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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芽蘖(上)

作者:汀州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


    第一缕灯光遗漏进庭院的时候,鄢丰便已然穿戴好了衣裳,打着盏灯,悄悄出了门,直到晌午才回到城主府内。


    亭台水榭,枯树耸立。


    小小的侧院,此刻门正敞开着,第五昭站在院子门前,盯着地上的一块儿地砖出神。


    “阿昭?”


    一双素白长靴出现在视线当中,第五昭抬起头,刚好看到鄢丰正含笑看着他。


    “你出去做什么了?”


    鄢丰回头看了躲在身后的宋闽一眼,正要开口,第五昭却又转移了视线,看向一边的假山,补充道:“昨天就告诉了你,今天回去。”


    鄢丰一愣:“出了什么事情吗?”


    第五昭垂眸:“……嗯。”


    鄢丰反而为难了片刻,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第五昭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躲着个小孩。


    那日在客栈的风波再加上城主府前堵门的百姓,魔君第五昭就住在新垣城的城主府的事情早已在城中传开了。宋闽当然也不例外的听说了,如今知道自己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了人家坏话,很是怯懦,紧紧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开,整个人都藏在她身后才感到放松些许。


    他不满道:“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鄢丰温和的笑了笑:“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忙,但既然有要事需要处理……”她试探着道,“那我们今日就回去罢,总归不是什么大事。”


    第五昭却皱起眉看向她,没有说话,眼中三分狐疑,更多的则是好奇。


    鄢丰见他有兴趣,带着宋闽呵第五昭到自己屋里,给宋闽倒了点水,递了盘点心,才坐下。


    第五昭难得耐心,等她终于安顿下来,才开了口,语气却已经冷了下去:“第五霖昨天同你说了什么?”


    鄢丰不期然转过头与他对视,第五昭正紧紧盯着他,眼中固执而阴冷,好像她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下一刻他就要将第五霖千刀万剐了不可。


    鄢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城主说他有事情拜托我,我应了下来,可事到临头才知,原来我如今凡人之身,其实根本做不到。所以只能来找你。”


    鄢丰观察着第五昭的神色,说出这番话来原本就没想着对方情绪能缓和下来,无非是一番试错罢了。


    然而,话毕第五昭神色竟真的稍霁,甚至率先移开了视线,低下头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认认真真瞧着茶沫起起伏伏,轻啜了一口,没有说话。


    鄢丰看了一眼门外的枯树:“城主同我说,新垣城内可治病救人的草药,只生长在一处魔障密布的森林之中。城主爱妻心切,想我帮忙采一些浮梦草来为夫人调养身体。可我上午同阿闽去瞧了一眼,那一处魔气太强,浮梦草本又稀有,采摘需要耗费魔气,于我而言天然困难。”


    “哦?”第五昭手中茶水微微荡漾,他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她,“你如今灵力不是已经恢复了么?何况你……”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宋闽,后者瑟缩一下,不再言语。


    鄢丰倒是并不避讳:“我当初离开昆仑,道心尽碎,灵脉全废,如今虽然已然有重建之象,积蓄少许自保之力,却道心终归还未大成,那一处迷障甚重,远远一望便知,以我之力无法企及。”


    她看了第五昭一眼,对方竟微微笑了笑,不知在想什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鄢丰心中一阵忐忑。


    半晌,他道:“爱管闲事的毛病真的应该改改。”


    “虽然你所说也不错,不过其实我答应他,也算是为了你。”


    见第五昭看向她,鄢丰继续道:“如今飞羽叛军声势浩大,我们这边却近乎孤立无援,形势总归是不太好,”鄢丰竟真的认真分析起来,没有注意到第五昭那边似乎被取悦到,发出一声低笑,顿了顿,她再次看了第五昭一眼,“此事对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只是费了点麻烦,可是若是事成,城主也已答应我,会考虑支援主城这边的事情。”


    她一耸肩,笑了笑:“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必这更划算的买卖,就答应了下来。”


    第五昭盯着她,半晌,问:“……在哪?”


    “我让阿闽带你去。”


    宋闽怯怯的看了鄢丰一眼,手足无措的又看了看第五昭,扁了扁嘴,似乎有些退却。


    第五昭蹙眉:“你不同我一起?”


    “这事对你而言不算难,你既然答应了我自然放心。我去了也平添累赘。”


    第五昭撇了宋闽一眼:“他就不算累赘?”


    “带路的事情,阿闽比我更合适。”


    第五昭没有接话,却死死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来。鄢丰却始终不言不语,沉静的看着他。


    半晌,他终是冷哼了一声,妥协的跟在宋闽身后,末了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鄢丰看着他们的背影,猛然对上他稍显锐利的目光,一愣,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复又叫住他:


    “阿昭,等等!”


    第五昭果真立刻停下来,回过头。


    鄢丰迎着他有些期许的目光,眨眨眼:“没有武器终归容易受伤,你记得带上我的剑。”


    “你不用?”


    鄢丰笑了笑:“等你回来再还我吧。”


    她直到眼看着两人终于走远,再看不到人影了,才长吁一口气。


    昨晚城主所言,竟果真有几分可信。


    鄢丰不久后也离开了城主府,走向喧闹市集当中人潮最大的那一条。


    .


    第五昭直到三更声响才进了门。


    他大步流星往院内走,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对等在门外的鄢丰视而不见。


    鄢丰无奈的叹口气,只能去敲他房门。


    门半天才开,露出第五昭的脸来,他望着站在门口的鄢丰,半天不说话。


    鄢丰问:“阿昭,采到药了吗?”


    第五昭默了默,始终没有看她,最终还是道:“明天让那个宋闽给你,你再拿给第五霖吧。”


    鄢丰失笑,脚步下意识往前走了一半:“本就是你做的,又是你的叔父,为何不直接拿去给他?”


    第五昭蹙眉低下头看着她接近了一步的长靴,谨慎的退了一步:“你不睡觉?”


    鄢丰嗅着他披风上淡淡的血腥味,看了他片刻,笑了:“好,那我明日去问宋闽要,顺便问问他山上的情况吧。”


    第五昭不自然的看了她一眼,沉默的关上了门。


    .


    第五昭难得在这一日比鄢丰起的更早。


    应该说,他早已摸清鄢丰起床的时间,规律的很,他今日比她早了两个时辰。


    第五昭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心中一松,缓缓推开门——


    他得去找宋闽那小子一趟,实在不行索性灭他的口,省得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他刚推开门,门口竟又聚集了一群百姓。


    他回头瞥了鄢丰房门一眼,“咚”一声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噜在他脚边滚了几圈。


    第五昭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那正是昨日采药时,他杀的人。


    鄢丰那把剑真是快极了,随手一挥便斩下对方的头颅。


    此刻又聚集了一大群人,为首的竟还是那一日的大汉,警惕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又一幅不屑与他讲话的样子。


    第五昭嗤笑一声:“怎么,又想讨什么说法?”


    大汉睁大眼睛,身后人群也躁动起来:“人果真是你杀的?!”


    第五昭耸耸肩,毫不意外。鄢丰还没出来,他想,如果他们再要闹起来,便真的将他们全杀了。嘴上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想了想又补充道:“哦,我想起来,”他似乎真像是刚想起来,“我路过的时候呢,他家妻小也在,我顺手——”


    “都杀了。”


    他开怀的笑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露出森森白牙,快意非常。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寻常——


    这些人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兴师问罪,反而变得鸦雀无声,只偶有窃窃私语者,却没有再站出来讲话。


    第五昭蹙起眉:“怎么,上回来不是底气很足嘛,以为我不会杀你,连斧子都带着……”他扫了一眼这群人,没有什么锐利的武器,每个人手中倒是好像都拿着点什么,蔬菜瓜果兼有之。


    大汉顿了顿,道:“今日我们可不是寻仇来的。”


    第五昭哂笑,刻薄的道,“哦?不是来寻仇,莫不是来道谢的?呵。”


    大汉看了他半天,似乎终于相信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咬牙道:“……是又如何?”他犹自不甘心,“不是你的功劳最好别揽在自己身上……杀他的,到底是你身边那位姑娘,还是你?这剑伤——”


    第五昭蹙起眉:“本君做的事情,与他人何干?”


    “真的是他?”


    人群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们很快动起来,第五昭站在原地不动,狐疑的看着这些人将那些手中的的东西整整齐齐放到他面前,而非砸到他脑袋上。


    “我们确实是来道谢的。”


    “那傅贵来我们新垣城一百三十五年,霸占了土坡上的草药资源,害设置迷障不让我们采摘,反而反过来高价抛售。”


    “……若不是、若不是他借着那魔障躲藏,自己没什么本事,轻功倒是很高,我们早就罢他杀了!”


    “是啊是啊,”一个老人颤巍巍走了出来,朝着他跪下,郑重其事地一叩首,“魔君大人,先前是我们错怪了您……您身手这般强大,又为我们除去祸害,老夫向您道谢,也还要……为先前道听途说的偏见,向您道歉啊!”


    附和者有之,冷眼者亦有之。


    譬如那大汉,便一直站着,冷眼看着老者前程的模样,哼了一声:“谁看不出他这是误打误撞呢,”他再一次拿愤恨的眼神看向第五昭,“可是你杀了我地妻子儿女,却是真真切切。”


    第五昭感觉到杀气,周身魔气陡增,眼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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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以为我不敢——”


    “但是今天我也要为你杀了这祸害,”大汉高声打断他的话,撩起衣摆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掷地有声,“向你,道谢!”


    .


    直到人群散去地时候第五昭也没有理解事情的发展。


    他怔愣地看着眼前几乎堆成小山的礼品,久久没有动作。


    此刻已然接近正午,鄢丰才推开门,透过门缝看到第五昭还呆立在原地,人群都散去了,她才出了门:“阿昭。”


    第五昭茫然的回过头,看到鄢丰,似乎猛地意识到什么,咬牙道:“你设计我?”


    鄢丰失笑,看着地上的各色瓜果蔬菜,一应俱全的礼品,平静的问:“你因此,而后悔杀了这个人吗?”


    “他挡了我的路,我才杀了他。”


    “你知道为什么你杀了傅贵,心魔誓却没有发作吗?”


    第五昭看向鄢丰。


    鄢丰低着头看向地上狰狞的头颅:“——杀该杀之人,履你身为魔君之责,不滥杀也不放过,你当如此。”


    第五昭默了默,半晌转过身,一语不发,往房间走去。


    “阿昭……”鄢丰却叫住他,“我的剑,说好等你回来,还给我的。”


    第五昭脚步一顿,没有答话。


    鄢丰也不急,就站在院子里静静等着。


    片刻后,第五昭果真拿了她的剑出来,递给她。


    剑锋依然锐利,竟半点儿血腥味也无。分明第五昭一剑斩杀这个傅贵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他的肩此刻竟洁净如新,剑锋雪亮雪亮的。


    鄢丰看着自己的剑,半晌笑了起来:“我也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鄢丰将一个长木盒子递给他:“有武器傍身,终归是安全些。”


    第五昭愣愣的接过盒子,似是想起什么似的,低下头喃喃不清嘟囔着什么,模模糊糊听不清,半天才蹙着眉,疑惑的看向鄢丰:“算起来还真差不多是这几日……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鄢丰也一愣,完全没想到这种状况,半晌才愣愣道:“……阿昭,生日快乐。”


    第五昭看了她一眼,缓缓打开木盒,端详着其中物:一柄古朴的长剑泛着莹莹光芒,静静躺在木盒当中。


    是一把极好的剑,绝不亚于鄢丰自己那一把。


    鄢丰看不清他神色,只能期许的问:“怎么样,合你的心意吗——要不要试一试?”


    第五昭一眼去除剑,挥了挥,又低下头看了半天,顶着鄢丰的目光,嘀咕道:“……好像不是很顺手。”


    鄢丰却已经听清了:“不顺手么,”她思考起来,“分明在店里挑了一整天,这把剑理应比我的更好才是……”


    鄢丰在那店里待了大半日,斟酌良久,最终还是决定送一把剑给他。


    一来她自己就是剑修,选剑眼光更好;二来,剑乃器中君子,寓意更好。


    只是第五昭身为魔君,不喜欢用剑,似乎才是理所应当的。


    或许不是这把剑不够好,只是他不喜欢用剑吧?


    鄢丰心中叹口气,却听第五昭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你要来新垣城,就为了买剑?”


    鄢丰想了想,点点头,笑道:“是啊,甘镬剑可不能送给你。”顿了顿,又道,“你且先用着,至少比拳头对拳头好得多。等你回了魔宫,再换更顺手的。”


    第五昭道:“可能只是用你的剑顺了手吧。”


    鄢丰听罢却眼睛一亮:“你喜欢我的的剑?”她似乎很欢喜,看着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随即神色多了几分怀念,“甘镬剑,是我自己亲手铸的。”


    意料之外的答案,第五昭挑眉:“你还会铸剑?”


    鄢丰一笑:“本是不会的,只是彼时年少,想着毕竟是我今后行走江湖最亲密的伙伴,因而凡事非要固执己见,亲力亲为。”


    “……当时也费了很大劲,一时间几乎把昆仑的玄铁都用光了,起初几次还险些将铸剑庐都烧了个干净,”鄢丰笑着,想来会是一段极美好的回忆,“最后一次机会,我用了七七四十九日,那不近人情、热得人焦灼的剑庐,竟真的回应了我。我竟果真铸成了一把剑。”


    第五昭愣愣的听着,看着她陡然鲜活了起来的神情一时间愣了神。


    鄢丰看着他的神色却笑了起来,道:“你若喜欢,那——”


    “来日若有机会,我也为你,亲手铸一把剑。”


    第五昭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鄢丰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欲言又止,鄢丰却还在说:“第二次了,应该会比刚开始铸的剑好吧……”


    他静静听着,还是作罢,最终只低低嗯了一声。


    .


    是夜,鄢丰坐在床边,将甘镬剑擦拭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三更之前,等来了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鄢丰打开门,看到了神色匆忙的第五霖。


    “城主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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