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 年 10 月 1 日清晨,四合院的青石板上还凝着夜露,李天佑已将洗得笔挺的军装熨了又熨,帽檐上的铜徽擦得锃亮。钱叔扛着新买的红旗,旗杆顶端系着的红绸带在晨风里猎猎作响;杨婶揣着油纸包的点心,嘴里念叨着 “路上别饿着”。蔡全无匆匆赶来,手里紧攥着军管会特批的观礼证,镜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
西厢房里,徐慧真跟秦淮如一起趴在窗棂上,眼巴巴地望着院子里整装待发的众人。怀里的承平咿呀学语,小手却揪着她鬓角的碎发,疼得她直咧嘴。身边传来秦淮如的叹息,混着哄承安的轻哼:“慧真姐,咱们怕是连礼炮声都听不见。”
“谁说的!” 李天佑突然折返,把家里的收音机频道调好,“把这玩意儿打开,保准能听见毛主席讲话!” 徐慧真眼睛一亮,却又黯然垂下头:“可我也想亲眼看见天安门城楼……” 话没说完,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钱叔把红旗插在院角的枣树上,大步走到窗下:“闺女们听着,我们把广场上的热闹都记在心里,回来一五一十学给你们看!” 杨婶踮脚往窗里塞了把剥好的花生,粗糙的手拍着窗棂:“等晚上回来,我们给你们带好吃的。”
随着太阳攀上中天,胡同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徐慧真和秦淮如并排坐在炕头,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响。当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的宣告冲破电流杂音,两个女人同时攥紧了对方的手。承平被惊得哇哇大哭,承安却挥舞着小拳头咯咯笑,口水顺着衣襟湿了一片。
“慧真姐,你看咱们的孩子……” 秦淮如声音发颤,“他们以后不会记得今天,但咱们得把这份激动讲给他们听。” 徐慧真抹了把眼泪,从枕头下摸出本红绸面的笔记本:“我早就准备好了,要把今天的事都写下来,等他们识字了,第一个念给他们听。”
暮色四合时,观礼的人们终于归来。钱叔的嗓子喊哑了,却还在比划着:“毛主席站在城楼上,那气派!红旗飘得铺天盖地!” 蔡全无掏出张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印着毛主席的画像:“这是散场时发的,给孩子们留个念想。” 李天佑捧着个红绸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地递给徐慧真,竟是从观礼区带回的一片彩纸,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
南门小院的槐树下,杨婶点亮了马灯。徐慧真和秦淮如抱着孩子围坐过来,听着亲历者们七嘴八舌的讲述,仿佛也置身于沸腾的广场。承平和承安在襁褓里安睡,全然不知今夜的月光,正为他们照亮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一日,暮色浸透砖瓦时,正巧看见田丹夹着牛皮纸袋匆匆而来,军管会的制服裹着愈发单薄的身形。徐慧真正坐在屋檐下给承平喂奶,瞥见田丹眼下青黑如墨,怀里的孩子突然 “哇” 地哭起来,倒像是替她喊委屈。
“小田快进来!” 徐慧真扯着嗓子喊,惊飞了院角啄食的麻雀,“瞧瞧你瘦得,风一吹都能飘走,” 她麻利地系好衣襟,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一把夺过田丹手里的文件,“工作再忙也不能不要命。”
屋内,秦淮如正给承安换尿布,抬头看见田丹,指尖顿了顿:“慧真姐说得对,上次见你可不是这样。” 她把孩子轻轻放进摇篮,瓷碗里的红糖姜茶还冒着热气,“来,先喝口热乎的。”
田丹刚要推辞,徐慧真已经端着新烙的葱花饼从灶台前转过身,饼面上的油星滋滋作响:“甭跟我客气!从今儿起,有空就来南门小院吃饭,吃完回你那东跨院歇着,省得来回折腾。” 她往田丹碗里夹了个鸡蛋,“你和你爸帮了我们那么多,这顿算姐的谢礼。”
田丹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饭菜,喉咙突然发紧。窗外的槐叶沙沙作响,混着婴儿的咿呀声,竟比军管会彻夜不息的打字机声还要动听。她终于拿起筷子,咬下一口饼,酥脆的声响里,仿佛听见了家的声音。
出了月子的秦淮如穿上崭新的藏青色学生装,背着杨婶连夜赶制的布书包,站在院门口与家人告别。李天佑临时接到任务开车出了远门,去哪了都不知道,只说要保密。
承安在徐慧真怀里挥动着小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 “咿呀” 声,秦淮如红着眼眶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转身快步离去,生怕再多留一秒就会动摇决心。
这头徐慧真和杨婶望着秦淮如远去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院里,就听见承平的啼哭声从西厢房传来,紧接着承安也跟着哭了起来,仿佛在比赛谁的嗓门更大。杨婶小跑着冲进屋,一边哄着承平,一边喊道:“慧真,快看看承安是不是饿了!” 徐慧真手忙脚乱地冲奶粉,奶粉罐里的勺子叮当作响。
好在李天佑拿回来的奶粉够多,不然这两个小祖宗的胃口可不好满足。
饭馆那边也不让人省心。临近中午饭点,伙计火急火燎地跑来报信:“掌柜的,后厨的煤快烧完了,客人还等着上菜呢!” 徐慧真把奶瓶往杨婶手里一塞,“婶子,您先看着俩孩子,我去去就回!” 她撩起围裙擦了擦额头的汗,风风火火地往饭馆赶。
到了饭馆,只见大堂里坐满了客人,吵吵嚷嚷地催菜。徐慧真顾不上喘口气,立刻钻进后厨帮忙。切菜、配菜、传菜,她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
好不容易忙完饭馆的生意,徐慧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四合院。刚进院门,就看见杨婶坐在门槛上打盹,怀里的承平已经睡着了,承安却还在一旁蹬着小腿哭闹。徐慧真心疼地摸了摸杨婶的肩膀,“婶子,您去歇会儿,我来带孩子。” 杨婶睁开惺忪的睡眼,充满歉意地说:“慧真,婶子没看好孩子,让你受累了。”
晚上,徐慧真躺在床上,听着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望着窗外的月光,满心都是疲惫。她想念李天佑和秦淮如在时的日子,三个人互相搭把手,日子虽累但还能勉强过得去。
可现在,她和杨婶既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经营饭馆,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但一想到秦淮如在学校努力学习,李天佑在外辛苦奔波的样子,徐慧真又咬了咬牙,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再坚持坚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晨光刚爬上四合院的灰瓦,徐慧真就被承安的啼哭声惊醒。她揉着酸涩的眼睛坐起身,却见杨婶披着件旧棉袄,正踮着脚轻轻摇晃摇篮:“乖宝儿,奶奶在呢。”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下拍着襁褓,嘴里哼着走调的童谣。
“婶子,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徐慧真边说边系上围裙。杨婶转身时,银发在晨光里微微发亮:“我这把老骨头觉少,你昨儿在饭馆忙到那么晚,快再眯会儿。” 话音未落,隔壁传来承平的哭声,两个婴儿的哭声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饭馆后厨,铁锅烧得通红,徐慧真正给颠着勺炒菜的何雨柱打下手,忽然听见前堂传来瓷器碎裂声。她把手里的东西往灶台上一搁,撩起围裙擦了擦汗就往外冲。只见新来的伙计小王脸色煞白,脚边是一地青花瓷片。“对、对不起掌柜的......” 小王结结巴巴。
徐慧真刚要开口,就见杨婶抱着承安快步走来:“慧真你去后厨,这儿我来。” 老人把孩子塞进徐慧真怀里,转头笑着对客人赔不是,皱纹里都是讨好:“对不住啊,这菜钱算我们的,再送您盘拍黄瓜!”
午后最是困乏。徐慧真靠在柜台上打盹,怀里的承平正咂着小嘴酣睡。杨婶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碗凉茶,瓷碗搁在柜台上发出极轻的 “嗒” 声。“慧真,喝口凉茶醒醒神。” 老人从兜里掏出块皱巴巴的手绢,替她擦去额角的汗珠,“等秦淮如周末回来,说什么也得让她搭把手。”
暮色四合时,徐慧真在灶台前熬粥,火光映得她脸庞通红。杨婶抱着承平坐在小板凳上,正用小勺喂孩子吃米糊。“啊 —— 张嘴。” 老人把勺子递到孩子嘴边,承平却调皮地吐了个泡泡,米糊溅在杨婶的衣襟上。徐慧真见状 “噗嗤” 笑出声,杨婶也跟着乐:“这小崽子,还挺淘气!”
深夜,两个孩子终于沉沉睡去。徐慧真和杨婶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洒在她们身上。“婶子,这段日子多亏有您。” 说着徐慧真往老人手里塞了块豌豆黄。
杨婶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散开:“说啥傻话,咱们不就是一家人嘛。等孩子们长大了,咱们就能享清福咯。”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起了枝头沉睡的鸟儿,扑棱棱飞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