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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她会回来吗

作者:乐只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佩城的城墙如巨龙般盘踞在夜色中,百尺高的墙垛上结着厚厚的冰甲。二十厘米见方的青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寒气逼人。


    王双的貂裘领口积了一层细雪,呼出的白雾在眼前凝结又消散。她望着远处松花江方向那片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忍不住又紧了紧衣襟:\"你真的相信她会回来?\"


    王瑞林倚在雉堞旁,大衣下摆猎猎作响,在城墙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会回来。”他声音不大,裹在高楼的寒风中几乎听不清,却坚定无比。


    --


    马匹不安地踏着蹄子,铁掌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程诗宛攥着缰绳的指节绷得发白,粗砺的麻绳早已磨破掌心。可这疼痛远不及心口那阵莫名的绞痛——仿佛有根生了锈的银针,随着每次心跳在血肉里越扎越深。


    车窗内,陆璟尧的轮廓被阴影勾勒得格外锋利。他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火光映出眼底翻涌的暗潮。那双冷凌的眸子此刻如同黑洞,将她的身影一寸寸吞噬。


    \"四少...\"武阳的手刚搭上门把。


    “让她走。”陆璟尧沉声打断。


    接着‘啪’地一声,车灯关掉。


    骤然熄灭的车灯像一场默剧的落幕。程诗宛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落下。她最后望了眼那团模糊的黑影,忽然扬鞭,策马扬长而去


    马蹄声渐远,陆璟尧指尖的烟灰无声断裂。月光如银纱般披落在程诗宛离去的背影上——她策马的姿态比记忆中更加飒爽,靛青色的鄂伦春长袍在风中翻飞,腰间银链折射出细碎的冷光,像一串坠落的星辰。


    她的长发挣脱了珊瑚发绳,在夜空中划出墨色的弧度,像恣意张扬的草原公主。


    原来她如今已经骑马骑的这般好了,他的宛宛在那些不曾看见的日子里成长得很优秀,却又让他觉得陌生,他有一些失落。


    烟头灼伤手指的刺痛将他惊醒。最后一缕属于她的桅子花香也被江风吹散,他沉沉地闭一闭眼,掩下满目的思念和不舍。


    她不认识舟亭和武阳,也不认识慕青玄,不承认他的九小姐……她好像忘记了沈家,忘记了北平,也包括所有与他相关的一切。


    可她说自己程诗宛,那是她的小字,她在杭州时常用的名字,所以她仍有那时候的记忆。


    是火车事故的原因?还是王瑞林动的手脚?到底怎么回事……


    陆璟尧眉间皱成了千沟万壑,浓浓的迷雾在眼中弥漫不散,车旁已落下一地烟头,他仍是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他想是他冲动了……


    王瑞林这步棋下得阴毒——将清桅如诱饵般抛在佩城街头,任她自由行走却从不露面。这不是疏忽,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试探他陆璟尧的软肋。


    寒意如毒蛇吐信,顺着脊椎攀附而上。陆璟尧的军装后背洇出冷汗,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深色痕迹。窗外飘雪忽急,打在车窗上如同细密的叩问。


    \"好一个请君入瓮...\"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后仰时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车顶灯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王瑞林,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骤然睁眼时,眸中已淬出刀锋般的冷光。指节叩在车窗上,惊醒了后排的武阳:\"盯紧王家那批货。\"雪光映着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猛兽亮出獠牙前的征兆:\"既然王家七少要玩,那就看看,最后是谁掀了这棋盘。\"


    --


    程诗宛还是低估了此间跑马的难度,零下二十度的朔风像千万把冰刀,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割得生疼。马背上的颠簸让这种痛楚愈发尖锐——仿佛有人正用铁刷子刮着她的骨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刺痛。


    所以在刚刚到达城门口,朦胧间看见王瑞林雪青色的身影时,她就如断线木偶般从马上直接栽了下去。


    王瑞林飞扑过去双手接住,连忙将人抱上车,“快,回佟府!”


    车厢里,程诗宛的颤抖如同垂死蝴蝶的振翅。紫黑的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牙齿禁不住磕得直响。王瑞林将她箍在怀中,手掌隔着衣料快速摩擦她的后背。


    \"手...给我...\"他试图握住她蜷缩的手指,却在触碰的瞬间被她无意识地躲开。那双手的十个手指已经肿胀成青紫色,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亮光,薄皮下淤血清晰可见,像是皮下爬满了诡异的藤蔓。


    王瑞林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将她那双可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体温透过衬衫传递时,他听见她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疼...\"


    等回到佟府,银炭炉烧得通红,却仍驱不散程诗宛骨缝里渗出的寒意。热水浴、姜汤、貂绒被褥轮番上阵,直到子夜时分,她才在药效下昏沉睡去。


    可她睡的并不安稳,双膝的旧伤痛的根本无法沉睡,迷迷糊糊到第二日破晓时分,人又发起烧来,王瑞林只好将家里的医生请过去,给她打上点滴。


    王瑞林从昨晚到家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谁也劝不住。他一身西装,靠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寂静无声,像一个神秘的深渊。


    他额前的黑发几乎挡住了眼睛,让人无从分辨他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但只要诗宛有一点动作,哪怕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便会倾身过去查看,盖被子擦汗,无一不细致体贴。


    那夜之后,整个王家上上下下都传,七少爷亲自照顾了一夜,真是爱惨了那位程小姐。


    程诗宛快日落西山才醒过来,她是饿醒的。趁着她梳洗的时间,王瑞林又着人去安排饭菜。


    \"瑞林哥,太夸张啦......\"程诗宛拍开他探向额头的手,指尖还带着参汤的热气。她自顾自摸了摸前额,仰脸笑起来时,好像回到了在莫斯科的时光。


    王瑞林唇角微抿,替她拉开雕花餐椅。夕阳透过琉璃窗,在屋内投下斑斓的光斑,温柔恬静。


    餐桌上的银筷许久未动。程诗宛搅着汤匙,瓷碗里映出她欲言又止的倒影。\"昨晚......\"


    \"不着急,你先吃,吃完再说。\"王瑞林推过青瓷汤盏,放在她手边。


    程诗宛隐约觉得气氛有点奇怪,指尖在汤碗边沿轻轻摩挲,瓷器温润的触感让她略微放松了些。\"其实也没什么,\"她舀起一勺参汤,热气氤氲中抬起眼帘,\"就是遇到个怪人,非说我是他家的九小姐,要把我带走。\"


    见王瑞林仍面色平静,没什么反应,她又继续道:“但我跟他说,我不是,他认借人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王瑞林还是没说话,就见程诗宛又凑近些,低声说:“多亏你早上给我那把枪。”


    她眉眼弯弯,笑得狡黠,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王瑞林垂目浅笑,难掩温柔。


    “他们几个人?”王瑞林淡声问,给她夹了一块酱牛肉。


    程诗宛低头喝汤,脑子里浮现出车内的三个人影,想了想,笑着说,“就一个人。再多我可对付不了。”


    王瑞林的银筷在酱牛肉上方微不可察地一滞。黑色瞳孔骤然紧缩——她竟没见到陆璟尧?昨夜那辆冲破城门的黑色轿车,分明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


    王双那时问他程诗宛会不会再回来,他坚定地回答‘会’。因为他赌的从来不是陆璟尧,而是沈清桅。


    陆璟尧那样骄傲自负,善于发号施令,喜欢掌控别人的人,在经历了沈清桅失踪一年之后,再见时他一定会更加小心翼翼,即使迫切地想要带她走,也会假意寻问她的意见,以示尊重。


    可他竟然人都到了眼前,却能忍住不去见她:到底是不够爱,还是你别有所图?


    “那就别管了。”王瑞林继续给她夹菜,“订婚就定在月底,可好?”


    “好啊。”程诗宛笑得嫣然。


    “那这几天就暂时不要出门了,好好在家休养。顺便我让她们过来跟对订婚事宜。”王瑞林眼神真挚,只容得下她一人。


    “嗯,正好医学院的论文要赶。”程诗宛答应的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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