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盘旋而建,伸入黑暗。除了照明符照亮的那小片区域,整个空间处处透着浓郁到快要滴落的幽暗,根本无从猜测它的终点在哪里。
台阶很窄,只能勉强让他们两人并肩,但由于路程过长,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会在其中来回碰撞,荡回一圈又一圈涟漪。
通道内阴暗潮湿,过分的深入让人感到呼吸被挤压,潜意识抗拒继续前进。不知从何处透进的风从面前擦过,将照明符吹得哗哗作响。
云芙一只手和谢淮屿交握,一只手在身侧的墙壁摸索,每每触碰到凹凸不平之处都要停下步子细细观测,这时谢淮屿便会将照明符送得离她近些,好看得更清晰。
然而这墙壁好似真的只是懒得修葺,他们并未在上面发现如同玉皇殿内一般的机关。
照明符换了一张又一张,终于在最后一张燃作飞灰前,他们来到了出口。
在黑暗中太久,眼睛还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泛起阵阵刺痛。云芙以掌掩眸,强忍着酸涩睁开眼。
原本在她预料中,这里大概是村子中人家常见的地窖一类,最多就是大一点的地窖。
然而眼前所见几乎可以用“地下城”来形容,因为它实在大的过分。其中最显眼的,还当是中央巨大无比的阵法。
在通道中时,谢淮屿想到他们还不知出去后会见到什么,于是提前用了隐身诀。即使内心知道别人看不见自己,靠近阵法时云芙仍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庞大的法阵静静躺在地上,血红色光芒一明一暗,仿若人在大口呼吸空气。
她能断定,这法阵绝对也是禁术。它传出的气息与他们用的传送阵极为相似,尤其是那诡异的红光,简直如出一辙。
云芙本还想用什么物什去划一划那阵法,突来的人声将她动作制止。她飞快地跳到谢淮屿身后,扒着他的袖子侧头去看。
谢淮屿:没辙了。
他扯着云芙将他们藏进来时的出口处。
来人大抵是认为没有人会来这里,音量没有刻意压低,谈话内容很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朵。
看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人,谢淮屿呼吸蓦然变得粗重,云芙立刻便反应过来原因。
“是邵随?”
他点了点头,下巴擦过她的发顶,带来些痒意,而后又道:“无事,只是没想到真的还能再见到他。”
那是名容貌看起来仍旧十分年轻的男人,脸颊至额角的部分爬满黑色的魔纹,这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十分可怖,是而看到的人只会下意识用“苍老”这个词一带而过。
“扑通”一声。
晕倒的幼童被重重扔在男人脚边,任凭说话声再大也不能让他再睁开眼。
“终于来了,我的阵法都要暗淡了。”过了会儿,因着不满,又皱眉道:“怎么只有一个?”
身旁作侍从打扮之人明显对他有些意见,神态间流露几分嫌怨,但念在主人的命令,又不得不装出恭敬模样回答他:“想要找到符合条件之人便已不易,一次带太多恐招人猜疑。”
有句话他没说出口,由于失踪人数过多,已有不少人状告至妖宫,请求君上彻查。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
彻查是不可能了。大概他们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同胞在悄悄助养众人恨之入骨的魔族。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将人交给邵随就赶快借口离开。笑话,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万一惹他不快可能死了之后连魂都不剩。
也不知道君后为何非要与这样的人共事。
他只是个跑腿的侍从,只是按要求送人来这,却是不知他们究竟在下一盘怎样的棋,不过他想,一定是为了他们妖族好。
侍从足下生风,带起的雪粒扬到法阵旁。
邵随转身提起侍从带来的人,扔进阵法中。
一切都来的很快。
幼童坠落在阵法中央,生机顷刻便被阵法抽干。面皮的水分如同凭空蒸发,像枯草一般松松垮垮地缀在骨头上。
云芙整个身体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邵随的所作所为,气得眼眶发红,当下便想褪去隐身诀,一剑将他洞穿。
谢淮屿拽着云芙让她冷静。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直直望进她那因悲愤而氤氲着泪水的双眸。
“阿芙,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件事既已发生,是无法逆转的。”他的神色也带着平时少有的严肃。
“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若是你现在杀了邵随,其他的幕后黑手无法得到惩治,更无法替这些无辜惨死之人伸冤。”
云芙闭了闭眼,滚烫的泪珠瞬间沿着脸颊滑落,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晕出几点重色。她用衣袖胡乱将眼周抹干,言语间还带着未散的哽咽。
“我知道了,”她说,“我就是方才太过气愤。”
“嗯,我知道。等弄清楚之后,任凭你捅他多少剑都行,好吗?”
她低低地“嗯”了声。
邵随并不知晓他们这边发生了何事,他嫌恶地甩了甩方才触碰过男童的那只手,传送阵持续不灭的红光又让他浑身愉悦。对于因他死去的人,邵随没有半分愧疚,人们对他来说似仅仅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工具。
在场之人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们再次来到阵法前,望向这吃人的东西。邵随与侍从的对话中并未透露出其作用,但万物得失循环,云芙猜,这阵法必定是提供能量的。
通过吸收人的生命力,再将其转换成另一种生命力。
只是不知道,邵随在用这阵法供养谁。他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谢淮屿忽然盯住某处不动,云芙顺着他目光看去,没能明白他在看什么。
“那里,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淡上许多。”
他指向阵法右侧那道长长的痕迹,是拖拽重物,且次数频繁才会留下的印记。
此地与他们来时穿过的通道不同,这里的地面不是如墨深重的玄色岩石,而是偏白的青石板,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这样细节的颜色变化。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从对方脸上读出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他们沿这道痕迹寻去,在几座掩映的房屋后找到了一口深坑。
泥土与周遭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那些青石板更加惨白。而坑里,堆满了如他们今天见到的幼童一样的、惨白的尸体,层层堆叠,却让这口大坑显得更深,像极了乱葬岗。
造成此场面的人甚至不屑于将他们拖去外面,只是随手挖了个坑,将他们撇弃在这里。由于温度过低,尸身无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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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化,于是保持着这样可悲的模样,在此地日日受人注视。
不,没有人注意他们。
除了那几个狼狈为奸的人,还有误闯这里的云芙和谢淮屿,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命在这里草草终结。
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再回归故乡。
在妖族时他们走访了许多家中有人口失踪的人家,那些人流着泪讲述的亲友的特征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录在云芙的手札上。
比如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姑娘,是苏家的姑娘。失踪那天是她的生辰,与闺中密友相约一起庆祝,为此她还换上了新做好的裙子,结果面都没见上便失了全部音讯。
原来早与好友天人两隔。
那名尚在襁褓中的孩童,失踪时才出生不久,父母为他取名平安,希望他平安健康地长大——他连一岁都不曾长到。
绣着金线的软被此刻沾满污迹,一边盖在婴儿身上,一边随意地耷拉在其他的尸体上。
还有那名头上有道疤痕的老翁,据他的子女说,老翁年轻时白手起家,为了养家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这疤痕便是他在山上受雇采药材时摔落而留。大抵也是因此,年迈的他仍旧精神矍铄,还说要再开个木匠铺子。
铺子没开成,人也再没了活力。
……
不止如此。
除了妖族人,这里还有灵族和天族人。
世家大族培养的子弟平日多数都穿着绣有族徽的弟子服,是以通过服饰便能够轻易分辨出。
云芙感到心在阵阵绞痛。
这是他们的族人。
往日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此刻面目狰狞地瘫倒在尸山上,或许倒下前最后一刻还在期盼自己的同伴能来救自己。
可分明她在风灵天境时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失踪的事。
……
男女老少,尸曝荒野。
他们只是辰和大陆上一群想要安乐度过一生的普通人,却又被自己的不普通毁去了一切。
不对。
不是他们的错。云芙心中纠正。
阴年阴月阴日生,这样特别的体质是月送给他们的礼物,昭示着他们的美好,唯一错误的,是那些想要利用他们的人。
云芙想,如果能有一个很大很大,大到能将这里所有人装下的储物袋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将他们都带回去,让他们能够睡在自己家里。
她的发被风吹得乱扬,那些死去的人们却半点不为其所动。
风吹不动盛满痛苦的人。
*
忽然一阵灵力波动,云芙发觉他们身上的隐身诀忽然破裂。
带着恶意与嘲笑的阴郁声音在身后响起。
“二位不请自来可真是让我苦恼呢。”
云芙猝然转身。
是去而复返的邵随。
此刻他狞笑着用他那令人不适的黏腻目光注视着他们。
“三皇子可是想念我这儿了?这次还带着心上人。放心好了,看到了这么多,我会让你们死在一起的。”
说罢他便自顾自指着深坑比划:“那边比较高,到时我将你们放在这如何?让你们能多吸上几口新鲜空气。哦呦,我忘记了。”
他忽然一拍掌,随后大笑起来。
“死人是张不了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