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收银台,电脑还显示着订单界面,三千的金额像极了白虎踩着圣兵在屏幕上奔跑。
丸子头女生看见宴云川过来,侧着身给宴云川让了个位置,头上扎着的蝴蝶结兴奋得仿佛要飞起来。她两手朝时和做了个迎宾的动作,向宴云川介绍:“川老板!时和!我拉的大客户!人直接冲了三千呢!可以送两瓶饮料吗?”
宴云川头疼。
网吧第一次有“股东”入驻,入驻流程还不完善。譬如“股东能不能拿收银台两瓶可乐”这个问题他就没搞明白。他揉着眉心,脑子没醒过来,对着女生开口就说:“可以全部拿走。”
“啊?”
女生张大了下巴。
收银台前,时和站着听两人谈话,目光虚空地放在收银台的键盘上,握着背包的手已经从疼痛走向发麻。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自己就站在收银台前面了,还消费了三千。
不过这样的状态对比第一次来算好的,没有因为心跳过快而窒息,只是有点儿胃痛,有点儿胸口发紧,感觉面前的笑容有点刺眼而已。
收银台的键盘旁摆着一个粉色火机。
丸子头女生还在问宴云川能不能送两瓶可乐。时和看见她的手越过键盘偷偷伸向桌底,好像比了个手势,又朝宴云川使了两下眼色。
火机滑到桌边,他握着书包的手指跟着金属声音攥得更紧了些。攥到书包肩带成了一条线,肩上的重量倏地腾空。他抬头,宴云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侧,接走了书包,又带着他往收银台里面走,拉开收银台旁边电脑的椅子,让他坐了下去。
然后,他听见宴云川说:“他喝不了可乐。”
收银台的氛围顿时染上了几分微妙。
时和抬了抬眼皮。只见宴云川走进收银台,从零食吧台区角落拿了个纸杯,又从另一侧倒了杯温水,站在他身后把杯子递了上来。
“胃疼喝点温水。”宴云川说。
水杯里的灯光准确倒映进眼睛里,闪了一下。
女生看着那杯水“啊”了一声,眼神在宴云川和时和身上走了几个来回,忽然叫了出来。看见时和手里的水杯抖了一下,她又捂着嘴巴,自以为捂住声音说:“该死!两个帅哥!早该猜到的!”
“……”
宴云川这才按着太阳穴介绍:“这是翁家阳,新来的暑假工。秋儿介绍的。”
**
接下来的两分钟,翁家阳一直在鞠躬和道歉的路上。她道一句歉,时和就摇一次头,说一声没事,耳垂跟着红一厘。
到最后,两个下机离开的客人走过来,问宴云川这是在做哪门子的法,两人才算消停。
时和耳垂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锁骨,面前的纸杯也因为焦虑和紧张咬出了半圈牙印。
宴云川瞥了一眼。
他看向翁家阳:“去吃早餐吧。”
翁家阳“欸”一下:“不等秋儿他们回来么?”
听见宴云川回:“没事,有我在。”翁家阳隔着玻璃比了两个爱心,头也不回地跑了。
等人离开,时和肩膀瞬间松懈下来。
宴云川挑了挑眉,伸手从角落里拿出一个七成新的转盘。转盘上有着十五个小格,从吧台零食到千元网费,种类还算丰富。按照规则,网吧充值金额达到五百就可以有一次抽奖。他试着转了一圈,见还灵敏才摆到时和面前。
“试试。”
“嗯?”
时和还处在踏错节拍的余懵中。
“可以抽转盘,”宴云川拿过前台的充值促销立牌,指着充值活动后面的小字。
明明小字写着充值五百及以上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他却说:“给你抽两次。”好在七点的网吧人不多,老板公然“内幕”的事没被客人看见。
于是,时和锦鲤上身,第一次就抽中了一等奖,三千网费。
宴云川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
三千大概是什么咒术,宴云川心想。圣兵三千,白虎三千,充值三千,转个转盘也是三千。
说不定他上辈子欠了时和三千块钱,以至于这辈子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数字。
“还抽么……”时和问。
他点点头:“继续。”
第二次,时和转得小心翼翼,生怕又转出一个三千。他看着转盘呼啦按下去,转了两圈,从三千下面的五百一路往上,又在三千的区间慢了下来,内心有点崩溃。
“要不——”
时和刚想说,要不这次算了,指针停了下来,刚好越过三千,落在了三千后面的电影票上。
好在不是三千。时和在口罩下呼了口气,倏地听见宴云川问:“想看什么电影?”
话题跨度太大,他没反应过来。
宴云川敲着桌:“暑期档有几部预告还不错。”
时和张了张嘴。
正想说什么,网吧大门被推开,一束阳光照进来,落在收银台上。门口走进三个开卡的顾客,宴云川起身挡在他身侧,熟练地说着重复了上千遍的开场白:“欢迎光临星络,开卡还是上机?”他低头躲开了那三人试图打量的目光。
宴云川手腕无数在视线里次抬起又落下。时和看得愣神,心里想的却是刚才那一瞬即逝的阳光,几年前从电影院出来,也有一样的场景。四年还是五年?好像是初三?那是他在电影院看的最后一部电影,重映版,杰克赢得了一张船票。
他挺久没去过电影院了,之前是因为忙着赶课没时间去,现在是去不了。会犯病。
记忆里的电影院轮廓越来越模糊。
还没来得及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状,宴云川倏地转身:“刚才想说什么?”
时和没回神,脱口而出:“我去不了电影院。”
去不了和不想去,区别很大。
收银台空气突然被割出了巨大的口子。时和后背绷得笔直,全身氧气都在一点点流逝。他屏着呼吸,不敢想宴云川能从这句话里得到多少信息。
宴云川勾过手边火机转了一圈,没说话。时和也没说话,但手腕力道更大了些。
网吧客区时不时传来一两句国粹,又有人开嗓骂“让不让人补觉了”。两人互呛了两句,以一个“草”字收尾,不知道是谁让了步。
客区刚安静会,宴云川措不及防地问:“想过有一天会坐在网吧收银台吗?”
有了刚才的失误,时和这会思考了才摇头。
宴云川又问:“会不会很紧张?”
他又点点头。
“我刚接手网吧那会也很紧张。”宴云川说。
时和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似乎在掂量宴云川这句话的真实性,过了好一会,他才攥着纸杯问:“你也会紧张吗?”
“会。”宴云川回的很认真,人接触未知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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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总会紧张的,紧张的程度各有不同。有人能扛得住,也会有人扛不住,会哭、会逃跑。”
“我其实……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网吧老板。所以,第一天站在这里的时候非常紧张。”
紧张到差点放弃。
“那你……”
时和想问那你“逃跑”了吗。宴云川看懂了他的眼神,两手撑着桌面朝正前方的星络LOGO看了几秒,又侧过头,平静地说:“我有一天开错了三张会员卡,给两个用户充了一千。”
现在的宴云川不会给人开错卡了,交谈之间都犹如头顶的灯光一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时和抬眸看着宴云川在灯光下半透明的发梢,又问:“后来——”刚开口,网吧大门被用力推开,林朔野的声音从门缝开始,越扩越大。
“……我将一辈子用户有胡椒的咸粥!”
“哥——”不知道怎么了,林朔野喊了一半的称呼在看见前台两人的时候骤然停了下来。这样的停顿很短暂,没等沈停关好门,林朔野就重新挂上了笑挤进前台,给了时和一个拥抱。
抱够了,林朔野又兴冲冲地说着路口新开的粥店有胡椒,那味道绝了。没等时和消化完带有胡椒的粥,林朔野便开始催促宴云川出发。他这时候才知道,林朔野昨天的“约”字,不是约在星络。
时和本能地不想去,可林朔野左一句“你去我哥肯定去”右一句“有我哥在呢”,莫名勾起了一股没由来的满足感。再然后,他就被簇拥着出了门。
没关系的,他在心里说。濯清总说:“商人不能纸上谈兵,要下市场实践,验证假设,才能及时调整。”他要帮宴云川。
抱着一番豪情壮志走出星络,过个马路,这份豪情就被太阳烤焦了一半,站在“星际矩阵”楼下,又被财大气粗的冷气吹没了另一半。彻底没了。
**
“星际矩阵”的老板大概率是钱多没地方花,才会在上楼的楼梯贴满了金丝大理石纹砖。时和走上去还以为进了什么五星级酒店。不光地砖,楼梯间还贴满了促销宣传单,金灿灿的“免费上网”几个字比旁边的“陪玩包月”还要亮瞎人眼。
他站在楼梯间,听见林朔野说话的回声:“我还以为这里会再开一家菜馆……”
沈停回了句:“当时装修我就跟你说不对劲,哪有菜馆装灯管的,又不是酒——”
话没说完,林朔野嚎了一嗓子:“卧槽!陪玩包月竟然要两千!”给他吓得左脚险些崴了右脚。
好在楼梯间镶了防滑条,没有真摔下去。但还是退了两步。退到楼梯口,右脚没来得及落地,宴云川拖了一下时和腰:“小心。”声音不开口还好,开口直接让人从腰软到了脚后跟。
人接触未知领域总会紧张的,这话没错。譬如,时和第一次发现有人碰自己的腰会浑身发痒。他反应如遭雷击:“我、你、谢、我可以走!”
无与伦比的声音在走道里被扩散了好几倍。林朔野听见,从扶手边探头:“哥!你俩干嘛呢?”
时和心虚,一步三跨上了楼。
身后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跟着,始终保持一个阶梯的距离。扶手上的人头又催了句:“快点儿上来啊哥!”等人头缩回去,声音钻进网吧,身后的脚步顿了一下。时和听见宴云川说:“后来我发现,原来从网吧回我住的地方,一共有三十二条不同的路。”
那天,他逃跑了。