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龙冲出烙魂井最近隐蔽出口的刹那,姜黄把脸埋到龙背上。她的泪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水,冷冷的在龙鳞上晕开。
却记得死死咬住嘴唇,不能哭,哭就代表无力的消逝,代表空落的悲切,代表徒劳的缅怀,龙九和龙五,不一定就不在了的!她这么强迫自己,却还是有呜咽从齿缝里漏出来。
原来几岁孩子才有资格在难受到极致时,张嘴嚎啕大哭,嘴里连出口水丝,而她……
姜黄,不能哭,你得静下来,不能让斩龙使顺着你追过来。
你得保护先到的阿蒙,你得保护疲惫的王知之。
你得保护淬火山的希望。
她就这么想着,在这一刻,根本无暇呼痛,就像储蛋树上的小龙蛋,咔吧一声,就得破壳而出,应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但究竟有多难接受呢,只有她心里明白,龙九这样热烈的绚烂的豪迈的兄长式的人物,没能给她留下只字片语!
有多难以接受呢,龙五最后那个不羁的随性的温和的笑,比任何放血手段都能让姜黄深刻感受到,心疼二字。
但如今战局没给她太多时间调节心态,血战,淬火山到处都在血战。风吹过来,焦臭混着血腥气,和往日混合着清新草木香的学园天差地别。
姜黄抹了把眼眶,带着灵龙很是费了些力气,才找到阿蒙。
阿蒙神情憔悴,手里却不忘紧紧攥着药盒,一见她出现就迎了上来:“我给龙五大人准备了还续膏,她人呢?”
姜黄好不容易克制压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温温热热的,她摇了摇头,还续膏……现在……恐怕是暂时用不上了。
“姜姐,摇头是什么意思?”
“别问了,龙官长呢?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补巽位!”王知之的喝令从他们背后的山腰上传来。
姜黄抬眼一看,王知之黑色披风上有一片一片的湿亮,正在往下滴着的,是血珠。渊冥又化作重剑,插在地上当作阵眼,源源不断地给龙军们提供术力供给。
他才在深坑里激战,现在又……那么多的龙军,他的供给够吗?姜黄担心得厉害,想都没想:“我们得去帮忙。”
阿蒙:“……我怕我拖大家后腿,所以才在此处等你。”
是了,山腰上那些恐怕都是学有小成的龙军,她来找阿蒙的路上,也看到吻卫分散四处,调度指挥迎敌。他们两个,连皮毛都不算懂的小屁孩,上了山腰要怎么帮倒忙?
还续膏的气味从阿蒙手里飘来,混着血腥味直往姜黄鼻子里钻。她想起赖在龙九住处时,他总爱把还续膏的药盒子转着玩,说这样能激发药性更活络。
鼻子一酸:“那,我们去救治伤员吧。”
“姜姐,”阿蒙吞吞吐吐,“这盒药,是专门给龙五大人留的,她……腿还伤着呢。”
“先顾着眼前!把药膏给我,其他的药,也统统给我!”姜黄伸手一捞,声音哑得连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前线等着用。”
她抢药盒实在太急,盒角在阿蒙手上刮出红痕。
少年瑟缩了一下,却没喊疼,只是沉默地跟上她,不再问不再提。
一路往山上走,惨状让姜黄胃部抽搐。
身着常服的残肢散得满地都是,足见王署来袭时,大家都是匆忙奔走应战,连甲胄都未来得及穿上。
有的肢体稍微完好些的,互相护着,最底下那人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只是后背被砍得看都没眼看。
“谁,是谁,救我。”树下有人察觉到他们的脚步声,传来微弱的呼救。
“有人!快扶起来!”姜黄撒开腿奔过去,跪在血泊里,跟阿蒙两人小心翼翼地搬开其他没了生息的同袍。
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是龙八。
“怎,怎么是你们两个小鬼,其……其他人呢?”龙八微微睁开眼,见到他们,显然很是惊讶。
姜黄强打起精神来:“怎么不能是我们?其他人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可没空来听你……‘谁,谁,救我’。”她学着龙八的虚弱声音。
调皮,龙八扯起嘴角,想笑,这一笑,带出好大一口血。
“八龙官你可别笑了,怪吓人的。”姜黄哆嗦着拧不开药盒,抓着脏污的衣摆借力拧了好几次,还续膏的清香才扑出来,熏得她想流眼泪,她赶紧低下头。
阿蒙帮她轻轻托起龙八的后脑勺,“伤哪儿了?”边问边手顺着龙八后背往下摸,摸到某个位置,手指顺着湿滑就滑了进去,有……有个窟窿。
是心脏,洞穿伤,阿蒙脸白了,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龙八慢慢扭头:“怎么?”
姜黄赶紧握紧阿蒙颤起来的手,眼睛一瞪,示意他闭嘴:“阿蒙,发什么呆,快拿药啊!”
还能拿什么药……阿蒙手指堵着洞穿伤都止不住大出血。
“别,别浪费药了。”龙八暂时还算个活人,自然能记起他后背心一凉,全身血液逆走,被敌人一刀贯穿的痛楚,但他现在眼前阵阵发黑,只能先交代,“去,去找人,我当时,当时护了个孩子。”
“好,我们等下治好你就去找。”姜黄憋着泪。
许是见到了他们,给了交代,龙八撑着的那口气终于可以散了,脖子一歪,重重砸在阿蒙膝盖上。
“……走,我们去找那孩子。”姜黄狠狠擦了把泪,手背蹭到嘴角才尝到腥甜,她不知何时把嘴唇咬破了。
他们就这样,猫着腰,在龙八附近搜寻。
救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不知道多少个暂时还活着的龙军。
姜黄机械地重复着包扎动作,把还续膏抹在每一处还有温度的伤口上,将龙心丸喂进每一张还能张开的嘴里。
有个年轻的龙官抓住她的手腕:“小孩儿……我,我的龙……”顺着他的目光,姜黄看向更进一步的山腰,摧折的树干上瘫挂着一条青鳞小龙,肚皮已经被钩镰剖开。
“我会去救它,”姜黄听见自己冷静的回答,手下的动作毫不停顿,倒了一丸龙心丸,放到他嘴边,“你先把药吃了。”
从山腰的龙背上摔落的负伤龙官们相互搀扶着,爬着,聚到姜黄身边,像破损的瓷器等待修补,缓过气来的龙官们也都来搭把手,好在阿蒙背囊像个多宝箱,药管够。
龙八遗言交代要找的那孩子也找到了,看他模样,比姜黄都小。
姜黄让阿蒙把龙八的束发带拆下一截,给这发丝披散凌乱的小孩束上了,将他俩搬在一处,把小孩的手好好地放进龙八手心里,替他们两个把手握紧了。
“牵好,八龙官护好小孩,别走散了。”
她站起身,扶着阿蒙,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小心!”突然身后有人大喊。
姜黄抬头就见有人突破山腰结阵,举起弩箭,箭头寒光一点,正对着阿蒙毫无防备的后背心。
身体先于意识就动了。一直在包扎别人的手指,伤口根本没止住血,镇爆符“轰”的一声,把远处敌人劈成焦黑的剪影。
痛快!她咯咯咬着牙,这是今天唯一让她痛快的事!
但也因此,王署的耗子们闻着味发现了山下的他们,等王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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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出神来时,姜黄已经瘫坐在地上,过度消耗的术力让她难以为继,鼻孔嘴角渗血。
“龙官长,没事,我能护住他们!”她喃喃着,嘴角血色赤红,映进王知之红色异瞳里。
异瞳猛然一缩,“聚龙阵!”王知之聚起费力多时才布好的术力,均匀地散布到每一个点,指向山另一侧的王署耗子们,渊冥带着龙群,快出虚影冲天而起,所有战龙随之长啸,齐齐绞成一股碾力,压过去,碾碎耗子们!
朝阳终于染红冷灰色的天际,一天一夜,最后一只耗子倒下了。
战场上,唯有伤者的不自觉呻吟和战龙沉重的喘息。
“是我们赢了吗?”阿蒙托着虚弱的姜黄站起来,按了按灵龙归位胸前的玉牌,问。
无人有心情答他。
惨胜。
姜黄蜷在烙魂井的傀儡田边,几只铁傀儡一如既往守着她,突然,嘎吱嘎吱全朝向她后背,她只感觉到背后一热,转头看,黑黢黢的,出现在她身后,“小黑蛋!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她一把搂紧小黑蛋,亲昵的以脸颊在蛋壳上蹭来蹭去。
蛋壳上的金纹明明灭灭,像是在碎碎念着、温暖她的伤。
“我没事我没事,”她笑笑,手指抚过那些山岳般的凸凹纹路,“我还照顾了其他龙官。”只是照顾的时候,受一些些小小的伤,情理之中嘛。
她想说,令她舒心的是,在她的全力照顾下,很多人都还活着。
很多人,她眸子一暗:“小黑蛋,还有其他小龙蛋陪着你的,对吧?”
黑蛋壳也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金纹闪了闪,又从她眼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姜黄怔愣望着空荡荡的怀里,又走了,没事,确认它没事就好,自己也算休息够了,起身去熬下一锅药。
拖着还略疲惫的身体走向熬药区,她耳边蓦然传来王知之低沉的声音。
她不是有心要听,但实在是烙魂井的地形她太熟悉了些,熬药区又被军医设得离议事点太近了些,不知不觉的,就走过了界。
“……署宫带回来那件东西,必须用在火山眼,”王知之的声音透过临时搭建的统帅议事帐传来,“明日子时,趁他们庆功松懈……我们……”
姜黄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了统帅指挥帐背面的阴影处,帐内烛火将王知之的身影投在帐布上,黑色的很长一道影子,像把刀,正比划着如何凌迟敌人更痛快。
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署宫里的什么东西?
“那件东西……真的能用吗?”是她的队长,龙三沙哑的质疑声。
“自然,”王知之肯定道,“足以扭转战局。”
什么东西这么强大?姜黄呆住了。
帐内传来行走的动静,姜黄慌忙蹲下身,借着药架子的掩护缓缓后退。
直到退到安全距离,姜黄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木得就像铁傀儡,咔吱咔吱地走向药炉。
“姜姐?”阿蒙抱着一筐子药草走来,疑惑地看着她把两份药草扔进了本该放一份的药炉,“你怎么了,是累了?脸色好差。”
“我没事。”
噗噗,姜黄回神,药炉里的药汤已经沸腾过度,急不可耐地泛着不正常的泡沫扑到火上,腾起烫手的水汽,她急忙撤火,却打翻了旁边的水罐。
冷水泼在脚背上,一烫一冷,刺骨的凉。
就像刚刚偷听到王知之那个计划带给她的寒意——是要用邪物对抗邪物吗?那和她厌恶的王,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