圈, “哥哥,收手吧。” “没有回头路。”莫良喻说,“这些事你不要管。” “这你叫我怎么熟视无睹?”莫溧有些失控地说,“我甚至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哥哥,如果是, 那为什么你一直不来找我?我的爸爸妈妈又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莫良喻把弟弟抱在怀里,抚慰他的背脊,“对不起, 是哥哥来晚了, 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哥哥,你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莫溧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 “告诉我吧,哥哥,不要再骗我了。” 莫良喻沉默了。 莫溧哭了。哭得歇斯底里,眼泪浸湿了莫良喻胸前的衣襟。 莫良喻一怔, 用指腹抹去弟弟眼角的泪水,“别哭,哥哥告诉你。” 莫良喻最后还是妥协了。 毕竟在弟弟面前,他总是百依百顺的。甚至可以说,他这个哥哥,本就是为了弟弟而存在的。 然而,不等兄弟俩彼此坦露完心声,房子外“轰隆”一声,爆炸声此起彼伏。 光明路受到了袭击。 此时是深夜,然而火光已经彻底照亮了整个光明路。 爆炸响起时,莫良喻紧紧把莫溧护在怀里,屋内掉落下来的碎片砸在莫良喻身上,他低声发出闷喘,攥住弟弟的力气却丝毫不减。 “哥哥,你受伤了?” 莫溧嗅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他想要挣脱莫良喻,“哥哥,你把我放开,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然而,莫良喻并没有听弟弟的话,而是一直护到了爆炸声结束。 此刻,外边硝烟弥漫。 “发生了什么?” 莫溧给莫良喻做完简单的包扎后,来到房子外边,他挨家挨户的敲门,等见到邻居们还活着时,才算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脚步声落在不远处,他抬头,看见了尼诺,以及尼诺身后庞大的黑影们。 ——那是数不清的诡异。 他们臣服在尼诺手里,听命于他。 莫溧万分不解,“你在做什么?” 尼诺轻轻笑了下,“你不跟我回家,我就只好采取别的措施了。” “你——” 莫溧刚说完一个字,莫良喻就挡在了他面前,和尼诺对峙:“我不可能把弟弟交给你的,尼诺少爷,你们对我弟弟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多吗?” “那是我父亲,别把他做过的孽加在我身上。”尼诺说,“我和我父亲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莫良喻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冷笑道,“这就是你杀死你父亲,仍然继承你父亲实验项目的理由?” 莫溧听得皱起了眉头。 尼诺弯腰大笑着:“我父亲是为了长生不老,我却是为了这个世界!我让他们和诡异融合,赋予他们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不再懦弱。我这是在做好事啊。” “莫良喻,你不也是一样吗?借给他们诡异的力量,让他们复仇。”尼诺继续说,“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合作的。” “况且,你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啊。等事成以后,我帮你照顾你弟弟,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莫良喻陷入了沉默。 莫溧没听懂他们的对话,他只是静悄悄地摸出手机,给某个人发了个短信。 几乎是在短信发出的下一秒,闻风就赶过来了。 跟闻风一起的还有他的两个同事 ,百里随和牧子遇。 顷刻间,光明路顿时形成了三方势力,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你们——” 开口的是牧子遇,他摸了摸脑袋,一脸茫然,“你们谁是人啊?” 人工智能Adam已经疯狂发起警报,系统显示周围布满了诡异,几乎没有活人。 Adam难得如此失控,牧子遇毛骨悚然,默默地往百里随身边靠了靠,同时压低声音,“这里怎么回事啊?” 百里随没说话。 “看样子人都齐了去,看来今天避免不了一场大战啊。”尼诺说,抬手抚摸了一下身边的融合型诡异。 几乎同一时间,莫良喻把弟弟护在身后,闻风不知何时也站到莫溧面前,偏头对身后的少年道:“你先藏起来。” 不等莫溧开口,闻风已经发动了异能,将除他之外的其他人关进了“笼”里。 只有“笼”主人能带人进入到自己的空间里,莫溧自己是无法单独闯入的。 于是,他只能一个人站在光明路里,这时,他昔日的邻居们走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照顾他很久的老爷爷。 “爷爷。”莫溧喊道,又不抱希望地问道,“您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吗?” 谁料还真被他问出了答案。 “孩子,莫良喻是你的亲哥哥。”老爷爷缓慢地说,“这个故事得从很多年开始说起了……” 爸爸妈妈生下莫溧以后,就出了车祸,从那以后莫溧就和哥哥莫良喻相依为命。 然而,好景不长。弟弟生日那天,莫良喻为了庆祝弟弟生日,出门给弟弟买生日蛋糕。谁料回家的时候,弟弟被歹徒持刀杀害了。那是一个愉悦犯,以杀人为乐,弟弟死相惨状。 莫良喻没有选择法律,而是自己找到凶犯,一刀一刀杀了那人,替弟弟复仇。 全家人都死了。莫良喻也不想活了,自杀了。 结果由于怨念太深,无法转世,以幽魂的状态一直游荡在这个世界。 他孤魂野鬼,也活不了死不了,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过了多久,他感应到了弟弟的转世。 然而他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弟弟。 大概又过了十多年,他找到了十二岁的弟弟,本想以鬼魂的状态护着弟弟长大,谁料弟弟这一世依然过得惨烈。 最后,莫良喻抹去弟弟的记忆,想要重新开始这段生活。因为上一世的弟弟没能和父母见上一面,很希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所以这一世莫良喻找人来扮演莫溧的家人。 莫良喻最大的愿望,是弟弟能有一个顺利美好的生活,这也是他的执念。 “你哥哥也是个好孩子。”老爷爷说,“也许他做的方法不对,但他的本意是好的。” “我们这些邻居,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是鬼,在光明路待了很久了。我们保护着当年的幸存者,我们的后代,随着他们的繁衍生息,我们就这样过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哥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莫溧眼眶湿润,有泪水在里面打转。 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莫溧在心里默默道。 第50章 全文完 第50章 全文完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 时间突然变得极其漫长, 莫溧总觉自己得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在他等待得筋疲力竭之时,“笼”解了,闻风将一个人从里面扔了出来, 自己也浑身是血的走出来。 莫溧忙不迭地问:“你没事吧?” 闻风擦去嘴角的血, 摇了摇头, “我还好。” 等莫溧看清地上的人, 抬头问:“我哥哥呢?” 闻风退开一步, 让出一个空间,后面的地上躺着鲜血淋漓的莫良喻。 莫溧一惊,连忙跑过去, 在莫良喻身边蹲下, “哥哥!” 莫溧一脸担忧,眼泪哐哐地往下掉,落在哥哥被血染透了的脸上。 莫良喻情况看起来很差,像是下一秒就会离逝,但他还是强忍着伤痛, 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脸颊,“哥哥对不起你。” 像在交代遗嘱一样。 “哥哥……”莫溧嗓音湿润,有些天真又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地问, “你不是鬼吗?鬼也会死吗?” “人不一定会彻底杀死诡异, 但诡异会杀死诡异。”一直沉默的闻风忽然开口。 莫溧哽咽,耳边传来哥哥温柔的声音, “别哭。” “故事该有一个结局了。” 莫良喻的目光从弟弟脸上,转移到头顶的天空上,光明街的天空并不真切,毕竟这里的人与物都是虚假的。 “闻队。”莫良喻忽然说, “你是个好人,我的弟弟,可以拜托给你吗?” 闻风说:“好。” 小醋包会照顾好他的。 “哥哥……”莫溧声音发颤,他对眼前的这一切感到突兀、意料不及。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间就这样了。 “我们在人间停留太久了。”照顾莫溧很久的老爷爷此刻也开了口,“是时候该走了。” 反派被消灭了,作为工具人的配角就该下场了。 随后,哥哥的身躯变成了烟雾状,在莫溧眼前渐渐消失,莫溧低声痛哭,闻风见状,走过去把莫溧抱在怀里,片刻后道:“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 最终,尼诺因非法实验被异能管理局抓捕。 大型诡异几乎消失,异能者们的任务也变得轻松,他们的目标只剩下了小诡异。 一个月以后,莫溧办完手续后,被接到异管局生活,成了里边年龄最小的弟弟。 “哟,闻队,这你哪来儿的儿子啊?挺漂亮的。”同事调侃。 一向冷淡的闻风罕见地答话,“不是。” “不是儿子?那是谁啊?” 百里随和牧子遇也转过来,投去打量的视线,一副吃瓜的模样。 众目睽睽下,闻风没掩饰,只道:“是我在追求的人。” “哇哦。”众人发出惊叹。 莫溧则在一旁悄悄红了脸。 四年后,莫溧大学顺利毕业,随后成功入职异能管理局。他加入了闻风小队,从此,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 这天,莫溧和闻风走在街上时,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突然抓住了莫溧的衣角,他仰着头奶声奶气地喊:“弟弟,我是哥哥!” 莫溧:“?” 闻风牵着莫溧的手,下意识将人往身后拉,自己挡在前面,和小男孩对峙:“你是谁?” 小男孩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对夫妻拉过去,一脸歉意地看着两人:“不好意思,这孩子小不懂事,你们别介意。” “你们是他的爸爸妈妈吗?”莫溧看了看小男孩,又偏头看那对夫妻。 夫妻俩似乎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说:“这孩子是我们几天前领养的,据说他的亲生父母早逝了,你们是?” “他有名字吗?”莫溧问。 “机构那边说,他叫莫良喻。”那对夫妻以为莫溧和闻风是莫良喻亲生父母的熟人。 莫溧一怔,却是是熟人。 所以这是……哥哥的转世? 莫溧和闻风对视一眼。 画面一转—— “你说这小屁孩是莫溧的哥哥?” 异管局里,一群人围着莫溧和转世版的莫良喻看。 “来,小弟弟吃糖。” 莫良喻把其他人给的棒棒糖撕开,然后递到莫溧面前,一脸认真地说:“弟弟吃。” 莫溧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滑稽,“哥,你吃吧。” “哥哥,你怎么还有记忆啊?”莫溧问出自己的疑惑,“你这是转世吗?” 莫良喻点点头,其实他也不太明白:“我出生那一刻就有记忆了,原本想直接找你,但我太小了,一从孤儿院掏出来就被揪回去了。” 亲人失而复得,莫溧久违的激动,扑上去抱着莫良喻,莫良喻双眼发白,“弟弟、弟弟松手,你哥快被你勒死了!” “啊,差点忘了。”莫溧歉意道,伸出手指戳了戳哥哥雪白的小脸蛋,“哥哥你小时候长这样啊,好可爱。” 莫良喻哼唧一声,随即开始打量自己的弟弟,从头到脚,“我不在的这四年,你过得还好吗?” “放心啦,闻哥把小茉莉照顾得老好了,工资全部上交,每天形影不离的,我们多看一眼就吃醋。”牧子遇耸耸肩,坦诚道。 “嗯……”莫良喻看起来略微满意,仿佛在说自己同意这门婚事了。 下一秒,莫良喻瞪大眼珠,“喂,你不许亲我弟弟!” 在莫良喻和别人交流时,莫溧踮起脚尖偷偷亲了一下闻风,却被哥哥眼尖地捕捉到,但他们的举动落在了哥哥眼里,反倒成了闻风在刻意引诱。 总之,转世后的莫良喻依旧重度弟控。 闻风难得厚脸皮了一次,揽过莫溧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莫良喻张牙舞爪,见阻拦无果,只好另辟蹊径:“你们在我这个未成年面前干这种事,真的好吗!!” “哎呀,弟弟习惯了就好,不想看就不看,大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儿。”牧子遇笑嘻嘻地说。 莫良喻躲开牧子遇想要摸头的手,警告性地瞪他一眼,“谁是弟弟?别乱叫,换成上辈子的我,像你这样的异能者,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搞定。” 牧子遇露出“我好怕怕”的表情。 顷刻间,欢笑声灌满整个基地。 这一天,城市的阳光格外浓郁,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