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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吃味

作者:铆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多时,桌上杯盘狼藉,菜肴已被风卷残云般吃去七七八八,酒壶东倒西歪…


    白忱领口微微敞开,发丝有些凌乱,醉眼朦胧,手指胡乱比划着,大着舌头说:“如今朝中奸佞横行,官官相护,不知民间疾苦。后妃中无人诞下皇子,绫王等人狼子野心,便不敬圣上,对帝位虎视眈眈,皆欲取而代之,实在可恶…”


    他这番话确为实情,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也就是在侯府,若是换作别的地方,但凡有一丝风声传出去,只怕他就要身首异处了。


    陆砚舟斜眼看了看他,好心提醒道:“少说胡话,若是醉了就回房去睡。”


    刚开春,入了夜还是有些凉意,一阵寒风吹进来,顾初禾打了个喷嚏。


    “明早要进宫面圣,不宜多饮…”,陆砚舟起身,独自往院里吹了吹风醒酒,继而转了脚步回房歇息。


    “嗯?侯爷这就不喝了?”


    顾初禾注意到陆砚舟的酒杯里还剩有大半,加之他今夜饭菜也少吃,不禁猜想他是不是心情欠佳,或是明日入宫又有什么棘手之事,莫名为他担忧了起来。


    “侯爷自四年前就不过度饮酒了,只因当初救他的那位女子说喝酒误事。”,白忱酒量还不错,一个人喝了近两壶酒都没醉倒,挑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口中,边嚼边说。


    顾初禾闻言心中一颤,她没想到自己年幼时的一句诫言,陆砚舟竟真的奉行了四年。


    “白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侯爷身边的?”,她垂眸轻笑,侧身好奇问道。


    “也是四年前吧…”


    说起这个,白忱的眸光黯淡了下来,脸上渗出几分歉意。


    “侯爷有没有跟你说,他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没有。”,顾初禾摇头。


    “四年前,我和父亲去医馆抓药,路途中不小心挡了绫王的座驾。可那马车里压根没人,他的手下却肆意欺压百姓,不由分说便殴打我与父亲。”


    白忱左手按在餐桌上,用力支起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直接拎起酒壶,仰头往自己喉管里倒…


    “有位义士路见不平,仗义执言,替我们说了几句话,却被活活打死。见出了人命,绫王的手下才仓皇而逃。事后我才得知,那位义士便是侯爷的父亲…”


    顾初禾的记忆拉回到了四年前,那晚她从火中救出陆砚舟后,他说自己的父亲是因意外而亡…


    原来,是这样的意外。


    他的父亲用命换下了白忱父子的命,也正是从那之后,白忱为了报恩就时常跟在陆砚舟的身边。


    陆砚舟上战场,他便勤练武艺,一路做到了副将的位置。


    四年来,他与陆砚舟共同杀敌,同吃同住,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战友之情,更像是异姓兄弟。


    “有朝一日,我定要绫王血债血偿!”


    时隔四年,白忱仍旧对陆砚舟心怀愧意,也因当年之事恨极了绫王。


    当初顾初禾刚进京城时,便在酒楼里听闻了陆砚舟与绫王的不睦之事,那时她只以为是两个位高权重的京官在争圣宠,没想到这背后还有一桩血海深仇…


    顾初禾没忘记自己留在侯府的目的,借着酒意,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白大哥,我听闻侯爷与一位法名净尘的高僧交往甚密,不知是何情由?”


    “当年侯爷在天福寺为父超度,是净尘师父带着做的法事,二人之间亦师亦友吧。”


    白忱侧身倚着墙,将自己知道的内情娓娓道来。


    “后来,新帝登基后,净尘师父云游四海,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了。”


    “亦师亦友…”,顾初禾在口中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她原以为他们二人是有些私交,却不想竟是师友之谊。


    若此话当真,只怕她想为爹娘报仇的话,势必要得罪且伤害到陆砚舟了。


    “是啊。”


    白忱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每年侯爷生辰,他都会来庆贺,再不到两个月,净尘师父也该回来了。”


    明月高悬,已是子时,除了巡查的府兵,管家与仆众皆已入眠。


    白日里喧闹的前厅后院,此刻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整个侯府都变得静谧无声。


    白忱在京中有一座小宅院,却不常回。


    为了随时听候差遣,他一般就宿在侯府里独属自己的那间客房。


    二人一道回西院,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看背影瞧着真像是一对活宝兄弟。


    顾初禾回到屋里,掌心托腮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与孤寂,轻轻叹了口气,又转身走到床边,缓缓吹灭了蜡烛。


    黑暗瞬间将她笼罩,她迅速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却翻来覆去一整夜…


    次日清晨


    府中的仆人们早已忙碌开来,有序地穿梭在各个庭院之间。


    小厮们手持扫帚,正一丝不苟地清扫着前院的石板路。他们的动作利落,将昨夜被风吹落的花瓣枯叶聚拢在一起。


    几名婢女手提水桶,舀水浇灌在娇艳的花丛间。


    顾初禾穿衣洗漱,推门走到院里,抬头瞧见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春风和煦,这便是最美好的光景了。


    她脚步轻盈,穿过回廊往东院去,路途中两名婢女朝自己迎面而来,手中的托盘盖着明黄绸缎,那绸缎在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二位姐姐,这是何物?”,她一个跨步拦住了婢女们的去路,好奇问道。


    “您有所不知,二月初九是侯爷的生辰,陛下专门派了内监来督使我们早些装点侯府,这里面是御赐的宝物,正要送去入库呢。”


    经昨日云翠闹事被罚传开后,侯府里的下人都不敢再轻视顾初禾了,都怕得罪“他”,也被侯爷训斥,因此言语与称呼上皆恭敬不少。


    顾初禾的目光停在明黄盖布上,这尊贵显眼的色泽时刻彰显着皇家的无上威严。


    很快,她又抓住了婢女言语中的另一重点,好奇问道:“侯爷也是二月初九的生日?”


    “是呀,还有谁是这日过生辰吗?”,婢女们对视一眼,反问道。


    “啊,没,没有…”,顾初禾让出道来,请两位婢女先行。


    她独自站在回廊下出神了许久,不禁在心中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她…也是二月初九出生的。


    陆砚舟与白忱天一亮就入宫了,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要求顾初禾今天该做些什么。


    她在府中待着也是无所事事,便想着回一趟郁春琅家。


    京城的街头熙熙攘攘,叫卖声车马声交织着,吵嚷不息。


    顾初禾好些日子没回去了,不知道妹妹跟在春琅身边听不听话,也不知郁老伯身体好不好。


    她租了辆马车,先后在城中的糕点铺和胭脂铺买了点东西,又抓了几剂补药给郁老伯补身子。


    可就在她准备齐全,即将登上马车回家之时,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顾初禾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地想要呼救。然而,还没等她发出声音,一双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禾儿,是我!”


    一个熟悉而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顾初禾身子一僵,原本剧烈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头,借着从巷子口透进来的光线,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童墨哥哥?”,顾初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四年未见,童墨的身形较之前更加挺拔,轮廓也变得更加坚毅,曾经的少年稚气已全然褪去。


    童墨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却勾起一抹欣喜的笑容:“禾儿,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好久。”


    历经了这么多磨难,再次见到童墨,顾初禾的心中五味杂陈,年幼时两家交好,一起欢笑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喜悦,激动,委屈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鼻头一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许多话不必多言。


    童墨心疼地紧紧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禾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过了许久,顾初禾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童墨,眼中满是关切:“童墨哥哥,这些年你可还好吗,童伯伯和伯母怎么样?当年我家那件事,你们有没有受牵连?”


    童墨温柔地为她拭去眼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爹娘一切都好。自从顾家出事以后,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和长意,能找的地方几乎都找了,却没想到你竟然会躲到京城来。”


    “我也是被逼无奈,本来能投靠的人就不多,却也各有苦衷,无法收留我们姐妹。好在辗转来到京城后,一切都还算安逸顺利。”


    她将这四年来的苦楚酸痛轻轻带过,抽泣着追问,“对了,秋娘如何了?还有其他匠人呢?”


    童墨握着她的肩膀,轻声抚慰道:“都没事都没事,他们都很好。当年官府将他们带走审问了三日,什么都没问出来,便无罪释放了。”


    “巫蛊案在民间流传开时,我与父兄已出了奉州城,得知伯父伯母去世,我们连夜赶回顾家,结果连尸身都没有看到,据母亲说是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至今,他回忆起那场变故时,还像是在做梦一般,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顾氏夫妇会和巫蛊案扯到一起。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到顾初禾的面前,“顾宅的院门贴上了封条,我用轻功翻进了内院,家中值钱的物件都被官府收走了。我沿着院墙走,竟在角落里捡到了这个,不知是谁的…”


    “这是什么?”,顾初禾迅速接过玉牌前后翻转,看了又看,在玉牌背面看到一行小字,歪歪扭扭,不是中原文字,她看不懂。


    童墨摇摇头,“我也看不懂,正面是佛像,背面刻的字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对了,去岁除夕夜,我在顾家门口遇到了秋娘。她跪在你家门外给顾伯伯和伯母烧纸钱,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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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年来她也一直在找你,要不要拖个口信给她?”


    “还是先别了,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提起秋娘,顾初禾又忍不住落泪了,她哽咽道:“还烦请你,闲暇时多帮我去看看她。”


    童墨垂眸叹息,接着才注意到她身着男装,不禁好奇问道:“禾儿,你为何要这身打扮?”


    “哦,这样打扮出入方便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多年来女扮男装都已经习惯了,就连声音好像也变粗了…


    “禾儿,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别在京城了,这地方不安全。”,童墨实在不忍心再看她这样流落在外,抓起她的手腕就要带她走。


    顾初禾连忙甩开他的手,并向后退步,斩钉截铁道:“不行!我好不容易在景义候府查到了一些关于爹娘之死的蛛丝马迹,如今刚有些头绪,我不能走!”


    “你在景义候府?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


    顾初禾知道童墨是在关心她,可仇人还没有揪出来,她要是就这样走了,实在心有不甘。


    她声泪俱下地望着他,“童墨哥哥,如果是你爹娘遇难,你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你就不想查出真相,找到幕后黑手?”


    “就算查到了,你又能怎么样?那人既然有手段能操控大臣和天福寺的住持为他做事,必定是位高权重。”


    童墨眉头紧皱心急如焚,双手紧紧按着她的肩头,急切地问道:“你一个平民女子,怎么扳倒他?”


    顾初禾点点头,落下一行热泪,同样语气恳切地说道:“是,或许我确实不能扳倒任何人,但至少我不能让父母死得不明不白。”


    “你决定了吗?真的要这么做?”


    童墨与她对视了许久,从她的眼中看出坚定的决心,他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她的…


    “好,那我留在京城陪你。”


    “不成,我做的事不能牵连到你!”,她连声拒绝道。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你身涉险境,我怎能坐视不理。”


    他低头一笑,缓缓道:“你放心,我不靠近侯府,就在这附近住着,你有什么消息可以传递给我,若有什么事也尽管交给我去办。我一个走镖的来去自由,也方便隐蔽,没人会怀疑到我。”


    这番话,令顾初禾心中温暖踏实,童墨还和当年一样护着她,帮着她…


    “可这件事,不是一日两日能办成的。”


    “不管多久,我都陪你。”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世事未曾更改,依旧是少年时那般纯净美好。


    童墨说有个东西在住处放着,需要亲手交给顾初禾,她便跟着去了客栈。


    客房卧房内


    童墨从包袱里取出一只拨浪鼓,小心翼翼地递给顾初禾。


    “这个…是我在顾家,你的房中拾到的。”


    当年官府的人抄了顾家,但凡值点钱的物件都被搬走了,而这样的小玩意儿没什么用处,也就遗落在了房里。


    顾初禾走近他,缓缓抬起手接过,“这是爹爹亲手给我做的拨浪鼓…”


    她甩了甩,还在响,就像当年爹娘趴在床头哄她睡觉时的声音一样,往昔的欢声笑语似在耳畔回响,就好像他们还在…


    她将拨浪鼓按在心脏的位置,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压抑许久的悲痛终于决堤。


    “爹娘…我好想你们…”


    她的哭声在客房里回荡,满是思念与无助。


    曾经的温暖的家,随着爹娘的离去,都已化作泡影。只剩她在这世间守着破碎的回忆,陷入无尽伤痛。


    童墨一个阔步上前,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许久后,她才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一告诉了童墨,连同自己和长意住在郁春琅家,改了姓氏也一并说与他知晓。


    童墨静静地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疼惜之情如潮水般翻涌,同时也感激郁春琅对她们姐妹的照顾。


    “我陪你一起回一趟郁家,将东西送过去吧。”


    如果说她在这世上仅有两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那么一个是郁春琅,另一个必然是童墨了。


    既然二人都是最值得顾初禾依靠和信赖的,那引荐他们认识认识也是应该的。


    她点点头,同意了童墨的提议。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出了客栈的门。


    顾初禾正欲登上马车,身旁的童墨贴心地伸出手,扶着她的胳膊。


    可就在即将她踏入车厢的瞬间,一阵熟悉又带着几分寒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郁初禾…”


    “你干什么去?”


    她身形一僵,心脏猛地一缩,缓缓转身。


    只见陆砚舟负手而立,双眸紧紧盯着她与童墨交握的手。


    这一眼,吓得顾初禾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童墨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关切道:“小心!”


    陆砚舟咬牙,将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瞬间面容铁青一片,眸中渗出疑惑与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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