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牛傀儡的铁尾巴甩到她手背上以示存在,金属特有的凉意,激起她后脑勺一阵一阵诡异的痒意。
这几只铁家伙的出现,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定是她割麦子时能派上用场的伙伴。
姜黄打量着它们身上的字,若有所思,很快便有了主意。
按照她对这三个字的字面浅薄理解,她决定试一试。
“鸡咕咕,你想不想尝尝好东西?”她揉着发红的额头,嘬嘬着嘴,问了问在旁边啄石子的鸡傀儡。
鸡傀儡骄傲地展开翅羽一扇,铁羽上的“嗔”字闪过红光,竟真的点了点头。
看来它们五只是完全能听懂人话的“贪”、“嗔”、“痴”。
“这就好办了,”姜黄喜滋滋将鸡傀儡托上头顶,“我们来玩个游戏?你就站在这儿,待会儿麦粒一来,看你吃得快还是我割得快!”
麦粒跟石子比起来,肯定算好东西,鸡傀儡果然受骗上当,又点头。
镰刀划断麦秆的瞬间,整片麦田沸腾起来。
姜黄只觉面前掠过一阵尖锐的嗡鸣,数以千计的麦粒化作细小箭矢破空而来。
鸡傀儡铁翅一扇,“哒哒哒”悉数挡尽攻向姜黄面部的麦粒,顺着翅膀张开嘴,铁喙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开合,将“暗器”一股脑吞入腹中。
姜黄这才放下心来,挥起镰刀呼呼开始收割。
只是才割了没几手,地面突然传来干裂的破空声——一只干枯的手臂破土而出,灰白指骨死死扣住她的脚踝。
姜黄吓得大叫一声,镰刀差点脱手。
干而不腐,力大无穷,从地里长出来的,“尸、尸傀?!”她连砍带踢,好不容易挣脱开来。
尸傀已经借机爬出地面大半,撑着手臂,半掉出眼窝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她。
原来傀儡麦所谓的“傀儡”不是指五只铁傀儡,而是指的麦田下面有尸傀么?她大喘着粗气,死死握着唯一的武器,镰刀。
早在初训营时她就已学过,尸傀作为无痛觉的低级怪物,就算在战场上也相当难缠,砍掉手脚没有用,非要一刀劈开颅骨,才能彻底将其击杀。
只是她手里这镰刀,能劈得动尸傀的颅骨么?她心里不是很有底气。
“嗬嗬”,尸傀彻底站了起来,极快朝她袭来。
姜黄眼前一花,尸傀已经将她撞倒在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姜黄迅速以镰刀横在身前,竭力架开尸傀泛着尸臭的牙齿。
尸傀的力气可真大啊,她几乎动弹不得。
“鸡,鸡咕咕,”姜黄咬牙咽下齿间血腥气,双手往上撑着镰刀,不得不分出神哄着鸡傀儡,“你,你别光看啊,来帮忙,我死了你可就吃不到好吃的麦粒了。”
人,说得很有道理!鸡傀儡振翅一飞,铁喙刺入尸傀指骨间,尖端死命往尸傀指骨关节上哐哐凿,溅起无数细碎火星。
尸傀指关节断开,难以招架。姜黄胸前桎梏一松,趁机抽出镰刀横挥,锋利的刀刃竟将尸傀拦腰削断,雪亮的刀身,映出不远处正在悠闲嚼着麦穗的另外三只牛傀儡。
好样的,她在前方命悬一线,它们竟然还在后方偷吃?!
说不清是尸傀压的还是牛傀儡气的,姜黄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疼,趁着鸡傀儡酣战半截尸傀,她抽空冲上去,对着麦穗堆一股脑全部踢散。
碎料起落间,吃得正欢的牛傀儡叼着嘴里麦穗愣在原地,好一会,这才意识到暴食“雅兴”遭人打断,牛傀儡齐刷刷抬头,六只铜铃大眼里红光暴涨。
“我就砸你们饭碗了,怎么样!”姜黄解了气,扭头就跑。
牛傀儡气上了头,急红了眼,不分场合“哞”地刨地低头,牛角朝前追在她屁股后头狂奔,铁蹄重重踏着地面,整片麦田都在震颤。
“来啊来啊,追不上我!”
第一只牛傀儡气得鼻子狂喷气,加速低头冲撞时,姜黄一个侧身翻滚。
牛角不偏不倚,捅进刚刚找到下半身,歪歪斜斜站起来的尸傀腹腔,尸傀撞飞在地。
牛傀儡一看,撞错了人,一甩头,带着腐肉和碎骨继续前冲,直接把尸傀甩在了七零八落的麦穗边。
尸傀只得在地上摸爬,继续去找他被撞飞的下半身,本就凌乱的麦穗,被尸傀一阵翻爬,更稀乱了。
“漂亮!”姜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第二只牛傀儡已经红着眼从另一侧冲来。
她抓起地上的镰刀往尸傀背上一扔,砸得尸傀顿时匍匐在地。
牛傀儡的铁蹄重重踏过尸傀脊背上,整条脊椎“咔嚓”碎成好几节截。
“厉害厉害!”姜黄早溜到另一侧吹起口哨。
第三只牛傀儡最是暴躁,长“哞”不止,追着姜黄满场跑,后面并跟着另两只牛傀儡。
真真是“痴牛”,看来不顶穿她的肚皮,不挑出她的肠子,是誓不罢休了,姜黄边跑边叹气,“好犟的牛啊!”
谈不上误打误撞,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孤儿院里打着强敌成长的她,十分明白势单力薄的劣势下,想要独自解决尸傀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可以借用牛的蛮力呀,激怒牛傀儡只是小小一个要素,更重要的是——
她急刹车,将最后一把提前藏在腰间的麦穗,塞进再次顽强站起来的尸傀破烂的衣襟里。
三只牛傀儡一看麦穗,谁都想吃进自己嘴里,红着眼撞向这个移动的“麦垛”,互不相让的六只角顶着尸傀,冲过来抢过去,金属与骨架碰撞的声响中,尸傀夹在中间毫无还手之力。
待得烟尘散尽,尸傀已经像破布娃娃般挂在牛角上,只剩个脑袋还算完整,正在费力地撕咬着铁牛角。
“干活啦!”姜黄吹吹镰刀上的不可见的灰。
牛傀儡没吃到麦穗,正嫌角上的东西碍事,猛地一甩头颅,尸傀颅骨正好抛到姜黄面前。
姜黄高高举起镰刀,寒光闪过,破烂的头颅一分为二。好锋利的镰刀!
终于解决了尸傀,她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汗如雨下,是真的累了。
稍顷,看着还有一半的傀儡麦没割,盘算着大概没剩多少时间就要到两刻钟了,只好又撑着镰刀刀把爬起来,准备继续。
远处猪傀儡嚯嚯哼着,叉着它的两瓣蹄子踱过来,鸡傀儡也扑扇着翅膀飞到它头顶,两傀儡凑在那儿一块儿看着什么。
姜黄歪头,只见尸傀裂开的头颅里滚出一颗青莹莹的珠子,那珠子不过拇指大小,表面浮着层雾气,像茫野中升起的月的光泽。
还没等她走近蹲下来细看,“咕咚!”——猪傀儡一口将青珠囫囵吞下。
它头顶的“贪”字骤然金光大盛,铁皮肚腹里传来齿轮疯转的嗡鸣声。
姜黄下意识后退两步,看着这圆滚滚的铁家伙像喝醉酒似的原地打转,鼻孔里噗噗喷出淡青色烟雾。
“你乱吃什么啊!快吐出来!”她急得也想跟着七窍生烟,真是会给她找事。猪傀儡不会吞了珠子叛变,也变成尸傀那样难缠的家伙吧?
她可没力气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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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了,尤其是牛傀儡大抵也知道上当受骗,躲到一边不理她,除了鸡傀儡,她可再没多余的帮手去对付猪傀儡了!鸡傀儡的小身板,面对猪傀儡,能行么?
猪傀儡大力咳着,咳得阵阵青烟中两颗眼珠子噌亮,很是一副即将暴走的模样。
姜黄见事不妙拔腿就跑,心想先躲进傀儡麦里看看情况再说。
刚藏好,就看猪傀儡剧烈咳嗽后,张开大嘴,“哐当”一声,先吐出把沾着黑黢黢机油的巨大铜钥匙。
钥匙上缠着的绳子,也被机油泡得几乎辨不出颜色,末端系着半片残破的铜牌。
接着猪傀儡又是一阵狂咳,终是把青珠也吐了出来,总算消停了。
姜黄等了又等,见猪傀儡确实不像要“叛变”的样子,这才从麦田里走出来,教育猪傀儡:“哼哼猪,你的,呃,制作工匠有没有教过你,随地贪心大小吃可不是好习惯?”
猪傀儡哼哼着。
她弯腰,用镰刀代替手,扒拉着钥匙和青珠,镰刀尖碰到青珠,那珠子“咕噜咕噜”地主动滚向铜钥匙。
“哎——”姜黄见状说不清为何,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握着镰刀便挡,已是来不及!
两者相触的瞬间,褪色的绳子像重新注入了生命,缓缓舒展成一条赤色小蛇。
“活的?!”她往后一跳,差点撞翻看热闹的鸡傀儡。
小赤蛇却只是盘绕在钥匙上,吐出信子舔舐着青珠表面。雾气被它尽数舔净,珠子内部浮现出细小的字——
“十八?”这字......不就是......姜黄翻出自己改制过的腰带内衬,编号字体一模一样!
这钥匙是为她提前准备的?不应当呀,试炼之地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她今日打架被罚,要罚到这里练胆子?
再说,当时她拿到那套宽宽大大完全不合身的常服,龙五的脸色也是奇奇怪怪的,这十八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还没等她细想,猪傀儡用鼻子拱了拱她的后腰。
姜黄回头,发现三只牛傀儡不知何时已列队在麦田中央,像是催促她赶紧把剩下的傀儡麦割完。
“好吧好吧,这就来这就来。”姜黄只能先留小赤蛇钥匙和青珠在原地,卖力挥舞镰刀,再次成为一名务农人。
直到最后一方傀儡麦就在眼前,那里的傀儡麦无风自动,显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姜黄无语。
龙五给她定时,说什么完不成“后果自负”吓唬她,原来,只要她细心点,先绕傀儡麦田观察一圈,根本不需无端端搞出那么多事,就能轻松走出去?
学到了,真可谓是刻骨铭心又别开生面的一堂课。
鸡傀儡扑棱翅膀飞到她肩头,铁喙轻啄着她的左边脸颊。
姜黄这才注意到墙上彩绘变了模样:原本种菜养鸡的画面,此刻成了众龙官围剿恶龙的场景。
只是那恶龙......
而画面中央那位冲在最前面,戴着镶嵌青珠面具的龙官,腰间悬挂的,正是她刚才看过的那把缠绕小赤蛇的巨大铜钥匙。
“这是谁......?”她喃喃着,想要走近看更多的细节。
“磨蹭什么呢,打完架还不想出来?那我再给你找个尸傀来打一架?”高空中传来龙五不耐烦的声音,惊得鸡傀儡扑棱扑棱乱飞。
正逢时,石阶深处传来锁链挣动的声响,五只铁傀儡同时伏地,像在惧怕地下深处什么恐怖的存在。
“你,选三样东西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