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次睁眼时,周朓和未晞坐于她身侧,窗外东方未明。见她醒了,二人开颜笑道:”你可算醒啦!我们想到了一条好计策!”听到二人要半途打劫县令,李照惊得咳个不停,悚然道:“打劫县令?万一......败露了如何是好?”
未晞此时望向周朓,目中尽是信任,颔首笑道:“我们已经说好了!周家哥哥说只要在路上拖住县令,他暂时也不能给柳姐姐定罪,届时我们在想个其他招!”
李照听她一口一个“周家哥哥”,心里一阵古怪,哂然一笑:“你二人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未晞和周朓相视一瞬,眼光微闪,略微沉重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李照听不懂她话中意味,越发觉得古怪,又将他二人来回打量了一番,见周朓望向未晞的眼中有脉脉柔情。她心底也明了了几分,偷笑道:“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转念一想,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恐怕......
她担忧地望向周朓,叹道:“你真要打劫县令,就不怕他中途发现是你后对你不利?这招......实在是太险了。”
周朓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我出手从未失误。只要拖住县令,柳氏就还有救。”
李照吃了一惊,不安道:“你要救她?可她毕竟杀了人,又是主家。况你和那死者又是亲属,就不怕族中非议?”
周朓垂首,略作深思,而后坚定地道:“为何她不能活?酒泉赵氏父亲为同郡人所杀,赵氏虽伺机杀死仇人,最终却也为太守释放。依我所见,柳氏为夫报仇,难道不也是义举吗?”
李照此回无言以对,沉吟片刻,一脸担忧地叹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此行坎坷,并非如你设想的那般轻易,你还是慎思为好......”
她原先想柳氏定然在劫难逃,只是也不能让她死得冤枉,说什么也要为她丈夫和她讨个公道。
也好让死者泉下含笑。
三人又聊了一阵,李照只觉困意袭来,便想着先歇一会儿。结果她这一睡,再睁开眼时已然是天光大亮。
她顾不得身上酸软无力,撑着虚弱的身子,趿着鞋一瘸一拐地往外跑去。程夫人正从正堂来,见李照衣冠不整地往外跑,慌忙上前阻拦,急道:“小府君,你身上有伤,可千万仔细,别再往外跑了!”李照转身向她草草施了一礼,便转向马厩去了。她按着马鞍,方抬腿,腰身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感。她咬牙踩着马镫蹬上马背,甩了一鞭。那马长嘶一声,向门外去了。
一路上,她不住地向马臀施鞭,马不停蹄地往官寺赶去。她心道:“一定要赶在判决下来前。”
额上的汗珠滚进了她的眼角,她不敢松手,只甩了甩头。可一路上的颠簸让腰身的疼痛却愈加剧烈,不断地有汗水往下淌,她只好把头略一低了低。
转过几条街,总算到了官寺的桓门前,桓门前的植鼓旁立着两个县小吏,见李照信马而来,当即拿起鼓槌咚咚咚地敲起植鼓。须臾便有一群持着手戟的县吏从桓门里涌出,将李照围起,凶神恶煞地道:“庶子,此是县寺,速速离去!”
李照瞥了他们一眼,眼见他们有十来人,想来也不好对付。她扯了扯缰绳,调转马头,悻悻地离去。
刚走出一条街,她跳下马背,绕了小道。官寺大多是坐北朝南而建,只要她从西侧的围墙爬进去,理应还能混进去。
她向上一跃,双手刚好够到墙头,于是咬牙使劲攀上了墙头。李照选的是靠着院落的一面墙,她跳下来时刚好被仓楼挡住。
时下官宦人家最喜在院落中另起一座仓楼,高者可达六层。面前的这座仓楼有三层,朱门绿瓦,庑殿式顶,甚为豪华。
李照在仓楼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县廷的正堂。她藏匿于一根柱子后,侧身倾听堂上的一举一动。
县令将柳氏和扬濯的罪名一一罗列。听到“勾结山越,意图谋反”时,李照心中一沉,暗自道:“县令居然没被周朓拦住,此行凶多吉少。他二人怎地勾结山越了?”再细细一想,应是陆娘子的死也一并被归在了他们头上。正思及此处,堂上一阵哗然。耳熟的嗓音自堂上而来。
“哼!你们给人定罪也该讲究证据。我验过尸了,陆娘子分明是昨日傍晚死的,这两人那时还在我们眼前,难不成还能分身杀人?”
李照一听,知是未晞,不禁转忧为喜。
县令听了这话大为不悦,喝道:“哪来的泼妇,这县寺也是你能进的?县吏速速将她赶出去!”
未晞冷笑道:“县令大人,您心虚了。”
县令道:“本官从未愧对百姓朝廷,为何心虚?倒是泼妇无礼,擅闯公堂,还为贼人作证。与其担心本官,倒不如关心你自己!来人,将她抓起,按共犯处置!”
李照一听县令要捉拿妹妹,登时从阴影处闪出,抢在众县吏前,将妹妹紧紧地护在身下。
县令怒道:“给我打啊,打啊!”
县吏抄起长木棒往下挥去,李照倏然转过身,两手分别接住,以目瞪视县令,呵斥道:“此僚放肆!”
大抵是这声暴喝让县令愣了愣。李照趁此机会,把未晞拽进怀中快速往一旁走去。县令回过神,又道:“抓起来!”
李照回顾,狠狠地挖了他一眼,又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今日要是敢伤我,我便让你见不到妻子!阁下难道忘了丹阳太守姓什么了?”
“呵呵,几月不见,你的胆量倒是愈发大了。”
李照猛然心惊肉跳,循声望去,却见周孚不知何时已坐于堂上西侧的宾席,正笑吟吟地望着她,细长的眼往两边拉长,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只有眼角边的皱纹清晰。
许是这样的表情与他处决逃兵时的太过相似,李照恍然想起他在军营时给自己施加的压迫,指头不由伸直。
她在极力地压抑心底的恐惧,终于对上他的眼,不紧不慢道:“没有胆量怎么当将军?”
周孚哑哑地笑起来,随即指向柳扬二人,沉声道:“你今日来是为了给他们求饶?”
李照盯着他的双目,毫不畏怯,一字一句道:“不是求饶,是申冤。”
周孚忽地转过头,细长的目微瞠,一掌朝周朓头上拍去。
“蠢物!你阿母当年哭着为你求来这军职,你如今全然不记得了么?”
周朓被他这一掌打得有些蒙,片刻才缓过劲,慢腾腾地抬首,点了点头,对他歉然抱拳道:“叔父,对不住。”
可惜他的恭谦未能挽回叔父的怜爱,周孚皱着眉,眼梢却向上挑起,眉心舒展,兀自咒骂道:“你不应对我说,该对你母亲说!你们这些后生啊,都是酒囊饭袋,被蜜水灌得脑子也坏了!赶紧滚!”
周朓摇摇头,铿锵道:“不,今日此事必须有个了结。我不会让任何人蒙受不白之冤。”
周孚又朝他扇了一巴掌。
堂下的扬濯幽幽叹了一声:“周公子你也别为我分说了,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为我大打出手呢?得罪了你的叔父不说,到头来还把自己的名声也搞臭了。......”
他旁边的柳嫂子轻轻吟唱那首童谣,身子微微晃动着。
周朓很快被拉下去了,李照和未晞二人也被县吏赶至一边。
县令提起那惊堂木,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啪的一声,清脆无比。
“柳氏!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否勾结奸夫谋害亲夫,又与山越合谋杀害主家?是也不是?”
柳嫂子还在唱那首童谣,一眼也没看他。
县令不紧不慢,拍了拍手。
门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两个县吏押着一个小沙弥往正堂步来。小沙弥被两个县吏按住,和二人一并跪倒在地。
扬濯一惊,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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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那日寺庙中的小沙弥吗?”
县令露出狡猾的笑意,指着小沙弥对柳嫂子笑道:“柳嫂子,你且看看,这是谁?”
小沙弥努力地抬起沾染泥污的脸,向柳嫂子望去,忽地就哭天抢地起来,起身抱住柳氏。
柳氏不再歌唱,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小沙弥,陡然间秀目圆瞪,捧住小沙弥的脸,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不是不让你来找我了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小沙弥也回抱她,在她怀中嚎哭道:“姐姐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是我自己要来寻你的......”
柳氏忽地发了狂,一手猛地朝小沙弥脸上扇去,小沙弥也不躲闪,只是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柳氏忽地精神振奋,全无方才的疯癫模样,扯着小沙弥的耳朵怒喊道:“你自己要来的?我和你说了多少遍,我为了你花了那么多钱,才把你送进寺庙,为的就是不让你像我一样,种了一辈子的地,还要低声下气,挨饿受冻!可是你,浪费我对你的一门心思,花我的钱,还有脸跑回来!小东西,你是想死么?要不是你父母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我哪里还会管你!你赶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柳嫂子说着,忙不迭朝小沙弥的脸上扇了几巴掌。小沙弥捂着红肿的脸,哭成了泪人,还一个劲儿地唤她姐姐。
柳嫂子朝她脸上啐了一口,怒骂道:“滚!你犯了事,倒是认我叫姐姐啦!平时你是怎么偷我家的菜吃我家的米?哼,你是不是知道犯事了就要连坐,特地来拉我一起去死?呸!我告诉你,没门!老娘要好好地活着,活得长命百岁,你这小蹄子,赶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小沙弥呜呜呜地抽噎,一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却还抱着柳嫂子的大腿,任由她如何打骂,就是不肯松手。
柳嫂子忽地俯下身,咬住了小沙弥的一只耳朵。扬濯从地上站起身,把小沙弥和柳嫂子拉开,惶惶然叫道:“哎呀,可不能咬伤了孩子......”
小沙弥被他抢过来,这才得以保住了那只耳朵。可惜还是慢了一刻,她的耳廓被咬开了一条口子,有鲜血汩汩地往下流,一会儿就染红了灰色的衣袍。
扬濯抱着小沙弥,心疼道:“就算你与她有深仇大恨,也不能当众咬人......”
堂上众人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县令猛地转过头瞪视方才押着小沙弥的县吏,喝道:“你们不是说此人是柳氏亲属么?现在怎么倒是抓了个仇人?”
那两个县吏抱拳怯怯回道:“我们也是从柳氏的邻居口中偶然得知这孩儿是柳氏的亲妹子。这...这才将她捉来。”
县令面露狐疑之色,将柳氏与那小沙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笑眯眯道:“柳氏,你也不想你妹子死吧。只要你肯认下这份供状,我就放了你妹子。你要是不认嘛,那就只好让她陪你一同上路了。你们姊妹二人,黄泉路上有个照应,也不寂寞。”
柳嫂子挺直腰背,杏目圆睁,机械地转过脖子望向县令,目露惊恐,当即在他面前磕了几个响头。
“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要杀便杀我好了,你说的我都认。”
县令见水到渠成,喜笑颜开。
“柳氏,你和奸夫谋害亲夫,是也不是?”
“......是。”
“柳氏,你勾结山越,谋杀主家夫妇,是也不是?”
“是。”
“柳氏,你包藏祸心,意图谋反,是也不是?”
“是。”
县令见她已经完全屈打成招,心下登时如释重负。他将脊背往后靠了靠,舒展双臂,旋即将案上的那份供状朝地上掷去,咧开嘴角笑道:“好啦!只要你将这份供状签了,我保证你妹子一定死不了。”
李照忍无可忍,决定不惜得罪周家挺身而出,与县令公开叫板:“你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