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魔气倏然间全部消散,一时间,衬得尚贤城中碧空如洗,美丽极了。
可鄢丰无心欣赏这份难得的风景,因为叶商的声音就在下一刻传来。
“你的试炼失败了,鄢丰。”
尚贤城的大门轰然打开,叶商倏然出现在她的身边,那名无辜的百姓却像疯了一般朝着叶商的方向跑来:“钜子、钜子……救救我,救救我啊……”
叶商不语,耳边唯一清晰的是剑出鞘的声音。
鲜血喷溅在脸上,鄢丰这才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应声倒地的人。
只看了一眼,便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看到他方才还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在此刻,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鄢丰听到自己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问:
“如果采春是成魔了,那他……这又算是什么?”
叶商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她,微不可见地一扯唇角:“你觉得他是什么?”
“我……”
鄢丰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猛然明白了什么,看着叶商,几乎是失声喊出来:
“尚贤城中的百姓,不都是因为入魔而被杀死的!”
“但他们都是因为魔气的污染,才变成了这幅非人非鬼的模样的。”
“那他……到底是什么?”
叶商不答,反问道:“我已经告诉过你,兼爱之道是这场试炼中最必要的条件。你为什么不肯按照我说的去做?”
“兼爱之道从来不该是要为了一个人舍弃另一个人!证得兼爱之道的方法也不该是杀亲救人、亲疏抉择!”她失声大喊,又很快平静下来,顿了顿,试探着抬起头看向叶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向她确认,“敢问钜子……当日你我共同起誓的,要守护的兼爱之道,本非如此,不是吗?”
叶商哂笑了一声,低头端详着那把墨色的钜子之剑,说:“从赵前辈将这把剑交到我手里那天起……叶商之道,便已不再是‘兼爱’了。”
在鄢丰惊诧的目光里,她转过头来,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要一一数清她眼中的红丝究竟几何。
“所以,鄢丰,”叶商说,“你的问题,只有你自己去寻找答案。身为钜子,恕我……再也,不能奉陪。”
叶商说完这句话,城中一时静默无言。
半晌,鄢丰像是不可抑制一般,低声笑了起来。
半天她才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叶商,再不犹豫,拿出那枚始终小心揣在怀中的兼士令,递到叶商的面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钜子之心,鄢丰明白了。……还请钜子践行律法,以钜子之名,将鄢丰,逐出墨侠派吧。”
叶商垂眸看着眼前那枚光芒暗淡的兼士令,默了默,接过来。
鄢丰额心的尚同印挣扎着闪烁几下,终于还是暗淡下去,彻底在她眉心消散。
“走吧。”
她几乎是立刻便转过身,大步离开,仿佛一刻也不愿再停留。
鄢丰这时才注意到,温璧月始终跟在叶商的身后。
她突然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鄢丰不解地偏头和她对视,温璧月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走到她身边正要开口,下一刻,一道阴影投下来,走在前面那道挺拔的身影,忽然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地!
“钜子!”
鄢丰条件反射地上前,和温璧月一左一右扶住她。
她看向温璧月,正要开口询问,叶商额心那象征墨家最高权力的钜子印却闪烁起来,眼看它的光芒越来越暗淡,不复往昔的神采,叶商呕出一口鲜血!
钜子印又闪动了一下,很快偃旗息鼓,隐匿起来了。
.
那一日,微风和煦,鄢丰好像也是这样,跟在一位前辈的身后,走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几乎连那身张扬的紫色都成了黑衣。
少年时好奇心重,她忍不住问那个人:“前辈,节葬楼究竟有多大?”
那时,舒泓只是笑了一声,却并未作答。
她于是又问:“节葬楼,为何取‘节葬’二字?”
这一次,舒泓终于开了口,却只是摇着扇子,微微敛去笑意,半晌才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与此同时,温璧月的脚步也终于停了下来,鄢丰喘着粗气,已记不清手中的剑剜去多少双无望的眼睛。
可即便如此,这偌大楼阁中的魔气却好像不减反增,黑暗中,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仍然在不断闪烁着野兽的幽光,只是碍于她手中饮尽了鲜血的长剑,不再敢近身。
这使它们永远错过了捕猎的机会。
因为很快,随着温璧月将自己的令牌严丝合缝楔在面前这一扇紧闭的大门,楼内亮起刺眼的光芒,在无数入魔者绝望的哭嚎中,阵法无情启动!
借着阵法的光芒,鄢丰几乎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入魔者七窍都流出血来,眼中的红色蛛网竟然随着鲜血的流淌从眼眶中生生脱落,连带着眼珠和浆液也一并落在地上,无助地在地上闪烁起鲜红的光芒,又很快消失不见。
鄢丰这才意识到,脚下原来始终踩着一个巨大的杀阵——
“节葬”之阵。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推进了那扇门内,门不知是何时打开的,视线逡巡片刻,对上了叶商的眼睛。
她递来一方素白的帕子:“我再晚一点来,你便也要葬身阵中了。——擦一擦吧。”
鄢丰这才感到一股锐痛透过眼睛刺激着她的神经,脸上被一层粘稠的液体糊住,拿帕子一擦才发现,她的七窍都流出了鲜血。
不待她开口询问,叶商已经侧过身迎她往门内走,一边说:
“猜一猜,这是什么?”
鄢丰终于回过神,眼前的一切让她不禁一阵颤栗。
非人的嘶吼、干涸的血液、森然的尸骸……以及彻骨的魔气——世间与死亡和邪恶相关的一切,在这扇门中,全都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庞大数量,陈列其间。
视线上移,数不清的特制铁笼中,以人的残躯重组为奇怪模样的怪物正在牢中挣扎、撕咬。而这些困兽的背后,竟然无一例外地都匍匐着七只由魔气幻化而成的巨兽!
她再次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这是……采春?”
温璧月不置可否:“这里的人,除了采春,其他人你也应该不陌生。”
她又报了几个名字,鄢丰随着她的话一个个扫过那些非人的怪物,除了被她亲手斩杀的采春,她几乎认不出它们竟然是温璧月口中所说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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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昔日与她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些,都是昔日墨侠城中,最天赋异禀的弟子。甚至其中……不乏和你一样的天生灵体。”温璧月垂眸看着在牢笼当中挣扎的采春,叹口气,“从赵前辈逝世那时我们就应该想到……越是至善之人,越容易滋生心魔,自省太过……必要走向自毁之路。”
鄢丰看向叶商:“巨子印也是因为这个吗?”
叶商点点头:“比起治下百姓……墨侠城中的弟子,才是墨家一脉赖以传承之根本。”顿了顿,她叹息一声,“这些弟子无一不是在斩杀入魔者的过程中生出了心魔……身为钜子,这是我的失察。尚同印反噬,也是应该。”
鄢丰喉头一哽,问:
“敢问巨子……如今墨侠城中,持兼士令的弟子,还有多少?”
这句问话如同水滴入海,半天也无人应答。
“除去我和璧月的……”不知过了多久,叶商叹口气,从袖中拿出她方才交还的墨牌,拿在手中掂了掂,说,“这个,就是墨侠城中,最后的一枚了。”
鄢丰呆立在原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钜子将我带来这里,是为什么?”
半晌,叶商说:“还记得,在尚贤城中,我告诉过你的……杀死魔的方法只有一个。你还记得吗?”
鄢丰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牢中怪物的眼睛,叶商却微微摇了摇头:“没用了。他们这样。是彻底魔气入心,因果网罗其中,再也不能为我们所见了。”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鄢丰试探着问:“难道……”
“不错。从前,墨家弟子中,自来不乏琉璃心者。有他们在,即便有魔入膏肓的人,也能借他们的血,斩断因果。但是鄢丰,如今……”叶商低下头,又从袖中拿出另一枚墨牌,摊开手递到她面前,“如今,你是最后一位了。”
这一次,她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恳切到近乎于乞求,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以墨侠派钜子的身份,邀请你,加入墨侠城,成为墨侠兼士之一员。入门考核的条件是……”
鄢丰一下睁大眼睛,一切都一如往昔,她仿佛回到五百年以前,站在那位钜子的面前,听她含笑着说:“条件是……”
“我想请你,替我找到那个方法。”
过往与现实短暂地交叠,叶商的声音透过重重阻隔,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找到不需要琉璃血,也能斩断因果线的方法。”
见鄢丰接过她手中那入门的“墨侠令”,叶商松了口气,语气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告诉她:
“游仕派恐怕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困窘之处。你且到尚同城去,问一问他们的钜子……可有何应对之法。”
她将鄢丰送到墨侠城前,看着她再次将墨牌系在腰上,眼底的笑容总算多了几分真意。
鄢丰知道情况紧急,很快向她和温璧月道了别,匆匆转身离去。
“——鄢丰。”
鄢丰回过头,对上叶商疲惫的双睛。
“告诉你一件事吧。”她看着她,微微笑了笑,说,“……你的试炼,其实还远未结束。”
鄢丰睁大眼睛,正待追问,叶商却已经转过身,踱步回到了墨侠城中。
最后一眼,惟见她清瘦而挺拔的身影,执剑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