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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阳寿尚在魂被勾2

作者:是星期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少年离开了,阮瓀终于放下心,开始埋头苦干,着手清理河道里的淤泥。


    没过一晌,少年又回来了,双手提了数十盏灯笼,十分狼狈。


    他沿着这段水渠,挨着挨着把执柄插进了土里,又把灯罩里的烛火引燃,这一截渠道瞬间被点亮。


    做完这些,少年也没闲着,借着灯火,抽出腰间的书籍背诵。


    一把铁锹,一根淡绿色发带,水渠中挽起裤脚的少女,和岸上手持书卷的书生少年,在东河道的一截水渠,无声相伴到月上梢头。


    阮瓀终于清理干净了,她早知道那少年又回来了,更何况乌龟又不是瞎子,天色越暗,水渠又越发灯火通明,刺得她不得不注意岸上的人。


    她对岸上人招了招手,道:“你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只是我不让你下来,是因为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帮忙,淤泥是他们推下来的,你也不需要替他们向我道歉,该道歉的也是他们。另外,你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般的迂腐读书人,脑子蠢笨,四肢简单,不及这湖里的一虾一鱼。”


    少年手掌紧握书卷,心中漏拍,他初来的本意,的确是为同窗的莽撞行为,想弥补点什么。


    毕竟东河道通渠少女并不是第一天做活到天黑,但他的突然而至,却是第一次。


    他心思不纯…


    非为道歉,而是他也不明,蓟安塬和过水湖…为何会成为阻碍他们入仕的一道屏障。


    阮瓀淌水而出,拔出一盏灯笼,另一只手拖着铁锹,漫步朝湖心的桥廊走去,喃喃道:“领你一盏明灯,算是我不介意你也是书生了。”


    她继续自顾自,言语道:“哎~读书人都像你们这般做什么都要一个目的吗?难道没有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搞不懂…就没有你们也应该担的责任吗?还真不如我们湖里的鱼虾,他们还知道,身在过水湖,就得替过水湖清理一日的浮藻,你们倒真是无责一身轻,悠悠荡荡,懵懵懂懂,肩上轻轻,念念诗…之乎者也,明月明日定会有,今生今日不必愁…咦~还真是无聊。”


    少女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可每一个字却越来越重。


    书生手中书卷掉落,口中呢喃着阮瓀那句,“明月明日定会有,今生今日不必愁…”


    少女身影早已不见,只余他和渠道边的明灯烛火,突然,他似乎知道了今日这篇以过水湖为题的小论是何用意了,大笑道:“哈哈哈,我们还真的是无聊,空有雄鹰之心,竟无鱼虾可担当。”


    斯为人,当承一则,或为天下,或为君主,或为今日。尽所能,当如前世安塬,在其位,辅天下安邦,在其职,谋万民福祉,不图眼前利,不问后世名;当如今日之过水湖,未雨绸缪,定百姓之心,安四方之局,与湖中所有,给湖中所有。


    此日后,东河道的水渠边又多了一人身影,他手持书卷,伴着渠中少女。


    这人正是那日留下来的书生。


    他这些日子在水渠边,最喜欢听少女唠唠叨叨地吐槽岸上学子,夸赞水中鱼虾。


    他又特别苦恼,少女总想赶他离开。


    “书生,你守了我数月,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还不知。”


    “我叫阮瓀,耳元阮,王需瓀。”


    “阮瓀姑娘,安好。”


    “你叫什么名字?”


    “郤人杰,谷耳郤…”


    “我知道,你书卷上写着呢…不过我就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因为你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听,和其他人不一样,可你为什么要守着我?搞不懂…”


    “想如阮瓀姑娘一般,看懂湖中鱼虾。”


    “看鱼虾?明日你再来,我叫他们都过来给你瞧瞧。”


    “啊?”


    “我吆喝一声,它们必然捧场的,你等着就好了。”


    “好,多谢阮瓀姑娘。”


    自此,过水湖生了一奇观——‘鱼虾游渠’。


    众所周知,何为水渠,混且浅的泄水小河道,只生淤泥乱石,杂草浮漂的地方。


    然而,就是这样的地方,却在过水湖的东河道出现了三次‘鱼虾游渠’的景象。


    一次是通渠少女许诺备考书生的第二日。


    东河道水渠里鱼虾拥挤涌动,不顾淤泥裹身,在通渠少女的脆丽嗓音中,争相恐后地跳出水面,让岸上的书生一睹它们的面容。


    第二次,是过水湖通渠少女出嫁。


    顺着东河道水渠,沿着风雨江,为贺新婚,替少女清尽渠中污浊。那鱼虾还一路相送,不肯散去,还是作为新娘的通渠少女再三相劝,鱼虾才纷纷返回了过水湖中。


    三载又三载…三载又三载,备考书生成了风雨江使,通渠少女也从书生夫人,变成了风雨江使夫人,肩上所担之责,由疏通过水湖东河泥道,改为协助夫君替风雨江筑建挡水泥坝。


    也因此缘故,这第三次‘鱼虾游渠’的景象,便是风雨江发大水之时。


    东河道的水渠边,嫁做人妇的通渠少女,在过水湖大妖的驱使下,为保临安郡,哭声哀绝,唤来万千鱼虾,一同清走东河道水渠中的堵塞杂物。


    那几日,暴雨来袭,挡水石坝突然被炸,江水突泄,东河道的淤泥又猛然被疏通,整个过水湖的水,加上风雨江突发的大雨,让江水都弥漫上了岸口。


    虽弃小保大,让临安郡和过水湖一带成功渡劫,却仍是致使风雨江下游百姓死伤无数。


    郤人杰这位风雨江使,就此背上了万古骂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阮瓀抽抽噎噎,面色纠结,无助呐喊道:“我夫君郤人杰是好人,也是一个好官,此事罪不在他,石坝被毁,河渠泄洪,风雨江发大水,这些都不是他的过错,可是人帝却把罪名只加在他一人头上,待我寻到他了,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几段妇女哭泣声传来…


    “呜呜呜,好可怜。”


    “郤人杰?风雨江上的官大人好像就姓郤…”


    “郤人杰!郤大人…我知道,他是一个好官。”


    “到石料场拉石料的差役说起过,这位官大人待人极好,从不苛刻。”


    “听说这次炸坝,也是为了保住临安郡…”


    “早一点点遣散周围的人就好了。”


    “郤大人…”


    “我也听说过他…”


    “原来你是郤大人的夫人。”


    一女鬼,同情道:“郤夫人,你也死了吗?郤大人可怎么办啊,孤零零的。”


    一鬼,打量阮瓀,道:“身子看着倒挺重,不像死人。”


    “你刚刚没听见吗?她说她是龟妖。”


    “她是妖!”


    “咋咋呼呼!!她是妖,你还是鬼呢!!!”


    “哈哈哈,倒是哦,她是要,可我是鬼了…”


    “胆小鬼。”


    …


    寻声望去,四方桌上多了七八口瓷碗,碗中还或多或少留着清冽的雪水,桌子旁的另外两根长凳上,早已挤着坐了七人,两边各三位大人,其中一妇人手中还抱着孩童轩儿,大眼团团,趴在桌上聆听,周围也拥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手上统一的拿着一只小碗,时不时往嘴上递送。


    埭骰挤在人群当中,神色哀怨。


    堂堂一无常,居然还没有坐的地方。


    此刻,听着故事,也无人在意这尊卑了。


    阮瓀擦干眼泪道:“我…只想寻到我夫君。”


    她眼巴巴地望向对面两人,期待着回应。


    然而,远处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道:“无常埭骰,按地域名册将鬼魂列队,本官要开始办理路引了。”


    土地官虽小,却有仙阶,不仅有魂命,还在天庭画了名。


    闻言,埭骰身为无常,不敢怠慢,止住内心的好奇,急忙催促着围在桌子周围的鬼魂,列队而站。


    阮瓀抓紧时间,朝第五茗和酆小洪二人,问道:“不知二位仙者,可否帮我寻一寻我夫君?”


    第五茗道:“小事小事…”


    酆小洪却道:“不可。”


    第五茗诧异地看向酆小洪,此事无伤大雅,不过是抬抬手就能解决,她不明白酆小洪为何要拒绝。


    但仙君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既然别人都说了不愿,第五茗也不是个会勉强他人的人。


    窘迫回头,她道:“夫人,你先前不是已经在探寻气息吗?再找其他人问问?或许也能寻到踪迹。”


    阮瓀锲而不舍,道:“仙者,寻气息之法太慢了。”


    似这法子,她已尝试过无数次,脸色焦灼,道:“总是寻到一两缕,找到气息来源时,我夫君却又没了踪迹。”


    第五茗道:“那你可以访一访风雨江上的土地庙,指不定他们的名册上有你夫君的消息。”


    阮瓀摇摇头,道:“土地我也已经找过。这平安村是风雨江上的最后一处,而庙中的册子也只剩最后一本,我眼下仍未找到半点踪迹。”


    第五茗皱眉,看了眼不为所动的酆小洪,继续安慰阮瓀,道:“没找到也是好事,说明他尚在人间,夫人再慢慢寻一寻便好了。”


    桌子周围的鬼魂都散了开,只剩她和酆小洪还坐在原地没动,埭骰远远地招呼了句,道:“蒲小明,你们别坐着了,这不是在外面,不要惹出事来。”


    第五茗嘟囔了句,道:“我什么时候惹事了…”


    扯了扯酆小洪衣襟,她语气不好地提醒道:“仙君,我们也去队伍后面排好吧,莫要在别人地盘惹事了…”


    「惹事」二字,一顿一促,仿佛在埋怨:先前的事明明就是你干的,现在好了,无常埭骰反而怪到我身上了。


    又是扯衣襟?


    这举动,酆小洪分外熟悉,那是第五茗与人熟络后,才会有的小动作。


    且这次和先前落座时很不一样,更是随意,更是亲昵。


    酆小洪垂眸低笑,喜悦应道:“好。”


    二人刚排到队伍末端,阮瓀又跟了过来,有过先前在桌旁被呵斥的经历,她所站的位置离酆小洪更近一点,哀声婉求道:“仙者,阮瓀请求您能指点一二,我只想守在夫君身边,并没有其他心思。”


    酆小洪未搭理,第五茗自知能力不足,不敢搭理。


    阮瓀继续道:“我夫君郤人杰是人间官员,于风雨江也积累了不少功德,运势亦是极好,来日定是要飞升上天的,仙者今日帮助一二,我夫妻二人定会铭记在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酆小洪眼眸未抬,似知道点什么,冷声道:“是吗?”


    倒是第五茗,在前方听见阮瓀此话,心中明了:飞升?大功德之人?郤人杰这人倒是听过,功德是有,只是大到可以原地飞升,那倒没有…最多被上仙点飞,做一个下仙或者地仙。


    瞧瞧风雨江淹死这么多人,如今瘟疫横行,又再死这么多人,天帝竟没派一两位仙君下凡协助,便知这人间,近段时间并没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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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是让天界放不下的人。


    而阮瓀这番话,哄哄地仙和无常便罢了,对于第五茗和酆小洪这种仙阶不低,知不少天界秘辛的仙君来说,那纯纯就是在威逼利诱。


    阮瓀道:“是的,待夫君飞天,我们必定谨记仙者之恩。”


    酆小洪口角干脆,道:“可本君不需要。”


    阮瓀道:“仙者,我求求您…”


    酆小洪未语,反而提醒身前观望的第五茗,道:“上君,该往前走了,不然待会儿又要有人说你准备惹事了。”


    听得入迷,一时竟忘了正事,第五茗白捡了一则故事听,却不能为故事付上些许酬劳,心中多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闷头在前,看似装作听不见身后两人对话,实际上却是全身心地注意着身后两人的动作。


    想当初,她在地府时,听了小鬼故事,都要大方地回请小鬼喝上两口茶酒,如今两袖清风,白贪了点东西,居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回应酆小洪的声音有些忐忑,她道:“哦…多谢仙君提醒。”


    刚上前一步,手上却是一暖,暖中还伴有麻刺疼痛,竟是身后伸来的细嫩手指,扣在了她的手腕命脉上。


    对方腕间,流窜着丝丝绿色妖气,第五茗心中歉意顿时消失,反手拦下酆小洪探来的手,侧步介于酆小洪和阮瓀之间,对阮瓀冷言冷语道:“夫人,你求这位仙君办事,为何要挟持我呢?你是不是拿错人了…”


    阮瓀想起刚刚在桌边,酆小洪担忧第五茗魂魄会受损时眼中的紧张和关切,痴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寻我夫君。”


    第五茗不等她说完,戏谑道:“你这小妖,胆子未免太大了些,你想威胁我?”


    阮瓀摇头道:“不是的,我…我…不想的,他在意你,我…我需要立即找到我夫君…不然他会死的。”


    第五茗神情漠然,道:“你是妖,应当知道,死后你也是可以去地府寻他魂魄,这幅模样,倒是真装得像一凡人。”


    阮瓀哽咽道:“仙者,你不明白,我夫君死了,就寻不回来了,他…他…他不是像你这样,他死了,便是真的没了,求你帮一帮我吧。”


    绿色妖气,已在两人手掌之间流动,第五茗吃痛蹙眉,道:“身有金光,就有能力管你的闲事吗?怎么逮着一个神仙就霍霍,这么能干,你怎么不去找堂上土地!!蠢啊!!!痛死了!!!”


    酆小洪紧张道:“她用力了?是我疏忽,没有及时拦下她。”


    第五茗见阮瓀仍执迷不悟,左挪了半步。


    酆小洪见状,欺身上前,温怒道:“也不看自己有没有没这个本事。”


    阮瓀浑身颤抖,道:“仙者,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没有恶意的。”


    酆小洪道:“蠢!”


    喀嚓~


    “啊!”


    一声惨叫伴随而至。


    众人循声望来,阮瓀蜷缩在地,一手掐握另一手,而那被掐握的手腕上并没有手,只有潺潺流出的鲜血,浸淌入面色痛苦的人身上。


    第五茗驻足而立,面前金辉闪烁,自她手腕间的一枚佩印坠子传来,因光辉耀眼,众人都看不清那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在那一刹那,只能约莫瞧见白光之前,酆小洪矗立的身影,头颅微垂,似在睥睨观摩地上的人挣扎。


    刚刚酆小洪迁就第五茗的举动,未及时出手相助,原是又在「招来」物品。


    堂上,酸楂身形虽看着年岁尚小,但实际是位活了千年的土地,瞧见这边的情形,立马吩咐埭骰埭桡脱下外袍,在堂口,如第五茗在风雨江中时一样,此时由她用无常外袍撑出一片幕帘,挡住了庭院中的光。酸楂执笔画符,贴于袍上,咒念道:“以幕为界,圈地!”


    做罢,对支撑幕布的埭骰埭桡吩咐道:“看好堂内鬼魂。从这幕布漏点光进来,但凡损失一只鬼,你二人都是要摊上大麻烦的。”


    埭骰埭桡头冒虚汗,齐声答道:“上官放心,我二人定不会懈怠,谨听吩咐。”


    倒是埭骰多生出了一丝担忧,毕竟那强光就在第五茗面前,他忧心忡忡,双眼紧盯幕布,想透过这层隔帘看见点什么。


    光芒之下,就瞬间一眼,酸楂便认出了,那是在泰山东岳帝君殿中复命时见过的东西——通阳太明之印。


    她走出幕布前,将一身麻衣挥手换成了土地玉袍。


    墨绿服裳,胸前绣着五福,腰间捆扎玉带,头戴纱帽,她手上捧着一束象征土地身份的稻谷,穿幕而出,俯身作揖,高声唱喝道:“平安村土地酸楂,见过老爷。”


    神仙下凡行走,凡不着玉袍展露身份时,一般见了都是唤一声“道友”,若是位阶太高,或者是能力太大之人,懂事的小仙都会尊称一声“老爷”。


    叫我?还穿了玉袍?这么隆重…


    第五茗不是第一次听见不认识的小仙叫她“老爷”了,柔声道:“仙友客气了。唤声道友或是上君,已是抬举了。”


    酆小洪倒未去思虑酸楂这句问候是对谁,既不答话,也不准备理会酸楂。


    要知道第五茗魂魄受妖气侵蚀,他受小妖威胁之事的始作俑者,正是被这位土地酸楂放入的庙内之境,他未将事情牵责,已是宽容。


    酆小洪转过身来,护在第五茗身旁,静待佩印光辉流转。


    酸楂脑袋轻侧,心中纳闷: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抬起头,才瞧清,说话之人居然是野果子树下和她打赌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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