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黄喉咙处像是架了块火炭,跑得肺都要烧起来了。
离储蛋树方向趋近,灰埃越来越浓,甚至开始裹挟着细碎的木屑扑面而来,只要她一吸气,就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脸颊往下淌,也分不清是热出来的汗水还是熏出来的泪水。
“姜姐!”阿蒙的焦急呼喊从后方传来,被灰埃隔开,断断续续的,“你,你先出来,我们得绕路……”
绕路?太久了,小黑蛋等不起,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姜黄咬紧牙关,后背似乎还残余着小黑蛋温柔的触感——暖暖的,像冬日饥寒交迫的流民,好不容易拥有的小火炉。
那些金色的山岳纹路,也在她脑子里一跳一跳的闪烁着,跳得她太阳穴突突作痛。
地面轰然震动。
姜黄措不及防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掌心擦在碎石上,火辣辣的疼。
“当心!”仓促间有人把她拽了起来,拖着她,架着她,视线混乱不清,摇摇晃晃。
“咳咳咳——咳咳咳。”等到她意识回笼,已经趴在地上咳得天崩地裂。
那人在她身后蹲着,顺着她的背埋怨道:“好些了么?都叫你等等我啊,为什么不听呢。”
是阿蒙,姜黄喉咙里还是呼噜呼噜地说不出囫囵话,无法解释,只得狼狈地摇头拒绝。
怎么等呢,储蛋树上这么多龙蛋都化作光点,小黑蛋比它们还小,才脱完一层坚硬的外壳,要用什么来抵挡突如其来的灾难?
光是想到这里,她都绝望了。
红着眼睛擦了把嘴,扭头一看。
怪不得听着阿蒙声音断断续续的,原来他给自己做了个简易布面罩,整个头蒙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一双乌黑乌黑的写满责备的眼睛在外面。
怪不得他能自如行走灰埃中,还能准确无误带她脱离危险区域,她软手软脚爬了起来。
“姜姐!你又要干什么去?”阿蒙急了。
“我得去储蛋树那边!”
“你去不了了,你看那边!”阿蒙指着烟尘深处。
姜黄顺着他的手往出看,灰幕中诡异的紫光时隐时现。那不是幼龙蛋亡魂的微光,更像是某种阴毒术法正在运转的恐怖痕迹。
紫光偶尔照亮地面,就见大片大片的地面张开了血盆大口,饥不择食的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入腹。
“小心!”阿蒙眼色一凛,猛地将她往旁一推,自己也迈着长腿顺势垮了过去,拖着姜黄往后疾跑。
“喀喀喀喀喀喀——”地面咆哮着撕裂唇角,狞笑着追在他们身后。
像熟脆的西瓜经不起磕碰,一路裂到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塌陷下去,形成一道巨大的漆黑的深坑。
“咔咔”,姜黄心头一颤,是熟悉的声音!
不是太敢确认,姜黄慌乱逃命中回头看了一眼坑底,只这一眼,就看到微弱的金光藏在深坑里,一闪一闪的……
“是小黑蛋!”她一把扯开阿蒙的手,扑向裂缝边缘。
“姜姐,你别冲动!”阿蒙回身死死抱住她的腰,不明白如此瘦小的大姐大,是怎么能爆发出他差点也要一同被拽下去的蛮力,“姜黄,你先好好看清楚!这坑深不见底,你掉下去会没命的!”气得阿蒙直呼其名。
“你没听见吗,小黑蛋在叫我!我要是,我要是不救它,它就会跟其他龙蛋那样没命了!”姜黄急得真想咬阿蒙的手臂,平常看不出来,这人怎么关键时刻这么磨磨唧唧的!
他是不明白么,多耽误一秒,地上那些石头、残木砸下去,砸到小黑蛋身上,敲碎它的壳,它还有命能活吗?
阿蒙愣住了:“你说它在叫你?”
“是啊!”
“咔咔”,又叫了,像一根细线拽着她的心脏,扯着生疼。
“咔……咔咔……”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这回连阿蒙都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深坑。
“你也听到了对吗?”姜黄死死抓住阿蒙的手臂,“它在向我们求救!”
阿蒙还是迟疑:“可是这坑……”
话音未落,坑底的一点点金光暴涨,汇成光柱冲天而起!灰埃被瞬间冲散,撕开一道好大的口子,露出坑底倒下的部分储蛋树残骸。
那些飘散的龙蛋亡魂光点,像是受到召唤,如百川归海般涌向光柱汇聚!
“它,它好像在吸收亡魂!”阿蒙长得高看得远,伸出手指,发颤地指指点点。
还没等姜黄看清楚,地面再次剧烈震动。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脚下的土地像波浪般起伏。
“小心!”姜黄本能地掐紧阿蒙的手腕。
“哎哟……”阿蒙的呼痛声戛然而止。
根本不是地缝蔓延过来,这次是地缝就在他们脚下站着的地方起始,没等他们反应逃开,两人便随着塌陷的地面一同坠落。
“姜姐!抓紧我!”阿蒙在呼啸风中大喊。
“闭嘴!”姜黄吼回去,“你也抓紧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光从阿蒙胸口迸发。灵龙呼啸而出,舒展身躯,在空中迅速成长,龙爪稳稳抓住了下坠中的两人。
“是你啊灵龙,好样的!”阿蒙惊喜地喊道,欣慰地和灵龙“击掌”,灵龙整个龙身都抖了一下,差点抓不稳他们两个。
安全落地后,灵龙缩小了大半,盘旋着守卫两人。
姜黄第一时间环顾四周:“这儿是?”
灵龙发出低沉的龙吟。
姜黄权当它回答了,但听不懂。
“姜姐,多亏你一直抓着我。”阿蒙揉着手腕上的红印子,十分感激道,“要不是疼痛刺激,灵龙可能还感应不到我出危险了。”
姜黄脸有点臊:“哈哈。”
该怎么解释呢,她只是急中生智,觉得阿蒙都要摔死了,灵龙不可能不现身吧,不可能只救阿蒙不救她吧,这才死活抓住阿蒙的。
“先看看情况吧。”姜黄生硬转移话题,她跟灵龙打商量,“能帮我们照个亮吗?”
龙目发出明亮的银光,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借着光,姜黄发现不远处趴着一个人。
“有人!”
两人赶忙奔过去,看清那人面容,姜黄赶紧蹲下来狠狠掐她人中:“五龙官,快醒醒!”
龙五脸色惨白,嘴角带着黑色血迹,身上的甲胄皆已残破不堪。姜黄这么一捣鼓,龙五还真的被掐痛醒了,听到呼唤,她艰难地睁开眼:“是你啊……臭丫头,哦,还有你的跟屁虫。”
臭丫头、跟屁虫选择当聋子,“醒了就好,”姜黄急忙摸着探着,检查龙五的伤势。
“水……”龙五虚弱地伸手。
“阿蒙,还有水么?”
阿蒙什么东西都往身上背,自然有的,他赶紧解下腰间水囊递了过去:“龙五大人这是怎么了?”
龙五在姜黄怀里喝了好几口水,气色稍缓,扯着黑血凝固的嘴角:“王署那群狗东西……竟,竟然敢阴老娘……中了埋伏,”她想到了什么,“龙九和龙官长……”
所以储蛋树也是王署的人摧毁的吗?那小黑蛋现在吸收龙蛋亡魂又是在做什么,姜黄心里有无数问题想问,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远处突然又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灵龙两盏目灯扫过去,立刻警觉地将三人护在身下,脖颈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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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作响,就等着喷火了。
“是,是什么?”阿蒙声音发颤。
你个大高个都看不见,还指望我吗?姜黄眯起眼睛望向黑暗深处:“不管是什么,灵龙如此紧张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五龙官,你还能走吗?”
龙五撑着姜黄肩膀,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老娘当然可以,”,只是脚一用力踩地,就疼得闷哼一声跌坐回去:“腿折了。”
“我来背你吧。”阿蒙蹲下身,却被灵龙用尾巴拦住。
灵龙低吼一声,示意他们看自己背上。
“你要载我们?”姜黄惊喜道。
灵龙的龙须飘了飘,龙身又变大了些,伏低前爪。三人刚爬上龙身,就听见黑暗中传来诡异的“沙沙”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姜黄听得背毛都竖了起来,这声音让她骨子里发寒,让她想起烙魂井里滑腻的噩梦。
灵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沙沙,沙沙。”声音越来越近。
姜黄的手心沁出冷汗,就在灵龙即将发起攻击瞬间,龙五虚弱地抬起手,拍了拍灵龙:“等等,花花,是你么?”
黑暗中爬行的“沙沙”声加快,巨蟒从阴影中游了出来。它吐着信子,焦急地在灵龙面前徘徊。
还真的是龙五那只宠物蟒!姜黄头都昏了。
“真的是你!”龙五扑通翻身,有些狼狈地落地,伸手,巨蟒立刻将吻部凑过来轻蹭她的掌心,“你怎么从烙魂井里出来了?”
花花发出“嘶嘶”,以吻部轻轻顶了顶龙五受伤的腿,姜黄竟然从它眼中看出了担忧。
“是闻到我的血气了?”龙五温柔地抚摸着它,“我没事。”
姜黄不自觉往阿蒙那边缩了缩。
“胆小鬼。”龙五嗤笑,想着可以让花花驮了,刚要动作,牵动伤口马上,“嘶——”
姜黄:“现在我们有两条蟒蛇了。”
龙五痛到连骂姜黄都没心思了。花花十分清楚,紧张地虚虚盘绕龙五,用尾巴托住她的伤腿。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赶紧上去吧。”阿蒙摸了摸灵龙的鳞片,帮龙五爬上灵龙背部,“花花来得正好,带路吧。”
这巨蟒都能从烙魂井一路寻来,可见是熟悉路况了。
花花转身向地缝深处游去。灵龙驮着三人矮矮飞着,紧随其后。
姜黄看着前面引路的巨蟒,心里揪成一团。
龙五有花花,阿蒙有灵龙,就连王知之也有渊冥……可小黑蛋呢?它现在怎么样了?王知之还没有跟它结下盟誓,它一个小小的蛋,该怎么办?饶是它机灵会躲,也只是颗小小的龙蛋啊!
刚才那“咔咔”声分明是小黑蛋在呼唤她。它吸收了那么多亡魂光点,会不会出事?王知之有没有感应到它的处境?
她张了张嘴,想让大家陪她去救小黑蛋,可看着龙五的状况和阿蒙惊魂未定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姐,你怎么了?”阿蒙注意到大姐大的异样。
姜黄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王署的人为什么要毁掉储蛋树……”
龙五冷哼一声:“还不是为了……”
灵龙突然刹住前进的势头,龙五身体惯性向前一冲,腿部习惯性夹住龙身,猛烈袭来的剧痛打断了她说话。花花立刻回头,焦急地吐着信子。
“我没事……”龙五强撑着戒备,但额头上已经冒出的阵阵冷汗出卖了她。
姜黄和阿蒙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望向前方,好热闹,又是谁寻来了?
灵龙龙首高昂,花花也竖起上半身,发出警告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