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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三莽汉上山下山1

作者:是星期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不知道。”


    第五茗的声音,回荡不绝。


    三宫九府外,雷霆已停,厚云仍在,天兵天将列阵在上面。


    先前的那番雷击,把仙府结界外的景色全破坏掉了,千年银杏拦腰横断,迎客松针叶掉满一地,茶花折,兰草枯,山石碎…


    清风萧瑟,所见之地,惨不忍睹。


    而这当中,赫然立了四人。


    两穿戴甲胄的天兵站于山道口放哨,一手持雷霆长枪的将军,高高地站立,俯视地上一身破败的青衣女子。


    不远处,仙府洞穴的结界入口,一圈藤蔓正慢慢缠绕,郁郁葱葱,一层又一层,直至入口处的十七个身影完全藏匿。


    将军抬手,雷电闪过,他收了手中的长枪,蹲在女子面前,伸出一指,摁在女子额间若隐若现的青绿‘屮’纹上。由他手指慢慢流出的金光,那青绿‘屮’纹终于闪烁了几瞬,便稳稳停在了女子的额间,但纹痕却浅浅的,好似一抹就会掉。


    “第五茗,你可想好了?你当真准备如此答复天帝?”


    “嗯…”


    “第五茗啊,该说你什么好…或许是东华帝君把你唤醒得太早了吧,所以你才会如此愚不可及。”


    “不知道,或许吧…”


    将军起身向不远处两名天兵,唤道:“十七只浮屠恶鬼已毙命于本君雷枪之下,速带司命府司命真君第五茗,随本君回天复命。”


    两天兵抱拳,应答道:“是。”


    山间清风再度拂过,除了那片破败的景象和洞口繁茂的藤蔓,此地,再没留下一点其他东西。


    洞内十七个泪人,一人率先抹掉脸上的水痕,对其他人道:“哭够了,就收拾收拾,去好好修炼。”


    余下十六人还沉寂在伤痛中,悲恸万分,一如最初十七人置于祭城中时,他们十六人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那少年朝仙府内走了几步,停顿道:“我们十七人,势要一起飞升做仙!”


    话音不大,重量却非常。


    门口的十六人中,双髻双辫的小丫头,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跑到那少年跟前,一把抱住少年的腰身,脸埋在少年怀中,抽噎道:“小晎哥哥…我听你的,听你的,我一定要飞仙…我要去找姐姐…小音不怕吃苦,呜呜呜…我们不是恶鬼,我们从来都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做过坏事,姐姐没有错…我们可以去找姐姐的对吗?”


    隗晎把溪亖音从怀里拉了出来,双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肯定道:“自然,我会一个不少的,带你们去见真君。”


    余下十五人中,年龄最小的少年,抽泣道:“可是…可是,真君让我们不要去找她…说会有命劫,会…会死。”


    隗晎面色清冷,道:“路了绿,你难道是怕死了吗?”


    路了绿摇摇头,脸上只有分别的伤心,道:“不怕…”


    若说死,他们十七人早在一万多年前就死过一回了。


    以城池做祭台,城墙外站满了能力高强的仙、妖、人,而城墙内空荡荡的,只关了十七个拼命逃跑的小孩。


    小孩一人手上锁了一只血香,那香浸染了他们的血,浑身通红,点燃后,血迹消失,只有香头上的点点金光,和他们身上莫名其妙开始燃烧而出的光。


    在黑云压城之际,他们成了城内最亮的靶子。


    他们十七个小孩,一边跑,身上跟着一块一块地掉,掉下的东西,被四面八方冲击下来的黑云吃掉。


    伴随阵阵咀嚼声…


    不少黑云吞咽后,还发出满足的呻吟。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由黑云一点一点蚕食殆尽,然后冲进来的黑云,又继续追撵他们十七人,直到他们跑不掉,直到他们没了四肢,直到他们没了…


    那种濒死,却迟迟不会死的恐惧,没有人会比他们十七个更清楚。


    所以…


    他们十七人,如今最不怕的,便是死。


    溪亖音仰起脸蛋,也摇头道:“小晎哥哥,小音不怕,小音害怕再也见不到姐姐,小音现在就想去…找姐姐。”


    隗晎安抚怀中的溪亖音,冷静道:“真君的话也得听。”


    洞口的十五人中,弯眼冷面的少年,诘问道:“那我们修炼飞仙,意义何在?”


    隗晎道:“让那群仙瞧瞧,他们写与我们的恶鬼命,我们不认,还有…他们当认错,真君无罪。”


    那厢十五人中,娇面如花的少女止住哭泣,淡淡道:“隗晎,不是我打击大家,真君此番回去,你觉得她还能活?”


    隗晎背对众人,一手揽住溪亖音,一手从怀里拿出一本簿子,紧紧拽住,咬牙道:“有命数,便有命,永生不灭。我握有真君的命数,不管真君去了哪,我终有一日,必会找到她。”


    -


    五千年后,三宫九府中,飞升之景再显,然而不过一盏茶,便荡然无存。


    这种奇怪的飞升之兆,已经反反复复出现了七八次。


    每一次,都在即将通报天界,引来雷霆时,福相便按压了下去。


    三宫九府内的修炼之士,以及矮山上观内的道长们,都见怪不怪,各自眼角余光捕捉山中变化,手里却继续忙着各种凡尘俗事。


    倒是辛苦观内道长,福相突显,需要对那些三三两两,结伴来参拜的信众解释解释:


    “不必慌张,不是异象。”


    “非祥瑞…非祥瑞,潜心叩拜观内神像,倒是可祈福避灾。”


    “哪有什么仙人,这不过是几百年一次的山中景象…”


    “门庭如此萧条,怎会有仙人…信士所求,贫道办不到啊,贫道真请不出来仙人。”


    “胡言乱语,山里若是有宝贝,这道观何至于此!”


    信众参拜了,遇见非凡景象,却没得到三瓜两枣,嘴里骂骂咧咧的,便三五一群地结伴下了山。


    只是,不知为何,坊间开始对这越来越萧条的山中异像,传起了谣言。


    又是七八百年…


    那谣言未绝,但山顶道观却荒废了。


    本来还有修炼之士上山修行,但因为山内实在过于荒凉,连吃饭落脚的道观都没了,渐渐的,也就没了人。


    又是七八百年…


    有朋自远方来…


    等等!!


    不是有朋…


    是有不速之客,自远方而来。


    那是三位壮汉,他们慕名这传了上千年的谣言,准备了三个大大的行囊,一同来了三宫九府所在的山头。


    三人绕着山脚走了数日,愣是没找到入山的山道,正准备放弃,却突然见灌木丛中滚出来六名少男少女。


    他们个个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穿着颜色各异的道袍,头上系着和衣服相同颜色的头巾,有些高有些矮,头顶发髻有的还插了一支木簪,仔细瞧瞧,他们怀里还分别抱着一样东西。


    居然是锅、碗、瓢、盆、纸轴和扫帚!!


    他们刚刚滚落而出,杂草丛生的灌木,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衣襟上连一根草一粒尘都未沾染。


    着实怪异啊…


    三位壮汉,定睛朝六人那方看去。


    有胡子的壮汉,大喊道:“鬼啊!好多鬼啊…怎么男的女的都有…”


    脸上有刀疤的壮汉,柔柔道:“鬼又不分男女,再说了他们也不像是鬼,你瞧他们脚下不是还有影子吗…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看着更像是郡城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为何都穿着道袍?难道这山上还有道观?”


    瞎了一只眼睛的壮汉,粗声粗气道:“他们从山上来,定然知道怎么上山!!捉一个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完,三人便朝六位小道童的方向走去…


    可走着走着,六人身影却在他们三人眨眼间,给看丢了。


    三人越过灌木丛,脚下不约而同,踩在了一条山道上。


    有胡子的壮汉,惊恐道:“鬼啊!这么多鬼一起没了…他们一定都是鬼啊…”


    脸上有刀疤的壮汉,趴在地上听了一阵,才起身,安慰乱了阵脚的胡子壮汉,细语地道:“路上有脚步声,不是鬼,小庄你别紧张。估计是那六人已经上山了。”


    原来,他们三人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因一个馒头,且都姓庄,结拜为了至亲。


    有胡子,长相粗鲁的叫小庄,脸上有刀疤,说话文文弱弱的叫二庄,而孔武有力,还瞎了一只眼的壮汉,则是他们两的大哥,叫大庄。


    山道弯弯曲曲,陡峭坎坷,大庄喉咙像是堵住了,他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浓痰,吩咐道:“他们六个一定是这山上的道人,跟紧一点,我们也上山。”


    三人背着三个大包袱,还没爬上百里,便又看见了那六位颜色各异的小道人。


    他们双脚并拢,双手各自抱着锅碗瓢盆、纸轴和扫帚,向上蹦行。


    举止实在怪异…


    但若将此行为想做是修行,便会觉得正常许多了。


    因蹦跳上山的姿势,比走路,可要累上不知多少倍。


    六位小道童速度不慢,呼吸也还算匀称。


    静谧的山间,听不见六位小道童大口喘气,只有“咚咚咚”,匀称的蹦跶声。


    二庄感叹道:“这六个小道士,体力真好。”


    小庄依旧很害怕,握紧包袱带子,瑟瑟发抖道:“我怎么瞧…他们也不像是正常人,大庄、二庄,你们说…这些小道士会不会真是鬼啊。”


    大庄吐了一口唾沫,道:“他妈的,来都来了,是鬼也得给老子上啊!!”


    又行了几里路,山间回荡起一连串‘桀桀桀’笑声,接着三人便听见一女子讲话。


    那女子点数道:“齐同舟,山情,水意,家厚,安在心,净枕…”


    前方蹦跳而行的小道人,身形一顿,脚下更加用劲儿,跳的步子也更加远了。


    那女子声音悠悠传开,继续道:“走到哪儿呢?时间可是快要到了…”


    惊鸟四起,林叶纷落,整个山脉都尽数回荡着女子的声音,空灵又幽静,偶尔还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山道上,六位小道人在女子声音响起后,蹦跳行路的动作是一次比一次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连带从他们身上,渐渐地传出粗重的喘息。


    他们开始累了…


    可就好像见了鬼一样,他们蹦跶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迅猛。


    二庄怕跟丢几人,断了脚下并不明显的山道,对右手旁的两人,道:“我们也得行快一些,不然走得深了,没人引路,定是要迷在这荒山野岭里。”


    小庄点头附和,道:“嗯嗯嗯,走走…二庄你说的对,跟紧一点,指不定还能早些找到道观休息。你看他们现在跑这么快,说不准是因为这女鬼…我们也当心些,别被女鬼盯上了。”


    桀桀桀~


    女子笑声一阵,大壮忍不住把口里的唾沫咽进了嘴里,低骂道:“见鬼了!!老子东西都还没见到,晦气倒是遇见不少。”


    三人吭哧吭哧地,也大步大步地在山道上狂奔。


    行得久了,爬得高了,三人也越来越累,不经意间,完全忘记了是在悄然跟踪前方六人。


    突然,先前点名的那女子声音,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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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起来,道:“站住!”


    六人不停,三人也不停。


    那女子声音越来越清晰,又叫道:“站住!!”


    六人继续向上行,三人也继续狂奔。


    那女子声音,有些震怒,近在耳旁道:“你们三人给我停下!!”


    六人停了下来,三人也停住脚,弯腰背靠树干,大喘气。


    六人和三人之间的山道上,从天而降,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


    白肌雪肤,明眸皓齿,眼睛如西域葡萄,又大又闪亮,身材小小巧巧,穿一身黄绿衣裙,脚蹬牛皮软靴,身上侧挂一个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也是黄绿拼接的颜色。几缕碎发在额前飘动,灵动美逸,却在脑袋上梳了两个略显可爱的发髻,和两条看起来有些多余的辫子。


    山道上方的六人,齐齐叫唤道:“小音。”


    山道下方的三人,众口一词,呢喃道:“女鬼…”


    山道下方三人各自音量不算大,可加在一起,另外目前又是在幽静的林间,‘女鬼’二字,如晨暮钟击,浑厚有力,慢慢地在山间飘荡。


    山道上方六人,不约而同,眉头一皱,瞪向山下三人。


    溪亖音则眼中星光不散,模样委屈,顿时手中法力流转,挥手施诀。


    山道下方的三人便倒悬在了空中。


    溪亖音银牙咬碎,道:“男鬼!还是三只…大丑鬼。大胡子丑鬼,鹰头雀脑,有刀疤的,獐头鼠目,没眼睛的,百拙千丑。你们是各有各的丑,不堪入目,嘴里也不干净,令人发呕!”


    大庄口中唾沫吞咽不急,顺着嘴角流到脸颊,他胡乱抬手擦抹,嘴里碎碎道:“他妈的,见鬼了!!老子是人,放老子下来!!!”


    小庄害怕极了,现在倒吊身体,他连话都说不连贯,道:“大…大庄,二庄…庄,他们…不会真是鬼吧,我们…我…会不会死…死在这里啊。”


    二庄冷静多了,他把掉下来的衣摆掀开,露出整张脸,勉强扯出笑容,道:“姑娘…还请你先放我们下来,我们方才无意冒犯…姑娘天资非凡,是我们眼拙,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姑娘…姑娘…”


    溪亖音根本没理他。


    三人挂在空中,溪亖音看了两眼,见人不能到处乱跑,转身面向身后六人,嗔怪道:“你们后面跟了人上来,都没有发现吗?若是小晎哥哥他们知道了,你们六人又得加练。”


    红衣道袍,怀抱大锅的齐同舟,嬉皮笑脸,一副小无赖模样,道:“只要小音不说,我们六人不说,隗晎和怀晓就不会知道,我们自然也不会加练。”


    他朝左右前后五人暗示了一番,其他五人也纷纷附和道:“小音,行行好…”“我们每日淬炼筋骨,很累的。”“小音,最好了。”


    溪亖音摇头,坚决道:“不行!小晎哥哥说了,你们六人必须尽快修出新的容貌。”


    她侧身,伸出一手,指向空中三人,表情严肃道:“今日,你们还把外人放入结界内,他们跟了这么久,你们却不知,可见心境一点没有进展!”


    藏衣道袍,肩抗扫帚的安在心,唉声叹气后,女子尖锐的嗓音,都变得有几分暗沉,道:“我们六人就没那命,年龄最小的珪珖和路了绿都快成了,只有我们六人拉后腿,要不算了吧,你和他们一起上去就好了,不用管我们了。”


    听了这话,安在心身旁五人皆是一愣,眉头紧锁,不敢言语。


    溪亖音则怒气顿生,忘了山道下方的三人,捏诀瞬至六人面前,道:“不行!说好了一起的,而且小晎哥哥和怀晓哥哥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你们居然自己在心里存这种心思。”


    齐同舟也嘀咕道:“我们本来就不行,和你们不一样,我们飞不了仙…”


    溪亖音眼含泪水,黯然神伤,情绪上头地哽咽道:“你们难道不想姐姐吗?”


    白衣道袍,手拿纸轴的净枕,从轴上扯出一节软纸,帮溪亖音摸了眼泪。


    他身量未长成一个大男子,声音却又粗又厚,道:“不是不想,是我们知道…我们不行,不想耽误大家飞升。”


    哇的一声,溪亖音彻底哭了出来,梨花带雨,道:“不行不行,小晎哥哥说了,你们能练到肉身不灭,已经是在飞仙的路上了,怀晓哥哥也说了,你们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你们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点,你们…你们自己不可以这样想,不可以!!”


    齐同舟安慰道:“小音,你别哭,我们不想…不想,你别哭。”


    其他几人也七嘴八舌道:“是我们说错话了…”“他们三人进山,是我们不仔细,我们的错。”“对对对…我们加练还不成吗?别哭了,小音…”


    越是劝,溪亖音反而觉得越伤心,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不稳定,连带悬挂山道下方,那锁住庄氏兄弟三人的法术,也波动不堪。


    三人在半空中,晃荡不停,小庄哭诉道:“大庄、二庄,我怎么感觉我们要掉下去了?你们说…这么高,我们会不会摔死啊。”


    大庄四肢向外勾薅,却足足踹在虚空,把把只能抓住小庄和二庄。


    他咒骂道:“他娘的…真邪门。”


    还数二庄最冷静,他身上没有轻举妄动,口中朝山道上方大喊道:“姑娘…姑娘…请你先把我们放下来!姑娘!!”


    而山道上七人,哪还有闲心看顾他们…溪亖音的啜泣,才是如今最大的麻烦。


    “啊!!”


    “救命!姑…娘…啊!松了!!”


    “啊!救命!!啊…”


    山间并没有如期等来三人坠落的响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身蓝白道袍飞身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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