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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好好的

作者:自助枕头贩卖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荀淮捏着陈老的手用了六分的力,陈老觉得自己的手腕骨都要被他生生捏碎。


    偏偏荀淮身为摄政王,位高权重,若是认真算起来,陈宴秋是奉旨成婚的荀淮正妃,地位比他这个芝麻小官要尊贵得多。


    自己方才鬼迷心窍,在荀淮面前失了仪态,荀淮若是……若是真的怪罪下来,送去杀头都是有的!


    陈老身上冷汗直冒,半点痛苦之色都不敢露,忍着痛跪下叩首赔罪:“下官一时糊涂,还请王爷恕罪!”


    陈老一跪,一屋子的人就都不敢站着,齐刷刷跪倒一片,只留下陈宴秋一个人还坐在椅子上发懵。


    “糊涂?”荀淮冷冷道,“我看你是清醒得狠。”


    “于公,本王还在这,就要打本王的王妃,陈大人是否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何况宴秋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你们这般说他,是对皇上的决定有所不满?”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陈老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于私,兄弟阎墙多半是长辈无德。”荀淮斜睨了陈祁一眼,“你这大公子……很好。”


    “你要打的不是我,”荀淮重新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细细嘬了一口,“若说恕不恕罪,得看王妃的意思。”


    说完这话,荀淮便不再言语,温声对陈宴秋道:“头还疼吗?”


    陈宴秋自小吃软不吃硬。


    荀淮这么一问,他不疼都觉得疼了,于是他泪汪汪地点头,眼尾发红,委委屈屈。


    陈祈跪在地上,一时间悔不当初。


    王爷这哪是不喜陈宴秋?


    这护短的样子,明明是喜欢得紧!


    这陈宴秋……这陈宴秋哪来这么好的福气!


    这厢陈祈在暗自愤恨,陈宴秋却并不在意这些。


    这本就是原主的亲情,也是在原主身上的因果。


    他没有资格替原主惩罚他们,也没有立场替原主原谅他们。


    若真是算起来,自己还是占了原主的身子的人。


    这是陈宴秋必须处理的业。


    “夫君,”陈宴秋扯扯荀淮的袖子,“算了吧,我头疼,我想回去了。”


    “我想回王府。”像是怕不够明白似的,陈宴秋又补充道。


    这就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陈宴秋用了带着红绳的那只手去拉他,荀淮看着那因为生病显得更加瘦弱的手臂,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好。”


    “我们回府。”


    这顿饭的结局便是不欢而散。


    陈宴秋站在陈家大门,正要踏上回王府的马车。


    一阵清风轻轻刮着陈宴秋的面颊,像是微微的、无声的挽留。


    陈宴秋心有所感,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于是他便与在门口的陈老对上了视线。


    陈家祖上出过大儒,那时的皇帝亲自为陈府题了字,写了牌匾,如今仍在陈府大门最醒目的位置挂着。只是那牌匾逃不过岁月的侵蚀,此时已经显得有些陈旧。


    陈府并不大,已是家道中落、门客凋零,但这一方街道却是干净,不染尘埃,可见主人并不愿将就,是悉心打扫过的。


    陈老看向他的眼神很是复杂,中有怨恨,有痛心,更有的是孤寂。


    这眼神里夹杂了太多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口深深的潭,平静的水面下,波涛汹涌。


    “爹,”陈宴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叫了一声,对他笑笑,“回去吧,记得保重身体。”


    “大哥他……”陈宴秋斟酌着用词,“他不是很可靠,这次王府和皇上都赏了不少东西,爹你仔细规划着,以后也有个依仗……”


    “哼。”听了这话,陈老却是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陈宴秋:“……”


    我就不该跟你打温情牌。


    他抽抽嘴角,想要转身走掉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里头喊:“王妃!您等等!”


    这声音……


    陈宴秋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跑来的人:“……嫂嫂?”


    赵芸娘喘着气,似乎是因为紧张,脸都涨得通红:“王、王妃,这个给你!”


    她塞了个包裹到陈宴秋手里,不断瞥着在马车中撩起帘子瞧她的荀淮,因为太过害怕,声音都有些抖:“都是……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东西,你带着回王府里头,想吃的话就吃点。”


    “爹他……他只是……”赵芸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些什么宽慰陈宴秋的话,只得对陈宴秋道,“王妃……你要好好的。”


    陈宴秋一时有些愣住。


    原书里没有对陈宴秋家里人的描写,如今看来,这嫂嫂对陈宴秋应当是不错的。


    “我知道了,”陈宴秋摸出身上的钱袋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赵芸娘手里,“嫂嫂,爹和哥哥对你不好的话,你就拿着这钱自己过日子去,别管他们,啊。”


    赵芸娘瞳孔地震:“啊?”


    还不等赵芸娘反应过来,陈宴秋便朝她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把那窗边的布帘子放了下去。


    袖口的花纹精致繁复,是荀王爷。


    赵芸娘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车夫一甩缰绳,马车跑了起来,扬起尘土,向前奔驰,很快消失在赵芸娘的视线里。


    赵芸娘望着那空空荡荡、只剩下了车辙印的路口,突然有了一种感觉:


    陈宴秋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陈宴秋烧还没完全退掉,他靠在荀淮身上,懒懒地把那包裹打开。


    里头全是些做工精致的零嘴,看得出来,做这零食的人心灵手巧,很是认真。


    陈宴秋一时间心里闷闷的。


    “还在想家里人?”荀淮摸了摸陈宴秋的额头,“……没退烧呢,身子骨怎么弱成这样。”


    陈宴秋惊讶抬眸:病死的人也好意思说我?


    “没想了。”陈宴秋摇摇头,把那包裹放到一边,“所幸都过去了。”


    “陈宴秋”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不用在承担这些“恶”,也不必再散发另外的“恶”。


    天意弄人,自古如此。


    那阵清风又吹了过来。


    这风实在有些奇怪,它从马车的一边不由分说地吹进来,卷起带着穗子的布帘,轻轻打了陈宴秋的脸一下,萦绕在陈宴秋的四周。


    陈宴秋抬头望去,好像看见那风又打着旋儿,从另一边的窗户飞了出去。


    他轻轻笑了笑,拿起一块儿零嘴放进嘴里。


    这零嘴有些硬,甫一吃进嘴里,辛辣感直冲味蕾,火焰一般灼热,传来刺激的痛感。


    陈宴秋被这味道呛着,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团。


    这也太辣了!


    不是陈宴秋喜欢的味道。


    “我觉得不好吃。”陈宴秋扭头对荀淮道。


    “不好吃?”荀淮抓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嚼。


    “诶,等等……”荀淮动作快,陈宴秋伸出手,没能拦住。


    “夫君,这个很辣……”陈宴秋端起车上的果汁递给荀淮,有些担忧。


    荀淮饮食一向是以清淡为主的。


    “没事。”荀淮被呛到,咳嗽了几下,缓了一会儿后对陈宴秋摆摆手,“不至于吃点东西就生病了。”


    世上有一个神奇的现象,那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晚间的时候,陈宴秋在床上沉沉睡着,荀淮靠在旁边,在有些暗的烛火下批着宫里送过来的折子。


    “咳,咳咳咳……”


    陈宴秋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吵醒。


    这时他的烧基本上已经快退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陈宴秋睁开眼,看见荀淮在旁边捂住腹部弓着腰。


    折子被他丢到一边,在床上和地上散了一地,像是拿不稳掉的。


    “夫君!”陈宴秋立刻把被子一掀坐起来,轻轻抚着荀淮的后背。


    “水,喝水……”他手忙脚乱地下床,去桌上端了杯茶水递过去。


    可荀淮咳嗽得太厉害,逐渐开始干呕起来,根本没法喝水。


    他忽地把陈宴秋推到一边,扯出手帕捂住嘴发抖。


    手帕逐渐浸出鲜红的血来,滴到荀淮的手上。


    “宴秋,去叫……叫大夫过来……”荀淮惨白着脸,见陈宴秋吓得快哭了,伸出手捏了捏陈宴秋的手指安抚。


    “没事啊,去把衣服批上……”


    他惨败着脸对陈宴秋笑。


    “我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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